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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阳——阿塔

时间:2008-11-15 09:51:19  作者:阿塔

他低下头的时候把羊皮袍子的领子用力的翻了过来,粘腻的薄汗密密的一层紧紧的贴着他的胸口然后蜿蜒的流下去,他擦都擦不及。
那挂在天边亮晃晃的好象明镜一样又圆又小的日头毒辣辣的,每一道光都好象一把利剑,刺到他的太阳穴刺到他的喉咙刺到他的眼睛,叫他难受得哼都哼不出来。热哼哼的太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喉咙里好象有火在窜眼睛肿得厉害热烧热烧的好象能喷出火来一样。
他垂着头,无精打采的向前走就好象一条挂满了盐渍的干鱼。他的力气一点点的蒸发在这燥热的空气中。
热啊渴啊,还有这日头晒得他心发慌腿发软,只想找个荫凉的地方好好的做下来然后大口的喝上那么几瓢凉阴阴的井水。
可他知道这不能。他得赶时间,赶在日落之前淌过这片光秃秃的石滩绕到土城后面去。
他在半道上被石头给绊到了于是软软的摔了下去,倒在那里下颌和肩膀都撞在了坚硬的石滩上,结果他吃痛的睁开了眼睛,脑袋里面嗡嗡作响。

他坐在滚烫的石滩上楞了半天的神,半眯起了眼睛想要站起身来可身子晃晃悠悠的立不稳,模模糊糊的,他好象听到秦老六那有些沙的涩嗓子在远处恍恍惚惚的叫着他的名字。
......锁阳,锁阳!前面来!
他抬眼,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大太阳底下所有的东西都摇摇晃晃的看不清楚,他知道自己又产生幻觉了。
他掐着自己的胳膊,青一块紫一块的,手里的牛角刀贴着他的心口,眯起眼睛的时候似乎可以听到血哗啦啦的流过胸腔的声音。
光秃秃的石滩上一无所有,只有芨芨草倔强而且安静的遮蔽着暴虐的阳光。
他叹了一口气,抿抿嘴唇,干涩而且焦躁的滋味已经涌到了尽头,他觉得他就要撑不下去了,也许就这么倒了下去然后再也起不来,被太阳晒成干巴巴的尸体然后在夜里被那些瞪圆了眼睛的土狼撕裂然后贪婪的吃掉。

渴啊!
他又抿了抿嘴唇,真渴。
热啊!
好象全身上下都要着起火来一样的燥热,心脏突突的跳着几乎要跳出胸口找一个凉快的地方浸一浸才不会这么的难过。
他抖了抖,手指探向那零碎的石块下面,那茂密的芨芨草的根的下面。那土坚硬的仿佛石板一样,干涸而且枯裂,他使劲的抠着,憋着气热红的脸胀了起来,脑门上一层干汗。
粗糙的手指触到那些深色的微微有些潮的沙一样的土壤后他终于松了一大口气,然后把那些拼命的挖起来然后贴着自己的脸,那么的舒服他真想挖一个足够深的坑把自己也埋进去。
不过他还是站起来了,用一块破布包了几捧土然后贴着胸口捂了起来,有些凉气熨得他心口那块舒畅多了。

他擦了擦额头上那层凝结起来的干巴巴的汗壳子然后继续向前走。
如果是骑马的话趟过那石滩只要半天就够了,可现在他只是赤条条精溜溜的一个人。他已经赶了两天的路了,原本以为今天就能越过那石滩赶到那土城,却没想到那匹黄线马死活都不肯过石滩,他费尽了气力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那畜生死活都不肯往石滩里迈哪怕是一小步,就算是因为有狼群的气味也不至于怕成那个样子,他想。
最后他松开小缰绳然后拍了拍它的屁股然后放它回去了。
他想要是东家发现他偷了这马还不知道要怎么发脾气呢,可是他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那些了。

这地方离秦家庄已经很远了,他记得秦老六曾经跟他说过的那土城就在石滩的前方。
"那土城不知道是哪朝哪代修下的,邻着黑山湖傍着疏勒河,宝地啊!"
秦老六匝吧着嘴,摇着头对他说道。
那里常有狼群出没,所以连放牧的人都很少过去。也难怪,这鸟不拉屎的大戈壁滩上总得给人个活路吧?有水就什么都有了,飞禽走兽,但凡是路过这里的都要在湖边歇歇脚,更不要说是整日价在这石滩上游荡的土狼了。
"可惜荒掉了,成了狼窝。"秦老六磕磕旱烟管,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瞪大了望着万里无云的晴空叹气道。

