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总是这样的认真．
对当时的我也是如此． ＂哎～那谁，程一春！把我们班的卷子带到班上发了！我下午第二节课过来讲评，叫他们先看看，会订正的先自己订正一下．我上完课可是要收上来的．别来不及订正，到时候．＂你拽住一个学生，忙不迭地把手上扇了半天的东西塞过去．还唠唠叨叨半天．我侧眼见到是一个长的不丑的小男生．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
＂还有，中午别在教室里聊天，你要是看到李浩苏他们再讲话，记得警告他们不准吵女生睡觉！就说是我说的．＂你还在诚恳地交待．别为难人家了，快放开他的手吧！
＂老师，那．．．我走了？＂男生在你终于讲完一段的空隙里小心地问．
我转身瞪你，你本来还蠢蠢欲动地张口，看到我后立马乖乖地闭上．
＂恩．行．你走吧．＂末了你还拍人家的肩．．．我抿起嘴角．
＂．．．进来吧．＂我打开门，板着脸．
你看清是音乐教室后，诧异地在学生座位上坐下．满脸的问号．
我一言不发地走到钢琴前．
你依旧茫然地看着我．
看来你是不记得了．
我满心失望．
但我还是掀起琴盖．
抚摩了一下黑白的光滑触感．
然后，默默地，弹起chopin的prelude, in D Sharp Major,"raindrop".Op28/15. 窗外有嘈杂的蝉鸣和临街商店里＂十块钱三件＂的小喇叭．
一点情调都没有．
我在内心叹气．
再加上呆头呆脑的你．
弹到一半，终于没了心情．无聊地止了琴音，坐在那里．
天气很热．
连我都觉得有点喘不上气了．
抬眼看你．
却吓我一跳．
＂．．．你．．．＂我迟疑地盯着激动万分的你从座位上跑过来．然后紧紧地抱住我．你的胸口一股汗味，但我没时间计较这些了．满足地开始笑，原来你还记得啊．臭小子．
＂你不会知道我刚才有多感动！＂颤抖的声音从你的胸口传来，震得我心突然紧缩起来．
喘不过气．．．喉咙梗住．
＂你一年前答应我的事！你没忘！＂你开始傻笑．
能忘的了吗？
我自嘲地想．
那些你总是跑去点我的日子．
毕业后不顾亲朋好友的劝说执意要留在这个地方的日子．
你透支了全部工资去和别人争我的日子．
你求我结束那种生活的日子．
你在吧里听我的钢琴听得入了迷的日子．
你骂我不知羞耻的日子．
你追着我道歉的日子．
你追问我到底有什么困难的日子．
你向我表白的日子．
估计有些你已经淡忘．但是我会永远记得．
那些奢侈，糜烂的生活．那个永远睁着眼盼天黑的自己．
其实没什么特别困难的，我不缺钱．当然也没有很多钱．
被第一个恋人拉下了水后，有很多事，就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了．
也许我天生就是干这个的吧．．．我每次被别人压在身下的时候．
我都这样想．
然后．．．
你自以为是个救世主的样子，一脸悲壮地出现了．
你不知那时侯的自己有多好笑吧？我根本不需要你拯救的．
还是个学生的你，居然妄想替我＂赎身＂．当时就把我笑出了眼泪．
我又不是卖给了谁．你以为他妈的在旧社会？
直到你那样的缠人．直到你说＂爱＂．
你说的时候，热泪盈眶．额头都冒汗了．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在你跑着追到仓皇逃跑的我以后．
我本来想笑你那蠢样的，但是为什么我，感动了．
．．．思绪被你的又一次紧抱给扯了回来．
妈的，抱在一起久了，连我都嫌热了．好了，你可以松开了吧？我微微开始挣扎．
＂对不起，你，你嫌热！我忘了．．．＂你讪讪地松开臂膀．
我从凳子上站起来，平视你的脸．
又是一头一脸的汗．
我叹气，掏出纸巾，将你的脸仔细擦了一遍．
你被我看着，居然又开始冒汗．瞬间鼻翼上就沁出了微微的水珠．
＂你有完没完啊？＂我皱眉．
＂对不起．＂你讷讷地道歉．哈，居然开始脸红．
我在心里笑翻了．但是表情却是动都未动．
＂你知不知道．．．＂我将纸巾丢进身旁的垃圾桶，然后神秘地看着你．
＂什．．．么．．．＂你微微后仰，呆呆地问．
＂你的表现，实在是．．．让我很想要你！＂我轻轻地说完，猛地压上你的身躯，你顺从地闭上眼，舌头却热情地迎接我的到来．我紧紧地贴着你，感觉到你狂跳的心脏．听到你那浓蜜的喘息声．
终于结束长长的一吻后，我在你的耳边附上一句：＂今晚让我吧．＂
你咳嗽一声，脸红地点头．
我不着痕迹地笑．
就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才这么要求的．
