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一开，詹姆斯进来了，手里还端了盘儿饺子。
“啊！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这是在哪儿？三爷呢？”
“呃……”詹姆斯放下饺子，挠挠头，把孟清明被打晕后，发生了什么事告诉了他。并说他们现在正在辽宁和吉林交界处的一家小客栈里，青山寨的人把他们送到这儿就回去了。
“这是店掌柜的特意给今天投宿的客人做的饺子，快来趁热吃吧。”这时街上传来了此起彼伏地鞭炮声。
孟清明用细长的手指捂住嘴，在屋子当中站了一会儿。詹姆斯拉出椅子，“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来坐下吧。你别担心，索会没事的。”
孟清明没有说话，而是朝门口走去。詹姆斯在后面拉住他的胳膊，“你干什么去？”
孟清明还是不说话，他一边使劲往下撸詹姆斯的手，一边想往门那儿走。詹姆斯一使劲儿，把孟清明拉回来，“你干什么去？！”
“我要回青山寨！”
“你回不去了！等你回去，他们一定已经打起来了。你回去不是送死吗？”
“那我也要回去！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瑞宁。”
“索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才把你弄出来，我不会让你再回去的。我们听三爷的，到港口去等他五天。你应该相信他。”
“我太了解三爷了，只要是他有把握的事，他永远都很自信。如果他不是觉得自己会有危险的话，是不会让你带我走的，更不可能让你带我去英国。”
“那我就更不能让你回去了。我答应了他，要保证你的安全。嗯……这样，咱们先去大连，五天之后要是他没有派人来，我再跟你一块儿回去。”
“不行！那就来不及了。”说完孟清明又要往外走。
詹姆斯又拉住他，“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走的！”
孟清明停下了脚步，然后慢慢转过头，眼睛里有眼泪在闪动，“你不明白吗？吉米……如果瑞宁死了，我也绝不会再独活于世。”
詹姆斯躲开孟清明伤心欲绝的目光，“可是……”
“我答应过，绝不会再离开他。无论生死，我都要在他身边。”
孟清明甩开詹姆斯的手，走到门边儿，刚把门打开。詹姆斯从后过来，又把门关上了，“好吧，我跟你一起回去，其实我也不放心青山寨。但我们应该先把饺子吃完，要不然我看你恐怕会没有力气赶路。”
孟清明坐下之后说：“你不会想找机会再把我打晕吧？”
詹姆斯笑了，“我是医生，只会救人，不会打人。放心吧，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想快点回到山上，他们一定会有人受伤需要我的。”
吃完饺子詹姆斯说赶了一天路太累了，睡了一会儿。然后没等到天亮他们就开始往回返了。
因为回去的路上没有人护送，所以一路上孟清明和詹姆斯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碰上大刀会的人。初二的早晨他们终于赶回了青山镇。镇里的人都在说青山的战事。孟清明打听了一下，但是现在青山那边没有人敢过去，所以也没打听出什么确切的消息。只是听说昨天突然来了一批国军的部队，把去青山的路都封了。孟清明已经心急如焚，但是白天实在是没有办法过国军设的关卡，无奈只能等到天黑。
第五十三章
五十三
天黑之后，孟清明和詹姆斯偷偷绕过了关卡，却在青山脚下被曹梓年的人给抓住了。 孟清明被带到曹梓年面前。
“梓年？！”孟清明吃惊地看着他。曹梓年挥挥手，帐篷里的人都出去了。他说：“索三爷果然是宁死也不肯把你交出来，还提前把你送出了青山寨。”
“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次国军的一万人马就是我带来的。”
“你们是怎么进入东北的，青山寨怎么会一点儿都不知道？”
“我们是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分成小股部队便装进入吉林的。”
“这么说，你们是早就有预谋了？北伐不是中止了吗？你又怎么会知道张宗昌这几天会派人来青山寨的？”
“蒋总司令已经开始重新主持大局，北伐也要重新开始了，最迟不会超过4月份。至于我是怎么知道青山寨这几天会有麻烦的，嗯……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不跟我回去，你会后悔的。’”
孟清明看着曹梓年，慢慢地皱起眉头，“难道……是你？”
