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勾映在天边,清冷月辉中,有着丝丝无奈的断续温柔。 空气中飘扬着优美的旋律,似断还续,奏出一怀凄清凉艳。 笛声乍停,他轻抚着手中的银笛,一双看着月光的眼眸蒙上了微弱的迷离,象是从一个梦里苏醒过来,他掉转视线,俊美一如神祗的容颜上有了一抹轻笑。 风华绝世。 他看着对面绝色的丽人--轻然--在一个时辰前刚刚成为他的皇后的女人,唇角不禁一勾,带起一丝模糊的微笑。 "要听故事吗?"他问,声音轻柔悦耳,象是拂过树梢的清风。 轻然一挑眉,风华绝代。 她一双晶莹的眼眸只是安静的看着对面的男人--刚刚成为她的丈夫,号称在麦纳斯帝国历史上最俊美的皇帝,安静的猜测着他的心思。 他轻轻垂眸,把玩着手中的银笛,青白的月光透窗而下,吻上他俊美的容颜,折出一脉玉石的光泽,隐隐中带了一抹清冷。 "那是关于一个美丽的乐奴,和一名神官......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他轻轻的笑着,漫漫的垂下眼。俊美的面容上一派温雅的淡漠。 "......久远到连我都忘记了......那到底是不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他轻笑着,以微醺的语气讲诉起久远以前烟尘淡然的往事...... 一段烟化的爱情...... ############################################################################################################# 十三出道,十四成名,纵然双眼不能视物,十七岁时的寒烟也以琴笛萧歌盖冠京华了。ù 绝世俊美,惊艳才华,飘然风姿,在在掠获了无数男女的心神,千金妄掷,只求春宵一饷。ü 但是,即使有这无数人痴恋贪缠,也改变不了他既定命运的悲惨。? --因为他是一名乐奴。? 一名比贱民还要卑贱的乐奴。° 那是寒烟无论如何挣扎,也摆脱不了的命运。ü 是的,他是一名乐奴,一名再卑贱不过的乐奴。纵使权贵将他奉为青莲,他也只不过是一名乐奴。,一朵只能在污秽中挣扎呻吟,永不得解脱的枯败的花朵。 --他是一个拥有倾国美貌,绝世才华的乐奴-- --他是一个甚至比猪比狗、比妓女还不如的乐奴-- 他不比猪狗,因为猪狗尚且可役使,可他无论是拥抱别人,还是被别人所拥抱,纵使枕边人在他耳旁诉尽三千世界的爱语,再怎样的纵情狂欢,他也只不过是让人狎玩的工具,他存在的价值就是为达官贵人提供感官上的娱乐。 他不比倚门卖笑的妓女,因为那些浓妆艳抹下的强颜欢笑后,至少还有从良的小小易碎心愿;而命运之于他,却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人生里便烙下了名为卑贱的痕迹,永世不得翻身。é 因着他的卑贱,那些达官贵人,会在前一刻把他捧上云端,下一刻将他摔入泥沼,只为取乐,只为一笑。? 所以,今天当他被左京守差人毒打一顿后丢出大门时,他对这种下场早已有了预料。 不过预料归预料,被暴打一番丢出大门的滋味并不好受。ü 哎,今天司礼右侍的晚宴,他看样子是没力气去了。? 虽然身体的每块肌肉、每根骨头都叫嚣着疼痛,但早已习惯了鞭打和疼痛的寒烟,却超然物外的思考着,只盘算着今晚失约的后果。ê 幸好司礼右侍不是什么权炎熏天的大人物,只要让那糟老头子免费睡一两次也就行了。 想好了退路,寒烟轻轻的,一节一节的撑起身子,如同曲尺般慢慢坐起。? 身体的各处都传来油炽火煎般的疼;老实说,左京守下手算是轻的了。毕竟麦纳斯帝国有明律,杀乐奴一名只需赔偿草绳十根而已。 哈!