对,就是那里,就是那个狼窝。他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他要来的就是那里。
他要在那里等那白狼。

那石滩的尽头是土黄色的土城,三人高的城墙被卷着沙石的狂风年复一年的鞭打着依然傲立不倒,一层一层的好象被爬犁扒过一样凌厉的痕迹,他走了进去,看到了早在那里等着他的福禄。
他疼爱的摸着福禄的白花鼻梁然后把脑袋贴在那马的颈子上亲昵的搂着它。
"好福禄,好样的!"

秦老六带着驼队回来的时候生了一种奇怪的病症,浑身发冷抖得象是在筛糠一样,在柴房里不停的嚎叫着直到那声音哑得听不出来。
马婆娘一脸难看的说瞧不出是个什么病,推开门的时候转身过来对着锁阳絮絮叨叨的罗嗦着说那兴许是狼精给他的报复。
他压根儿不信,杀狼难道不是除害?
他不信老天爷没长眼。

他去求东家给秦老六请个大夫来瞧瞧。
可他哪见得到秦树仁,站在他面前的是管家秦孝义,那半干的老头子瞧都不瞧他一眼然后尖声尖气说唉呦那家伙丢了老爷的货把晦气带回秦家庄,老爷没把他撵出去就是好的。
他垂着手站在台阶下面结结巴巴的接话说道就求您看在秦老六给东家干了这么些年的份上,求老爷给开恩请个大夫给瞧瞧吧。
他打小没求过人,这么说话他的舌头都不利索了,一句话在他舌尖上逛悠了半天才硬是被吭哧出来。
可惜秦管家根本不吃那一套,自从福禄死了以后他就没给过他们爷俩什么好脸色过。
他还要继续说只瞧见那秦管家的脸色变了变就瞪着他尖声尖气的说着,"喝呦,锁阳我说你是蹬鼻子上脸哪!当年是他求东家养了你这么个吃白饭的,如今是你要死要活的替那个晦气的老家伙折腾我们东家是嘛!得!我跟东家说去,干脆把东家让给你们爷俩去做得了!"
还没等他答话呢秦管家就拍拍袍子转身走人了。

唯一的活路也给断掉了,他端着水盆回柴房的时候瞧见秦六爷那要死不活昏迷不醒的样子他的心口就好象拿火钳子狠狠的揪着拧着一样,他受不了这个,他堂堂的七尺男儿连自己的爹都救不了。
他抱着头蹲在柴房外面,几乎要把脑壳捏碎一样的愤怒着。
他身无分文哪里来的钱去请大夫呢?就连人家的门都进不去啊。
他是谁?他不过是个蛮子,是秦六爷拣回来的什么都不是的小蛮子,秦六爷也什么都不是,也不过是秦树仁脚下一条没用了的癞皮狗。

路上的黄土坑坑洼洼的,他垂着头从道边上溜着走,然后被人拦住了。
干瘦干瘦的小老头,一说话那山羊胡子就跟着他的下巴抖啊抖的,他问锁阳:你是秦树仁家的锁阳吧?
他木楞楞的点点头,他当然认识这个人,他见过的,这人就是那个姓谭的收诊金收得极高的家伙。
"锁阳啊,我说,你知道那莫家滩上有条白狼是吧?"那老头意味深长的捻着他的胡子然后一个字一个字拖长了问着锁阳。
......

"你把那白狼的皮扒下来给我我就给刘老六医病,而且分文不取。"那老头眯起来的眼睛好象两条狭长而且细长的缝,他盯着都不敢喘气连眨眼都不敢,他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允诺来得太过匆忙太不真实,那种突然和宝贵把他给震住了让他来不及想更多,他整张脸都木掉了然后一动不动的盯着那老头看。

等他回过神来后那人已经走远了,道上是飞扬了半天还没能安静下来的尘土,他摸着胸口欣喜若狂的在赤黄色的土道上拼命的奔跑着然后推开柴房的门,似乎连燥热的空气也变得没什么了。
但他回到闷热的柴房里后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那老头要的是白狼的皮。
白狼的皮。
那意味着他得去一趟莫家滩,去一趟那个被秦老六称为狼窝的石滩。

