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塔的细眉皱了起来,"高先生,你确定当时你的听觉还在吗?会不会因为药力的影响暂时失聪?" "不可能的,当时,我清楚地听到外面街道上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而且,我还听到了歌声。" "歌声?" "是的。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乎是黑衣人中的一个,她在唱歌。" "唱的是什么?是什么调子?" "唱的好象是闽越一带的调子,是情歌。" "内容呢?你还记得吗?" "是......‘春天风儿轻轻吹,小妹妹等哥哥在窗台,几月不见哥哥的面,哥呀哥,你要妹妹等到几时......'吧。" "您能用当时的调子再唱一遍吗?" "不可能,我不会唱歌。" "是吗?"吃吃地笑,隋塔的表情发送了很多,"很诡异的图象啊,只有动作,没有声音?墨牙,你能想象吗?" 墨牙摇头,道:"很可怕的想象,难怪我当时在奉安大镇,却没听到任何事情。" "对了,八年前的那个时候,你在那里做什么?"转向墨牙,高叶离问。他始终不能对墨牙的行踪感到释怀。 没想到墨牙的浓眉皱了起来,他第盯着突然笑出声的隋塔,恨恨地道:"我在护送一个女人回家。" "女人?"不解。 "对,女人。"干脆地斩断话题,墨牙起身,离开。表明自己的态度。 "高家灭门一案,江湖中的传言并不多。"隋塔慢慢地道,"您刻意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为什么?" "我高家冤死的人太多,而且女眷们死得太惨,我不愿让他们身后的名誉受损害。况且,就算宣扬出去,幽会有谁知道是谁下的手?我需要的是确实有用的消息。" "很好的理由。"隋塔点头,"如果这枚兽牙令真的是高先生临终前给人留下的线索,那么这兽牙令的主人的身份,就是最大的突破口。" "我也这么想,所以我才来找墨牙。" "自二十年前尊兽王追着我母亲而去后,兽王门中人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都绝迹江湖了。要判断这枚兽牙令属于谁,还真是个困难的任务。"抚摩着手中兽牙光滑的表面,细细体会着手指传来的感觉,隋塔记得当年那个一门之主临走前曾说过,这兽牙令的表面上藏有玄机,凭着那玄机可以判断兽牙令主人的身份。墨牙脖子上的那枚代表的就是兽王门之主。墨牙的兽牙令一出,所有的兽王门门徒都得服从。凭着墨牙手里的这枚兽牙令,足以推翻任何一枚兽牙令主人下达的任何命令。 兽王门的兽牙令虽然名动江湖,但是,全兽王门上下能拥有兽牙令的人并不多。除了门主这一枚,只有四大护法和七大使者手里可以拥有兽牙令。高叶离手上这一枚,到底是谁的? 慢慢地抚摩着,在不大的兽牙令表面寻找那个玄机,直到手指尖在兽牙令的尖端发现一丝异样,隋塔笑了。 "隋先生,你真能解读它素承载的信息吗?" "高先生,请你叫我隋塔。给我一点时间,明天,我会给你一个答复。今天就请你先休息吧,天色已经不早了。" "可以。你也不必一直叫我高先生,叫我名字就行了。" 高叶离走后,隋塔依然坐在太师椅中。良久后,他决定去找商左。 商左的房间在大屋的西方。基本上大屋里所有房间在一开始建好时都是一样的。可以由于它的主人的不同个性爱好,各个房间的布置内容完全不一样。相比较而言,高叶离暂时住的房间是最接近屋子初始状态的安全地域。而所有房间中最危险的,就是商左的这间。 商左,别号"杀狼",人称"杀手之王",是江湖中要价最高的杀手。同时,他也是江湖人公认的机关大师。他的副业之一,就是帮人设计机关。从构思精巧的梳妆盒到鬼神难测的密室机关,他都能给人最完美的答案。饿狼岗大屋里那一整套防卫机关,就出自商左的手下。 作为商左设计测验机关的大本营,商左的房间有多可怕就别提了。从商左十三岁起,就没人有胆子未经商左的同意就擅自闯进去。就算他十三岁之前,闯进去而能全身而退的人也没有几个。除了老狼王朴千秋能比较体面的站着走出来以外,所有的人都是灰头土脸连滚带爬的滚出他的房间。 很久不来了,不知道商左房间里的机关又有了什么样的变化。看商左这一阵子为了那个心神受控制的少年滞留饿狼岗,想来耐不住寂寞的他又有了不少杰作。他最好别在他的房间之外测试这些东西,否则,麻烦就大了。 敲敲门,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夜里已经足够了。 "谁?"门里,传来他冷淡的声音。 "我,隋塔。" "干什么?谁不着吗?"门拉开,男人只穿着一条裤子,半身健美的肌肉在灯光下镀上一层亮铜色,熠熠生辉。 "有事情问你,有时间吗?" "进来吧,不过我这里可没茶。" "知道了。" 商左的房间,比想象中整洁一点。至少,没摆满了未完成的机关。 "你这里的椅子下没装机关吧?"小心的问,以确保安全。 "你挑的那张,没有。"一笑,坐在椅子上,"找我干吗?怎么急。" "帮我看看,这枚兽牙令上有什么玄机。能不能解开?" 接过兽牙令,把玩着,"是为了那个高叶离?你很久没那么热心了。不怕墨牙发飙?" "事实上,这个麻烦本来就是冲着墨牙来的。我只是稍微利用一下机会而已。" "呵,你能摆平就好。我不喜欢你们俩闹别扭的样子。"不愧是专家,只一会就找到了玄机所在。他将兽牙令凑到灯下,仔细对照着兽牙令上的花纹。半晌后,他拿起笔,在纸上画下一个奇异的图形。然后,递到隋塔的手中。
