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他该怎么做能对他施加影响的人,只有隋塔。 "告诉我这到底是谁的?否则,你别想离开。" "动武?"唇角撇起,现出漂亮的充满讥讽的嘲笑,"江湖中人说,你是江湖十大剑客之一 ,我倒想看看,鼎鼎大名的‘华叶'剑到底有多历害。" (四) 手,搭在剑上,剑,还在鞘里,剑与身体,保持着最佳的角度,双目炯炯,注视着面前静立的男人,等待,出剑的一刻。 华叶剑法,剑走轻灵,最重视的,是拔剑一刻的出击。 面前的男人,双手拢入袖中,气定神闲。如鹫如鹰的双目中,有狩猎时才会出现的专注和狂热,鲜红的舌尖缓缓地在薄薄的唇上舔过 ,极嗜血,也极煽情。 后颈传来奇异的冲击,高叶离知道自己有了反应,只那么一个小动作,却轻易地挑起他的欲望,这种感觉,不只惊讶,而且惊骇。 心,有了轻微的波动,干燥的手心,开始渗出汗珠,要做在全心全意心无旁骛已经是不可能。 一瞬,夕阳沉入山后,光线在瞬间黯淡下来。 本能地,拔剑出手,朝着在心中反复计算了无数遍的方位,挥剑而去。 这一剑的速度、力量、方位,对方的反应,早在他心中计算过多次,就算心有些乱,威力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高叶离几乎可以预料到剑身入肉会有的钝感。 可是,一切预料到的并没有发生,剑锋划过的地方,只是一片空白,而气海穴上重重的一击,让他在一瞬间气力全失,瘫倒在地上,脖子上,搁下冰深刺骨的刀锋,他几乎可以想像,利刃切开肌肉的感觉,绝望涌上心头,他放任自己被疼痛拖入黑暗最深处。
"刀下留人。"软软的,慵懒的声音,在瞬间止住墨牙的动作。 手腕一顿一转,握在手心的短刀又揣入怀中,墨牙转向不知向时倚在门框看热闹的人。"为什么?" "铁叶只有他一个徒弟,况且,我还有事情问他。" "你的意思是,带他上山?"不满的声音逸出喉咙?"他要杀我 。" "你怕吗?"轻笑,很认真地看着墨牙:"既然高叶离手中有另一杖兽牙令,证明兽王门的人并没有死绝,也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找出尊兽王。" "找他干什么?"从出生后就从未见过的人就当他死了或从未存在不就好了,何必再刻意寻找? "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老作恶梦,忽然很想看看老妈,当年尊兽王把你留给我是因为他要去追老妈,也许找到他就能找到老妈。" "这个理由太勉强了,我不能接受,再说,一个老太婆有什么好看的?那种能生下你我的女人,哪那么容易翘掉?"话虽这么说,手底下却仍自发自动地将高叶离扛上肩膀,跟在隋塔身后,踏上回山寨的路,"晚餐呢?"
"叫老板派人送上去了,"就算是老太婆,她也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老太婆,轻笑着,不介意墨牙批评自己和他共有的母亲,有......二十年不见了吧,说来还挺想念的,当年那个天下第 一美女如今怎样了呢?已经成为了天下第一美丽老太婆了吗?或者依然美惊四座,艳冠群芳? 高叶离醒来的时候,一时无法反应自己究竟在哪里。 身下,是硬硬的木板,头顶是有些年代的屋顶,身上,盖着蓝黑色的被子。仔细看去,这床放在一间有良好采光的房间里。 这里,是哪里? 门,"咿呀"一声被推开,一个长着一张讨喜面孔的少年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看到他惊疑的眼,笑了:"醒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的剑在哪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喏,剑在你手边。"少年下巴一抬,冲着高叶离手边的方向,"这里,是饿狼岗的山寨,隋塔要我转告你,醒了,就到大厅找他。" "大厅在哪里?" "跟我来!"话虽如此,可是高叶离走向他,等他带路时,他却远远地,落在高叶离身后,只用声音,为他指点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讨喜可爱的小男生,却让高叶离有一种下意识的戒备,背上的所有神经最大限度地打开,防备着身后的他。 "为什么你不走前面?"忍不住,开口问他。 "呵呵,职业毛病,我信不过走在后面的人。"很开朗的声音,却有种异样的感觉,只是,高叶离听出了一种血腥味。 饿狼岗上的人,全是盗贼,而盗贼,的确有千奇百怪的毛病。 出门,左转,直走,再右转,很快来到一间屋子前。 远远的,那少年停住了,"到了,进去吧。" "这里?"回头询问,意外地发现,少年眼中闪过不可抑制的狂热。 "进去吧!"点头,注视着他,少年的目光中闪出自制。 不懂他眼中的含义。握紧手中的剑,推门,走向未知的大厅。 少年远远地站着,看他进入,然后,抬起左手,看着手心中被指甲刺出的血痕。 "你静心的功夫还不够。"头顶,传来冷淡的声音,一条修长的人影从屋子上翻落,站在他身边,"杀气泄出来了," "左兄,他直的是江湖十大剑客之一?很天真啊!那么无防备勾引得我几乎要出手了。" "他是真正的剑客。坦荡无伪才能全心全意。"男人有着一双沉静如大海的眸子,如刀刻般明显的轮廓带有一点点塞外的气息。"就算他天真,但你不能否认他的气势,足以逼乱你的气息,你还需要继续练习控制自己。" 注视着身边这位亦师亦友的男人,少年讨喜的面孔染上苦恼,"左兄,我真的学得会静心的功夫吗?" 不会也得啊。否则江湖中不知又要冤死多少人呢。 男人在心里一叹,为自己莫名其妙的责任感而懊恼。