为了博他一笑,那些达官贵人可以为他起高堂华厦,为他织覆金缕玉衣,但是,在那些人的眼里,他的命却只值十根草绳呢!3 真是好笑!寒烟在心中漠然的冷笑;更何况,他可是和左京守的妻子被抓奸在床哪!T 左京守没有杀他恐怕是舍不得吧? 就算清楚的知道事情就是这么回事,他还是咬牙不止。? 左京守这死老头翻脸不认帐,半月前还在床上对他海誓山盟,今遭逮着妻子红杏出墙,就一点不念旧情!他也不想想,自己老婆堂堂诰命,招招手,他寒烟不就得像狗似的跑去伺候,到底谁偷谁啊?!? 早知道就该把所有的事都抖出来!左京守那个念太学的儿子,不也曾是他的入幕之宾?前天才在他的身下婉转承欢ìì2哼!一家子蛇鼠!í 不忿的在心底低咒着,寒烟那实在是受伤太过的身躯一个无力,又软软的瘫了回去。± 脸落进了泥潭,在觉得针扎似的凉疼的同时,寒烟的四周瞬间轰然响起了讪笑蔑然! --他知道,是左京守府邸的守卫在嘲笑他。 没有人会扶他一把--美丽的乐奴在"良民"的眼里,除了在床上狎玩之外,连碰到他们的肌肤都被视为一种耻辱。? 他们只有取乐的价值! 趴在地上的身体渐渐冷硬,寒烟摇摇头,勉强撑起身子,但刚抬起手肘,他整个脑海里便又是一片昏眩!± 不能视物的双眼紧闭着,头脑先是一凉,既而就产生仿佛摔落混沌般的下坠感。ì 不行了。 他身子一软又向地面滑去。 就在寒烟预计到接下来会有的痛苦时,一双不在预计中的手,伸到他的腋下,轻柔的扶起了他,使他免于和地面相碰撞。? 接着,他落入了一具胸怀,被很温柔的扶着。 淡淡的,他能感觉到那人身上的体温。 不是很烫,但是很温暖......象是秋日温煦的阳光...... 寒烟颊上毫无预警的一凉,一块柔软的丝巾轻轻覆上他的脸,拭去污渍血痕,所触之处一片清凉。? 他一惊,神智清醒了不少--他知道这块为他拭去血污的丝巾,正是丝绸中最上品的"烟罗绚"。 "烟罗绚"千金难得,更是非皇族不得擅用的禁品! 可来者如果是皇族的话,又怎会扶他? 正在寒烟惊疑之时,一道温柔,却犹如流云一般清远的男音,在他耳畔响起,隐含一丝心痛。? "疼吗?" 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这么问他......? 第一次有人问他的感受...... 楞楞的,平常能言善道,被称为巧言善语善解人意的寒烟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句普通的关心。 并不以他的沉默为意,那人似乎对他的伤口叹了一口气,随即温柔的将他抱起,动作间,飘扬于衣裾间的淡淡幽香,若有似无的撒了寒烟一身。 寒烟虽出身乐奴,却精于上流社会的一切,调香自然也是精通。但这股自那男人身上散出的飘渺香气,却是他从未闻过的。 似淡又浓,柔和中又透着平易近人的优雅,萦绕在空气中,聚离飘散,带着变幻无常的如云幽香,这香,在寒烟闻来,竞有若天上的温柔。 被来人抱在怀中,寒烟的脸颊贴在他胸前,透过"烟罗绚"的微凉触感,一股淡淡的人体微温透过衣衫,熨贴上他的脸庞。 --他甚至能感觉到拥抱着他的胸膛上因为每一个迈步牵动的肌肉微微的搏动。 面颊下的衣服,以最上等的蚕丝精工绣成的花纹形成些微的突起,刺激着寒烟肌肤最精致的感觉。 用自己的肌肤描绘着那曲折繁复的花纹的形状,让寒烟瞬间明白那人的身份--双蛇咬曼陀罗的花纹,是只有供职于在最高神殿,身负最高皇族血统的神官才可服用。? 这样的人不应和卑贱的他有任何联系。ó 他在那人的怀里微微的挣扎,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轻轻逸出一声呻吟。? 他刚想开口,轻柔淡雅的声音自他头顶飘然而下"不要乱动,你伤的太重了,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他才不需要这种怜悯猫狗似的关心!