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凛心里那种滋味完全表达不出来,他只是开车默默的跟着他们,直到他们进了一个住宅区,进了楼道,而后,7楼的一家亮起了灯。 因为距离很远,他只是朦朦胧胧的从窗口看到了两个人的身影...... 易繁,你跟谁在一起? 是他带你出来的吧? 那身影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 欧阳凛思考着,手机却猛然响起。看看来电显示:家。 "喂?" "大少爷!"电话另一头是个惊惶失措的声音,"您在哪儿啊?快回来啊,老爷,老爷他晕倒了......""我来做饭。"易繁拎着袋子进了厨房。"下雨了你居然想到来接我。" "那是,我多绅士啊。"高羽跟了进来。 "少贫了,你今天怎么起来这么早?" "听到雨声就醒了,怕你淋着,就去接你了。"高羽笑了。"我帮你吧。" "算了吧,您做的中餐不敢恭维。"易繁把蔬菜放进水池,清洗起来。 "这个......术业有专攻。"高羽笑着。 "所以你歇着去吧。" "我......"高羽刚要说话,手机响了。 "离?" "高羽,你在哪儿?" "我......在外面。" "我和小奕找你半天了,你刚刚怎么不在服务区?" "手机出问题了吧,我还真不知道。" "有折佩的消息了,我们俩在B座的酒吧。" "折佩?找到了?"高羽的声音有些颤抖。 易繁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扭头看着高羽。 他背对着他,他看着他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 "易繁,我得出去。"高羽挂了电话。 "折佩找到了?"易繁淡淡的笑着。 "好像是。晚饭你自己也得吃,晚上关好门,我今天估计就......不回来了。" "哦。路上开车慢点儿。"易繁依旧淡淡的笑着。 "能早点儿睡就别耗到早晨。"高羽摸了摸易繁柔软的头发。"最近你抽烟也太多了,少抽点儿。" "怎么说的好像你这一走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一样?"易繁抬头看着高羽,还在笑。 "瞎说。"高羽也笑了。 "......抱一下。"易繁低下头,钻到了高羽怀里。 高羽搂住了易繁,胸口有点儿闷,折佩回来了,那么,他是真的没理由到这里来了,怎么那么舍不得? "好了,抱抱你就安心了,我会早点儿睡的。"易繁推开了高羽,继续回到水池前。 "易繁......" 易繁听到了高羽叫他,却没有回头。 "我......算了,没事儿。"高羽走出厨房,在玄关穿鞋,拿起车钥匙,看到串在上面的这个公寓的门钥匙,他想卸下来,拆到一半儿,他又停止了,他坐在矮凳上,看着手里的钥匙,头开始疼。 易繁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高羽,就是那么看着。 最终,他把那一串钥匙都放到了鞋柜上。 高羽把这个公寓已经买下来了,户主是易繁的那个新身份证上的名字,车子本来就落在他名下,这是计划之内的,但,公寓本来是租的,不在计划之内,可他前些日子买了下来。 易繁,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留在这个城市,可,如果你在,这里就是你的家。永远都是。 高羽点上了烟,开门,出去,带上了门。 易繁自始至终看着,他看高羽离开,他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 他进了浴室,洗了洗手。出来,拿起了钥匙架上的信箱钥匙,打开信箱,掉出了另一把钥匙。 易繁走到书桌前,打开了抽屉。 里面有个很大的信封,易繁打开,里面是很多证件,身份证、驾照、户口本...... 还有,买车的协议,以及,一份房契。 易繁蹲了下来,点了一颗烟,不知不觉,竟然,哭了...... 高羽...... 我怎么没早点儿认识你? 一瞬间,折佩的样子浮现了出来。 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不是恨,也许是羡慕吧? 那么......等待我的,只有那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了,对吧? 凛,你把欠我的还给我,然后,我陪你走那条路。 "我以为你丫死路上了。"程奕见高羽进来,开始了冷嘲热讽。 "小奕!"离咲拧了他一把,他看见高羽的脸色很不好。 "折佩呢?"高羽坐了下来,拿过了离咲的酒杯。 "你问程奕。"离咲看着俩人脸色都不对劲儿,觉得自己还是旁观的好。 都是祖宗,哪个都惹不起。 "折佩呢?"高羽喝了一口酒,直视着程奕。 "你最近都住在哪儿?"程奕没回答高羽最关心的问题,而是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这关系到要不要让折佩回到高羽身边,倘若,他有了新的情人,那么,一切都是扯淡。 "......家里啊。" "高羽,你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和离来了你这里多少次了?你没一次在家的。上次离咲跟着你的车,你还居然把他甩掉了!" 程奕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杯子顺手就扔到了桌子上。 "折佩呢?"高羽摆明了不想回答。 "高羽,你有点儿让我失望。我可以告诉你,我见到折佩了,他很好,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生活。可他最想不开的就是,他还那么傻的爱着你,你配吗?"程奕说着,站了起来,往外走。 "小奕!"离咲想拽住他,却被他一把挣开了。 离咲知道程奕急了,他知道折佩的消息后就跟自己都说了,他也说了高羽最近的反常,他已经表示出对他的失望了,而高羽现在这般的不坦诚当然更是火上浇油。 "高羽。"离咲走回来,拍了拍高羽的肩膀,"折佩确实很好,我实话实说,他到现在依然爱你,可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回来。回来,他怕你又控制不了自己,他不怕你打他,他是怕因为他引起你情绪的波动而害得的你一无所成。用情多深,你自己应该明白。" 高羽沉默着,没开口。 "高羽,咱俩是发小,程奕看不出来的我都看得出来,我不知道你现在和谁在一起,你们是一种怎样的关系。但你让我自私的说一句,你爱哪个,就跟哪个在一起。我想,他们都爱你。" "离。"高羽没有回头,而是看着窗外的大雨。 "嗯?" "谢谢。" "你自己想清楚吧。" "能告诉我折佩现在在哪儿吗?" "不能,程奕答应了折佩不说。你只能等待,如果等不了,就散了吧。" 高羽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他看见了窗外打伞等着离咲的程奕,还看到了离咲快步跑过去,两人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了磅礴的大雨中。 小奕,你幸福了,我安心了。 高羽点上了烟,拿出了手机。 "白脸儿。" "高羽?你怎么这么晚打电话?" "明天我想约一次治疗。" "好。" (五十四)亲情 欧阳凛从窗口向外望去,繁华的商业街上车水马龙,可它们都那么小,那么小,和这些钢筋混凝土的大厦相比,那么小。每个人都不过是这个世界一个匆匆的过客,他们肩负着自己的使命,在这短短的几十年之中历经苦痛挣扎,最终涅槃离开。成功的、失败的,璀璨的、低迷的,什么也不曾留下,弹指间,灰飞烟灭。 内线响了,欧阳凛转过身,只是看着。 "欧阳先生。"秘书是在电话停止之后推门进来的。 "谁让你进来了?"欧阳凛倚在窗口,叼着烟,逆光。 "对不起,可下面的大堂有一位先生要见您。" "我说了,没预约的一律不见。" "......他说,他姓秦。您一定会见。" 欧阳凛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坐在大堂沙发里的男人。 黑色的短发,大大的眼睛,睫毛很长,薄薄的嘴唇中正吐出烟雾。 身体被合身剪裁的黑色西装包裹着,线条很美。身边是一只很大的公文包。 "大哥。"男人看到欧阳凛站了起来。 "好久不见。"欧阳凛笑了。 "是。" "上去?" "不了,我赶时间,去隔壁的咖啡店坐坐吧,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行。" 点了两杯卡布奇诺,欧阳凛把杯子推近了秦香。 "你也喝。"秦香端起杯子笑了。 "要回加拿大?" "是,要不我抽疯穿男装,别扭死了。" "那个,咱注意一下说话的腔调行吗?" "讨厌。" "您打扮成这样还来找我......说吧,想必是把你逼到刀尖儿上了。"欧阳凛放下了杯子。 "嗯,修不让我来找你,我只能提前一点儿出来说是早一班的飞机。" "哈哈哈。" "大哥......"秦香也放下了杯子,"放修一马。" "嗯?" "修的境地现在你比我清楚。" "是。" "他斗不过你,其实一开始他自己就知道。" "......" "你有没有想过,那他为什么还要咬牙往上扑?" "他恨爸爸。" "是恨,但那种恨不是恨的要杀了他,他不过是想让他父亲承认,他不比你差,他除了性别什么都没输给你。" "秦香,其实......他也恨我,我知道。" "大哥,你误会他了。" "误会?没有我,如果我十二岁那年死了,他不会被父亲抛弃,你说,他怎么能不恨我?" "大哥,你偏颇了。修一直以你为骄傲,他很欣赏你为人处事的方式,很欣赏你的才华。" "也许。"欧阳凛点上了烟。 "你们两兄妹的事情我一直没有参与。" "是。若你参与进来,我必输无疑。