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嗯嗯…」
房间里回盪著两人唇舌交缠时的湿濡声响，以及无意间溢出的低吟。
乐一贤凝视著小岛投入的表情，果然，这个看起来傻里傻气的家伙，真的很喜欢接吻呢！
然而，无论是沉溺於接吻时的迷乱眼光，还是因愉悦而缩紧结合处的率直反应，甚至紧扣住自己背部的指尖，全都令人爱怜不已。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乐一贤无奈地在心中叹息。
外婆，你不能怪我还没先好好认识你找的媳妇，就已经先洞房了。
谁知道这个少根筋的媳妇，会变得如此诱人…
「谢谢你们愿意…咦？」
一打开大门，叶家笙讶异地望著伫立在门口的两人…不对，严格说来，站著的只有一脸尴尬的乐一贤，小岛则是脸色苍白地趴在他背上。
「小岛同学，你受伤了吗？」
面对叶家笙担忧的询问，小岛吃力地摇摇头。
「我屁股痛…」
「他来的时候摔倒了啦！」
乐一贤赶紧抢过小岛的话，顺道回头向伏在自己肩上的小岛使了个眼色。
或许是察觉到两人之间不自在的气氛，叶家笙也没有意思追究，只是默默让两人进屋，便兀自朝自己以前的房间走去。
看著叶家笙离去的背影，乐一贤压低音量向小岛抱怨。
「你一定要搞到大家都知道我们刚在做什麽吗？」
「谁叫你…」
小岛将原本想要出口的怨言吞了回去，一脸委屈地嘀咕著。
「真的很痛耶！」
「我早就说过你会後悔的…」
「因为当时感觉很舒服啊！我怎麽知道後来会这麽辛苦？」
小岛毫不修饰的发言，让乐一贤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虽然从小岛极佳的感度及反应，隐约察觉到他未来无穷的潜力。但明知道对方是第一次，自己竟然还这麽不知分寸，的确是该检讨…
「不过，我已经得到报应了。」
乐一贤的叹息更深，一般人充分享受过性爱过程之後，多半是神清气爽。
但他的好心情只维持在小岛的房间里，一踏出房门，便见识到所谓的鬼屋不是浪得虚名。
『小岛，你家…是不是养了很多种稀奇古怪的动物？』
『动物？』
还记得小岛当时天真的表情，依旧可恨如往昔。
『我家没有养宠物啊！』17
所以…那堆毛茸茸地缩在墙边的东西是什麽？
还有在梁柱上盯著他们瞧的锐利眼睛又是什麽？
还有、还有…一直在两人脚边打转，像蜥蜴一样的怪东西又是什麽啊？
更别提那些突然从身边奔跑而过的半透明小孩，或是躲在阴暗角落那面容死白的骇人身影…
乐一贤只差没吓到把背上的小岛给扔了就跑，只不过小岛像八爪鱼一样死抓著他不放，紧紧黏在背上甩都甩不掉。
唉…原来事情没有想像中轻松。
尤其是当他眼睁睁地看著一个女人伫立在马路上央，被呼啸而过的车辆撞得支离破碎，而这个画面重复到第三次的时候…
『不管是什麽东西，你都不要多看就对了。』
小岛轻声而冷静的叮咛，在乐一贤吓到快要崩溃的时候，更是雪上加霜。
『如果被他们发觉你看得见，就会缠上你，非要你帮忙不可。大部分的灵无法和一般人接触，只有少部分有机会和大人谈条件实现愿望，所以多数的灵只能游荡到被一个倒楣的人发现。』
所以，自己就是那个成为倒楣鬼的人…
『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能听见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起初我也无法分辨，後来我知道什麽都不去听就会没事，甚至都当作没听到就好。』
乐一贤瞬间明白，或许小岛那爱理不理的恍神态度，并不是天生讨人厌，而是为了保护自己，也避免被别人察觉他的与众不同。
直到无意间踏入这个未知的领域，乐一贤才开始有点了解小岛这个人，虽然他已经下定决心帮完这一次就要抽身，绝对不能再被小岛的肉体给迷惑。
「快要三点了吧…」
