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府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这麽一大帮子美人却未必能藏得住,而且不过半日的时间里就能凑起这等规模,想必这帮舞姬是何大当家为了应付朝中那批色利薰心的老家夥特意豢养在别院中的。 喝著陈年佳酿,抚摸著身边如花美眷细软的腰肢,商怀尘若有似无的将视线投向上座的何耀光。 酒才过一巡,何耀光已经坐立不安了,虽然极力压制了,但眉目中仍旧透著一股子焦躁。 是何小公子有什麽事吗? 商怀尘抿著酒水,心中猜测著。扭头望向曹捕快的方向看了眼,眉头皱了起来。 大概是红粉醉人吧!曹捕快已经是满脸通红,在花红柳绿的脂粉堆中摇晃著身子,似乎随时可能不支倒地。 像是注意到了曹捕快的醉意和商怀尘的清明,何耀光站起身提杯敬酒。 一时间,身边的侍女们劝酒劝得越发厉害,不知不觉间半壶就已下肚。 酒水饮得急了,商怀尘也不禁有了几分醉意。朦胧间看到何耀光冲他身边的侍女们打了个眼色,心中一凛。假意多饮了几口,摇晃著身体摆出一副欲醉之态。 当商怀尘假装不敌酒力醉卧案几之时,他清楚的听见何耀光的叹气声。 待到侍者将他送回屋後,他翻身坐了起来,害怕门口有值守之人,索性翻身从窗子跃出,朝主屋方向潜去。 何耀光所居住的主屋在何家的南面,院落很是广大,但人却不多。商怀尘一路行来并没有遇到太多阻碍,只是刚踏进院子,他就想回头了。 院内传出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喘息声和呻吟声。声音清洌中透著一股子娇媚,乃是何小公子的声音。 商怀尘自诩是个君子,虽然听人壁角的事他没少干过,但这房中事却是头一遭,饶是他再厚的脸皮也不禁面上发烫,想从院中退出来。 "不听了吗?这才刚进入正题呢!" 身旁忽然多出来的气息差点惊得商怀尘失声叫出来。他扭头一看,只见一玄色衣袍的青年男子蹲在他身边,娟秀的脸上一副惋惜的神色。月光下男子面如白玉,眉目如黛,双唇血样殷红,端端的好相貌,可惜的是身上尸腐之气浓重。 "何三公子吗?" "正是。" 何三公子轻笑起来,本就端正的样貌更是显得清俊温润,让人心而往之。 "商大人若不介意,可以唤我志鸿。" 志鸿,红纸...... 原来如此。 "大人若不介意,移步花园如何?免得打搅他人。" 何志鸿边说边朝院中主屋方向指了指。 商怀尘微微点头。 两人刚行至花园内,商怀尘便立住不再前行,身旁的何志鸿见商怀尘不走,也停了下来,垂首立於一旁。 "志鸿,我且问你,陆家上下一百余口,可是你所杀?" "是。" "近来的二十三条人命,可是你所为?" "大人记错了,是二十四条人命。" 对何志鸿的反驳,商怀尘不置可否。 "你可愿服罪?" "志鸿愿意服罪,但求大人能放陆贤一条生路。" 说著何志鸿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只是见我可怜,同情於我,我才借机附了他的身,犯下这累累命案,望大人体察他并不知情的份上,饶过他。" "他若不知情,又如何杀了人?" "人都是我杀的,跟他没有丝毫干系。他只是不愿见我尸身被毁,才做下移尸此等错事。" 商怀尘见何志鸿言辞恳切,极力揽下责任以保他人平安,心中不由一软。 "你只求我放过陆贤,难道你就不担心何家吗?" 何志鸿抬首一笑。 "商大人乃是两道巡抚,人鬼两道内素有廉名。我何家虽有包庇之罪,但其情可谅,大人自是不会相为难,我又何必担心?" 商怀尘听了这话,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心中暗想:那何家果然不是平白富上那麽多代,子孙个个都人精似的,嘴上的功夫尤其厉害。 "你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的?" 