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们过去,小伟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手上端着酒,见我们过去,脸上闪过一阵惊慌。 他过来,低声问:"你们怎么来了。" 清雄笑咪咪的说:"过来看你啊。" "这里不合适你们来的,快些走吧。"他着急的说。 "小伟,不要紧的,我们只是坐坐。"我点了杯马丁尼"你不要太在意我们,忙你的去吧。"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过身。 有个人在一边挥手,小伟过去,他笑眯眯的,将手伸到他臀部。 那男人高大,一身西装,手上一块金光闪闪的表。 他一手拉过小伟,灯光幽暗,我看不清楚那手怎么活动。 小伟的身体扭了扭,没有躲开,脸上的笑容又娇又媚,他低低说了句什么,见那男人放肆的大笑。 手揽着他的腰,动作煽情,远远看过去,酒吧的阴暗角落,有不少一样的人,一对对的,空气中弥漫着淫糜的气息。 原来如此,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原来如此。 这不是什么正经酒吧,简称私娼,或是牛郎店的地方。 小伟在这里工作。 我震惊。 转身看清雄,他的脸色也是大变,他想站起来,我拉住他。 又能怎么样?那是小伟选择。我们要冲上去做什么,打抱不平?我们是他什么人,在这世界上,已经没有逼良为娼这回事,你情我愿罢了。 你看他笑容,即使是硬挤出来,毕竟他还是挤了出来。 我对清雄说:"坐下。" 我们帮不了他,小伟已经是成年人,有他自己的观点,旁人如何左右?但是为什么,我的一颗心,仍是寒浸浸的。 小伟,你问我,我会不会瞧不起你,因为这样吗? 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火辣辣,终于明白为什么小伟不让我过来。 那样娇媚的笑容,我既是没有看到过,印象中的小伟,一直是腼腆的。 每个人都有两张面孔的,那天小伟这样说。 我只看到他想要呈现给我看的一面,是我多事,我想知道更多。 所以注定失望。 我对清雄说:"走吧" 他点了点头,离开那个酒吧。 第二天小伟跑去宿舍,很早,没有什么阳光,他怯生生的进来。 "你们都知道了。" 我在洗脸,水冰凉的泼在脸上,没有说话。 清雄痛心疾首的说:"你怎么能去做这种事情?你妈妈知道了,非气死不可。" "她知道了又怎么样?"小伟原来紧紧抿着唇,听清雄这样说,终于开口道:"她从来是不管我的,清雄哥,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有些事,不是你能明白的。" "是的,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我不明白,但是无论如何,这种事,这种事"清雄气得语无伦次,他一直都是那种黑白分明的人。 但是,黑和白之间,有深深浅浅的灰。 我开口问:"为什么?" 小伟抬头,他的表情隐藏在阴暗中,隐约看见他薄薄的唇,他说:"有必要解释吗?" 我摇头:"没有必要。" 这是他的自由,我不过是他朋友,如何能干涉他,再说,我说过相信他的。 小伟微微一笑,那笑容充满喜悦,我听见他低低的说:"海潮,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清雄茫然得看着我们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说:"有吗?" 小伟说他原来是在其它地方做,那家酒吧是新开的,有很大后台,也是,这样的地方,没有后台如何生存。 他们在圈内招人,过去了才知道,那里不仅招待女客,而且也接男客。 小伟说:"左右一个人,跑不走,在那里待着也无所谓,钱是有的,他们不强迫人出台。" 我说:"你不必解释,我明白。" 他是他,无论做什么,小伟仍然是小伟。 后来小伟给我看一件衣服,黑色的T恤,简单,已经洗得发白,我问:"怎么了?" 他轻轻的说:"这是一个朋友送我的。" 那件T恤旧,而且普通,路上随便几块钱买的,却见小伟无比珍视,他的表情甚至有点凄凉。 他说:"那个朋友已经走了。" "去了什么地方"我有这个预感,所以小心翼翼的问。 "去他想去的地方"小伟说道"为了纪念他,所以我才穿黑色的衣服。" 是吗?事情没有这样简单,小伟不愿意多谈,我不勉强。 问:"你的全名是什么?总不会一直叫你小伟吧"到了现在,我还不知道小伟叫什么,不是不滑稽的。 "你就叫我小伟吧,我的真名,早已经忘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 手指顺着他脸上的轮廓划动,我对他说:"明天我去那里陪你。" 8