他的确见过那白狼。
就是那白狼领着狼群跟在他们驼队的后面然后发动了突袭,那次他们损失了五头骆驼,秦老六被咬中右臂后回来头刚沾到柴房的枕头就成了那个样子。
他想不知道是不是那狼牙上有毒。

红得仿佛明玉一般的夕阳躲在云堆里缓缓的沉了下去。
他记得那天他们的驼队和往常一样围成了一个圆形,秦老六带着他还有王忠他们把那些干枯枯的芨芨草还有红柳枝堆成好几堆点起来,然后他们坐下来脸被那火光映得通红。
他眨了眨眼睛想起似乎就是昨天的事情。

可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这次他是只身一个人来到这里。
也许再晚一点就会有狼群过来,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太阳才沉下去不久,云层下面是半透明的灰色的流动着的气,远初看起来整个戈壁滩上是一层活泼的绿,其实那不过是一丛又一丛的芨芨草。
近处看起来就好象皮肤上生的癣一样,一块一块的,像是一块千疮百孔的破抹布。

他抓住了福禄然后拍拍它的脑袋,那家伙有些不安的咴咴的叫着。
他从马背上解开那包袱然后开始放夹子,每一圈大约隔了五六十步远,他想了想又把夹子放得疏了些。
他又去砍河滩上红柳的枝,刺喇喇的抱回来好些然后细心的分成几堆,一侧摆好用来引火的干草团子,然后用石头压好,他怕一会儿来不及。
那时天已经暗下去了,他皱着眉想着真是不妙,他还计划着要去河里捕几尾鱼回来,可惜这下全不成了。
要不是那匹黄线马坏他的事他就不会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还有体力在路上。
可惜现在一切都已经迟了。

他从马背里的包袱中取出那柄擦得亮皇皇的火枪,枪杆子乌黑乌黑的,他上上火药然后抱着枪等着。
他盼着那狼群过来却又不希望它们来。
他腿肚子有些抖抓着枪的手不停的颤着,他自己跟自己说是饿的。
静静的等了半天土城周围还是只有风吹过河面轻微的哗啦声,还有擦过坚硬石滩似乎要撕破什么一样的声音。

他终于瘫坐了下来然后小心的打开包袱,再一次的沉默的看着包袱里那几个硬邦邦的窝头。
拳头大小硬得砸到地上就可以砸出个坑来似的。
他认命似的把那窝窝头凑到嘴边。
福禄把脸贴过来,温顺的轻声叫着,然后用力的蹭着他的脸。
他摸摸它,安心的笑了笑。

福禄可是匹好马。
当初还是秦老六给那母马接的生,生下来的小崽子倔强的扑蹬着腿想要站起来,浑身湿漉漉的跌倒了结果沾了一身的干草,可是它还不服气,拼命地挣扎着然后硬挺挺的硬是给直直的站了起来,虽然腿肚子还抖得厉害。
秦老六给那匹马取名字叫福禄,他说你替我们福禄受个罪吃个苦,我来生做牛马报答你。
那马驹见风长,那脖颈又软又滑比上好的缎子都柔都光,那鬃毛漂亮的迎风招摇,一路跑过去没有人不赞叹的。
锁阳跟它亲得跟兄弟似的,连喂粮草也是独一份的。
后来秦六爷说锁阳你别把那马给惯坏了,小心将来卖力气的时候它不听话,那时候可是要吃亏的。

他梗着脖子想了半天,心说将来,将来我骑着它带着您远走高飞远远的离开着秦家庄。

秦老六姓秦,和他的东家同宗。他见了老东家得恭恭敬敬的叫声三爷,可惜姓是一家人是两样的,他的东家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秦老六黑天白日的给他的东家扛活做事,每天也就只能把自己的肚皮糊弄饱,穿的就是破皮袄积年累月的不见东家给换。

他带着秦家庄最大的驼队,一共三连子的骆驼。他领着驼队驮着那些货物翻过山然后走过整个戈壁滩,然后到了科尔沁草原上把那些货卖给那些在马背上荡来荡去的蒙古人。
那些棉布那些陶器那些放得住的果蔬,总之是一切可以带出去换钱的东西。
不过那不是他的,那些骆驼还有那些骆驼背上的货,还有他的人,都是他的东家秦树仁的。
庄头庄尾的乡亲们提起秦树仁,连说话都是缩着头的。
那个山西人......,这话说了前半就听不到后半。

