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我,就应该知道我,甚至是......成全我。」指甲将深陷皮肤的痛此时是如此不值一提。他只预设著也许有一天,他还是得央求他,请他这风心里的神,让风停在自己身边。 「成全......?不可能!只有这件事,我,办不到!」又是一口狠刀无情开膛剖肚。他只要,泉是完全属於他的! 「真的,连爱你的机会也没有?」那怕只有千万分之一也罢!心,陷得太久,也太深了,抽离不过是痴妄。 「你知道心的空间不过是一颗拳头大小,能够容纳的东西太少太少了。已经装满水的杯子,再强灌进去的水只有溢出的下场。」 「那就将水全部倒掉,空的杯子不管是水、是酒、是茶,任何你想要的,我都会重新为你填满,用我的生命。」爱欲超载紧搂抱怀中,绝不放手,绝不允许再溜走。「你流浪太久了,是该休息的时候了。」 「除非风能停歇,否则流浪停不了!」刻意强化了威胁的成份。 「即使是为我,也不能让你的脚步停下吗?」 「我的脚步,没法再配合别人......」 第九章第四节《过去今天》 推开那道铜雕的大门,望见沙发上那只黑色背影,掩不住的诧异。在门外看见屋内的灯光,他还误以为在里面的人是泉。 还未到他所言的最佳时机,却毫无预警的出现,这代表了情势有出令人意料外的插曲?或是出现新的变数? 「咖啡,你煮的。」没有回头,冷冷地说。 「嗯。」没让诧异停留过久,伊藤风应道,脱下外套挂到墙角的衣架,直接走向屋子後方的厨房。 那麽熟悉又陌生的背影,隐约可见的亲手杰作,这时刻再见,莫名其妙一股戚然。 你就从来没为他想过,从来不曾去了解他内心想法......泉的话再次如鬼魅纠缠在他脑海。 除了必要的公事交谈,同在一个屋檐下二十几年,他们似乎不曾有过像样的对话内容过。 突然有种来自心灵最深处的声音,他想了解他? 咖啡杯放上桌面,伊藤晟犹疑凌乱的心绪被碰触时发出的轻微声响给打断,香味热气扑鼻而来。抬眼望著端送咖啡至面前的伊藤风,他真能一眼望穿他吗? 「坐下,我们聊聊。」这话是出自他的口中吗?这根本是不属於他的声音。 伊藤风一愣,在伊藤晟九十度角的斜对面落坐。 「坐到我旁边。」 依言换到他右侧的位置,伊藤风怔地垂下首。 伊藤晟一把搂住他赤裸的肩膀往自身方向靠拢,「怎麽?和我说话也不愿意?」 「不是。」 抬起他俊杰的下颔,於那魅人的唇上深烙一吻,「很久以前,曾听爸爸说,你和生你的那个女人长得很像,是不是?」 「嗯。」这段记忆似不复存在,只是犹记几年前和泉在台湾,见过了她残留的相片...... 揽住他的腰际再更靠近自己一点,「所以你也遗传她四处勾搭人的本事。」 「别...那样说她。」那个陌生的称谓他是喊不出口,但直觉地认为她不该被轻蔑。 半眯起的眼有抹狭促的笑意,「当儿子的还挺孝顺的嘛。你可是很少,对我的说话提出反驳。」 无意识地咬著下唇,心里两道矛盾声音激烈拔河。而此时鼻子闻到一阵浓的化不开的曼巴咖啡香。 「你的。」 含下第一口送到嘴边的咖啡,苦涩在口内漫延,後劲的香纯在舌下味蕾绕梁不去。 此时凑上的另一对唇瓣紧封住,探出的舌尖搜索相同咖啡的苦涩浓香。 「记不记得第一个死在你手中的人是谁?」舌尖轻舔溢出唇外的汁液。 「长相和名字都忘了,是个英国人......」还记得的是,那一年,他十五岁。 「那时候,你的感觉?」趁著咖啡热温未退,再噙入一口,送进对方嘴里。 是父亲让他动手的,那个英国人甚至跪在地上求他别开枪。他一手持著早已习惯的重量和手感的枪,稍有迟疑地望了父亲一眼後,扣下板机。首度朝一个活生生的人开枪的体验,他唯一有的想法只是,照爸爸说的做。 