小岛嘴里喃喃自语著，一边捏捏乐一贤的肩膀，提醒他赶快跟上叶家笙。
觉得自己似乎被当成马驾驭，乐一贤不悦地加快了脚步。
然而，只见叶家笙犹豫地伫立在房门口，迟迟不敢踏进去。
「怎麽了？」
看出叶家笙最後一刻还在挣扎，乐一贤有些担忧地迎上前，却被小岛的膝盖从背後猛地一撞。
「哇啊！」
乐一贤很丢脸地大声惨叫，吃痛地往前一跌，也意外地把叶家笙给撞进了房间。
「你看，鼓起勇气走进来其实比想像中简单得多。」
什麽走进来，明明就是被撞进来的。
乐一贤很想出口反驳，但他不得不佩服小岛惊人的缠功，经过这场震盪还能稳稳趴在他背上。
终究还是走进自己久违的卧房，叶家笙神色复杂地环顾著四周，当他的视线落在电子闹钟所显示的时间，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别想太多，你就像平常睡觉那样躺在床上，等著他现身就行了。」
小岛气定神閒地指挥还未回过神来的叶家笙，再次捏捏乐一贤的肩，用下巴指著直立式大衣柜的方向。
「往那走。」
还真的把他当成马啊！
乐一贤硬是吞下怨气，回头瞪了小岛一眼。
「你要干嘛？」
「我们要躲在里面看啊！」
冷不防又被膝盖顶了一下，乐一贤顿时失去重心，连带背上的小岛一起摔进满是衣物的衣柜当中。
「小岛！」
「嘘…要三点了。」
不顾乐一贤的抗议，小岛催促他将高大的身躯藏进衣柜里，然後迅速掩上门，两人就这样一同挤在狭窄又黑暗的空间当中，引起乐一贤的抱怨。
「挤死了！我们为什麽要躲躲藏藏的啦？」
「你忘了吗？上次那个人把我们当成阻碍者，还想攻击你不是吗？」
小岛扭来扭去想要桥个好位置，还是痛到眉头都拧起来。
「我们就在这里看看情况，必要时再出去。」
「也对啦！」
乐一贤不再反驳，将视线转移到门缝外的叶家笙。
所幸对方无暇在意他俩怪异的举动，而是花了很大的劲说服自己躺上床，全身僵硬的样子令人怜悯。
根据叶老师的说法，叶家笙和姊夫的感情不好，但小岛却说，他对於死去的姊夫而言相当重要…
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乐一贤不禁猜想，对方无论如何都要说的话，究竟是什麽？
「小岛，那个『懿得』先生该不会是要来找叶先生算帐的吧？他会不会连叶先生也攻击啊？」
「你担心吗？」
小岛的语气异常冷淡，伸手往口袋里摸索著。
「如果他真的攻击人，我也有准备。」
就著微弱的光线，乐一贤一看清小岛手中握著的东西，心中浮现的是「果然」两个字。
「你是准备要抄笔记喔？拿支原子笔干嘛啦！这连只蟑螂都戳不死。」
「笔管里装的可不是普通的墨水好不好！」
小岛胸有成竹地将原子笔收进口袋。
「而且这样才…」
「方便携带嘛！我知道了。」
乐一贤心中暗骂自己真是白痴，根本不需要多问，因为小岛除了这个理由还会有什麽？
正当他又陷入自暴自弃的情绪当中，突然间，身旁的小岛倏而停住手中的动作，彷佛正竖耳聆听著细小的声音。
察觉他的反应，乐一贤急忙低声问道。
「你听到了什麽吗？」
「闹钟响了…」
小岛的视线移向衣柜的缝隙，刻意压低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进乐一贤耳里。
「他就要来了。」
两人有默契地同时屏住呼吸，透过狭小的门缝，窥视著衣柜外的动静。
就在洒落微弱月光的床边，已伫立著身穿陈旧西装的男人。 18
「来了…」
乐一贤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脏狂跳的声音，而小岛彷佛早已见识过大风大浪，压低的声音依旧平静。
「他已经出现了吗？」
「嗯，就站在床边。」
「我知道了。」
小岛凝视著乐一贤所指的方向，但看不见灵体的他，不晓得正在盘算什麽。
