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小四平回来了。索三爷问他怎么样，他说：“挺顺利的，二少爷一直没醒。我们出了洞口就碰见咱们的人了，我把你告诉我的路线都交代了。今天晚上他们就能出镇了。”
索三爷点点头，“好。你先去吃点儿东西，休息一下吧。”
小四平走了之后，索三爷自己嘟囔了一句：“是不是手下重了？” 天一黑冯七爷就带着人出寨了，快到半夜的时候才回来。
索三爷看见他进屋就说：“回来得正好，刚要上饺子。”
冯七爷坐下后，先端起碗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酒，然后他一抹嘴说：“打听清楚了。老四没猜错，他们一共来了一万零几百人，大刀会的占了六层。统一由褚玉璞带领。”
“好！”索三爷一拍桌子，“这两伙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真正一条心的。凭我对褚玉璞的了解，他十有八九会让大刀会的人打头阵先上来。”
这时曹八爷说：“大哥，以前你都会让我们带人去烧粮草或炸军火。这次就在家门口，咱们地形又那么熟，你怎么不让我去过过瘾呢？”
“以前是时间长。这回这种情形，他们也知道我很快会调人来的。他们不会准备在青山呆太久的。每个人也就备几天的干粮、弹药，褚玉璞又了解我的战术，他们肯定会把那些东西都背在身上的。”
“哦。”曹八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吃了个刚端上来的饺子。
这时索三爷看了一圈儿，“能到的都到齐了。来！”说着他站起来，端起一碗酒，“今晚都吃饱喝好喽，明天都给我打起精神，好好干上一仗！”
“好！”
“干！”
……
大伙儿都把酒喝了。 第二天，也就是初一，吃过午饭，苗四爷和秦九爷就带了五百人出寨埋伏起来了。
索三爷没有估计错，傍晚的时候，果然有一股一千多人的部队朝青山寨来了，而且没穿军服，是大刀会的人。秦九爷等着他们慢慢进入了包围圈，然后几个功夫好的崽子从后面用匕首悄无声息地杀了几十个人。等他们反应过来，苗四爷那边一声令下，埋伏在树丛和雪堆里的崽子们先扔了几个手雷，然后就开枪了。
至此，双方正式开始交火儿。
注释：
① 房瓦：即指正堂，旧时东北地区土匪中流行的黑话。
第五十一章
五十一 十点钟的时候，苗四爷和秦九爷大获全胜，一千七百人几乎被全部歼灭。 看见苗四爷和秦九爷回来，索三爷问怎么样。
苗四爷说：“几乎全灭了。跑了几个，还抓回来二百多人。”
“咱们的人呢？”
“伤了十几个，已经送到郎中那儿了。”
秦九爷问：“抓回来的人怎么办？关秧子房儿吗？”
“不，全都给我毙了。山上现在没有多余的人手看着他们。”
秦九爷转身出去之后，索三爷掏出怀表看了一眼。
“老八，现在去给老五发信号。老四，你去带一千人，跟我一起往山下去。二掌柜的，你和老九带四百人埋伏到山寨入口。老六、老么，你们带着剩下的人守住装军火和粮食的山洞。如果奉军打到山寨入口，二掌柜的他们坚持不住了的话，你们就把粮食烧了，再把军火炸了，然后带人分散开从山洞撤退。”
交代完，索三爷套上一件貂皮坎肩，又挎上两把枪，就和苗四爷一起出去了。剩下的人也都按照他的指示，带上人，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被苗四爷和秦九爷打败的部队里，侥幸生还的几个人，连夜逃回了奉军驻扎在半山腰上的大营里。
褚玉璞听他们说了战败的经过，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他妈了个巴子的！索三爷，你骗我说交人，故意拖延时间不算，还他妈算计我！还有你们！一千七百人，没打过他们五百人？！你们大刀会的人平时都他妈吃不饱吗？！”
挨骂的几个人，因为来青山镇之前，张宗耀已经嘱咐过他们，让大刀会的人不要跟奉军的人起冲突。他们只好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没有吭声。
褚玉璞骂够了之后，想了想说：“行了，你们也损失了不少兄弟。先下去找卫生员治伤吧。”
他们走了之后，褚玉璞又嘟囔了一句：“妈的，一群窝囊废。二团长！你立刻带三千人，再给我上去！老李，等二团的人都上了山道之后，你再带两千人，给我补上去！他妈了个巴子的，我看你索三爷那两千人到底能他妈挺多久？！” 索三爷和奉军二团的人是在后半夜儿两点钟碰上的。青山寨的人仗着熟悉地形，一开始是占了上风的，可后来大刀会的两千人顶上来之后，索三爷和苗四爷的人就感觉到有些吃力了。天亮时，双方停火儿了一会儿，各都在自清点死伤人数。青山寨已经损失了近四百人，虽然对方死伤人数比较多，有两千多人，将近他们上来的一半，可他们毕竟人多。索三爷渐渐地感觉到有些支撑不住了，他开始不停地看表，“他妈的！老五在干他妈什么？！怎么还上不来人？！”