他本就是泥,不需要高高在上的云一时的悲悯! 寒烟一勾唇角,苍白容颜上刻着一道轻嘲似的痕迹。"神官大人,不怕脏了您的贵手?您抱的可是一个再卑贱不过的乐奴呢!"抬起未受伤的左臂,他拉起泥污不堪的衣襟,露出白皙无暇的柔滑肌肤。 上面除了青紫的伤痕,鲜红的吻痕外,还有深黑的纹身。 宛如图案般美丽的纹身锁住他全身,深黑的纹路刻在肌肤的纹理上,竟有如白雪上覆着黑羽般的奢华。? 然而,这样的美丽却是寒烟卑贱的证明。 黑色的文身是乐奴的象征。 "怎样?"他妩媚的轻笑,纤长的十指轻佻的划过来人的肌肤。 抱着他的人没有他预想中的发怒,对他这种作践别人善意的行为,那人只是报以一句清淡的回话。? "淡华。" 咦?!寒烟一楞;他在说什么? "我叫淡华。"他低低说道,清幽的语气一派云淡风轻。 他告诉他名字做什么?!? 还没等寒烟回过神来,那人--淡华又吐出一句话。? "你家住在哪?" 在下意识的说出自己的住址之后,寒烟的头顶之上传来了一句温和的回应。 "好。" 只觉得那个温和的声音象是最温柔不过的风轻轻的拂过他冰冻已久的心田,寒烟微滞,十指下意识抓紧他的衣服,一吸一呼间,俱是暧昧的云香。μ 命运的一切,与这个瞬间脱离了诸神的掌握。? 寒烟第一万次诅咒自己!× 他一定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才会把那个叫什么淡华的神官带回了家! 此刻,他被那个神官剥光了衣服丢在床上晾着,而那家伙却不知在一旁鼓弄些什么。? 犹自在心底暗自诅咒自己的无谋,毫无声息也毫无预警的,一块温热的湿巾覆上寒烟的背,以不弄痛他的轻柔力道为他洗去一身的污垢。? 随着湿巾的移动,衣裾摩擦的细微声音和着那股如云幽香飘扬而出,悠然淡雅的在空气交叠出浓淡不一的深浅,如同海浪般,一波波、一叠叠,袭向寒烟的身体。μ 那种内在的温柔,让寒烟如眠云端。 萦绕他全身的如云香气,优雅的沉淀于他的骨血,激起从未经历过的异常的蒙昧。 "你身上的香是什么?"他问,为了打破这迷蒙情景,也为了不让心中隐约的不安实现。他一定要说点什么,不说不行。 "云泥。"淡华开口"我身上的香叫云泥。" 为他处理完最后一处伤口,淡华将被盖在他身上,隔断了一直在寒烟身边属于人的体热。 "我会再来,直到你伤好。" "......"勉强动着手足,寒烟安静的把被子拉上来盖住自己的容颜"......不需要......神官大人大可不必来了......"根本就连脱离现在这种景况的想法都没有了,他可不想和一个与自己身份相差得天高地远的皇族神官有任何的纠葛。 那样对他危险,对这位好心的神官大人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我会再来,直到你伤好。"他又重复一遍。 "......我不需要你怜悯。" "我没有怜悯你。"这是淡华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的声音随着足音渐远,接着,"噶啦"一声轻响,寒烟知道淡华已经走了。a 只余一室云香。 被渐渐淡去的云香环拥着,寒烟一皱眉;他知道这个叫淡华神官还是会来--真是,讲不听的人! 放弃去揣摩淡华那与他以往所遇的所有人都迥异的思想回路,寒烟静卧在被里,忽然轻笑起来。 淡华--还真是一个别具一格的神官那! 不过,他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淡然处事而又有自己的坚持--而且不歧视他。 那是与他不一样,无论他怎么祈求都不会拥有的,从来没有被污染过的纯净。 他羡慕,却也憎恨。 