「爸爸说,那个人该死。」平淡得异常的音调。 「爸爸死的时候,你和我一样,一滴泪也没掉过,你心里又在想什麽?」 蹙起了眉,「捱不过,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一定要让晟完全掌握大权。」 那一段只充斥权利斗争的日子,今日想来,是上天给予最艰难的考验。泉,一度收起游戏人间的笑容,动员其父所有势力成为他最有力的後台;风,一直站在他背後,称职扮演他的影子,铲除所有无法摆明挡掉的敌人。那是三人首次紧密结合的非常时期,也是对不摧友情的再次强力证明。 「你和泉,做过了?」连自己都意外,这句话自他口中问出会是这麽平静的语调。 伊藤风心中一阵抽动,还是点了点头。他承诺过,对他不能有任何秘密。 一抹很浅却很冷的笑掠过嘴角。他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很好,还是一样诚实。」语气平淡的可怕,抚在他肩头的手,不自觉死命往下,狠狠深陷手臂肉里抓出五道血口。 他只要他亲口的证实。 「晟,不生气?」如果是愤怒,惩治不会仅有如此。 他已经愤过、怒过、伤过、痛过,也自残过,甚至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的庞大恨意。花了极大心力才克制住泣血的悲愤交加,会在此际火山爆发吗? 「生气?我有立场生气吗?」 「唔......」剧痛的神经拉直伊藤风的背脊,强忍痛楚的一声低啸,无力的头倒落在伊藤晟的肩膀上。 他总是习惯将痛吞在喉间,因为深知自己没有痛苦的权力。当忍无可忍时,只有紧咬著舌,咬著唇,让喊出口的痛意压抑在最低程度。 即使是此时自己的衣服连同背部已被撕裂大片血肉。 「你跟我来。」没有表情,只是阴暗笼罩。 迷漫著华丽与霸气氛围寝室,埋著两兄弟自小到大数不尽的秘密,依旧如昔。 伊藤风被压靠在墙面上。眼神很平静,呼吸很顺畅,像看透生死的觉悟死刑犯静静等待行刑时刻到来。 身上藏暗器的地方,他似乎比自己更了若指掌。当然了,有一半的目的本就是为他随时取用而准备的。 被他抓起高举过头的右手固定在墙上,他抽出第一柄十公分长的利刃,贯穿掌心刺进墙壁,耳朵清楚听闻鲜血一滴一滴,掉落地板的规律音阶。左手无可避免的相同对待。 撕裂之痛就要破喉而出之时,却在刹那间被堵住,舌头紧紧被牙齿咬定。 直到口中的唾液混合了血液时,才松了口。伊藤风艰难地咳了二声。 「不准叫,听见没。」 哭喊是弱者的表现,晟痛恨有人在他面前呼天抢地。 咽下渗血的口水,伊藤风深吸口气後屏住呼吸。 下一刀,猛力穿入左边大腿肌肉中,刀锋深陷血肉後又往右扭转半圈後拔出。 「唔...」痛!只能哽在心底的痛。 击落雷般快速的刀锋迎面刺入,伊藤风的眼连眨都来不及。 「不要动,千万别动,我还不想毁掉你的脸。」手中所握之刀稳稳落在离右脸颊不过半寸之距的墙壁,左手又再抽出一把刀固定在左脸颊的半寸之遥。 随之而来,狂风暴雨般的带电鞭痕打印在身上。每一鞭,都是触电的刺痛,都是皮开肉绽的烙痕。他可以强忍不靠声嘶力竭,与双手欲胡乱抓力来减轻楚痛的天生反应,却忍不住电击加身时,身体因痛感而剧裂抽颤。 身体些微的颤动都会牵动双掌的扯动,稍一偏移,都是雪上加霜的裂心痛楚。头,更不能动,双刃侧旁伺候著,晟说不能让脸毁掉,只能再忍。 抽紧的神经遍及全身,越是忍耐越是难堪! 不能晕!不能晕倒!内心一再狂喊鞭笞著意志力强耐清醒。 又是锥心的痛。却是贯穿手掌的刀刃被同时拔起,红色血浆连接刃身与掌心之间的距离。 