因为．．．去年的今天是你．
所以．．．今年的今天是我．
这样才公平．
＂我决定了！＂
＂什么？＂
＂我决定一辈子我们就这么在一起！＂
＂是吗．．．你不怕我抛弃你了？＂
＂不怕了．．．＂
＂．．．干吗笑得那么恶心？刚才让你得了便宜，就笑得这么开心．．．？＂
＂哈哈，我觉得很幸福．．．就算下一秒有什么，这一秒也还是这么快乐．．．＂
＂肉麻．．．我今天开始就没办法弹琴了．＂
＂没---事儿！我不是帮你联系到我们学校的音乐老师了吗？明年的今天你就在学校里弹曲子来纪念我们一周年不就成了？＂
＂呵呵．＂
＂还说我傻笑．你笑得比我傻多了．＂
＂闭嘴．．．＂
＂啊．．．恩．．．＂
．．．我要专注爱你，
不想别的．
没有，忐忑．
[歌]之《怎样》
如果我们现在还在一起，会是怎样． 凌晨，房东太太的狗在门外跑过．
自己最喜欢的金毛猎犬，却被房东一家起了个＂桂花＂的中文名．以至于每次自己要喊它的时候，都忍不住要笑的冲动．但是面对殷切地盼望着听他说中文的Aston一家，自己只好勉为其难地张口．其实这真的没什么好抱怨的，有几个留学生能有自己这样的好运，撞到一户狂热迷恋中国文化的房东？虽然他们的狂热只停留在成龙电影，太极拳和鬼画符一样神秘的中国字上．喔，对了，还有用来看风水的周易．可是已经足够了．足够使自己在英国的几年里并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频繁地寻找新的residence．
几年．有几年了呢？
似乎是．三年． 我打开日记本．开始写中文字．
自从来到英国以后．
有很多习惯改变了．
比如写字．
自己以前是不在纸上写中文的．用电脑显然快多了．
可是在这里就不一样了．再没有机会写中文．连在电脑上打母语的机会都少了．
以至于自己给他写那封贺年片的时候．
连他的名字都写错了．
而且歪七扭八．像小Aston模仿的笔迹一样．
最终，那封简单的贺年片．也没有寄出去．
我起身关窗，窗外凉风四起．中午还很热的．
英国的天气，像当时的我一样，反复无常．
我一直在想，我们最终的分手原因，就是因为我吧．
无理取闹，吵得天昏地暗之后，出国．
接着顺理成章地分手．
．．．写不下去了，这像流水帐一样的日记．
决定打一个电话给朋友．
英国到澳洲的话费不高．否则我也没钱打．
＂喂！邵老板--最近在哪发财哪？＂我瘫在电脑椅上，抓着话筒，一副痞子样地抖着腿．就差嘴里没根牙签了．
＂发你妈个屁财！＂无聊的人在那一头接了电话．一听就知道被吵醒了．我无耻地笑．吵的就是你！兄弟有难，还不拖你下水？
＂别这样嘛！小邵邵～人家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啊！陪我聊天嘛！＂我龇牙咧嘴地忍着恶心恶心了他一把．奶奶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真是！
显然被我恶心到了，姓邵的半天没缓过来．此时无声胜有声了一会之后，他冲着话筒怒吼：＂你他妈的变态啊！格捞子的！＂
我笑得滑下椅子，眼泪都出来的．能气得他吐出方言粗话来的人，除了我不作第二人想．贴着电话分机，我默默地咧嘴坐在地上平息着自己得意的心情，电话里只能听到我的呼吸声．
于是他好象就误会了，期期艾艾地开口：＂哎．对不起啊．＂
我愣住，然后了然．
＂没什么．＂我沉默． ．．．＂变态＂，很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
＂我真的睡不着．＂我沉声说道．话语里一股自己都察觉得到的无助与寂寞．
＂吃安眠药．＂他认真地答．
＂妈的，我不想得药物依赖症．＂我从地上爬起来．躺上床．睁眼看天花板．
＂那就没办法了．＂他打了个哈欠，然后不好意思地在电话里笑．
＂我突然想起他．然后他妈的就睡不着了．＂我烦躁地用脚把被子蹬乱．不管对方现在有多么的想睡觉．我就是想说．
＂．．．．．．＂姓邵的只能沉默．
我闭眼，是啊，我指望能从朋友那里得到什么？他们什么也帮不上．
＂对了那什么，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他还要说什么．
＂算了．你睡去吧．再见了啊．＂我猛地打断，切掉电话．扔到了地毯上．
睡觉吧．
想什么都没用．
马上，
电话就在地毯上响起来．
我皱眉．
怕吵到睡在楼上的一家，我连滚带爬地跌到地上抓过电话．
＂姓邵的我现在好不容易想睡了你也去sleep好不好我求您了．＂我皱眉．
＂．．．嗨．＂你的声音．
我大吃一惊地坐起来然后狠狠地撞到电脑桌的边角接着从齿缝间挤出一个单词：＂Fuck！＂
