没有了凤骁在身边,贺轩文,就只是君王而已。 朦胧间已隐约入睡,却忽感有一只手正轻柔的抚摩著自己披散的发。 那般熟悉,熟悉的甚至是不真实。 不敢睁开眼,害怕这不过是一个梦境。 眷恋著久违的味道,强忍著不敢起身,几滴清泪流出眼眶,只听见一声叹息,然後耳边传来幽幽的话语。 "真是的,都已是能独挡一面的君王了,还这麽爱哭。"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一贯的温柔,清晰叫人不敢相信。 无力间,手臂已被人抓紧,那人稍一用力,贺轩文已被拖起。
仍是紧闭著双眼,那人嗤的一笑,仍是那般清高冷傲,目光却是温柔至极。 轻柔的抚摩著贺轩文的脸颊,然後,又抚上他的双目。 "再哭的话,我可不哄你。" 话是这麽说,手间的动作却越发轻柔。 挣扎著睁开眼,贺轩文木然的望著眼前的人,清冷的面容上却是温和宠溺的神情,那是只对他才有的表情。 "只有你,才能让我哭啊,凤骁。" 唇角轻扬,凤骁微微一笑,手间稍一用力,把贺轩文紧锁在怀中。 两人皆未出声,只是安静的享受著这久违的温存。
见那呜咽声渐渐平息,凤骁轻拍贺轩文的背,松开了手臂。 贺轩文心中一纠,忙抓紧对方,小心翼翼的问著, "还会走吗?" 凤骁只笑而不答,见贺轩文越发担忧的声色,微微一笑,揽过他的头,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原只想轻轻一啄,柔软的薄唇却诱得他不由探入加深。 意乱情迷间,唇间舌绕,百般纠缠,不断的索取著,谁也不肯先松开,似是欲誓死方休。 许久过後,见贺轩文已是喘不过气,凤骁这才松开。
贺轩文释然一笑,安下了心,那一吻已是答案。 凤骁仍不放开紧握的手,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温柔的笑著说道, "茶都凉了,不过好在这月饼还是能吃。" 牵著贺轩文坐到桌边,贺轩文用另一只手拿起一块月饼送到凤骁嘴边,甜甜一笑,顽皮的说道, "你可要把这儿的都吃了,那麽多年的份,得全补起来。" 凤骁加紧交握的手间的力道,宠溺的望著眼前人,温和的说道, "哪吃的了那麽多,日子还长著呢,有的是时间,慢慢补就好。" 说罢,咬了一口贺轩文递过的月饼,入口,满是甘甜。 中秋圆月高挂夜空,皎洁月色倾洒入屋。 披著月光,两人半拥著坐与桌边,唇间哺喂下,已是空了圆碟。 清明的,不只是月色, 圆满的,不只是明月。 只愿,往後的每一个中秋之夜,只有清甜,再无,甘涩。 梦回初醒
四面荒芜,寂寥大漠,一记长鹰飞过,夕阳倾洒满落。 远远的,望见一蓝衣男子立於夕阳西下之处,日落余辉映照在他身上,如赤红血液那般的触目,却不觉得惊心。 阵阵狂风吹起,扬起他黑发衣角,清风玉立,温润儒雅之姿,竟是更觉飘渺。 温和而笑,却是带著狡捷和阴寒,犹如黑暗中的罂粟,淌著毒汁,偏又诱惑著人心。 极至的文雅,极至的残绝,也是极至的绝美。 说不尽的风情,看不厌的绝代风华。 他,就是楚逸君。 眼见那人稍一转头,微微而笑,随即便是孜然一身,向著前处而去。 想要张嘴唤他的名,喊一句等等,却是怎都发不出声音。 想要冲上前去,与他一起同行,却是怎都动不了。 双足如千斤之重,定在了原地,就算是使足了劲,也抬不起来。 遥望著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只觉空无。 闭上眼,不愿去看,一切,残留在黑暗之中。 明媚午後,暖洋洋的阳光照在幽幽庭院内,满院牡丹争起斗豔,却不及小孩儿灿烂一笑。 