身体少了唯一的支撑,头一偏,让刀锋在颊上留下一口血红,身体虚脱瘫软跪倒地上。 「啊────」无法抑止的嘶哑,来自背部,灼烫的热度一寸一寸、一次一次侵蚀,犹如一把烈火无情烧著背上淌血的伤疾。 每次火烫接触,都引起一次身体的抽,解脱的手掌发狂紧握拳头,却只让无法停止泄洪的血液加快奔放速度。 一支刚点燃的菸递入他的口中,「咬住,千万别掉了。」 死命咬紧菸头,拼命强迫自己克制想奔逃的细胞呆在原地不逃不避,强迫伤痕接受菸火烫过的二度伤害,直至神经开始变麻痹,四肢无力再支撑身体完全躺平,直至已燃至滤嘴的菸在半昏半沉中的口中松落。 软绵绵的右手被抬高,没有力量抬头看,凭著触感所判断的是放在晟的膝盖上,右手食指被伊藤晟的两指挟起。 虚脱的身体猛地弹起,怎也阻止不了右手的反射神经作用在刹那紧速缩回。 「忍著点,还有九次。」又将他的右手拖回去,抽出深插在食指指甲与皮肤中牵引血丝的细针。 中指、无名指......耳边听到什麽已经开始模糊不清,意识逐渐离散的时候,恍若无骨无魂的身体被揽起,肩膀被扶住转向正面,头枕在一处舒服的地方,他无力分辨是何处......冰冷的唇被一股温热攫住。 结束了吗?原来他......原来晟的愤怒还未到顶点啊......比之二年前...... 他本来就没打算就此放过他,只不过他沉淀後的情绪明白眼前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和你在一起,泉快乐吗?」 躺在伊藤晟的大腿上,勉力支撑精神力,却叫一阵抽痛狠辗过他的心脏。回答「是」与「不是」都不是! 向来精神折磨就远比肉体折磨难熬千万倍。 「那麽难回答吗?」他抚起他的脸颊靠近自己,啃噬著唇瓣,「泉应是高兴的,因为你本来就很会伺候男人,取悦女人......而且泉还是...那麽爱你...」 最後一句是猛兽铁爪利齿,撕裂伊藤晟的心脏,咬碎伊藤风的肝肠,模糊一片血肉。 「第一次和我做,是你几岁的时候?」说话之际,已扯下伊藤风的碎裂上衣,连续的舌回绕在那颈上。 「大概十二、三岁。」模糊的记忆,感觉......好痛...... 记忆更为深刻的其实是伊藤晟,那时是还未满十八岁的自己,和研究所的学长在饭店一夜激情後,在回程的路上,莫名其妙地开始厌恶痛恨自己。 明明自己对他是一点感觉也没有,为什麽偏偏会答应和他上床?自己十分坚持,绝不扮演受的角色。互不妥协的两人在房间里,起初几乎是一边为争主导权缠斗一边做那档事,结果胜利的当然是自己。可是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更厌恶这样的感觉! 当时他有不顺心的时候,最常也是最直接有效的泄恨方式,就是抓那家伙来开刀。 伊藤风,他名义上的弟弟──若非说两人有关系,他只承认是硬强冠在名义上的那一层。当自己开始习惯拿著不一样的利器,在他身体留下各种辉煌战迹时,他似乎也就学会不问原因,学会不去反抗。 他将伊藤风带回自己寝室,上锁的房门会将一切妨碍阻隔在外,秘密也封在两人的口中,想想自己的肆无忌惮,多半也是这小家伙的守口如瓶所养成的。 他将他的双手捆绑吊起。这个动作如今看来是多此一举,因为伊藤风在他面前,根本就不懂得什麽叫「抵抗」。 此回他似乎比往常做得更绝,撕裂身上所有衣物,显露出正在发育中的稚晖身驱,破裂酒瓶缺口造成的小小血口不深也不浅,却足足有上百道,平均分布在颈部以下的各部位。 转眼已是血淋淋的肉体。一抹邪恶的笑意,看著那张强忍剧痛,死硬不愿有半声哀号或眼泪出现的稚嫩小脸,明明还只有那麽小,个性却呈现高反差的极倔。