“对，就是我。当初派你到青山寨执行任务的时候，直接和你接触过的只有两个人——我和‘老板娘’，现在‘老板娘’已经死了，我不说怎么会有人知道你曾经是国名革命军呢？又有谁会知道你曾经透露过奉军的情报呢？”
“你……那大刀会是怎么掺和进来的？”
“你的事当然不能让我们的人直接去跟张作霖说。而恰巧这段时间大刀会想剿灭青山寨，却一直没能成功，这是谁都知道的。我就把你的事透露给了大刀会的人，当然我没说你已经脱离国军，也没说索三爷为什么要把你留在他身边，这样不管谁听了，都会觉得索三爷已经跟我们串通了。张宗耀那么恨索三爷，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离间奉系和青山寨的机会，是他派人去联系的张宗昌。事情就是这样。”
“你……你不觉得你的手段太小人了吗？”
“哼！从战略角度来说，我做的事是无可厚非的。要说小人，这件事情里，我唯一不君子的就是有点儿对不起你孟清明。”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日本虎视眈眈觊觎了东三省这么多年，一直没敢出兵，很大一个原因是顾忌张作霖。你就这么想帮着蒋介石把奉军搞垮吗？你不是说过，要救国救民吗？”
“救国救民，首先要有兵权。要不是我出了这么好的计策，冯司令怎么可能授权让我调动这么多兵力？只要我这回成功了，我就有了功劳和资本。”
“这就是你的理想，你的抱负？你知道这一战要死多少人吗？”
“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国军收了东三省，日本人照样也不会敢出兵。清明，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别再跟那些东北军阀土匪纠缠在一起了，他们长不了。跟我走吧，我给你一个团。”
孟清明冷笑着摇了摇头：“你我真的从来都不在同一个世界里。梓年，看在你我相交一场的份儿上，你放了我和那个外国人吧。”
曹梓年看着孟清明，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最后他让人把孟清明和詹姆斯放了。
孟清明走了之后，曹梓年的人问他为什么不把孟清明扣下，逼索三爷跟他们联手。曹梓年摇摇头，“没有那个必要。我估计得没错的话，明天天亮之前，山上就该打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直接把他们一网打尽。本来是想把张宗昌除了，没想到那个老狐狸派了褚玉璞来。不过算了，能一起除掉索三爷和褚玉璞也算是大有收获了。” 索三爷和苗四爷带着几百个崽子在守着最后的防线。索三爷想：决不能让他们打进寨里。他正绞尽脑汁地在琢磨能拖延时间的办法，一抬头却看见苗四爷已经打急了，整个身体都暴露在外面在射击。虽然天还没亮，但在雪地的反光下还是能看清楚是谁开的枪的，他是炮头，枪法很准，几乎是一枪一个，很快就被对方瞄上了。索三爷想伸手拉他的同时，发现对面的几只枪已经同时瞄准了他。索三爷飞快地跳起来一把扑倒了苗四爷。就在两人倒地的一瞬间，索三爷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接着后背的左侧就传来了撕裂般的疼痛。
头上一阵密集的射击过后，苗四爷抬起头来，“好险啊！多亏……大哥！大哥！”苗四爷发现索三爷中枪了，他使劲地把索三爷翻过来。
索三爷想说‘我没事’，可是一张嘴，一口血却漾了出来。
苗四爷傻了，“来人！快他妈来人！快！快！把大当家的抬回去！他受伤了！”
几个崽子赶紧抬着索三爷往寨里跑。苗四爷则留下来继续顽强地抵抗着，但他心里清楚，要想坚持到金十爷上山，很难。他在一遍遍地念叨：达摩多罗保佑我青山寨，保佑我青山寨，千万别再让他们再有增援了…… 孟清明和詹姆斯很快就到了褚玉璞驻扎的大营附近。雷五爷手下冲上来的那一千人，已经死的死、伤的伤，几乎没什么人了。孟清明看着一路的尸体，有好多都是他见过的崽子。孟清明扶起几个人，来回叫了几声，发现都已经是死透了的，他终于忍不住哭了。詹姆斯摇摇这个，晃晃那个，看也都没什么反应，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孟清明走到詹姆斯跟前，“吉米，我要去褚玉璞那儿……”
“不行！……”
“你听我说完！我有办法让奉军撤兵，也有办法让他们不杀我。你快回青山寨，那里现在一定有人需要你。你见到三爷告诉他，我等他来救我。”说完，孟清明就转身朝奉军大营去了。
