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每一天每一天地看着你渐渐憔悴,闲庭,你知不知道我的急切和担忧,你知不知道我的内疚和痛苦!当你开始不再吃陆家饭菜的时候,我真的是喜忧参半,不吃,就不会再吸食下去,可是如果毒瘾发作怎么办; 吃了,就会越陷越深,直到永远也戒不掉。那个时候你的身体状况急剧下降不单单是因为厌食症的关系,跟这个,也有很大联系。而也就是从你昏迷的那一天起,我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拼一次,即使弄不到配方,弄到药品也好,这样可以先让你离开,即使在外面靠这种药维持生活,也比在陆家强百倍! 而当你来到巴西见到嘉仪之后,我就买通了江叔,让他在你的饭菜中放上这种药品,剂量要比在陆家小一些,而且不是每天都放,我知道要慢慢让你不再依赖它,而因为我打听到了挪威一个非常有名的制毒专家,所以才会把新酒店的地址选在挪威,表面上忙碌新的酒店,暗中却制作能解除毒瘾的药品。 闲庭,我们前几天才刚刚从药品里提取出配方,现在正在根据这个制作能解除它的药品,事情还没有成功,你身上的毒瘾还在,我不想让你回香港。而且,我弄到药品的事情妈妈已经知道了,如果你在这个时候回去的话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再次发生被下毒的事情,而再次下毒,就不会是这种药品了,监管也会更加严密,我不见得会再一次弄到。而以我目前的实力,如果要和陆家及董事会的那帮家伙硬碰硬的话,我真的不知道会谁赢谁输,也很有可能两败俱伤,那么到时候,谁又来保护你? 闲庭……我……” 漫天没有再继续下去,而本来坐在一旁,静静听他讲述的我,却在他猛然停下而抬头的刹那,赫然发现泪水早已布满脸颊。 原来,这就是漫天一直隐瞒的事实,这就是漫天背负的所有痛苦! 漫天,你也好累是吗,你也好苦是吗? 表面上是陆家名正言顺的大少爷继承人,可是却要面对这个庞大家族所有分支的挑衅及暗杀;表面上是父母最疼爱的那个儿子,可是却身不由己,无法做任何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样的你,在陆家又是如何生活的? 漫天,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身为陆家人,为什么要成为兄弟,为什么我要爱上你? 如果没有这一切,如果十九年前我没有被接去陆家,我们就不会相识,就不会一起成长,尽管我也不会爱上你,但是,那样就不会有现在的痛和无奈了。 可是,命运告诉我,没有如果! 所以漫天,要勇敢,我们要学会勇敢…… 我缓缓地站起身,走向漫天,这一次,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自信地走向他,我要带给他勇气,带给他希望。 我知道漫天会努力,我身上的毒瘾总有一天会消失,所以我要告诉他,没有关系,漫天,拾起勇气,我们,还有未来! 没有人会是孤单的,漫天,我们也不会孤单。 吻,如雨般落下,情,如风般涌起。 情到浓处方知痛,心到痛时方才醒,已经痛过醒过,再一次地投入,会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只是,甘愿如坠深渊,却也不再回头。 漫天在我耳边低低出声,他带着无比坚定的语气一遍一遍对我说:“闲庭,我下面说的话,一定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请你一定要记住,求你,求求你,一定要记住……” 我颔首应声,粲然回笑:“会记住的!” “李泽恩的话,不要尽信,千万不要尽信!” 我疑惑回头,却被他深吻覆盖,长久的窒息之后,只有声声低喃:“庭,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第十五章(1)
长久的沉睡会让整个人感觉一切都不那么真实,有点酸麻的四肢,有点昏沉的脑袋,只是却也有满足的开心。 很久很久都没有睡得如此踏实了,心里,胀满暖暖的感动,觉得驱走了一切心头的黑暗,阳光照在身上也让人懒洋洋的不想起。 露在外面的胳膊感到一点寒冷,三月份的巴西应该还不至于这么冷吧,可能是酒店冷气开得太大了,我蜷了蜷身子,靠向一整晚都带给我温暖的那个身体,却蓦然感到一片空荡,冷冷的、没有一丝温暖的空荡。 我突然睁开眼睛,茫然的看向已经空了一半的白色床铺。昨夜狂乱的热烈温度早已不复存在,连一点余温也没有。 漫天? 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想从床上坐起来却觉得四肢酸痛不已,重新跌了回去,我仰躺在床上,意外地看到窗外有一颗极其珍贵的银杉,和在陆家那颗陪伴了我多年的银杉一样。 巴西这里怎么可能有只生长在中国的银杉? 当我迅速把目光从窗外移向屋内的时候,熟悉的昏暗、熟悉的摆设、熟悉的我的房间—— 在香港陆家的房间! 背脊猛然一阵寒冷,我都能感觉得到汗毛竖起碰触薄被的压迫。 怎么回事? 仿佛,有人安排好一般,在我醒来清醒的这一刻,在我满心疑惑之时,门被人打开,鱼贯走入一行人。我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是依旧光彩夺目、高贵典雅的陆夫人,然后陆续进来的是陆家下人,最后,我看到漫天缓缓步入了这间屋子。 看到漫天,我勉强让自己坐起来,我想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觉醒来我会在香港? 可还没等我开口,已经有人要为我解释了: “看样子还不错,应该没有大问题吧。”