俊朗的男子把穿著深红锦衣的小儿抱起,放在膝盖上,看著那粉嫩小脸儿,一向粗枝大叶的男子也忍不住捏上一把。 身旁华贵优雅的夫人掩嘴一笑,盈盈说道,"咱们阿紫将来长大了,定是个貌若牡丹,风雅俊美的王孙子弟。" 男子闻言,豪迈一笑,说道,"哪儿的话,男子的容貌有何要紧,我儿将来定是能成为保家卫国,纵横沙场的大将军。" 女子会心一笑,吟声道,"王爷说的是。" 那,便是日後的兰陵王,燕北第一大将军,谵台紫。 十四岁之前,他从未遇过挫折。 连气,也没受过。 自小生的唇红齿白,娇豔绝美,谁人不怜他疼他。 父亲母亲,叔舅亲戚,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的王孙侯爵,纵然他率性而为,口无遮拦,肆无忌惮,谁,敢责他半分。 貌若牡丹,男生女像,谁,敢嘲他丝毫。 只自来到那边塞之地,一切,都不同了。 直属部下明里献媚,暗里嘲讽,诋他仗著身家袭位一入军营就位列统领之职。 下级士兵不是暗地里笑他男生女像,就是垂涎他容貌权势刻意接近。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这,就是真实。 眼见军中陋习,欲执行军法却被笑养尊处优。 发现其他将领包庇下属,厉声斥诉,却造来暗地里的排挤算计。 自己的为人之道,处事之法都是错的吗?该是改变的时候了吗?应该与他们同流合污才能得以在这军中朝堂立足吗?正在他矛盾彷徨之际,楚逸君走进了他的帐篷,走进了他的世界,走进了他的心。 他说,我会保护你。 他说,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可以。 他说,你这样很好,象现在这样很好。 说话间温润而笑,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所以,他信了。 所以,他动了心,生了情。 所以,他誓言用随那人身边。 沙场之上,两人生死与共,朝野之中,两人共同进退。 楚逸君,他在意他,保护他,宠溺他,只是心中无他。 明知如此,仍是奢望。 直到另一个人的出现,他才只得绝望。 想要抽身,却已陷的太深。 既是情劫,何能逃开。 忘不掉,离不开,只得安於现状,在他身边,留得一席之位。 只可惜,好不容易了了顾忌,明了心愿,却是一朝入梦难相逢。 不求相守,不苛情留,只愿前尘莫是难追路。 梦初醒,独自留,遥望漫漫红尘路,徒留原处,愁思寂寥谁与共烦忧。 朦胧间,似是有了触觉,挣扎著想睁开眼,眼皮却仍是牢牢的贴在一起。 明媚的阳光自窗外照射近来,暖暖的,很舒服,也很惬意。 有了感觉了吗?梦,终於醒了吗?睡了多久了呢?逸君,他还在吗?一连串的问号,迫的自己焦急起来。 强硬的睁开眼,自己竟是在一个陌生的屋子。 支撑著爬起身子,想走出门看看,无意间向镜中一瞟,原本红润的脸色已是有些苍白,娇豔之态略微稍减,倒是平添了几分俊秀。 谵台紫心中无奈的苦笑,这一觉,竟是睡的那麽久。 忽然一个人向屋中走来,谵台紫定神一看,是澜祭。 只是那澜祭见了他,却是慌张的往外跑去。 怎麽?难道自己是鬼魂不成。 谵台紫正疑惑著,没多久,门外又来了两个人。 一个清风玉立,一个云淡风轻。 "逸君。" 见到那蓝衣男子,他几步上前,就往他怀里蹭。 原来他还在,楚逸君没有把他一个人留下。 忽然想起了什麽,他猛的从他胸前分开,瞟了楚逸君身边那人一眼。 温若清并不生气,只是温和而笑,带著几分宠溺。 楚逸君也甚是高兴,一个劲的摸著他的头,不时的还捏捏他的脸,似是在确认他是不是真的醒了。 待坐定下来,楚逸君便把这五年来的种种,都一并告诉了谵台紫。 