面对商怀尘因为心有不甘而故意岔开的话题,何志鸿笑了笑。 "志鸿的长辈曾有幸见过大人,虽恍然间忘记了大人的名,但姓氏仍旧记得,所以归家後便把当时的奇遇讲与了家中尚还年幼的孩子们听。志鸿便是其中一人。因当年对大人的事迹印象过於深刻,所以初次见面之时便觉得应是大人您没错了。" "即是如此,你当知道我不会包庇嫌犯。" "可是大人,人都是我杀的,又何来包庇一说?" 商怀尘静静的看著何志鸿,轻轻叹了口气。 "你当我看不出来吗?那第二十四具尸体虽然尸身覆冰,但仔细摸来体温犹在,可见刚死不久。而那个时候天已蒙亮,你如何能出来?而且尸体颈部的齿痕与前面二十三具相比显得有些凌乱,与其说是刻意模仿,不如说是为了掩盖杀人的痕迹。如果我没有猜错,第二十四人是被血针插至颈部放血而死。" "大人,那第二十四人确实属我所杀。当时天已蒙亮,肚中饥饿难耐,於是一时情急之下便随便找了个人下手。又因为担心日光灼伤,动作之间未免有些焦急,这才让伤口显得格外狼狈。" 何志鸿一直淡定的表情崩裂了。他跪行到商怀尘脚边,言辞恳切的说道: "一切皆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永坠炼狱也好,魂飞魄散也好,志鸿一人承担,决不反抗。"11 商怀尘低头望著跪於地上的何志鸿,沈思了片刻,蹲下了身子,与他平视。 "若你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或许可以考虑你的提议。" 商怀尘的话又给了何志鸿希望,那如同招牌一般的微笑又挂上了他的脸。 "只要志鸿知道的,一定据实以答。" 商怀尘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别给我灌那些没用的迷魂汤。" "是。" 用手掌摩挲著下巴,商怀尘似乎在考虑从哪里问起。这次的案子疑点实在是太多,再加上何鹤延的搅和,案情的细节上简直可以说是一团模糊。理了理思绪,商怀尘决定从头问起。 "你为何会和陆贤在一起?陆家不是你的仇家吗?" 何志鸿微微颔首。 "回大人。数十年前,我与陆家来祈镇游学的陆齐相遇,一见如故。相交月余後,我渐渐倾心於他,甚至後来叛出家门下嫁。可是谁料,当初的柔情蜜意不过是欺骗我的手段,当得知我被逐出家门,不会分有家产时,他便开始冷落我。最後为了迎娶某个富家的千金,又怕我搅局,便趁我不备,用发簪刺死了我,并对外宣称我是因嫉恨自杀而死。" "可是陆贤所携的那支翡翠发簪?" "正是那支。" 何志鸿深吸了几口气,稍稍平定了下因回忆过去而有些激愤的情绪。 "父亲怀疑我的死因,将陆家告上公堂,却被官府以诬告罪名重罚。积怨之下,父亲大人他听从了某个云游道士的指点,将我埋到了深山之中、槐树之下,并在坟旁建尸坑帮我蓄阴还阳。 去年夏天的某夜,我以魂体吸收地阴月华之时被夜游山中的陆贤撞见,之後他便时常来山中纠缠於我。" 说到此处时,何志鸿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尴尬,面颊处还隐隐泛著红。 "当时我只道他姓陆,并不知道他是仇家之人。起初我也曾想过杀了他,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寂寞了,我慢慢接受了他的存在。後来我不知道他如何知道了我跟陆家的恩怨,但当他跪在我面前说愿意帮我的时候,我心动了。我利用了陆贤,利用他杀了陆家所有人,包括他的父母。" 何志鸿停了停,半晌才缓缓开口继续说道。 "我杀了他父母,可那傻瓜却一点也不恨我,还联系上了我何家的後人──鹤延来帮我。" 商怀尘叹了口气。 "如今你魂魄归体,大可与陆贤携手而去,为何又要浪费他人的苦心回来投案?" 何志鸿摇首苦笑。 "因果轮回,又哪里逃得掉?陆家之人虽都是我所杀,却是借他之手。