人人都说他"杀狼"商左是江湖中最残暴的"杀手之王",为什么他还要为江湖中人的小命担上一条心呢?那种鸡婆般的责任心到底是哪个混蛋传给他的?算算,唯一的解答只有一个--狼王朴千秋。 就算从一代大侠沦为盗贼,朴千秋的侠肝义胆依然不变。在收养了五个不同出身不同个性的小孩后,更是无所不在无所不能地对他们进行熏陶教育。结果,就是让日后号称"群狼"的五个人在某些莫名其妙的时候因为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发作而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前段时间号称天下最贵的杀手的人被某人--少林寺的主持觉远大师以千两黄金的价格雇佣,远赴塞外调查近年来崛起江湖的少年杀手集团。经过九死一生的拼杀后,将受到某人控制的江湖少侠们成功解救,并解开了他们脑中的摄魂术。但是,号称江湖年轻一辈最有潜质的天才少年脑中的束缚却怎么也解不开。每到月圆之夜,血气冲脑的他便会无意识地失去控制变成一个杀人狂对无辜的人们进行大屠杀。不得已,经过江湖大佬们的讨论后,这个麻烦的小子就被交给商左指导。因为狼王朴千秋所传下来的武功中,有一门是专门用来修炼自己的精神的"静心神功"。它对加强武人的自我控制有特别的效果。而这门功夫唯一的传人,就是商左。于是,饿狼岗上多了一名少年,而商左也成功地升级,成为别人的监护人。 "你是白道前辈大佬们最寄于厚望的天才,只要真正能够控制自己的心,日后你的成就将不可限量。" "是啊。"少年轻笑,再不说话。 (五) 推开门走进大厅的时候,高叶离不能说没有防备。 这里,是饿狼岗,传说中最强的强盗集团的大本营。就算一路走来没发现什么龙潭虎穴的紧张凶险,但是随随便便一个人便已叫他感受了很大的压力。 方才那个少年,不是等闲之辈。饿狼岗上还有多少诸如此类的人?如果"群狼"中的人物都似墨牙一般,那么从墨牙口中得到消息的机率还有多大?会不会,大仇未报就葬身饿狼岗?
走进去,才发现这个大厅布置得很奇特。 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如入云端。地毯上摆着十几张檀木的太师椅。此刻,那个有着妖艳平凡面孔的"懒狼"隋塔正坐在其中一张椅子里,喝茶,看他走入。 隋塔身后,用一种锐利眼光看着他的,不是那个把他打晕的"影狼"墨牙还有谁? "请坐。"看他进来,隋塔放下茶杯,微笑。 "谢!"在他身前三尺处挑了一张椅子坐下,等待着隋塔开口。 "高先生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把您请到这里来。" "是有一点。比斗输了,墨牙先生大可把我当场杀了。" "那是剑客的规矩吗?请原谅我们是盗贼,而盗贼做事,有我们自己的规矩,也有自己的目的。" "那么,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亮出手里把玩着的黑色兽牙,隋塔淡淡地道,"您身上带着的这枚兽牙令,是我的兴趣所在。" "你拿走了?怪不得我找不到。不过关于这个,我想墨牙先生一定比我更清楚才是。"看到黑色兽牙,高叶离的眼中闪过激动。但被他强制压了下来。那个东西,是他灭门惨祸的唯一的线索,无论如何不能给别人。但目前和面前的人起冲突是不明智的。且不说墨牙一身武功和隋塔深藏不露的可怕,光是墨牙是这"兽牙令"真正主人兽王尊的唯一儿子这件事,就值得耐心等待事情的发展。 "我想您也知道墨牙的出身以及我母亲当年的一些事。那么我也就不瞒您说,关于尊兽王,墨牙懂得的不会比江湖中的其他人更多。因为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未见过他父亲一面。对于早就销声匿迹的‘兽王门'也从未有过丁点联系。" 隋塔的表情很诚恳,令人不得不相信他的话。更重要的是,高叶离自己收集到的情报,墨牙之所以叫墨牙,那只是因为那个名字是隋塔当年根据墨牙颈上所戴的黑色兽牙所取的,而不是因为墨牙的父亲兽王尊本身就姓墨。 在江湖中混过几年的人都知道,隋塔虽然是饿狼岗上一匹狼,是天下鼎鼎大名的盗贼,但他的出身,可是很显赫的。 隋塔的父母,是江湖中两大家族中最出色的继承人。他们的结合堪称金童玉女,珠联璧合。可惜这些好听的词并不代表这场婚姻的最终结局。太过自我的个性和太过强悍的作风让两个人无法容忍彼此。最重要的是。这场婚礼赔上了彼此的真心所爱的人。于是怒目相向反目成仇就成了必然。在隋塔出身后,夫妻俩便已经劳燕分飞。 在这种情况下,代表两大家族和解的隋塔的处境就很尴尬了。敏感而早熟的孩子在众人的白眼、漠视、窃窃私语之中过早的知道了一切。于是在他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他便离家出走,抛弃自己煊赫的姓氏跟随母亲浪迹天涯。 后来,隋塔那美丽无双的母亲遇到了啸傲江湖的兽王尊,展开一段传奇的爱情并就此消失无踪。唯一留给小小隋塔的就是现在已经英俊威武当初却还是个小小婴儿的墨牙。于是隋塔就成为了墨牙的监护人,那年,他还不到十岁。 再后来,隋塔和墨牙被朴千秋收养,在朴千秋去世后他们渐渐成为饿狼岗的首领,最终成为名闻天下的"群狼",而这一切,与隋塔的父母及墨牙的生父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的意思是,墨牙不可能告诉我任何有关这兽牙令的消息?"问着隋塔,却看着墨牙,看到墨牙点了点头。 失望,浮上了高叶离的双眼。全江湖目前已知的确切和兽牙令有关的人只有墨牙一个。但是很显然他并不能给他有用的情报,那么,他还能找谁呢?谁还能解读这兽牙令中隐藏的秘密呢?