“清明！清明！”詹姆斯在后面喊了两声，孟清明却头也不回地继续走着。最后詹姆斯想了一下，然后一咬牙，站起来便朝青山寨的方向跑了。 褚玉璞的人也折了两千，他掐着腰在屋里走了两圈，然后对王怀远说：“青山寨的爷们儿果然都是好样儿的。他妈的！我一万人对他们两千，竟然打了两天还没攻下来。不行，不能再等了，索三爷肯定会从其它地方调人的，我得把剩下两千人也派到山上去。”正说着，有人进来报告说来了一个自称是孟清明的人。褚玉璞一抬手，“带进来！”
孟清明被带进来之后，褚玉璞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几遍，心想：难道传言是真的？索三爷是看上了这小白脸儿才把他留下的？
孟清明说：“你们不是要抓我吗？现在我来了，让你的人撤离青山镇。”
王怀远问他：“不是索三爷让你来的吧？”
“不是。”
“你就不怕我们杀了你？”
“我有你们想要知道的国军的情报。”
褚玉璞和王怀远先是互相看了看，然后王怀远俯到褚玉璞耳边说：“他的情报也许比抓到索三爷更有用。与其继续打下去两败俱伤让国军捡便宜，不如……”
褚玉璞看着孟清明想：就是你的情报没用，索三爷这么护着你，有你在我手里，我还怕青山寨不听话吗？
“你是要我立刻撤军离开这里？”
“对，我跟你们走，只要你们离开青山寨，离开吉林，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来人！发信号，让山上的人撤下来。怀远，你带人去拔营，准备下山。”
第五十四章
五十四
索三爷被抬到了桌子上，舒郎中在给他检查伤势。舒六爷、曹八爷和秦九爷站在旁边。舒郎中说：“差一点儿就打到后心了。”
“有危险吗？”舒六爷问。
“不好说，伤在这个位置，子弹很不好取，需要很长时间。但是现在外面随时可能会有人打进来。”
“那等到老十回来呢？”
“大哥的胸腔里已经有积血了，不能等太久。”
“那怎么办啊？”
正说着，一个崽子冲了进来。
“四爷让我进来告诉大家，他顶不住了。让你们赶紧带着大当家的从山洞先撤。”
舒郎中说：“不行！现在大当家的不能随便移动。”
曹八爷拿起枪，“那怎么办？！咱们也不能就这么等死啊！走！我带着寨里剩下的人去和他们拼了！”
“你他妈给……给我回来……”索三爷忍着疼叫住了他。
“去……把老七和老么给我找来。”
冯七爷和么爷到了之后，索三爷让舒郎中把他的头扶起来一点儿，他断断续续地说：“把山上所有的……炸药都……都拿出来，然后给我布置好……之后派人去告诉老四……让他……让他边打边撤，把人引进来。和老四接上头儿……你们就带着剩下的人从山洞……走。把我留下，等你们都进了……山洞，我和他们同归……于尽。”
“不行！大哥！”
“不能把你留下！”
“俺们不走！”
“都他妈给我……闭嘴！不听我的了……是不是？忘了你们发过的……誓了？这是命令！”索三爷的声音虽然有些微弱，但气势依然逼人。大家都不敢吱声儿了。
这时门咣啷一声被打开，苗四爷进来了，“大哥，他们撤兵了！”
“啊？”舒六爷一把拉过苗四爷，“真的吗？！为什么？”
“不知道，突然就撤了。”
门又开了，一个崽子带着詹姆斯进来了。
索三爷看见他，一着急自己撑起了身体，“你怎么回来了？清明呢？”
詹姆斯冲到索三爷跟前，“哦！索，你受伤了，清明说的没错。”
“到底怎么回事？！啊……”索三爷一使劲儿，伤口又撕心裂肺地疼起来，“清明呢？！”
詹姆斯把他们回来的经过说了。索三爷听完孟清明最后嘱咐詹姆斯的那几句话之后，气得吐了一大口血，“真他妈的胡闹！”
詹姆斯和舒郎中赶忙上来按住了索三爷。然后，舒六爷把人都清了出去，立刻开始给索三爷治伤。 褚玉璞带来的人已经只剩下不到四千，他先派了大部分都是大刀会的三千人从大路下山和国军对峙起来，吸引了他们大部分的兵力。然后他和王怀远带着剩下的几百奉军钻进树林从小路撤走了。 金十爷带着人是初三的上午赶到青山的，他们先把雷五爷救了出来，然后又打败了曹梓年的部队，但没抓到曹梓年，让他给跑了。
金十爷带着先头人马往青山寨冲的时候，看见一路上只有尸体，没有碰见在交火儿的部队。金十爷想：完了！我回来晚了。他疯了一样地冲进了山寨，跳下马就开始大喊：“大哥！大哥！”
一直守在议事大堂门外的舒六爷，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别他妈嚎了！大哥受伤了，我哥和詹姆斯在里面给治着呢。”
“啊？”金十爷抹了抹眼睛，“大哥没事儿？”
“应该是没事儿。”
“那……那张宗昌派来的人呢？难道是咱们两千人把他们一万人给打跑了？”
“说来话长。你去问老七吧，我还得守在这儿呢。”金十爷离开之后，舒六爷先安排了新上来的人，又派崽子去告诉还没上来的人先驻扎在山下，等索三爷醒了再做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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