"你要找的,是不是这个玩意?" 在灯光下细细观看那副图样,隋塔笑了,伸出指尖描摹着那飞扬跳跃的火焰造型,道:"原来是他,真是有趣极了。" "你知道了什么?" 隋塔不答反问:"你知道有一种毒可以破坏人的发声能力却没破坏听觉的吗?" "你说的,是不是兽王门的独门密药‘断喉'?那玩意还兼具有散功的效果呢。" "呵呵,阿左,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明天早上我请你吃早餐。" "呃,你下厨吗?" "当然,你帮了我大忙,我下厨请你一顿也是应该的。" "那还真值得,我期待着。"商左忍不住露出一脸笑容。山客栈的外送食物吃久了,就算厨子做得再好也是很伤胃口的。偏偏这大屋里尽是一些不愿意作饭的人,就算拥有一身好厨艺,却也总不愿意用来解救自己。这其中最为翘楚的人,就是这个"懒狼"隋塔。 不过说真的,隋塔的手艺真的很棒。等哪天他不做盗贼了还可以改行去当厨子,那时候,他商左就可以天天上门捧场,天天吃那令人齿颊留香的好东西了。 意外的发现,饿狼岗的早餐真的很好吃。 这是高叶离在吃过早餐后得出的结论。而负责给他送早餐的人,还是昨天见到是少年。 少年窃笑,道:"你赶上好时候了,听说隋塔很少下厨的。" "这是隋塔做的?"惊讶。那个懒懒散散的人竟然可以做出如此美味的东西,就算只是清粥小菜,也好吃得叫人忍不住连舌头都吞了下去。 "他是饿狼岗上的大厨之一,不过,他一年能进一次厨房就很不错了。隋塔说,你用过早餐后,就到大厅去找他吧。" "好的,不过大厅在哪?" "你昨天去的地方就是,还需要我带路吗?" "不必,谢谢。"隐约觉得,少年身上令人不舒服的压迫感似乎淡了一些,昨天那种锐利的,咄咄逼人的压力在今天似乎没那么明显,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少年收拾碗筷,当先离开。在走廊的转角处,他停下了脚步。 "左兄,我今天表现得怎么样?" "比昨天好很多。"拐角站着商左。他的嘴里正嚼着隋塔为感谢他而捏的大肉包子。真的好吃,可惜就是少了点,下回一定要再找机会帮帮隋塔,这样才有可能再让隋塔下厨满足他的口腹之欲。
"不过一紧张就说太多的毛病似乎改不掉了嘛。" "我已经很努力在控制自己了。但是高叶离的气势,真的很容易把我逼乱。"少年一叹,有些沮丧。 "别太着急,慢慢来就好。"伸手拍拍他的头,给他加油鼓劲。如果控制自己那么容易办得到,他何苦呆在饿狼岗上接受训练? 高叶离走进大厅的时候,隋塔和墨牙都在。墨牙正在看一张画在纸上的火焰图形,隋塔则是一副很得意的样子俯在墨牙身边说着些什么。 "可以给我一个答复了吗?" 隋塔抬头,看到高叶离,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来瞧瞧吧。" "这是什么?"纸上画着一团狂肆燃烧的火焰,很罕有的,了了几笔就勾勒出一种无羁的洒脱和霸气,但是,极眼生。 "这是兽王门所有兽牙令的区别标志之一。你带来的这枚兽牙令上的图案就是这个。现在,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这兽牙令的主人,是兽王门四天王之一的南方天王‘南宫礼阳'。"
"南宫礼阳?这么说来,当初那些黑衣人中,就有南宫礼阳?那家伙现在在哪里?告诉我他的地址。" "我想你一定找不着他。"隋塔摇头,"我听说他九年前就死了。据说南宫礼阳是南宫家的最后一个人。他的武功虽然高,身体却很弱,九年前他死在闽越一带。" "你这消息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可靠不可靠?" "这是丐帮的气袋弟子祝容容告诉我的,是他亲手替南宫礼阳收的尸。" 听到祝容容这三个字,高叶离也无话可说。因为江湖中人都知道,这个身负七个袋子的年轻乞丐在丐帮中却是刑堂七吏之一,律人严,律己更严。从他懂事到现在,他从未说过一句谎话。从他口里吐出的一字一句都如铜浇铁铸,绝对实实在在,确定无疑。 "不过,我听说他还有一个女儿在......" "什么?"高叶离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隋塔扯开嘴角,现出可以称为狡诈的笑容,"我说,在闽越一带,南宫礼阳还有一个女儿,而兽牙令,是代代相传的。" "你的意思是......" "那个女儿的名字,我想你一定不会陌生,她叫南兰。" 很简单的两个字,却如同一记重拳狠狠地砸下,砸得高叶离全身无力,不自觉地,倒在太师椅上,半天回不了神。 南兰,南兰,南兰...... 两个字在脑子里不断回响,一张女人的脸,也渐渐清晰起来...... 温柔,开朗,而美丽的女子,总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坐在清澈的水边,轻声歌唱。 还记得她有一副极美妙的嗓音,唱出的歌温婉多情,婉转动人。春风中歌声和笑声交织成一片,听得连人心都醉了。 她几乎成了自己的大嫂,家里的所有人都认同了这个可爱的女人,可是在婚礼前的一个月,大哥遇见了他心中最想要的人,然后,就是一连串的质问,回答,风起云涌。然后,她用剪刀绞碎了新房中的一切东西,最终走得无影无踪。