我自是无恙,可他却这辈子再无法开口说话。 我何家向来恩怨分明,他既帮了我,便是与我有恩,我又如何能眼睁睁看著他背负杀人罪名被官府通缉?更何况,我身上尸毒深重,与我在一起,他又焉能有命?" "你倒是看得分明......"商怀尘沈吟片刻後问道,"我还有一事不明──那陆贤非你血亲,你如何能附他身体吸食精血呢?" 垂首低眉,何志鸿直率地答道。 "回大人,那翡翠发簪上吸了我的血,陆贤曾用它刺破了臂肉以血肉浸润,後又一直随身携带,我才能得以附身。" "陆贤如今何在?" 听到商怀尘询问陆贤,何志鸿急了。 "大人,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是我......" "我只是问他在哪?你急什麽?" 商怀尘没好奇的打断了何志鸿,嘟嘟囔囔地嘀咕著"小人度君子......"之类的,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面对商怀尘有些孩子气的举动,何志鸿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我把他迷晕在黎镇的客栈了。" 商怀尘"哦"了一声後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翻了起来。约摸过了快半炷香的时间,他才缓缓开口。 "何志鸿,你与陆齐之间本是私人恩怨,却牵连到无辜民众枉死。本官念在你杀孽虽重却仍一心向善,且已修至半妖之身的份上,判罚你去血池地狱带罪修行直到杀孽尽化为止,你可服?" 愿意为会被打到魂飞魄散的何志鸿呆了,痴傻般望著商怀尘张阖著嘴。 "看我做什麽?你已是半妖之身,本就不属於我能管辖的范畴,我只能给你这样的判罚。" 商怀尘没好气的哼了声,仿佛在斥责何志鸿的不知好歹一样。 "大人,那陆贤他......" "小叔公不必担心,就是您不求商大人,大人他也不会对陆贤做什麽,毕竟没有证据。" 说这让人咬牙切齿之话的人正是本该在房中同何耀光翻云覆雨的何鹤延。 "商大人那麽廉明之人,是断断不会仅凭臆测就给人定罪的。" 怎的就出来了? 何鹤延的话让商怀尘倍感憋屈,他不怀好意的瞥了眼将何鹤延半搂半抱在怀的何耀光,恶毒的想著是不是这位精力不够才让那精明过头的小鬼有体力出来找他的晦气,心里琢磨著定要在临走之前定要好生替"精力不济"的何大当家补补,以消心中的这口怨气。 "何小公子如何就能断定商某手中没有证据?" 何鹤延笑呵呵的回道。 "呵呵,若是有的话,那曹姓的捕快如今就不会如此逍遥的醉成一滩烂泥了。" 不意外自己等人的身份曝光,商怀尘轻松的陪著笑,只是这笑同何鹤延一样,虚假得让旁人看著都觉得难受。 "商大人,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小儿的无礼。" 何耀光一脉谦和的倒著歉,可商怀尘却看不出他有丝毫的诚意。若真是有诚意,何必等到那何鹤延说完呢?本想调侃他几句,但转念想想,自己跟一个小辈计较也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於是商怀尘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没有往心里去。 "大人不好奇我与那陆贤是如何相识的吗?" 何鹤延无论表现得多麽精明世故,毕竟年岁轻,免不了有些争强好胜之心。 "那些个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我可没什麽兴趣。" 这话倒没有说假。 陆贤与何鹤延是如何相识确实与案情无甚大的关联,而且若要说人与人的相识总不外乎那几种,知道与不知道差别并不大。 被驳了兴致的何鹤延孩子气的撅起了嘴。 看到他孩子的一面,商怀尘又不由的想到了最初见面的时候。