我鲜少听到这个悦耳的声音,因为她总是不喜欢对我讲话,连看都不屑看我一眼。 “已经检查过了,除了过于瘦弱之外,还算正常。”一个年轻人站在他身边回道。 我从来没见过他,但是看他的穿着明显与陆家其他下人不同,而且我看到他手边还提着个药箱。那应该是陆家新任的家庭医生。 “那就好,我还真怕他这副身子撑不住。”一道鄙弃的目光毫无保留地直直刺向我,我被扎得轻轻一颤。虽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眼神,可这一次,我却被狠狠地击中,当几个月来被人平等对待过后,忽然的鄙视和凌厉,让我一时招架不住。 我抬头寻找着漫天的身影,我渴望看到他的眼神,温暖的,能抚慰我的眼神,可是,漫天却站在唯一的一扇窗户前面,双目看向远方,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迷惑了。 漫天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把衣服给他穿上吧。”陆夫人再次开口后,接着就有两个人过来要把我从被子中拖出来。 我下意识地反抗,我还完全不知道状况,而且我什么也没穿,我不想在众人面前光裸着身子,像个被人嘲笑的小丑。 “闲庭,没用的,快点穿上衣服,然后乖乖跟他们走。”难得的,她对我说话的语气是平缓的;难得的,她叫出了我的名字,而不是“喂”。 我依然不知所措。 走? 去哪里? 看到我这副样子的陆夫人吃惊的转头看了看一直没有回头的漫天:“漫天,难道你没跟他说?难道他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来?” 漫天依然没有说话,没有回头,没有点头,只是静默地看着窗外那株银杉,巍然不动。 “妈妈在问你话,回答我!”她声音里的责备显而易见,高贵的眼睛里蕴含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只是,漫天依然只字不说。 “我就知道你不会听我话的!”她停顿了一下,继而叹了口气说:算了,对他说不说都无所谓,反正他也不必知道这些。”她暂时放弃了对漫天的责怪,转向我。 “这一次,陆家希望你再帮一个忙。” “帮忙?”我终于问出了声。 眼前的一切太过诡异,我浑身上下充满了不安的躁动。我害怕极了,真的很害怕,不是陆夫人的眼神,不是漫天的态度,而是对未知事件的猜测,更多的是对自己未来命运的恐惧。 我要去哪里,我要帮他们什么忙,我,能帮什么忙? “没错。你只需要按照我们说得做就好。到时候在法庭上法官问你什么你只管承认就好。其他的会有律师帮你做好铺垫的。” 法官? 律师? 不会是…… “我们已经打点好一切,这一次,最多七年!” 七年?! 她在说什么? 哈哈,她在说什么,最多七年!!! 七年! 七年…… 我转头看向漫天,漫天,你听到了么,他们让我再一次入狱,七年!坐七年牢,你听到了么? 为什么你不回头看一眼我呢,为什么你好像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一样的淡定呢,为什么你不说句话呢? 漫天,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依然为了你吗? 第十五章(2) 我在等待漫天的回答,虽然我什么也没问出口,虽然他根本就没回过一次头,可是我知道他知道我想问什么。 我静静等待,忐忑地、疑惑地、满怀期望地静静等待。 漫天,你为何只字不言? 漫天,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漫天,你说句话好不好,我只想听到你的回答,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又要去坐牢?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可以等漫天的回答,而陆夫人却不会等我的回答。 “快点带他走。” 走? 去哪里? 我转头对上那双明亮而高贵的眼睛。 “你应该知道”的眼神给了我答案。 不,我不去!我不离开这里!心底有个声音狂吼着冲向我的大脑——我不能离开这里! 虽然我在这里除了伤害之外什么也得不到,但是我不能走,如果我跟他们走了我就完了,真的完了,恐怕我永远都不可能再活着出来! 我迅速向后挪动身子,明显地拒绝着。 只是不会有人在乎我是否愿意,我的拒绝带来的是更强硬的按压和拉扯。 我死命挣脱着,我的胳膊露在了外面,我的胸膛露在了外面,我的全身都露在了外面,可是,我已经顾不得自己赤裸全身的耻辱。哈,我还能有什么耻辱,他们把我从巴西一路带回香港甚至连一件衣服都不给我穿的时候,我身为一个人的尊严又向谁去计较。 我大声叫喊着,我拼命抗拒着,我不要再去坐牢!这一生,我都不会再踏进那个黑暗的地方一步!这一次,不管为了谁,不管是不是漫天的意思,我都不要再去! 恰在此时,其中一人手一滑被我赶忙逮住机会迅速挣脱。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踹开另一个人的钳制,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跌到床下。 我趴在地板上,匍匐着来到漫天的脚边,抬头仰望着漫天英挺的侧脸,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他——陆漫天,现在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紧紧紧紧地抓住漫天的裤管,关节因为太过用力已经有些泛白,后面他们迅速扑过来,要把我从漫天身边扯开,可是我依然死拽不放。 