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并不回答。 “之前你的小受受每天晚上到宿舍楼下面等你,还是我告诉他你搬到画廊去的呢!”那丫头得意的话弄得我心里五味杂呈,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你们和好了吗?” “我不知道……好像是吧。”照我们现在的情况,他应该也是无意识的说出那个名字,所以也无法体会我的绝望吧。 “那就好,你们要加油哦!”小姑娘激动的握着拳头,一副我看好你们的表情,我扶着脑袋:“加什么油?” “不要被周围的恶势力打到啊!”小姑娘还挺激动。 “可现在最大的恶势力,是他本人……” 又回了小画室,在墙角的地方找到一只炭笔,如蒙大赦,抓着它,在漆黑的夜里往白墙上涂鸦了一夜,阳光进来,密密麻麻都是纠结的线条,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只是猛地看到的那一秒有种想哭的感觉。 手上被炭笔弄得一团漆黑,我终于觉出自己再不吃点东西就要挂了,身无分文,只能开了手机,来电提示响了N多声,我把小意的记录都删了,刘高兴的也不想听,中间看到老板的号码先拨了回去,那头先把我骂了一气,说:“你媳妇成天缠着我说我把人藏起来了!你要是还活着赶紧过来!不知道今天是老子的画展啊!!?” 我这才想起,今天正是画展的开放日,那下个星期一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苦笑两声,我本来一直坚信我会在最后一秒被他留下来的,看来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也只有小说能做的到:“我精神不好,能不能不去?”因为知道,去的话势必会遇到他…… “你只要还有一口气,爬也要给我爬过来!!” 老板态度强硬,我只好拨了二哥的电话:“哥,我在学校,开车来接我一下。” “啊……你哥最近被小意烦糊涂了,手机没带就出门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到画展了,你等等,我来接你。”邹哥的声音有点慌乱,但不多久车子便开到了,我钻上车,坐在副驾驶座上,邹哥的脸色微微发白,我先看见倒后镜上挂着的‘永葆安康’:“咦……” “怎么了?” “没什么,赵冉的车跟你用了一样的挂件。” 邹哥最近因为生意上的事,跟赵冉也有接触,便道:“哎,就是他给我的,听说他们正方的人发神经全体跑到大圆寺去求平安符,大圆寺那个活佛说是灵得不得了,一天只给一张符,就抽签啊,抽不到的就发这个纪念挂件,那阵子他们公司的吉祥物就是这个……” 我胸口有点烫,转过头去把身上挂的护身符扯出来,是个红色的小布包,上边也绣着四个金色娟字:永葆安康。 他说,很灵的。 “小然,你没事吧,要不要先去换身衣服?” “没事,我胃疼,露个面就走……” “胃疼!?胃哪里疼!?疼得厉害吗!?”邹哥紧张得腾出一只手来翻我,在这个时候谁碰到我都会触雷:“TM的!说了没事!!就是饿了!又不是胃癌!你管好你自己!!” 邹哥的手一僵,沉寂着开车。 我在想,哥要是知道我这么吼他老婆绝对当场宰了我。 下车的时候想跟邹哥说对不起,一瞥头,看见后车座上一个牛皮纸袋,封口的地方一个血红的十字,心里一哆嗦,邹哥已经摸着我的脑袋将我往里拽:“不要逃避,不要一碰到什么事儿就躲到国外去,跟他好好说清楚……懂吗?” 我点点头,不敢反驳。 一进去,我和邹哥就分开了,这时我才知道刚才邹哥干嘛要让我换衣服,该死的,这根本就是个上流酒会! 所有人都穿西装打领带,人模狗样的端着鸡尾酒,小口抿着,对着墙上光怪陆离的作品评头论足,像我这样顶着个鸟窝头,穿着NIKE外套和牛仔裤的傻逼只此一家,我重重哼了一声,无视周遭异样的眼光,抢了个水果盘子直奔自助餐桌,泄愤似得,有什么吃什么,食物塞的嘴巴满满的,周围人立即不看我了,明白了,这农村人进城呢! 吃着吃着,旁边递过来一条白帕子,我不客气的拿起来就抹嘴,一股ckone的味道。 我僵直的转过头,看见小意端着酒杯看着我笑:“去哪里逃荒了?弄这么狼狈?” 他手指在我唇边一蹭,蹭了一块白白的奶油放进嘴里嘬着。 我就那么盯着他,仿佛几百年没见过他。 他干脆托着下巴,跟我对视:“两天不见,这眼睛还是那么漂亮,闪亮亮的,不用PS也可以做滴眼露的广告……” 我在那儿磨牙,想咬死他。 “不然你到正方做模特儿吧?把你性感的小嘴唇一嘟,那银子是哗啦啦的掉啊,还去加拿大做什么野兽派艺术家!?