谵台紫心中微叹,原来,他已睡了五年。 看向楚逸君和温若清,五年的时间,在他们身上似乎没有什麽变化。 再仔细想来,楚逸君却是有些不同。 一直挂在脸上温润笑容,已非曾经的一种伪装而已,而是确确实实的发自内心。 是什麽让他改变了呢?早知道楚逸君心中有伤,心中有解,也知道自己决非那个可以为他抚平一切的人。 谵台紫望了温若清一眼,释然而笑,想来,应该是这个人吧。 眼见他包容温和的望著楚逸君的眼神,和楚逸君说话间不时吟笑的瞟他一眼的神情,谵台紫知道,他们彼此间,已得到宁静和安乐。 在这边塞小镇的日子,虽是温馨惬意,但是太过安详的生活,却是让谵台紫闲的发慌。 望向那遥遥大漠,看著他尘土飞扬,似是又回到从前纵横沙场,弛碴风云的日子。 看见那只是每日站在门口望一望那寂寥大漠的楚逸君所露出的,只是怀念的神情,谵台紫,他已无心飞翔。 累了,倦了,飞够了,现在,只想找一个安居之所。 楚逸君,他找到了。 在这宁静的小镇,在那清明温和的男子身边,他,终是有了想要隐居的地方。 只是,谵台紫,他还没有累,他还没有飞够。 已经休息了五年,他睡够了,休息够了,他想要的,是去更为广阔的天空展翅!翔。 但,这里,还是有他放不下的地方。 楚逸君,他在这儿,所以,谵台紫离不开这儿。 许是看出了谵台紫的矛盾和挣扎,终是有一天,饭好,谵台紫正要回房休息,楚逸君叫住了他。 他疑惑不解的看著楚逸君,楚逸君却只温和一笑,幽幽的说,"阿紫,你该是长大了,你的性子,还不容你在这儿过恬静的生活,你所想要的,是豪情满志的激昂。" 谵台紫一怔,原来他早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眼见谵台紫轻咬嘴唇,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要赶我走吗?逸君。" 身旁的温若清微微一笑,并不做声,楚逸君习惯性的望了他一眼,走上前去,轻拍谵台紫的肩,说道,"我们会一直住在这儿,又不会跑到其他地方去,你还怕以後寻不到我们吗?" 谵台紫心中仍是不舍,也是放不下。 楚逸君微叹了口气,又说道,"阿紫,你该去看看,没有我的世界,是什麽样子,你的豪烈性子,注定你是要去更辽阔的天空,展翅!翔一番。" 疑惑的望向楚逸君,他探求的开口问道,"我,还可以回来吗?" 温若清嗤的一笑,终是忍不住说道,"傻孩子,若是你飞累了,倦了,当然,就可以回来拉。 "冥思了片刻,谵台紫仍是无法下定决心,道了声别,他彷徨的向房间走去。 三日後的一个早晨,澜祭去谵台紫房里请他去大厅吃饭,却发现里面已是空无一人,衣服包裹也全都不见了。 他赶忙跑向大厅欲报告给楚逸君。 走进里面,却发现楚逸君和温若清已站在了那儿,背对著他,他看不清他们神色,却隐约察觉到异样。 楚逸君和温若清陆续回头过来,看见只有澜祭一人却并不吃惊。 "阿紫走了对吧?"楚逸君叹了口气说道。 澜祭正是吃惊他从何而知,却正好温若清微笑著问他,"他什麽都没有留下吧?"澜祭点头说,"是啊,王爷连个字条都没有留下。" 楚逸君轻哼一声,冷笑道,"可是他把我的东西给带走了。" 温若清闻言忍不住轻笑一声。 澜祭正不明所以,忽然一抬头,看见大堂墙壁上挂著的那把上古宝剑已没了踪迹。 心中不由叹了口气,哎,难怪他主子会生气,那是之前一故友来探访是送来的别国古物,是乃他心头之好。 春去秋来,又是一个五年过去了。 眼见已是春节将至,温若清和楚逸君正在大堂中细列著过节的用品。 忽然,一个人影飞身而来,只几步轻功就已站在大厅之内。 温若清无奈苦笑,怎麽这世界的人,总是不喜欢从门走呢。 