＂．．．你怎么了？＂温和的声音，掺杂着担忧．
我呻吟着抚摩估计已经肿起的额头．挣扎着爬回床上．躺平后喘了口气：＂撞到桌子了．＂
＂这么不小心？＂纯粹的责备．
这句话要是我来说的话，没个七八分的嘲讽和尖酸刻薄是不可能的．凡是我哥们儿没一个不说我不积口德的．
但是你说来，完全关心语气．
你这人，就是这么的厚道．温和，鸡婆得要命．
我们真的没法比．
我恩了一声，默默地听你的呼吸从贴着我耳朵的地方传来．呼，吸，呼，吸．
我心脏突然好象被自己攥起的手给攥住了．
为什么，你现在还对我有这么大的影响力！shit！
＂我从邵军那里拿来你的号码．＂你柔和的声音对我来说却像石头一样．每一个字都压住我的胸口，使我的呼吸困难一分．
＂．．．你不介意我这么晚打电话给你吧？＂你顿住，等我的回音．
＂．．．．．．＂我摇头，但是你看不见．喉头好象梗住了．
＂．．．对不起，＂你在道歉了．我艰难地开口：＂没关系．＂
妈的，讲三个字像要我的命一样．
＂是吗．＂你的声音轻快了一些．＂那你明，不，今天下午有事吗？＂
＂问这干什么？＂我紧张起来．
＂我来拜访你啊．邵军没跟你说吗？我来到伦敦了．＂平静的声音，却陈述着令我呆若木鸡的消息．
＂以后还要你这个前辈多关照了啊．＂你笑得收敛．
我直到你道了再见，挂了电话．
也没能再说一个字。
结果自然是一夜无眠．
＂Joe！are you OK？＂大惊小怪的声音来自亲爱的Aston太太，我勉强挤个笑脸．
怎么OK得起来？
前男友来找自己．
为什么？单纯的同乡拜访吗？
还是．．．
天啊．我控制不住自己一夜没停止转动的脑子一再出现的偏离常理的念头！
怪只怪姓邵的！他妈的也不提前通知，害我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一天，在浑浑噩噩中度过．
傍晚，起风了．
我在自己的房间里打着论文，却频频向外张望．
夕阳在大英帝国也他妈的这么美好，照着这一带常见的苹果树林．河水的金波，孩童的嬉闹，一切的一切，都让我这么的心神不宁．
什么时候才来．．．
你到底还来不来．．．
然后，你就出现了．
漫步在住宅区内，你看着手里的条子．估计在核对门牌号码．
我倒吸一口气．
突然间紧张的要死．
门铃响了．你有礼地问我在不在．
我还没等女主人回答，已经打开房门，一言不发地扯过你，向小区的公共绿地走去．
＂嗨．好久不见．＂你点头．
我转身看你，还是斯文的眼镜，合体的衣着．不温不火的语气．
＂好久不见．＂我牵起僵硬的嘴角．金色的余晖照得你好耀眼，我禁不住眯起眼睛．
＂你怎么还是一副怀疑打量的眼神看人啊？＂你有趣地扶扶镜框．
＂．．．阳光刺眼而已．＂我接口．
其实我变了很多，比在国内的我收敛多了．
不再那么嚣张跋扈，自私自利．看人都眯着眼睛．用怀疑不屑警惕的眼神．
我想开口告诉你这些．
但是开不了口．
＂今天来找你，你过得不错嘛．＂你望向远方的街道．＂这地方真安静．＂
＂晚上更安静．＂我无意识地接口．
＂你经常熬夜吗？我凌晨打电话给你，只是因为一时心血来潮．没想到你真的接了．而且不像在睡觉的样子．＂你在河边坐下．
＂习惯了．晚上经常睡不着．＂只要想到了你．我苦涩地撇撇嘴．
＂．．．这样对身体不好．＂你转头看在一旁坐下的我．
＂谢谢．我会注意的．＂我看向水面．
＂嗬！＂你惊讶，我迎上你诧异的目光．＂你以前可不会这么说．＂
＂人是会变的．＂我终于鼓起勇气看向你．深深地，不隐瞒地．你知道我的心情吗？我是多么的悔恨．多么的后悔．多么的，想要回去，那时候．
＂．．．．．．＂你温润的双眼透过反射着夕阳的镜片看着我．一如继往地坦诚．然后你说：＂是啊．他也是这么说．因为他以前拒绝过我．不过一年前却同意了．他就说，人是会变的．＂
我不知脸上有什么表情．我不知下面该接什么话语．
然后你接着问：＂我早就想问了，你．．．能原谅我吗？＂
＂原谅？为什么？＂我干涩地问．
＂因为我们当年分手，我是有过错的．＂你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
不要这样看我．
他妈的你忏悔个屁啊！
我颤抖着深吸一口气．
＂好．我们终于有机会把这个问题摊开来谈了．＂我站起来，盯着随之站起的你．
＂我只有一句话想说．＂你身后的阳光使我看不清你脸上的表情．快要落山的晕红色，为什么我还是觉得这么的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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