刚才在墙角看见某人的画了,怎么看怎么觉得大爷当时确实有点狼心狗肺……” 你现在也不见得好到哪去! 他手指抹着我眉间的丘陵:“吆吆吆,这眉心耸的,是要发飙啊,我们家纯种的小绵羊,脾气见长啊~” 我一把拽住他的领带,向自己猛拉,他手里的小鸡尾酒杯子一晃,里面金色的液体便顺着杯沿淌到他手上,我凑上去舔吻溢出来的酒汁,他脸上一红,伸手拽着我的耳朵将我拎开:“说!这两天是不是去叫鸭了!?老子身体不好也就一两天,你就忍不住了!?” “痛啊……”他哪里知道这样的举动无关欲望,等于我的臣服,我的懦弱,我的委屈求全。 也许有人觉得我既然知道他心不在我,还恬不知耻的享受这虚伪的爱,是不是有点犯贱。 可是你不是我,怎能理解我的荒谬。 “很疼?我没使多大劲啊……”小意紧张的盯着我的脸,我指指胃:“刚才吃得太猛,胃疼了……” “是这里?”他的手放在我的小腹上轻揉。 我舔舔唇:“往下点。” 他遵从的往下移了一寸,我干脆抓着他的手伸进裤裆里:“要这么下……” 他狠狠的瞪我:“下流!”手却真停在那里揉捏,我们两个就那么缩在角落里继续这个疯狂的游戏…… 突然哐啷一声,屋子中间的香槟塔被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撞翻,在场人的看着这精美绝伦的毁灭无不发出一声惊叫。 那人影从地上站起来,突然指着一个方向狂吼:“我不信!!我不信!!你骗我!!你骗我!!” 人群慢慢散开,邹哥向前几步慢走,眼眶里很红,可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坚韧:“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继续,是你自己一定要,现在梦醒了,以前有多少好的,如今就有十倍的坏。” 我和小意慢慢挤进去,终于看到那个人影是我二哥。 二哥突然站起来,目眦迸裂,绝望的看了一眼邹哥温润亮丽的脸,闷头往外冲:“不!!不要!!” 邹哥冲周围人风度翩翩的微微颔首:“不好意思,打扰大家的雅兴。”然后步伐稳健的慢慢走出去。 我正想追上去看看出了什么事,突然被人拉住,回头一看,安敖。 他的眼睛也红了:“别去追了,他不喜欢别人看到他失常的样子,他们两个迟早有今天的……” 我还没听明白,小楠从后面过来,眼睛肿得桃子似得:“我本来还在想,都已经好几年了,兴许这就从此好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 小意的声音很冷静:“你们的意思是说……” 我突然想到那个血红色十字的纸包,所有人便都沉默下来。 一个小女孩摇摇安敖的手臂:“A爸爸A爸爸,Z爸爸怎么了?” 安敖捏着小女孩的脸,哀叹一声:“Z爸爸要没有了……” 王佳从后面狠狠掐了安敖一下,声音发抖:“你TM胡说什么啊!?只是扩散,只是说扩散了而已……” 在场的人显然都知道邹哥曾经切过四分之三的胃,扩散的意思是什么,大家都心里有数,一时间无人说话。 小女孩看着手里一枚不成比例的红心钻戒,脸突然涨的通红,终于‘哇啦’一声,嚎啕大哭,晶莹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淌。 ∷∷∷z∷∷y∷∷z∷∷z∷∷∷ 称心如意 “go,go,go!!” “哒哒哒哒……” “you are dead。” 视角变成free,一堆反恐精英从我身上踩过去,我盯着荧幕,等着refresh。 手机响了。 我扒扒眼屎,抓起来。 “你不来了?” “嗯。” “你哥现在很难受,也许你应该多陪他一下……” 我想哈哈大笑:“有你就行了。” “小然……” “嗯?” “zark答应做手术了,虽然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他说他太懒了,懒得折磨别人……” “他说得对。” “可是如果不做手术他还可以活3个月,但做了手术,99%会死在手术台上。” “我哥很贪心,他会让他做的。” “……你错了,你哥并不希望zark去做这个手术。” 我点了烟,慢慢的吸了一口:“那怎么办?我哥似乎太宝贝那个人了,怕得连贪心都忘了……” “小然你……” “我怎么了?” “就是啊,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儿?你好奇怪……” 我换了个姿势,游戏已经重新开始了,B43,<>,加满子弹,我把手机夹在耳朵上,手指移动,冲进地图深处:“他的情况看来不好,手术应该要尽快。” “嗯,安敖拜托了他认识的朋友,下周一上午做。” 瞄准墙角处那颗人头,一枪过去,暴头。 “那真是挺快的……” “那天好像是你出国的日子……” 我枪口对准墙壁,一通扫射,穿墙的子弹将盾牌后头的白痴击毙。 “哦,好像是。” “你……还要走吗?”声音有点打抖。 我轻笑:“怎么了?” 子弹已经用完,我划拉着匕首蹲在拐角的地方,静待猎物上门。 “那天也许你哥会很不好受,他可能需要你留下来陪他。” “我哥越不好受越喜欢一个人待着,况且这种事情我根本帮不了他……” 我听见脚步声,心神收敛。 “那天大家都会来医院给zark打气,可能没人来机场送你。” “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是3岁孩子。” 目标的头颅一露,我扑上去,一个劲左击,血肉横飞。 “我们呢!?我呢!?你要去多久!?你想让我等多久!!?” 屏幕上显示:恐怖分子胜利。 我突然发现以前我之所以总赢不了他是因为我的心比他软。 “冯如意……你放过我吧,我让你称心如意。” 我挂了电话,抠下电池板,往地上狠狠砸。 网吧老板跳起来:“哎!说你呢!玩个游戏罢了,想把我这儿房子拆了!?” 4个小时之前—— 邹哥被送到透析室做全面检查,二哥才听过医生的具体汇报,扶着桌子站起来,身子一晃,往地上倒,头磕在椅子角上,晕了。 大家急匆匆将他抬到休息室,给他吊了葡萄糖,然后出去,准备商量个值班表,每天看着这两个人,别出什么意外。 结果谈来谈去全是以前的许多旧事,弄得人人心里都是闷闷的,然后小意说:“今天晚上我和小然留下,你们都先回去休息,反正动手术的事也要zark跟师兄好好商量了再定。” 末了又加上一句:“我会好好劝劝师兄的。” 等人都走了已经到了晚饭时间,邹哥刚检查完了回来,小意便叫我去买饭,自己进去陪邹哥讲话。 我走到一半才发现自己没带钱包,拍着脑袋返回去,病房的门半掩着,只听小意的声音带着几分羞涩:“喜欢啊,怎么可能忘了师兄。” “我就知道,你那时候做那么多,无非想让他愧疚亏欠……” “就是啊,你现在要是死了不是摆明了给我机会让我乘虚而入嘛!” “呵呵,恐怕你已经喜欢上别人了……” “你说秦然?谁喜欢他啊?我怎么不知道?我跟他闹着玩呢。” 我推门进去,那两个人脸色都是一白,我说:“不好意思,忘了拿钱包。” 我低着头找钱包找了半天,脸上没什么表情,邹哥打破沉默:“哎,秦然,你别以为……” “找到了。”我扬扬手中的钱包,莞尔一笑,一出门便捂着自己脑袋蹲下来,我这是……在装什么啊…… 晚饭吃了一半,二哥进来了,叫我跟小意出去,说有话要单独跟邹哥讲。 我就跟小意站在走廊上发呆,才把烟掏出来,小意就劈手夺过去,然后指指墙上的禁烟标志,我无聊到玩手指,小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问:“你说他们到底谈什么谈这么久?” 我说:“我哪知道。” “zark会同意做手术嘛?” “我哪知道。” “zark要是有什么万一,师兄可怎么办啊——” 我深吸了口气,忍不住小声道:“你最好还是不要在我面前表现的太明显……” 他扭头看我:“你说什么?” 门在这个时候开了,邹哥慢慢的走出来,里面黑糊糊的,连灯都没开,我下意识的畏惧黑暗,几步追上邹哥的脚步,瞄见小意想也没想的钻进房间里,然后门‘啪嗒’一声关严了。 心神恍惚的跟着邹哥,他穿着病号服,在拐角的地方突然停下来,调头问我:“有烟吗?” “邹哥……你的身体……” 他看着我,光是那种眼神就让我说不下去,赶紧掏出烟给他点上,他深深吸了一口,就有一个护士过来,指着他说:“先生,这里是禁烟区。” 邹哥的声音不急不缓:“抱歉,小姐,这可能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支烟,请你仁慈一点,让我吸完。” 那护士被邹哥的气势所摄,撇撇嘴,走开了。 我就看着邹哥边咳边吸,越咳越吸,心里堵的难受,这人就算在病态中也透着一种美,让人不敢直视,咬着牙硬邦邦的说:“喂喂,你可别咳出一摊血来,那就太狗腿了……” 他轻笑:“只是很久没抽了,可是其实一直贪恋这种味道……人生在世就那么几十年,总有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就像这支烟,如果抽下去就是饮鸩止渴,可是对于快渴死的人来说,这也是一种救赎……” 我没听明白,就知道点头。 他摸着我的脑袋:“小然,多信自己,少信一些命,你会过得更快乐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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