乐一贤将注意力放回男人身上，只见他神情哀伤地望著床上的人，和初次见面时一样，嘴巴努力地开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或许是第二次看到这个男人，乐一贤渐渐不像一开始那麽害怕，因为对方似乎不想攻击叶家笙，让他反倒觉得这个一再尝试传达些什麽，却始终无法如愿的男人相当可悲。
「小岛，他到底在说什麽？」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除了叶先生之外，谁也听不到他要说什麽。」
小岛有点烦燥地咋舌。
「那家伙到底在做什麽？」
乐一贤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小岛口中的「那家伙」是指叶家笙，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小岛对叶家笙的态度不太友善。
而窝在床上的叶家笙的确没有起身探看，也没有拔腿逃跑，就只是静静地毫无反应，但从他们的角度，根本看不清楚他现在是何表情。
该不会根本没有察觉到那个男人的到来吧？
乐一贤对於眼前的状况感到相当焦虑，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男人苍白的脸越来越扭曲，让人不禁担忧他会随时消失，叶家笙却依旧像睡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动静。
「怎麽办啊？」
乐一贤以手肘顶了顶小岛，无视於他赏了自己一个大白眼。
「再这样下去，叶老师的先生说不定很快就会走掉了，他们之间的问题还是无法解决啊！」
「你这麽担心不会出去帮忙啊！」
「咦？」
乐一贤还未能搞懂小岛冰冷话语里的意思，就被他从背後狠狠推了一把，便连滚带爬地从衣柜跌了出去。
「哇啊！…」
身体重重地摔在木板地上，乐一贤痛得眼冒金星，眼前一片昏黑。
「小岛！」
乐一贤怒吼著才刚从地板上坐起来，好不容易视线也恢复清晰，却赫然发现一双愤怒的眼睛，就在距离鼻尖不到一公分之处瞪视著他。
「哇啊啊…」
整个人下意识地向後弹，乐一贤凄厉地惨叫著，笼罩在男人恐怖的目光之下，他脚软到根本爬不起来，只能以手肘撑著身体往後退。
男人毫不掩饰对入侵者的愤怒，彷佛可以听到他在吼叫『你是谁？』、『滚出去！』，或许是过於激动，黑红的血液不断从大张的嘴角溢出，滴滴答答地滴落在乐一贤来不及闪避的双腿和地板上。
「妈…妈呀…」
早知道就听老妈的话回家了，早知道被白萝卜海K一顿就算了，早知道不要夺走小岛的处子之身了，谁知道那个效果这麽强啊？
对了，说到小岛，那个蛇蝎心肠的浑蛋！
当乐一贤正想回头向小岛求救，一股窒息般的剧痛猛地梗上喉咙。
「呜！…呃！…呃…」
乐一贤激烈地反抗著，但被男人紧紧掐住颈项，全身的力量似乎连同空气一同被困住了，根本使不上劲。
「放…呃…放…手…」
乐一贤吃力地抬起手想要阻止男人，但指尖彷佛在捕捞空气般什麽也抓不到。
然而，相对於自己的无力，已经不属於人间的男人为什麽能力量大得诡异，在遗照上显得斯文俊美的脸庞，狰狞地表达著『不要来阻挠我！』的强烈执著，黏稠的污血甚至滴上乐一贤的面颊。
「呜…」
乐一贤痛苦地呻吟著，逐渐远去的意识中，模模糊糊地想著，这就是所谓的执念吗？
如果自己就这样被凶灵干掉了，也会这麽坚强的执念吗？
嗯…有吧！就是一定要找小岛报仇…
「住手！」
突然间，不知是谁的喊叫声，引开了男人的注意力，就在对方迟疑的片刻，一道黑影迅速从身後往前掠过，男人瞬间像被什麽利器攻击一样，抽搐著往後退，紧扣在乐一贤脖子上的手也随之松开，新鲜空气立刻灌进肺部。
「呼呼…哈啊…」
得救了…终於得救了…
乐一贤贪婪地呼吸著空气，走过生死关头的身体还不争气地瘫倒在地上，身边却响起重物落地般「咚」地一声。
被泪水朦胧的视线中，终於慢慢看清那跌在自己身边的重物，正是把自己推出衣柜送死的小岛。