"海潮,你已经变了。" 小伟轻轻的说,我看着他的脸,老天厚爱他,一切时光没有给他留下痕迹,我说过的。 "不必太执着。"我微笑道"你现在有了你想要的一切。" "但我仍然失去了你。"他急切的说,黑漆漆的眼睛,我叹息。 "过去的已经过去,还惦记着做什么。"当时选择的是他后悔的也是他,或许是有选择的余地吧。 我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小伟选择了我,会更后悔,现在他至少锦衣玉食。 心灵上的需求,算了吧,那样在满足了所有物资上需求后,在有可能被提及。 我不可能买时价2000的塑料手表给小伟戴的,那时候他追求这个。 那个米奇手表,还有,他含蓄的黑色T恤。 我不可能用我半个月或一个月的工资去买块纯棉的布,林海潮现实无比。 他用他所有的,去换他所没有的,没有人能够拥有一切。 时光远去,一切不再回头。 "如果当时我选择了你?" "不可能。"我温和的打断他的话"你不会选择我的。" "我没有什么本事,你清楚,一张嘴而已。"我说。 "不可妄自菲薄,海潮。"他的手按在我手上,那一小块肌肤,麻烫。 "我说的是事实,小伟,你想要过得更好,这没有错,你不必后悔。" "不不。" "不要说不,你不会一辈子陪着我吃苦的。"我残忍的说。 每个人都想过得更好,我们出卖劳力脑力,比起小伟,谁又更高尚些。 我没有资格评定。 "你走的那天是5月3号,下雨,小伟,你去机场,我在机场门口看你,没有带伞过去。" "我有看到。" "可是你没有回头。" 雨那样的大,劈头盖脸的打下来,我浑身湿透,见他头也不回的走,心头一点温度,渐渐的消失。 终于知道为什么电视剧中的分手喜欢在雨天,那样恶俗的桥段,我上演时,却觉得无限凄凉。 小伟永远不会知道,那天在雨中,那样大的雨,我痛痛快快的哭了。 那样深的伤口现在也开始结疤了,我说:"时间过后一切无痕无迹。" "是我不对。" 小伟终于低下了头。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不是吗?" "是的。" "那就可以了。"我说,总之事情已经过去,我要努力向前看,悠闲如小伟,才可以纠纠缠缠于往事中。 我怕他入魔,当头一喝。 "你还想怎样?" "是啊。"他茫然,玉一样的脸。 他优柔寡断。 "迟疑会害你一生"我说,抬眼却看到窗外一辆黑色的车,含蓄,隔着玻璃窗我看到一双眼睛,也是含蓄的,车窗他已经摇下。 我微笑,那双熟悉的眼睛,隔了五年我仍一眼认出,是他带走小伟,这次过来,想必仍是为了小伟。 他微弱的说:"几年来我一直想你。海潮,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永远不要说永不,小伟。"他活在回忆里,真奇怪,我不愿意看到,以为他离开,会有更大的空间,他有那么好的条件。 "你肯不肯陪着我。"他说。 我轻轻拿起杯子,陪着他,用什么身份,钱我自己会挣,他看不明白吗? 以前人情事故小伟清清楚楚,现在怎么会有如此荒谬提议。 小伟已经退化成金丝雀,真奇怪,他以前,一双眼睛充满灵魂。 我安慰的说:"如果有空,我会去看你的。" 心里却是清楚,这已经不可能,谁告诉你,情人做不成还可以做朋友,不可能的。 曾经是情人,你的一切他都明白,他是你的软肋他熟悉你的弱点,如何做朋友,每次见面都在伤口上下一刀,血淋淋。 藕断丝连,不清不楚是大忌。 再说,即使伤口痊愈,我也不想见他,我不是圣人,他的春风得意对比我一事无成,我怕我会吐血。 做不成情人只有成为仇人,我这样认为。 "你不会去的。"小伟缓缓摇头,他终于明白。 我们这段,是真真正正掀过去了。 "这次回来只是想见见你,你过的很好"他说"楠是个好人,我见过一次。" "也许你,可以过得像正常人。"小伟站了起来,轻轻的拥抱着我。 "我们本来就是正常人。"我说,却听见他低声的说 "祝你幸福。" 从咖啡馆里出来,热。 他上了那辆车,那个男人轻轻吻他,车子远去,驰向我所不知道的世界,那从此以后就是小伟的世界。 那男人给他一切,如精灵的愿望,但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我抬起头来,见那白的耀眼的太阳,这里是现实的社会。 虽然没有魔瓶精灵给我三个愿望,但是我有一双手,一切事物由我手挣来,没有捷径。 我微笑。 --第二部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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