此时的寒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心灵的一角隐隐对淡华有一丝期待。? 他也并不知道,这偶然一遇,竟牵扯出他和淡华痴缠半生的哀婉情事。2 麦那斯帝国的的大神殿里,永远盈着如雾般的香烟,焚在玉炉里的云泥之香,盘旋上升,弥漫了开来。 白色的,相互纠缠,犹如爱恋似的烟氤氲了供奉在神位上诸神的容颜,为他们那太过庄严的金身,平添了一抹蒙昧的慈悲; 拂过众神盛载了无数子民虔心祈祷的金身,而沾染上弥久悲愿的云香亦不复飘然,浓重纠结似的在空气中滚动着,犹如沾满水气,无力升腾,被困锁在地面上的云霓。? 淡华跪在神像前,注视着诸神在烟气中模糊的笑脸。 他身前背对着神像而坐的是他的师傅--麦那斯帝国最高神官,被皇帝尊为次神的神宫大人,正慈祥的看着自己的爱徒--麦纳斯当今深蓝皇帝的堂兄弟、皇叔兰哥尔的嫡长子,下任最高神宫的不二人选--淡华。 他的淡华啊! 眼前的人儿,一身白衣,一头银云似的发垂拂过轻逸淡然的秀雅面庞,一双镶嵌在白皙面容上如湖水一般的绿眸,闪动着看尽天下众生,宛然的平和。? 淡华盘膝而坐,在袅袅烟霞的蒸腾下,宛若历经千百年生命,远离红尘的圣者,不怒、不嗔、不喜、不悲,断绝了七情六欲,只余众生平等的大慈悲。 这样的人,只应被供奉在帝国的至高,让世间的愚民低首膜拜。 "师尊在上。"淡华开口,声音一若瓢散天际的云,清淡渺然。"徒儿有一事想问。" "喔?"神宫兴味盎然的睁动一双昏花的老眼:他的这个徒儿聪慧异常,十一岁时已阅遍所有典籍;十三岁时就在法会上驳倒所有德高望重的神官,十四岁时就已经是大神官了。 这样的淡华会有什么问题呢? "说来给师傅听听看啊。" "慈悲是什么?"淡华静静的问。 神宫失笑;还以为他问的是什么呢。他一笑,"慈悲便是大慈爱啊!"ó "那神殿为什么不允许乐奴参拜?神不是爱所有人吗?" "因为他们并不算是人啊。"神宫答的理所当然。 "......那样还算是慈悲吗?"他模糊的细语;神的慈悲不是应该是众生平等吗?为什么乐奴却不能接受神的悲悯? 神宫没有听清他的低喃,只是用力的睁着一双老眼,想看清他现在的表情。 白烟萦绕,遮去了淡华的容颜,只余一片模糊的不嗔不喜。 神宫所看到的是淡华悲天悯人神的容颜。 淡华静静的合上眼,脑海中不期然的滑过一张以男子而言太过妖丽的面容。? 那张脸属于一名今天被他所救的不知名的乐奴。? 那人,拥有一双不能视物,却美丽异常的,如雨后藤花般的浅紫眼眸。 最初只是单纯的想要去扶起他,没想到自己扶起的却是那么美丽、那么倔强却又让人觉得莫名其妙脆弱的少年。 他也不过是十七、八的年纪吧?却有着异常早熟、沧桑的心智。 那双美丽的眼眸中烙印着以绝望为饵食的凄迷。 心,轻轻一疼。? 就象是刺进了一根肉眼看不见的细刺,缠缠绵绵的疼着,不重,但是却绵延着。? 他不懂,这是什么--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情感。 睁开眼,他望着师父身后的神像。í 神,拈花微笑,顾盼间有无限的慈爱。? 只不过,神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沉默的向自己的师尊行礼,他从神殿中退了下来。 静静走在神殿那看似永无尽头的长廊上,淡华穿过袅袅白烟形成的虚幻之门,脸上一派惯常的淡然,他所走过的地方,无数神官低头致敬,以示自己对下任神宫的尊敬。 淡华知道,那些弯下的身体都是用着羡慕的眼神看着自己,只不过有的夹杂着尊敬,有的夹杂着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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