「小…小岛…」
「痛死我了…」
不知是因为摔出衣柜，还是之前留下的痛楚，跌趴在地上的小岛痛得呲牙咧嘴，却也没力气爬起来，而他之前手中握著的原子笔，现在正直挺挺地插在男人的前臂上，只见男人如同被毒箭射中一般，抓住自己受伤的前臂在地上翻滚，发出无声悲鸣。
看来那个冷血的小岛，终究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毅然出柜救他。
「乐一贤，我刺中他了吧？」
「嗯…你刺中…他的手臂…」
「我都说那不是普通的原子笔了吧！」
「这种时候你还骄傲个什麽鬼啊？」
乐一贤差点没白眼，小岛虽然像讨不到赞美的小孩噘起了嘴，但另一手还是尽责地掏出新的原子笔，小心翼翼地戒备著。
「他现在在哪？」
「就在你正前方…一公尺左右。」
「既然是这麽顽劣的灵，留在人间这麽久容易成为祸害。」
尽管小岛挣扎地往前爬的样子，在乐一贤眼里看起来相当狼狈而可笑，但他高高举起原子笔时，却浑身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气势。
让乐一贤忍不住揉揉眼睛，驱散从小岛身上焕发的耀眼光芒。
「如果他一直迟迟不肯走，那我就让他魂飞魄散吧！」 19
「等等！」
原以为早已昏迷或睡著的叶家笙，突然翻身下床，横在小岛和男人之间。
乐一贤恍然大悟，刚才正是他出声喊叫才引开男人的注意力。
然而，小岛仍防备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口气异常冰冷。
「他本来就不该继续留在这里，愿望始终无法实现的灵，累积的怨念太深就会伤害活著的人，我不能再姑息这种情况发生…」
「不对！」
叶家笙低吼著，以往表情冷淡的脸上浮现懊恼神色。
「不对…不应该留下来的人，是我才对。是我的错，我才是不应活在这世上的人…」
「叶先生？」
乐一贤讶异地看著叶家笙，不明白他为何说出如此丧气的话。
「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那时他才刚升官，前途一片光明，和姊姊的感情也很好，他们一定是深爱彼此的…我明明知道…我明明知道的啊！可是我…可是我竟然…」
叶家笙战战兢兢地向男人伸出手，却无法触碰到对方的身体。他深吸一口气，只能拔出男人没入手臂中的原子笔扔开，俯视对方倒在地上的痛苦模样，眼底尽是心疼。
突然间，乐一贤似乎了解了什麽。
或许，叶家笙并非讨厌这个男人，相反地，他应该是…很喜欢对方吧！
因为喜欢对方，反而无法接受对方死去的事实，也无法面对遭受责备的可能，正因为喜欢对方，更无法忍受被怨恨。
所以他才会下不了决心解决事情，才会一直逃开。
乐一贤转头看向小岛，他平静的侧脸，说明了他早就知道这件事。
「我早该退出的，只要我退出，你就不会那麽为难，也不会为了赶回来而出事…」
就连声音都变得低哑，从叶家笙微微颤抖的肩头，可以看出他正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以免崩溃。
「我明明知道你是来告诉我，你有多愤怒、有多恨我…可是，我还是怕亲耳听到你的埋怨，听到你责怪我夺走你的未来，也怕你说…你还是选择姊姊，我无法承受再一次被舍弃…」
叶家笙咬咬牙，抬起头注视著男人半透明的飘忽身影。
「但是，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了，如果你这麽恨我，就让我用生命补偿你，让我和你一起走…」
「叶先生！你不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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