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也楞在了那里。他想,他和他还真是有缘呢,几乎每一次都能在不经意的某个地方遇到他,世界还真的是个小地方,抑或是自己上辈子是他的什么人,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来的今生相遇罢。 B刚想微笑着跟他打招呼,却听到那少年担心而紧张的问话: "你,没事罢?" 他怔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我,会有什么事呢?"* * * 不管是怎样的人阻挠他的"工作",他都会感激他的。 因为他实在不想杀了他。 他想与他永远生存下去,他觉得只要有那样的笑容,大概就可以温暖他灰暗而悲惨的人生了罢? 所以当他手碰到匕首的时候就一直在问自己:我能杀了他么?如果杀了他,我会开心么? 于是在那一瞬间他的手像触电般地缩了回去。十指无力地下垂。然后他扬起了头,眼眸锐利,苍白的肌肤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现出珍珠般光泽,像一只高傲的白色蝴蝶。 就在那时B说话了:"谢谢你救了我呢,救了我的是你罢?" 刹那间他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然后他说道:"你知道?"。他觉得...他不可能会知道的呵,可是如果不知道,又为什么要这样问? "那一刹那,我感觉是你。" 灰依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后,轻轻地笑了起来:"你的感觉,还真是准呢。" * * * 然后他就一起与他去了博物馆。 B其实并不喜欢博物馆,但灰依喜欢,为了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他便带着他去了。虽然在这个时代有很多很多新式的建筑材料,但这所博物馆还是使用了大理石和花岗岩这样的上古资源。阴暗的厅堂中陈列着各种各样的标本,在晦暗的阳光下凝固成黑而凝重的雕像。博物馆里很暗,不能有太强的灯光或阳光,因为即使是光也会把这些陈年的旧物分解成一片片。四壁都是灰色的大理石,上面的油漆斑斑驳驳,不过看不出来,因为漆是灰色的,而大理石也是灰色的。B透不过气来,因为那灰色太凝重太古怪,排山倒海般向他压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腐烂的臭味。B突然想到自己刚才吸进去的有可能是几千年前的空气,可能混入了某种不知名的病毒可能现在那病毒正在和自己的细胞融合,就像A与身边的这个孩子一样。 一切都很荒谬。B的目光落在那孩子的灰衣上。那灰色似乎特别适合他呢。那灰色的瘦弱的身影...似乎就在几天的时间里,侵占了他心田的大半。现在他的影像...似乎比A还有清晰。 B从没有坠入爱河,他不知道爱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每每在杂志上电脑上看到这个词的时候他都会仰起脸问A。 什么是爱? 而A总是灿烂地笑着回答他: 爱就是...一种无需回报的付出,还有,那就是你见到一个人的时候,心里的一种...奇怪感觉! 然后他会看着A在心里默默地问:那么我对A与A对我,是不是也是爱...呢?可他从来,都没有问过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不过他想...那大概就是那种情感罢。 * * * A若泉下有知,也该心满意足了罢。只可惜他还是没有听到他亲口说出那句话,这不得不说是件憾事。 * * * 一切都是荒谬的。 他盯着展出的图片冷冷地笑。淡淡的阳光洒在苍白得过分的纸上,映在他水蓝色的瞳孔里,那上面用黑体字大大地写着: "古代印度的四种人:婆罗门;刹帝利;普陀罗。" 然后他转过身去看了看入口处一块醒目的牌子:E种人与携病蚊蝇不准入内。 然后呢? 他竟狂笑起来了。 这真的是个莫大的讽刺,难道不是么?