那青衣人越走越进,楚逸君却仍不抬头,只随意的问到,"怎麽,外面闯够了?" "是啊,闯够了。"来人欣然的说道,脸上早无了五年前的矛盾,而全是满足之色。 楚逸君抬起头,对眼前的人微微一笑,那人果然就是谵台紫。 外貌上与五年前并无什麽变化,只是神态中,少了几分稚气,却仍是率性清澈,还带著些须的孩子气。 眼见谵台紫笑的灿烂明媚,一如最初的时候,楚逸君佯作皱眉的说道,"还是没有变嘛,根本就没有长大。" 谵台紫先是一愣,然後听出了楚逸君的言下之意,嘟著嘴正要反驳。 温若清忽然站起来,温和一笑,幽幽的说,"欢迎回来,阿紫。" 谵台紫也是释然而笑,双眸一如往昔的清澈如水,他点点头,说道,"是的,我回来了。" 吃过了午饭,楚逸君并不看谵台紫,只自顾自的问道,"我的剑呢?" 谵台紫闻言,脸色顿时尴尬起来,他嘟囔著小声说了几句,却是叫人听不清楚,楚逸君扬唇一笑,笑容竟是让人看的顿感如沐春风,谵台紫心知他越是笑的让人看的觉得安心,就越是不能安心。 想要找些借口塘塞,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可能骗过他。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说实话,"还说呢,都是逸君你不好,把那剑放的那麽好,让我以为是什麽名师之作,没想到刚跟人一对招,就被人砍断了。" 谵台紫说的委屈,楚逸君却似是听的高兴。 谵台紫见了,心中自然知道他不可能真是觉得高兴,心下顿时慌乱起来,难道他要赶自己走?见楚逸君不说话,谵台紫战战兢兢的望向他,"你说,你怎麽赔偿可好?" 谵台紫顿时不知道该说什麽好,只得希望楚逸君不要让他离开。 好不容易想回家了,好不容易有一个家了,他是断然不想离开这里的。 见他如此惶恐的神色,楚逸君也觉得已是够本,终是开了口,"从明儿起,你就跟澜祭一起跑跑城里,添置添置用品什麽的吧。" 谵台紫听到楚逸君没说让自己离开,舒了口气,顿时放下了半悬的心,忽然他又想起了什麽,问道,"那我要干活干到什麽时候啊。" 楚逸君轻挑眉毛,狡捷的笑著说道,"那把可是一故人从夏国带来的上古宝剑,少说也值几十万两银子,你说你干这活,得干到什麽时候?" 谵台紫抿抿唇,问道,"我给银子,总可以吧。" 楚逸君又一轻笑,"你说呢?"说完,就向外走去,只有谵台紫还!!的站在那儿。 回过神来仔细想想,他也就释然了。 反正自己已经决定要一直待在这儿,本来还怕楚逸君要赶他走呢,现在这样,倒正好乐得不用担心。 想到这儿,他脸上又扬起愉悦的笑容。 走在回房的路上,温若清轻叹了口气,摇头说,"阿紫还是玩不过你,三两下又被你给骗了,那剑虽的确是古物,不过,哪有值几十万两银子啊,顶多只有几万两而已。" 十指交扣间,楚逸君只专注在摩搓著对方的手,他漫不经心的说,"不这样的话,阿紫能放下心来?他定是整日整夜的担心我们要赶他走。" 温若清望向他,目光满是温柔和宠溺,这个人啊,偏偏就是能琢磨透别人的想法。 也罢,既然这正是谵台紫所担忧的,拐个弯子让他安下心也是好事。 房间之内,谵台紫坐在床边。 想起曾在这床塌上躺了五年,竟是象做了一场梦一样,这梦里梦见了什麽,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微微一笑,已是释然。 梦回初醒,本来就一个新的开始,现在,不也正是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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