心中对他借帮助何志鸿之际,不惜以性命相胁,乘机试探何耀光的大胆做法多了份激赏。但激赏归激赏,跟怨愤无关。 商怀尘顺风一振衣袖,首次倨傲的摆出官架。 "夜深了,本官要回去休息了。何志鸿,本官且给你三日的时间了断红尘。三日後,阳城归来客栈,本官等你前来。至於你二人......"商怀尘抬手指向何家父子,说道,"何家虽素来乐善好施,但此事之後阴德尽毁,该如何做自个看著办吧!" 说完潇洒的转身离去。 12 什麽叫出人意料?什麽叫不可预期? 曹捕快算是见识到了。就在他还在跟宿醉的头痛纠缠的时候,案子告破了──所有案子均系何三公子所为,且他不日将回到阴间受罚。 午时刚过,曾经的嫌疑人陆贤也迫不及待的回来投案。 这人不都跑了吗?怎麽一个个又回来了? "他无恙。" 知道陆贤来了,那如今看来格外高深莫测的商大人抛下这句不知所以的话连头也不抬。而那陆贤似乎还听懂了,咚一下跪在地上,响头磕了一个又一个。 "......" 曹捕快纳闷的看著陆贤跟拜菩萨似的拜著商怀尘,眼神那叫一个感激啊! 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他将目光转向了在场惟一能开口解释的人,可对方愣是连眼皮也不眨一下,权当没看见般自顾自的喝著上等香茶。 陆贤磕完了头,额头上一片鲜红,他仿佛不知道疼一样,摸都没摸一下,跪在地上朝商怀尘一通比划。 曹捕快都不明白是啥意思,那好像无所不知的商大人就又开口了。 "屋里。" 如此没有明确指向的两字,陆贤还真明白了,撒丫子冲了出去。 曹捕快蒙了。 这种程度的交流果然不是他这种粗人能够明白的,太高深了! "午後启程回去。你去收拾收拾吧!" "哎?" 这就回去吗? 曹捕快那自睁开眼睛後就没怎麽闭上的嘴又张开了。 "怎麽?舍不得这的美人?" 看见商怀尘那不怀好意的坏笑,曹捕快一抖,连连摆手。 "不是,不是,只是......只是可惜了那些酒。" 说到那些陈年佳酿,商怀尘也惋惜般的叹了口气。 "今日你我呆在这,只怕也没人招呼。" 说到此处,商怀尘忽然勾起了嘴角。 "这几日,何大当家和那何小公子都会很......忙。" 说完,商怀尘"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那笑容......曹捕快以他家知府大人的乌纱帽作担保就只有两个字能形容──"淫荡"。 不过,不管"淫荡"还是别的什麽,曹捕快都不是特别关心,比起什麽事情能让那位商大人露出那种笑容来,他更关心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麽,为什麽一度变的很辣手的情况一下子柳暗花明,案子突然告破? 他望向上首那故意卖巧闭口不言的人。 这回去的路上究竟能不能问出来呢? 曹捕快无奈的叹了口气。 只怕是很难吧! 此时的何府主屋内...... "我......我不行了......不要了......" 帷帐内,少年扭动著雪白的身体想要离开床,可才探出一个头就被扯了回去。 紧接著帷帐一阵剧烈的晃动。 "爹......你饶了我吧!我不行了......" 少年哭泣著告饶,嘶哑的声音却显得格外情色。覆盖在少年身上的人没有答腔,而替代回答的是帷帐更剧烈的晃动。 "啊──" 男人一声嘶吼,身体猛的向前一挺。 少年惊叫著,身体一阵颤抖。可还没等他稍稍喘口气,男人又抱上了他的腰。 "......爹......爹......我......我真的不行了,再做......再做我一定会死的......不要......啊──" 伴随著少年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喜悦的尖叫,屋内的春色又拉开了新一轮序幕......
4/5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