就在同一个展厅,就在他的视线所及之处。一边在斥责上古的种族制度而另一边则高呼种族主义万岁,这实在是莫大的讽刺呢。 不过,你们等着瞧罢,难道又忘了印度是怎样衰败的不成?他可还记得那个真名叫达摩.悉达多的男人,坐在菩萨提树下静想的画面。身旁的印度人无不虔诚地阖上眼,随着他念起经来。他当时觉得那个人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一个人,也有如此大的影响力么?他不知道,有的时候,一个人类的渺小影像,也可以吞并另一个人的心的。不止是耶稣基督、释迦牟尼、穆罕默德,这种影响力,是谁都拥有的--包括他自己。 SABCDE,六族之中必有一族会胜出,只不过不管哪方胜出,都与他无关,因为他不属于这六种人中的任何一种。 灰依其实是一个E变种。 这是联合国的敌人--"We"所秘密进行的试验,在SABCDE六种人中,不论哪一种都有其独特的标记符号,是除了那位名叫"Anael"的神秘人物外,没有人模仿的了的。于是"we"这个反动组织若想自造S种杀手的话自然是不可能的事。因此他们才想在基因稳定性最薄弱的E族人身上下手,把他们改造成没有种族刻印的E变种,他们将它们命名为"tirey"计划。 可是那个近乎完美的计划却失败了。因为培育出来的那些孩子,虽然没有种族sign,然而本质上却保留了E种族的劣质基因。他们和旧人类几乎没什么两样,会生病、情感过剩,而且死亡率极高,与灰依同时"生产"出来的247名E变种小孩,到现在为止,只有57名活下来,灰依就是其中之一。 247分之57...我是幸运的呢...灰依想。 他和"we"其实扯不上什么关系,只不过"we"是他的生身父母,从小时候旧抚养他成长罢了。当杀手也不是被迫的。E族人的工作太肮脏他不愿意干,他宁愿让自己的双手染满鲜血,因为杀人是一件很正确的事呢。 只有他...只有他...之他所不愿杀的不能杀的。 他到底是什么人?灰依扭过头定定地看着B俊秀的脸庞。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好?B族人是高高在上的,他们应该压迫我们鄙视我们践踏我们不是吗?为什么他会对自己那么好?难道他真是他的释迦牟尼是他的耶稣基督?真的是个很有善心的人呢,难道他是基督徒fF不管他是什么,他的微笑却已经驻留在他的心中了。 像太阳一样,照亮了他心中的每一个晦暗角落。 但他本来就是适合晦暗的。 * * * * "让天父赐予我们神圣的爱。" 读着石碑上的字,灰依轻轻地笑了。他回过头,眸子闪亮着,他用冰冷而清丽的嗓音问道: "什么...是爱?" B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竟把他与曾经的自己重合了。 然后他说:"爱就是..." 一种无需回报的付出,以及...对某个人的一种特殊的感情! 他点着头,似懂非懂:"那,爱有什么用途?" "用来活着。" * * * * 爱是一种无需回报的付出,爱是对某个人的特殊,爱是一种生命的必需品,就像空气与水,围绕在某人身旁保护着某人。 说实话,他没听懂几句,毕竟太深奥了罢。他所熟知的那个字,是痴是癫是杀人的武器是夜里吧台上苦苦的酒,是那些人八点档肥皂剧中怎么看怎么做作的呐喊与哭泣。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爱吗?他没有被爱过,他只知道"we"里的同事与都蓝,但对两者都是种可有可无的情感。只有B不同... 他是他的阳光他是他的雨露他是他的空气他是他的心他是他的血液他是他的每一个细胞他是他的救世主他是他的圣天使他是他的神他是那个在上古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男人。因此他是不同的他是不同的他从没感觉一个人可以纵容他到这种地步不过他想他对自己的关照是一种无需回报的付出不过他想自己对他的关注是一种对某人的特殊因此他也是人的爱。 可是灰依讨厌阳光憎恨空气恨不能把心挖出来扔到特洛伊的护城河里,只差没把自己的血放出来凝成暗红的血块埋入巴比伦的通天塔,而且他不相信有神,他不相信有爱。 