这时从苗四爷后面的树林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个人，苗四爷举起枪飞快地转过身瞄准了他。
“四爷！是……是我！”是雷五爷的崽子——春晓。
索三爷一把拎起他，“老五的人呢？！怎么就你自己？怎么从后面上来的？！”
春晓抓着索三爷的手，连呼哧带喘地说：“大……大当家的，不好了……国军的人来趁火打劫了。我们看见山上的信号，刚要往山上来，就被一伙儿从镇里杀上来的国军袭击了，大概有近五千人。五爷的人被拖住了两千。只有一千人突出重围上山了。现在可能也正跟奉军在山腰儿的人打着呢。”
索三爷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国军？！他们怎么会来呢？知道是谁的部队吗？”
春晓摇摇头。最后索三爷和苗四爷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往树林子里撤。 进到林子里之后，对方跟进的速度明显减慢了。索三爷就带了几个人从小路返回了山寨
回去之后，索三爷先让人找了几套奉军的衣服。他自己穿上一套后，又让二掌柜的和秦九爷也穿上了。他说：“现在山寨里的人，只有咱们三个和老么的枪法最好。可他现在下不了山。”
二掌柜的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大当家的，你这是要冒充奉军的人去偷袭大刀会吗？”
“对，老五的人上不来，硬拼是没戏了。现在必须先让他们内讧，咱们才能争取更多的时间。”
“这太危险了。大当家的，你别去了，我和老九带几个崽子去就行了。”
“不行！这回要远距离打死几个大刀会的人，万一失手被抓会很麻烦。危险？现在青山上哪儿不危险？”说完，索三爷让人把曹八爷和么爷喊来了。
索三爷把储玉璞写给他的信递给么爷，“老么，你照着这个笔迹，给我写封信。老八，你现在去守着入口。我们不回来，你不许离开。”
然后索三爷口述，么爷把信写完了。 索三爷、二掌柜的和秦九爷穿过树林，在下午的时候绕到了大刀会老李的队伍的后方。 苗四爷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正一边打一边往山上撤。 褚玉璞这时也收到了国军的人在打雷五爷的情报，他说看来索三爷还真没和国军的人串通，但他们这次的任务是活捉索三爷，削弱青山寨的势力，所以不能撤军。 索三爷他们打死几个大刀会的人之后，很快就被发现了。他们赶紧转身往回跑。跑的时候索三爷把事先让么爷写好的那封信扔下了。追他们的人在不停地开枪，二掌柜的一边跑一边推索三爷，“你快走！”然后他转身还击，接着又跑。他一直挡在索三爷的后面，跑着跑着二掌柜的突然摔倒了。索三爷回身把他拉起来，问了句没事吧，二掌柜的说没事，他们又接着跑。
大刀会的人追了一会儿，看追不上就不再继续追了。跑在最前面的一个人问后赶上来的，“我看是奉军的人啊，你看清了吗？”
“我看衣服也像，但是……不会吧？”
这时落在后面的两个人也撵了上来，其中一个手里举着封信。他们其中的一个打开信看了一下。看完之后说：“不好，得赶紧回去把信交给李队长。”
“怎么了？”
“是褚玉璞给索三爷的回信。信上说奉军已经答应了把咱们除掉后青山寨就立刻交人的条件。”
“这么说刚才那些是褚玉璞派的人了？”
“应该是。”
“咱们快回去，把信交给李队长。” 索三爷他们在天黑前回到了寨里。索三爷换下衣服就要带人马上去支援苗四爷，他刚走到外面，就听见屋里有人喊：“二掌柜的！”
索三爷返回屋里，看见二掌柜的倒在了地上，曹八爷和秦九爷正要往起扶他。索三爷大步走过去接过手扶起二掌柜的，却感到手里湿湿粘粘的，他伸手一看，全是血。索三爷掀起二掌柜的，一把撕开他的衣服——已经血肉模糊的一片了，看样子最少是中了三四枪。
“快去找老舒！”喊完索三爷扶住二掌柜的，“二掌柜的！二哥！刘二哥！！你醒醒！”
二掌柜的慢慢睁开眼睛，“大当家的……”
“二哥，你受伤了怎么不说？！”
“我怕……他们追上来。”
“二哥，你……”索三爷的声音已经哽咽了，“你怎么这么傻啊？！”
二掌柜的无力地笑笑，“当年，苗大哥在去龙虎坡救你之前……曾经让我答应他，将来他要是有了什么不测，让我在有生之年一定要保住你……我当时说……只要我刘风还有一口气……我就一定能做到。”
“二哥，你别说了，一会儿老舒就来了……你不会有事。”