是噬血的罪恶呼唤,他的指尖抹去胸前的那片血迹,下一刻彷佛被恶鬼上身般的黏附在血躯上,舔噬著半乾涸的鲜血。 「啊......」 当那嫩致的双唇被撬开,硬生遭咬破的舌腹淌下大片血液,伊藤风再也无法忍耐的一声痛楚低啸後昏厥。 伊藤晟却诡异地笑了。 他放下伊藤风,将伤痕累累的身体打横抱起,走到浴室间,大量的水努力冲拭身上大量的血。 那一天,他还看见了溢在那双媚人眼眸中,却倔强迟迟不肯落下的泪光。当他首次完全掌控这副身躯,当天人交战的无以言喻疼痛加诸在他身之时。 「那时你在想什麽?」一手往下,直接探索到原始欲望的地带。 来自下体充血的刺激,伊藤风不禁紧皱起眉心。 「嗯?」他按著他的头埋进自己的胸膛,催促著他的答案。 垂首紧闭起眼,「痛。」好像是当时的椎心刺痛再度袭卷。 伊藤晟再将那脸庞捧起,好看清此际他的表情。「那现在呢?」 愣了愣,「只是听命行事。」从一开始就是如此,他对於他,只是工具。 「一切都听我的,而你,如同行尸走肉?」掌心游移在下体周遭的大腿内侧持续加温。 稍往旁偏一些角度的眼神,「我只能为晟而活。」 「不要故装清高。」一股霸气充斥在他的眼与声中,「你就真的不曾有恨过?怨过吗?在你还那麽小的时候,就一再被伤害,一直到现在,你什麽也没得到过!」 「那是我,」正视伊藤晟的眼神异常坚决,「抢了晟一半世界的应得报应。」 脸庞上的硬线条终於有了些些软化,「原来这就是你,这麽多年来死心踏地跟著我的原因。」在柔软的黑发上轻轻印上一吻。 因为根生的愧疚,还有说不出口的......爱。 「对不起。」他在伊藤晟耳边轻道。 「如果是为泉的事,不必了。」在自己手上失去的,就要亲手夺回来。 他不要怜悯,不要施舍!尤其是,这个人给的。 他是高高在上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後更是。 「不...不是为泉,是为我自己,为我过去二十几年总是伤害晟而道歉...」那些个无心,总是在无形中酿成灾害。 来回揉梳著他的发丝,有种前所未有的异样感。突然卷击而来的冲动,他好想再回到小时候,回到有一个可以让他疼爱的弟弟的年代。 第一次,有种想将他当成是弟弟对待的奇妙心情。 但就在这时候,一股即将失去的强烈感觉排山倒海冲入心头。 是因,他将与泉做彻底的了结吗? 「真的不曾恨过我?」 只是摇著头。 他能恨自己的理由有太多太多了......刻在他身体的每道疤、烙在他灵魂的每道伤,夺去他生命原有的美好,挖开那洞,深植一颗恨的种子,那将是成千上万。 甚至两年前,他曾命悬一线,始作俑者是自己。在众人误以泉离开日本,前往非洲後的那一礼拜,死神确确实实出现向他招手......连自己也想像不到,他是怎麽捱过来的?整整五天,不见他的脚碰过地,不见他的眼阖上过,漆黑的空间内飘浮的始终是带血的空气,糜烂的淫声浪语。自己始终是在旁静静看著,看著女人、男人、女人、男人......在悬挂的男人身体上展开一场荒唐的性爱接力赛,他,还是那麽倔强地不发一丝痛叫。肉体淌著血,心灵更是千疮百孔,因为泉,泉爱上的他,而不是自己......一切只是报复的宣泄。直到第六天,自己才走向他,在他即将昏厥的前一刻,只因不甘心让他就此一昏不起,所以选择另一种让他痛苦的方式,得以继续保持神智清醒,那是深可见骨、撕心裂肺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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