在寂静地转动着的命运之轮上,有什么东西与他擦肩而过了。 * * * * B看着灰依偏了偏头,然后他的笑慢慢地绽放在脸上,他轻轻地说:"那么,我所喜爱的,大概是你那明媚的笑容罢?" B一愣,望着那温润的、带着柔柔笑意的眸。那眸子里,竟蕴藏着温柔呢。刹那件他竟觉得自己就身处于那双清冷而澄清的瞳孔中,一阵天旋地转。 自己的微笑,很迷人了么?B不敢置信,一直以来都以为只有A的笑是明媚的迷人的,是可以融化喜马拉雅山上最纯洁的一点雪的阳光。他一直躲在A的身旁偷偷看着A灿烂的笑。除了在对种族的建议方面有不同,B都是按照A的轨迹活下来的。B处处都在模仿那么热情,那么外向的A。自己只是一个复制品,怎么可能超越原版?于是他说道: "是吗?那么如果你见到那个于我长相相同的人,你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刹那间灰依觉得自己的心灵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下去了,重重地、重重地,可是却看不到,看不到。他抓紧了袖口问B:"他...是谁?" "A,我的...怎么说呢?本体吧。可惜他死了,被人杀了,不然你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那么你爱他么?" B愣了愣,随即回答道:"我想是的,曾经。" "那你想不想,为他报仇?" "非常想。" * * * * 那一瞬间的确是有什么东西被沉重的东西打碎了的,晶莹的残片落了一地。满地的残片映照出灰依灰色而破碎的身影,每一个灰色的残片都冲着他叫嚣着:你真傻、你真傻。呵,你居然也会对别人感兴趣你居然也会喜欢笑你居然会对自己的工作对象产生感情。你这种人怎么有可能你还是放弃罢,放弃罢,你只是个杀手你的工作就是杀人了他你不杀他就活不下去! 然后灰依就冲着一地的碎片,点了点头。 但那时在他的世界重的确有另一个人的话,被忽略了。 * * * * B刚说完就有些后悔,向他说这些干吗?但他没有再去出口更正。因为连他自己本身,也不是十分确定这两个问题的答案,灰依的这些问题,反而让他有了反思的空间 自己真的是爱A么?B没有考虑过。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他,所有的人都以为B于A只是主体于克隆体的关系,怎可能爱上对方?B对A的感情,大概也只能算是依赖罢。 但B真的是一A相爱过的--在遇见灰依之前。 而至于复仇的问题--他从没有想过。但为了给灰依一个"有血有肉""爱护兄长"的好印象,他说了谎。 果然这个世界永远都是需要真话的。 * * * * 走出博物馆的时候,灰依对B说: "谢谢你的招待,但,再见了。" "再见。" * * * * B突然想到,其实他还是觉得他不适应灰色的衣服。可是他忘记告诉他,叫他下次换套衣服。 算了...下次再见面的时候,送他一套好了,B想。 夕阳下他蓦然回首,一行诗句略过他的眼前: "雨点向茉莉花低语道:将我永久地留在你心中罢。" "茉莉花却叹息一声飘落下来。" 灰葬(尾声) 在手上沾满了那个人的血后,灰依哭了。 泪,只有一滴。 那个人的血,还真的是...热的呢! 只可惜他的热度,还不够融化那点雪......
* * * * 世界无处不存在着肮脏的灰尘。在灰尘下面的,就是爱于真实。 然而找到这两样东西的过程,竟就是"灰尘"的葬礼。 * * * * 明亮的琉璃天空下,下着淡淡的雨,雨伴着阳光洒下来。 都蓝坐在高处,静静地看着一切。 有人走过来问他:"你,在看什么?" 都蓝漂亮的冰绿色眸子纯真而无邪:一对不幸者,但他们又很幸福。 那人诧异:"谁教你说这种话的?" "虚空。" 冰绿眸的孩子单纯地笑着。 -- The End!-- 完结啦完结啦!!!大家回个贴慰劳一下吧!怎么说人家也是新人吗!不要不给面子的~偶还特地出了合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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