我仰头渴求地看着漫天,看着漫天慢慢低下头,看着漫天没有任何反应,既不推开我,也不抓住我,只是再一次,把头转向了一旁。 而他们,一边狠命撕扯着我的身体,一边大声呵斥着要我放手,除此之外,没有人说一句话——他们,满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冷漠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完全事不关己的欣赏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没有尊严的挣扎,也没有上前帮助他们的同伴把我制服的意思,只是,无动于衷的观看。 恐怕,他们怕脏了自己的手吧。 而当时的我,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什么周围的人的态度,什么自己的丑态,已经,完全没所谓了,我只想求求漫天,求求漫天不要送我进去,求求他不要如此对我。 可是,我像条狗一样的企求得来的却又是什么? 背影,一个冷硬如冰的背影。 漫天,不要这样对我,不要!求你,求求你抬起头来看看我, 不要拼命低着头用力地沉默。 沉默就是你的答案吗? 你也同意他们这样对待我吗? 你不是爱我的吗?就在昨夜,就在刚才,就在我在你怀里感受到一点点温暖的时候,你不是亲口告诉我你是爱我的吗?那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我太傻,还是我太笨,所以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前一秒钟的爱,到了下一秒就可以变为无情而残忍的对待吗? 漫天……告诉我…… 在你眼中我到底算什么? 心底千万遍的询问在看到这个样子的漫天时一句都问不出口,一句都问不出来了。 我的心,渐渐下沉,慢慢变寒。 我凝望着他刚毅而挺拔的背影,就像窗外那株只生长在酷寒地带的银杉一般,冰冷得让人害怕。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漫天,我是你手中的云雨吧,任你摆布。 忽然,我笑了,哈哈大笑,仰天长笑,留着泪的笑。我笑了好久好久,把他们都吓坏了,连要抓住我的那两个人也不敢有所动作,而我,却在戛然止笑后,不再挣扎。 我慢慢躺平在木质地板上,身体碰触着冰凉的地面,不再有任何动作,静静地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第十五章(3) 就让我沉睡吧,在黑夜中,好吗? 就让我失去知觉吧,在昏沉中,好吗? 就让我学会忘记吧,在清醒中,好吗? …… 我果然在沉睡,但却不仅是在黑夜中,白昼亦然。 我果然没有知觉,但却不是因为昏沉,药物注射。 我果然没有学会忘记,不论清醒还是沉睡,脑中总是一遍遍地一遍遍地回放漫天那个冷冷的背影和我没有尊严的乞求。 我不知道自己还要昏睡多久,只是在稍微清醒的时候能模糊的看到白色身影穿梭眼前,然后是熟悉的刺痛,再之后又是长久的昏迷。 这样循环往复之后我学会了不再睁开眼睛,当我醒来之后我不再睁开眼睛,这样他们就不会及时知道我醒了,这样我就会多一点醒着的时间。 我知道这不是陆家,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也没有熟悉的味道。 这,是我在上庭之前一个临时处所吧,用来监视我这个不守规矩的“犯人”。 怕我逃,用麻醉控制。 怕我在庭上不认罪,用麻醉控制。 他们想的也太多了吧,我怎么可能逃呢,我要逃到哪? 巴西?! 不是被抓回来了么! 我怎么可能不认罪,我不认罪的话,还能活到明天吗? 只是,我——这个将要坐七年牢的人,要认什么罪? 在此后的几天里,我就这样躺在床上,睡睡醒醒中迎来了开庭的日子。 那一天,我被早早的叫醒,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自己所在的这间屋子,虽然在这里已经呆了数日。它的样子我已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扇很小很小的铁门,很小,小到我是怎样都逃不出去的。 他们搀扶着我走下床铺,我已经不能自己行走了,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长时间是以葡萄糖维持生命,脑袋有点昏沉,我知道麻醉一直都持续着药效。我忽然想到,自己若是再被多打几天麻醉会不会变成傻子。 到那个时候,法官会不会判一个傻子坐牢? 其实在庭上,我跟一个傻子完全没有区别。 我知道他们都安排好了,就像当年一样,法官、律师、罪状、证据,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他们都安排得天衣无缝,其实不用我认罪他们也可以成功地把我送进牢狱。 只不过,有了我的“参与”,这出戏不是更完美么? 我一直想不透他们为什么总是选中我,难道我就真的那么重要,对于陆家来说,连找个人顶替入狱这种事都一而再而三的找到我,又或者,我真的像多年前那个算命先生说的一样,是陆家的灾难,只要有我的存在陆家就会遭受灾难。可是他不是也说过么,没有了我,漫天也会不幸。那么,我怎么从来没看到过漫天不幸,不论我存在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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