没想到,竟然在现在这种时机再听到她的名字。她会和灭门之祸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你说的是真的?"半晌,高叶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 "我没必要捏造事实。"隋塔懒懒地道,"南兰出身在闽越一带,擅唱歌,你不觉得他符合你的记忆吗?" "可是她不会武。那天的黑衣人都是高手。" "你敢肯定都是高手吗?别忘记了高家上下全中了化功的药物,就算是普通人也可以将你们手到擒来。" "这么说......" "她的嫌疑最大。"很干脆地下结论。隋塔随即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遗憾的地方?"就算因为南兰的出现而心神不定,高叶离也能听出隋塔这一声叹息里有很多不满足。 "原本打算从这枚兽牙令中找出兽王门中人的行踪的,没想到找到的是个死兽。唉,真叫人失望。" "不能从南兰身上找到线索吗?" "南兰不是兽王门中人。从前兽牙令世代相传是因为那些人一出生就被接纳进入兽王门。但是自从尊兽王失踪后,已经不再有人能被接纳进入兽王门了。事实上,兽王门十三枚兽牙令中至今还在原主人手里还能发挥其本身作用的,已经没几个了。"
"那还真是遗憾。不过,能不能请你告诉我,南兰现在的行踪。" "对不起,我不知道。"摇摇头,隋塔很干脆地拒绝了。 "你不知道?" "你别着急,我虽然不知道,但是有一个人一定会知道的。" "谁?" "天下无双的花心鬼,无人能敌的花花情狼。" "齐磊?" "齐磊。" 齐磊现在在哪里呢? 如果说是平常的日子,恐怕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的确切行踪。但是,最近这个天下闻名的花花公子刚刚结束了一段感情,正窝在饿狼岗上平息他的愤怒呢。 愤怒?是的。 想他齐磊风流一世,偏偏在阴沟里翻了船,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下了药并差点被她强暴。虽然最后他还是逃脱了对一个处女--特别是来自江湖世家的处女负责的命运,但逃脱的过程却极为艰辛。为此,齐磊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竟一反他爱花惜花的原则,漠视小女生一路苦巴巴地跟着他来到饿狼岗的决心和毅力,闭门不出,结果,小女生在露宿荒野的时候被来路不明的强盗奸杀,并被弃尸荒野。
那个小女生来自温家堡,是温家老爷子的掌上明珠,为了她的死,温家老爷子亲率温家精锐杀上饿狼岗,要拿齐磊的人头做祭品。可惜,在山下的小客栈里,他们遇见了闲得太久早已经穷极无聊的隋塔。 齐磊不在乎男人的死讯,却多少为小女生的死难过--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感觉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堵心?反正齐磊现在正闭门谢客,闭关休整去了,所以就算他身处饿狼岗,要见到他,知道也要等他闭关结束才可能。 "齐磊什么时候能出来?"高叶离心急如焚,一刻也不愿再等。 "别着急,短则十天半个月,长则一两个月,他就会出来了。"漫不经心地回答,隋塔的表情恢复了他招牌式的懒散。 (九) 齐磊闭关已经半个月了。 换句话说,高叶离在饿狼岗上已经住了半个月了。 饿狼岗是强盗窝,很久很久没有客人来了。所以当在外头做事或流浪了许久才回饿狼岗休养一番的狼们回来看到高叶离的时候,都忍不住吃了一惊。不过当他们知道他的隋塔的客人时,都释怀了。 这些年来,隋塔渐渐成为了饿狼岗的大总管。本来是因为懒惰不想在江湖中走动才窝在大屋里发霉的,没想到不知不觉间竟变成了饿狼岗的常住人口兼饿狼岗的标志性人物。加上一手掌握了饿狼岗广大而隐蔽的情报收集系统,一不小心,便成了江湖中的情报贩子之一,所以就算不在江湖中走动,"懒狼"之名,也依然四海皆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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