"虽然墨牙与这兽牙令无关,但是我想,这并不表示我们,也就是你和我,真的没办法解读它。"淡淡的声音,却给他带来一线希望。 "你真的能?呀,我差点忘记了你是江湖三大情报贩子之一,消息之灵通,少有人比得上。"敲敲自己的脑袋,高叶离这才想起隋塔的副业是卖情报的。"可是,你为什么帮我?" "实话说,我并不是在帮你。我只是很想找出兽王尊而已。" "那么我们这回,就算是合作了?" "您有这样的觉悟,真是太好了。"微笑着,偏灰的唇色漾出一点点血色,显得很愉快。"这些日子,劳烦您在这里住下,有什么不便,还请见谅。" "那,我们怎么合作?" "首先,请告诉我这兽王令是如何来到您手中的。" 高叶离的眉宇尖闪过痛苦和悲伤,但是他仍试图镇定的说出曾经发生的事情。 "八年前的六月初八,是我爹五十大寿的日子。我向师父请了假,回到奉安大镇。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都到了。大家都很高兴,喝了很多酒都醉倒了。我的酒量并不好,只喝了一点,清醒得也比较快。半夜时候我起来上茅房,等我从茅房出来的时候。才发现院子里多了很多黑衣蒙面的人。他们的身手很可怕--至少和我交手的那个男人的功夫很可怕。才五招我就被他擒住了,然后,我被他提到客厅里。
客厅里挤满了人。全家人都在。爹爹,哥哥嫂子,姐姐姐夫。每个人都被麻绳捆成粽子,身上的衣物散乱,显然是在睡梦中被人惊醒而被擒的。那个时候我觉得很奇怪,这区区一根麻绳,怎么能将爹爹这样的内家高手困住呢?我不知道那时候所有人都被下了化功的药物,空有一身功力却无法施展。 后来,就是屠杀。那些人真的是以杀人为乐的。他们在大厅里用尽所有的手段折磨我的家人,直到我们奄奄一息仍不肯给我们一个痛快。最无耻的是......在男人们受尽折磨的时候,女人们也受到了侮辱...... 天快亮的时候,那些黑衣人撤了。而我也陷入假死状态中。因此,我逃过了一劫。 我在家人的尸体堆中昏迷了三天三夜,直到师父因为我的逾时不归而来寻我才把我救了回来。可是我一身的伤却让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年,家人的后事都是师父一手操办的。丧礼过后,师父把这枚兽牙令交给了我,告诉我这是握在父亲手里的唯一的东西,是我寻仇的唯一的线索。那个时候我对着这枚兽牙令发誓,我一定要把真凶找回来。" (六) 静静地倾听高叶离的陈述,隋塔的表情越来越沉静。墨牙知道,他正在整理他所得到的信息。良久以后,隋塔才开始说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高先生的父亲,正是江北拳法宗师高渐重老先生?" 见到高叶离点头,隋塔才继续道:"高先生的宅院就在奉安大镇,为什么事情持续了一整夜却没惊动镇上的人?" "这一点我可以解释。"高叶离的声音带着强压下来的仇恨。"所有人都中毒了--不只是化功散,而且还有让人发不出声音的药物。自始至终无论受到了怎么样的折磨,我的家人没有一个能发出一点声音。" "那么那些黑衣人呢?他们也没出声吗?比如讥讽、呼喝,甚至侮辱女眷时常有的污言秽语?" "什么都没有。"肯定地回答,高叶离确定,"从一开始,黑衣人们的行为只用行动表示,就算他们因为我的家人的痛苦而快乐,但也只有笑容没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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