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光下意识地捂住鼻子,嘴角破了,鼻血滴滴答答,一定是很难看。 手立刻被扯了下来, “让我仔细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还有哪里受伤?……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一口气问了这麽多的问题,可是秦时光冻得全身僵硬,嘴唇颤抖地一句也回答不出,只是呆呆地任戴法尔斯从上到下仔细检查了遍,最後年轻人脱下西装,也不管那是多麽昂贵的成衣,直接就裹住了雨水里脏兮兮的人。 “还好,没有伤到骨头。现在老师,我要抱你了哦,要是压到伤口的话就告诉我声。说不出话的话,拉拉我的袖子就好。” 秦时光乖乖地被包在西装里抱了起来,身体一凌空,两只手就本能揪紧他的领子。他始终是迷迷糊糊地,一碰到温热的胸膛就往上靠。像一只湿淋淋的小动物似的,战战兢兢,却又全心依赖著愿意捡他回家的人。 “很冷吗?你抖地很厉害。” 他低著头轻轻摇了摇头。然後头顶被亲吻了一下。 “好可怜。我带你回家,你什麽都不用担心了,老师。” 轻微叹息的语声,抱著自己的有力手掌温柔又安全。 秦时光安下心来,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再也撑不住,几乎立刻靠著戴法尔斯的肩膀昏了过去。 轿车停到了宾馆楼下,戴法尔斯像捧著珍宝似的,把裹著西装昏迷的人抱了出来,也不理大堂里的旁人的目瞪口呆,径自乘电梯上到了自己订的套房。 进了房间,把怀中人轻轻放在床上,去浴室放了一大缸热水,又返回卧室,把他抱在怀里,将湿透了衣服脱了下来。裸露的肌肤露了出来,背部和腹部都满布著暴力的痕迹,浮起块块淤血。 “怎麽伤得这麽严重?……”戴法尔斯自言自语著,眼神冷峻起来。 手上却更加小心翼翼地,绕过背部和腿弯,将赤裸的人抱去了浴室,然後轻轻放到温度适中的热水里。昏迷的人一进水中,立刻发出猫咪似的轻哼,於是他安抚地抚摸著那柔软的黑发和赤裸的肌肤,一遍遍清洗著他的身体,碰到了伤口更是倍加小心。 等把脏水和血迹都清洗干净了,戴法尔斯又拿来一条大毛巾,把湿漉漉的人全部裹住,重新放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睫毛轻颤,床上的人终於不再发抖,苍白的脸颊也有了气色。 “伤口还疼吗?破的地方要不要包起来?嗯,还是露著比较好,包起来的话,也许会发炎。” 明知道问题不会得到回答,於是自己也钻进被窝,抱住赤身裸体的人,手指插入黑发,将他的脑袋压向自己胸膛。 就这样静静地躺著,戴法尔斯突然发现,只是在黑暗中数著那均匀平静的呼吸,也会那麽动人心魄。 “笨老师,下次可不要任性逃家了,你知道吗?我还以为你会跑去美国找那男人算账,也跑去了美国找你哎!虽然没找到你,不过总算稍微帮你出了口气,射断了那个男人的腿,近三个月他就别想下床了。” 嘴巴里自言自语著,心却在想,这样的事还是别让老师知道比较好。他舍不得这具温暖的身体再受一点点伤。 虽然能抱著老师入睡实在是太幸运了!可是可是,伴随而来的坏事是,他的小小戴已经蠢蠢欲动了哇!望著怀中睡得毫无防备,眼角眉梢残留著湿意的人,戴法尔斯赶紧收起心猿意马,眼观鼻,鼻观心。 “不要乱动哦,千万不要哦,不然我会不小心吃了老师哦!……好好睡吧。” 金毛的大狗念念有词,将怀里的身体拥地更紧,一边狠狠在散发著沐浴香气的头顶亲了一大口。然後满足地闭上眼睛。 夜,正长。51. “所以?”床上正揉著太阳穴的人眉头一挑。 “我,我只是帮老师洗了个澡而已,真的没对老师做什麽啊!”旁边双手捧著早餐篮的人结结巴巴说道。 “我不是说这个啦,你说你早就在这里了?” “我去美国没有找到你,又想你会不会去熟悉的地方,所以我想大概是这里咯!直觉嘛。谁叫我聪明!” 戴法尔斯得意洋洋地指著自己的脑袋,换来秦时光大叹一口气。 “你真的很聪明。” 要是接到电话再从S城赶过来找人,一天一夜泡在大雨里的自己,大概早就变成路边冻死骨了。 天然系的小子直觉果然很强。 “嘿嘿,要不要吃点什麽?我特地叫厨房做了中式的粥,还有下饭的小点心,如果老师喜欢西式的话,也有面包培根烟熏肉沙拉……” 男人手上捧的,铺著细白餐布的小桌上放的,零零总总一大堆的食物。光看著就很夸张。 也让人觉得这里面很足的心意。 “早饭而已,不用这麽多吧。”秦时光边说边想要下床,马上被按回了床上。 “想吃什麽?我帮你端就好。” 被那麽双蓝眼睛看著,脸红也是必然。秦时光连忙把视线调往别处,耳後一片可疑的粉色。 热气腾腾的粥端著送到手边,他紧张地拿著调羹,从来没有被服侍过的男人狼狈地在瓷碗上撞出很大的声响。 突然,他的视线被桌上放著的一个物事吸引住了。 “咦?那东西你捡回来了?” “嗯,我找到你的时候,它就掉在旁边的水坑里,我就帮你捡了回来。可惜,已经碎了。” 皮质的盒子打开,里面的手表已惨不忍睹,指针停了,碎裂的表盘在日光中闪光。 “也许还修得好。” 秦时光把它拿出来,摆弄了几下。这是昨天自己宁肯被揍也要保护的东西,现在却已经变成了一钱不值的废铁。良久,他说了一句: “没用了,扔了吧。” “这牌子还不错,扔了可惜,表芯没坏的话拿给师傅修也修得好。” “我都说了不用。”秦时光莫名地有点恼怒:“废铁而已,能派上什麽用场?不然,你拿去?” 戴法尔斯闻言,嘴巴张成了O,惊讶道:“你的意思是。送给我?” 手里的盒子突然被急速地夺去:“真的吗?要送给我吗?这是老师给我的第一份礼物耶!” 接受个垃圾也可以那麽欢喜,只因为这是自己送的吗?看著捧著烂铁还一脸高兴笑著的人,秦时光突然觉得於心不忍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下次应该好好买份礼物感谢他。 戴法尔斯急忙把盒子揣在怀里,生怕会被抢去一样。“不行!你都说了送给我了!想反悔也没门!” “可是都已经坏掉了!” “哪里坏掉!去修一修就能用了啊!我要一直戴著!” “……好啦好啦,你要就拿去吧!” “耶!我能亲你吗?老师!” “不行!” “别小气嘛。” “……” 他们之间互送的第一份礼物,他送他两只丑不拉叽的乌龟,他送了他快破成一堆零件的手表,还是本来准备送给前男友的。 真丢人,可是爱情就是这麽开始的。 是的。秦时光觉得那应该是爱情。就算再被耍一次也好,再撞得头破血流也好。他已经没有办法拒绝从大雨中把他带回家的人。 那时候的台风天下,匆匆朝他奔来的年轻人,脸上的神情是那麽的生动好看。 他忘不了了。 52. 那时候的台风天下,匆匆朝他奔来的年轻人,脸上的神情是那麽的生动好看。 他忘不了了。 “……对了,我下午就回S城去。” “不在这里多呆几天麽?老师你现在的身体状况,需要多休养。”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快要期末了啊,再翘班下去估计会被领导炒的。……我说你哎!” 戳戳他的金发,“你怎麽可以这麽悠闲?难道想期末所有的课都挂掉吗?” 戴法尔斯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学校对留学生的要求很低啊,一般老师都不会给不及格的。” 的确,校领导为了拉国外生源,不是没有关照过他们老师对留学生好一点。 真是个好命的家夥! 戴法尔斯总是好命的,虽然神经大条,看起来笨兮兮,也总很明确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这样的人不会吃亏,於是秦时光在他穷追不舍,死缠烂打下,也真的是被追到了。 倒是秦时光,看起来聪明又自制,从小就是老师锺爱的乖学生,其实真正说起来,才是笨兮兮不会转弯的人。 所以戴法尔斯曾说过的,我和老师的荷尔蒙相配啊!倒也有几分道理。哈哈。 “下午回去的话,现在该整理一下了,对了!我放在宾馆的行李还要去拿。……啊,痛。” “别逞强了,我来帮你整吧!” “行李呢?” “房卡给我,我帮你去拿。” “……你还要整理自己呢。” “啊?老师的意思是,你想我和你一起回去,是吗?”坏心眼地笑,特地把“是吗”说得重重的。 “……” “哈哈!说笑而已!放心,两人份的行李我都会打包的!” 秦时光静静听著那爽朗的笑声飘远,之後良久,才低低地回答了一句:“是的。” 他下决心下次等戴法尔斯开诸如“你爱我吗”之类的玩笑的时候,立刻回答“是”,把他吓一跳,那时的表情一定会相当精彩。不过那家夥最近似乎很少开这类玩笑的样子。会不会害自己等很久呢? 这麽一想又烦恼起来。而主动跑去示爱这种事,秦时光是死都不会做的。 算了,反正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相互折磨。 想到这,於是他又舒服地躺回床上,望著房间窗户外的风景,微微地笑了。 ∷∷∷z∷∷y∷∷z∷∷z∷∷∷ 三年後,地中海某游轮上。 虽然没有月亮,但是这个夜晚的视野很好,从甲板上望出去的大海显得深邃幽远,接近黑色的蓝一路溶入视线所及的夜空。其上是盛大的星海,在这个适合观察银河的季节里,城市里无论如何不可能看到的秋季星座群完整清晰地呈现於遥远的天际,宛如天神的宫殿般熠熠发亮。 秦时光站在甲板上,两手支著船栏杆,一语不发地望著这价值两万英镑船票的海上夜景。他的鼻梁上依旧架著习惯戴的眼镜,身上穿著的西装却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价码,和颀长挺拔的身材如此合衬,就像他是生来就穿著这样价钱的衣服长大的一样。