秦家的背景会是修很好的后盾。" "知道我为什么不管修吗?" "为什么?" "我想让他从自己偏激的仇恨中走出来,但现在看来,他是越陷越深了。" "......" "大哥,我拜托你,去看看他吧,让他知道,你爱他,他是你最亲近的弟弟。" "秦香,你不拜托我,我也正要去找他。" "什么?" "我爸不行了。" "老爷子怎么了?" "那天突然脑淤血,现在人在医院,整个人基本上瘫痪了,就靠呼吸器维持着。" "......" "那天他醒了一下,问我,闺女呢?" "大哥......" "秦香,我们家的事情你也知道。但其实,老头很早就开始忏悔了,是修不给他机会让他赎罪。" "大哥,去找修吧,如果他父亲真的这么无声无息的走了,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知道。" "那我走了。"秦香说着,站了起来。 "秦香。"欧阳凛坐着,没动。 "嗯?" "谢谢你照顾我妹妹这么多年,照顾我女儿这么多年。" "因为我爱他。"秦香笑了。 黄昏中,欧阳凛的车停在A&W唱片公司前面,看三三两两的人从大楼里走出来。 等到夕阳迟暮了,他终于看到了修的身影。 "修。"欧阳凛下车,叫了他。 欧阳修看了看他,继续向前走。 "就给我几分钟。"凛拽住了修。 "咱们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胜我败。" "上车,就几句话。" 修看了看凛,坐到了他的车里。 "说吧。我一会儿有个很重要的事儿得办。" "爸爸......不行了。" "什么?" "他就想见见你,他一直昏迷着,那天醒了,找闺女。" "哼。"修轻笑了一声。 "修,你和我,跟他斗了一辈子。我们伤痕累累,他也是。你知道我为什么后来彻底不想跟他斗了吗?给你一个画面,一个迟暮的老人在夕阳里,看着一张泛黄的全家福,老泪纵横。你说,还斗个什么大劲儿啊。" "说完了?"修看着凛。 "完了。对了,还有,爸他在私立爱华医院。" "我走了。"修打开了车门。 "修,你是我最亲的......妹妹。无论你多么不想承认,你还是女人。" 车门砰的一下被关上,修的身影消失在了凛的视线中。 晚上八点不到,一个捧着一大束百合的女人站在了医院门口,她白色的连衣裙被八月闷热的风吹得轻轻飘动。 她来回的踱着步,额头上微微有汗。 脚下的高跟鞋发出悦耳的脆响。 她从白色的手袋里拿出了烟,点上。 你能想象,一个如此标致的女人,穿的如此淑女,手捧百合,却用如此别扭的姿势抽烟,这得吸引多少人的目光? 楼下散步的不少住院病人都向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女人注意到了刺目的视线,将燃烧到一半儿的香烟扔到地上,用脚踩灭。 她深吸了一口闷热的气息,进了医院住院部。 走廊很长,医院很安静。女人推开了903加护病房的门。 这是一个豪华的单人间,一个憔悴的老人身上连着无数的仪器,就像一个植物人。 女人凑到床边,看了看毫无声息的老人,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在她的印象中,这男人永远是英姿飒爽的模样啊。 女人看了一会儿,将百合插到花瓶里。站起来,要离开。 "修......"一个苍老的、沉闷的声音响起。 女人停下了脚步,迟疑的,缓慢的,转过了身。 "修......" 女人拉出病床底下的凳子,坐在了老人面前。摘掉了老人的氧气罩。 "修......你长大了......很美......像你妈妈......一样美......" 女人只是听着,并不开口。 "我做梦了......梦见......你妈妈和我......带着你......去游乐园......" "嗯。"女人点了点头。 "我......这么多年......总在想......你变成......什么样子了......" "嗯。" "今天......看见你......放心了......" "嗯。" "闺女......爸爸困了......你叫声爸爸......我......睡一会儿......"老人说着,轻轻合上了眼睛。 女人看着他,迟迟没有开口。 她就那么看着他,忽然,眼角的余光落在了那波形本该上下起伏的仪器上,现在,它变成了一条直线,就像那条模糊的地平线。 "爸......"女人哭了,大声的哭了出来,"爸......我什么都没忘记,爸......你给我的那只花皮球我好喜欢......爸......" 凛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他的双手放到了女人颤抖的肩膀上,他在玻璃外看到了一切,他想,最后的时间,留给这对父女吧...... 女人不停地哭着,不停地说着,她的仇恨哪儿去了? 被天使带走了...... ※※※z※※y※※z※※z※※※ (五十五)你 高羽一直都没有回来,易繁等了他很久,就那么一直的等了他不知道多久。 "今天局部地区有大到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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