“不，你让我说……我当年亲手杀了妻女之后，之所以……又苟活了这么多年，就是因为苗大哥的恩情，我还没报……现在，我到九泉之下……终于能对他有个交待了。我……我也终于能和家人团……团……团聚了。”说完二掌柜的闭上了眼睛。
这时舒郎中跑了进来，他冲到二掌柜的跟前，一边摸他的脉搏一边喊：“二掌柜的！二掌柜的！”见他没反应，舒郎中又拨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最后舒郎中还是摇了摇头。
“二哥！二哥！！”索三爷抱着二掌柜的，低下头，眼泪滴在了二掌柜的脸上。
过了一会儿，索三爷突然抬起头，“我操他祖宗十八代！大刀会的，早晚有一天我让你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第五十二章
五十二
索三爷站起来说：“你们先把二掌柜的遗体收好，等过了这一劫，再把他跟他的妻女合葬在一起。”说完他就又带着四百人去接应苗四爷了。
天黑下来的时候，索三爷和苗四爷已经快退回到青山寨了。雷五爷的另一个叫大关的崽子又穿过树林从小道儿跑来送信儿。索三爷一看见他就问：“老五怎么样了？还坚持得住吗？”
“五爷没事，但咱们损失了很多人。剩下的也被困住了，动弹不得。这是国军派人送给五爷，让给你送来的信。”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信交给索三爷。
索三爷把信看完说：“你回去让老五告诉姓曹的：我不会和国军联手夹击褚玉璞的。让他们赶紧打哪儿来滚回哪儿去，别他妈在东北得瑟了。别逼我跟褚玉璞联手来对付他们。还有，你告诉老五，让他再坚持一宿，初三早上老十就能到山脚下给他解围了。”
大关走了之后，苗四爷问怎么回事？索三爷说：“国军这回派了一万人来，是冯玉祥手下的部队。由一个叫曹梓年的指挥的，这名儿怎么这么耳熟啊？你能想起来在哪儿听过吗？”
苗四爷摇摇头，“一万人？怎么进的东北，这么多人，咱们不可能一点风声儿都听不到啊！”
“不知道。不过信上说，北伐就快重新开始了，他劝我跟他们合作。说如果我答应将来脱离张作霖的管辖，跟他们内外联手打奉军，他现在马上就派人上山来帮我打褚玉璞。”
“你没答应吧？”
“当然，我没那么缺心眼儿。如果我他了答应，这次到是马上就可以打退褚玉璞。但我知道，姓曹的不过是在利用咱们青山寨。如果青山寨跟国军联手，咱们就等于承认了自己一直跟国军有联系，就成了真正的叛徒。而北伐即将重新开始，最后如果奉军赢了，那青山寨以后就不可能在再东北立足了。如果国军胜了，我想蒋介石和冯玉祥他们最终也不会放过咱们的。所以我说什么也不能跟姓曹的合作，而且只要能挺过今晚，咱们就可以安然地等到北伐重新开始，到时候张作霖不但不会再分散兵力派人来打青山寨，他还会有求于咱们的。”
苗四爷挠挠头说：“那你现在真的打算立刻跟褚玉璞合作去打国军吗？”
“不，我不过是唬唬那个姓曹的。再说褚玉璞也不会同意的，他这次上山的目的就是为了抓我和打压青山寨。他现在如果跟我联手掉头去打击国军的话，不但削弱不了青山寨，反而会让咱们再立功的。”
索三爷和苗四爷说这话的时候，他俩正趴在一个雪坷了里。苗四爷突然竖起耳朵，“大哥，你听！他们半天没开火儿了。”
“嗯，可能是咱们的计策奏效了。” 大刀会的老李看完手下的人送来的信说：“你们说看见褚玉璞的人打死咱们兄弟了？”
“对，我们亲眼看见的。”
老李指着其中的一个人说：“你去让咱们的人先别打了。你们几个跟我去找二团长。” 等奉军把信的事跟大刀会的人解释清楚了，已经到了初三的凌晨。
索三爷他们趁这个机会睡了一会儿。他和苗四爷是被枪声惊醒的，苗四爷说：“看来那边已经把事情弄清楚了。”
“能争取来这半宿的时间已经不错了。”索三爷一骨碌爬起来，然后往四周看了看，“走！咱们往下去看看情况。” 孟清明一直到年三十儿的半夜才醒过来。他捂着还有些麻木的后颈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睁开眼睛。坐起来后，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小屋，桌子上有一盏灯光微弱的油灯。这是哪儿呢？孟清明一边转着脖子，一边努力地回想发生了什么事：对了！瑞宁，我不是跟他在山洞里吗？他要送我下山……哎呀！已经什么时候了？想到这儿，孟清明赶紧下了地，想要出去看看自己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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