被风吹动额前柔软的黑发,其下若有所思的眼睛,支著下巴沈思的姿态,衬著漫天的星光背景,美地让人心生赞叹。 戴法尔斯端著红酒杯从中舱走上甲板,看到的就是这麽一副情景。他楞下神,继而嘴角轻佻地勾起。 年轻人带著“非我勿动”的架势走到秦时光身边,从背後轻轻拥住了发呆的人。 “我的东方美人……,怎麽不下去?下面的聚会很热闹。泰国的大腿舞女郎团正在翩翩起舞。” 即使猝然被抱住,秦时光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上来?” “没有老师,哪里对我来说都是……嗯?中国话怎麽说的来著,人间地狱?枯燥之地?” “都说了,不要再叫我老师。” “嘻嘻……我习惯了。” 戴法尔斯可打死也不敢说,他之所以总是称呼秦时光为老师,是因为只要一叫他的身体都会莫名紧张,尤其在床上,不自觉越缩越紧,那股滋味儿真是要命的销魂。 老师。这个现在再也没有人会称呼秦时光的字眼,他是一定会一直一直叫下去的。 因为这是他为了自己放弃的称呼。因为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脸孔,那上面落寞凄楚的表情。 他最爱的,那一向规矩严整的老师,居然会抛开了中国的一切,甚至连工作也不要,只为了来美国寻找自己。 53. 三年前经历了那次风波回来後,戴法尔斯就升入大四,面临毕业了。家族催促他赶快回去,在美国有一整盘长辈安排的家族生意等著他。而仅仅出於兴趣在中国的学业,在黑道家族的下一代训练中根本不值一提,就算提早结束也无所谓。 於是他和老师的关系,可能仅止於此了。在上飞机的时候,戴法尔斯遗憾地这麽想。 不是不思念那个人,不是不想带他一起走。可是戴法尔斯就算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秦时光不会跟他走的。 他的工作家庭都在这里,私奔?这个字眼安在秦时光身上,会让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笑掉大牙。 谁都有可能私奔,可是秦老师?那是绝对不可能啦! 更何况,他们之後一直是若即若离的关系,也算不得多亲近。 於是戴法尔斯提前结束了学业,一个人走了,临走甚至没有和秦时光道别。自始自终,他都是对秦时光抱著既敬且畏的心情的,就像大狗对著自己的主人的那种依恋一样,保持著距离憧憬著。 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这一走了之引发了决定性的後果。 在他回美国几个月後,某个大雨之夜自家的门铃突然响起,之後佣人敲门进来说: “少爷!一个中国人在门口说要找你。” 等戴法尔斯跑下楼,打开大门,看见门外的人时,他惊讶地楞在当场,嘴张成了O型。 他的老师居然站在门外。浑身被雨淋地湿透,黑发一络络狼狈地贴在苍白的脸上,因为狂奔而呼吸不稳,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握得紧紧。 “我……我……” 秦时光嗫嚅了半天,见对方只是傻傻地瞪著自己,毫无反应,於是飞过太平洋的一腔热情也冷却下来,逐渐被死心的恐惧所笼罩,他心灰地背转身去: “我只是路过来看看,你提前毕业了,都没有来和我说再见……”哈,他大概早就不爱自己了吧?自己这麽巴巴地这麽远跑来算什麽呢? “……” “看来你过得还不赖,那就好,那就好……”就像汪律一样,爱著的时候可以百般呵护,不爱了,甚至连声“再见”也不会来说。 “……” “那我先走了……订好了宾馆……”其实一下飞机就直奔这里的自己,大概晚上会露宿街头。 也不知道在胡言乱语了些什麽,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又拎起随身的一小袋行李,抬脚便要走。 突然,自己的腰被一只强力的手臂揽住了。随即,视线中的世界倒转过来。 “戴法尔斯!你要干什麽?!放我下来!” 猝不及防,他居然被戴法尔斯一口气扛在了肩膀上。 “呜……老师,我太高兴了。怎麽办?我是不是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你掐我一下吧!” “掐你个鬼啊!放我下来!” “哇啊!老师你打得我好痛!太好了,这不是做梦!呜,实在是太好了!” “你……你怎麽哭了?这麽大个子,丢脸啊你!” “人家实在是太高兴了嘛!” “不要撒娇!还有,放我下来!” “我不要,放下来了你又回国怎麽办?!老师是我的!这次是你主动招惹上我的哦,所以绝对不会放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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