少东家秦树仁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子,十六岁接过他爹的生意和田产,不到四年就给他表兄在省里捐了个官,好是热闹了一阵子。

秦老六伺候了老东家又接着伺候少东家,一辈子辛辛苦苦也没得着什么好。三十岁的时候他的女人才开了怀有了头胎,怀了六七个月肚子里安静的跟坟头似的,马婆娘跟他说你这孩子估计活不长,他楞是不信然后眼瞅着他女人把那孩子给生下来了。
腊月那天东家院里欢欢喜喜的给少东家庆生,柴房这边冷冰冰的马婆娘给他女人接生。
那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一张粉嫩的脸被憋得青紫,马婆娘慌张的抓起那孩子的脚倒提起来然后使劲的拍。
半天总听不到响动,马婆娘探出半个脑袋来在寒风中跟他嚷嚷道老六啊你娃是个哑子。
他紧张巴巴的站在门槛外面干跺脚,又过了一会子马婆娘又拉开门探出半个脑袋灰头土脸丧气的跟他说缨子没啦。
他女人叫缨子。
于是他蹲在柴房前面腊月的风里满面的泪怔怔的糊掉了他的脸。

那孩子瘦瘦弱弱的,生下来才四斤不到,眼瞅着活不长了,秦管家过来瞟了一眼说就叫福禄吧,好好养着。这么个日子里总不成叫他死了吧?
他一身冷汗,没敢说他女人已经那个了。
当夜就拉着张草席子把他女人卷了卷然后趁夜给埋到了乱坟岗里。
回来的时候瞅着那孩子在破破烂烂的被褥里一抽一抽的,他心一慌,赶紧上前去把孩子抱起来,忍不住又流了一脸的泪。

那年他的少东家秦树仁十三岁,冷着脸已经能查帐了。
福禄倒是长大了,秦管家说那是沾了少东家的光染了少东家的福气才活下来的,然后说是少东家的意思叫福禄跟着他,秦老六匆忙的哈着腰感激得简直都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好了。
他以为福禄跟着少东家总不象跟着他一样在风沙里来去而且吃睡都在柴房,他想着他的少东家那么一个知书达理的人,福禄跟着他总不会有坏处。

福禄被派着跟着少东家,他虽然不会说话可是人挺乖巧,该做的事样样都做得好,一张脸却像个丫头似的,长到了十四五的时候秦树仁在书房里捏着他的脸似笑非笑的问他道你想过女人么?
福禄那张白净的脸登时就跟火烧一样的红了起来,他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摇头,然后他觉着少爷的手不安分起来,揉着他的脸让他抬起头来。
秦树仁当然知道那孩子还未经人事。

那孩子经过那场折腾整个人都变了似的。
眼神都变得媚起来,瞧人的时候好象有个小勾子在人心里挠啊挠的,痒痒酥酥的使不上气力,那嘴唇红润润的,好象樱桃果子一样,眼光也跟流波似的,活泛的不得了。
可是他似乎是木楞起来了,也不知道多去瞧瞧秦六爷,他好象已经把这个人给忘记得一干二净了,就算碰着面也立刻扭过头去当作没瞧见的样。


锁阳没个名没个姓,他娘是科尔沁草原上查音王爷的绣奴,被尖嘴猴腮的桑达管家给糟蹋了以后被罚去背盐。
在那见不到头风沙漫漫的戈壁滩里生下了他以后就那么含恨死去。
秦老六带着驼队经过那里的时候看着那母子可怜就用一匹白布换回了他。那时候福禄七岁,秦树仁十九岁。
秦老六看着戈壁滩上粗粗矮矮傻楞楞的锁阳就顺嘴给他取了名字叫锁阳。他说你的命要硬过那锁阳,这年月命够硬才活得下去。
抱着那孩子回去的时候正好在马房外面碰着了少东家。秦树仁冷眼瞧了两眼说秦老六啊东家待你怎么样啊?
他惶恐的低下头颤巍巍的回答说东家待我好。
"可再添一张口......,"秦树仁拿着扇柄敲敲手心,然后又瞟了两眼锁阳红彤彤的脸膛,"还是个蛮子,那就不好说了是吧。"
"吃闲饭的人,我们秦家有一个就够了。"扇子敲到了门框上,坷拉一声脆脆的,扇骨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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