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能撑过来，我怎么不行？"莫伊拉擦去泪水，高傲地抬起头，"好歹也曾经是族里最强的战士！好了，不说这些。克雷索一会儿需要休息，你不是来看他的吗？趁着现在他精神还好，有什么话就现在说出来吧。"
"......我想和他单独谈谈，请大家暂时回避一下。"
很快地，房间中只剩下我们两个。
法莱恩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旁。
"法莱恩......"
"这个就是缘分吧，你竟然遇到了我的姐姐。我本来打算把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在心里，阿黛丽有她自己的生活，而我也有我应尽的责任。"
"我一直以为你是老国王的儿子......"
"我们是朋友。"他接着我的话说，"我们彼此敬重对方。他是个很大胆的人，我没想到他会在临终前将整个王国托付给我，要我以他养子的身份接替这个位置。"
"这样做一定会受到非议的啊！"
"早就过去了，现在我不是做国王也好几年了吗？"他轻轻地笑了，"你跟他有点像。表面来看你是个文静的孩子，却总是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你知不知道这次你受伤的事把我们都吓坏了？尤其是你姐姐。当她发现你浑身是血倒在神殿中的时候，差一点晕过去。之后更是每天都在照顾你。哎，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从未见她这么热心对待过我......"
他用一副哀怨的眼神看着我，我赶紧把目光转向其他方向。
"你自己伤成这样还不够，竟然还带回来一个......那个才是棘手的事情。"
"带回来？谁？我把谁带回来了？"
我突然紧张起来。
"魔公爵，艾利恩。"
"什么？！"
我从床上弹起来，完全不理会身体的疼痛，紧紧抓住法莱恩的胳膊，问道："怎么会是他？！"
法莱恩不答反问："我听说你现在已经有资格做掌典祭司了？"
"这跟我带回来的是‘他'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法莱恩叹道，"斐路希的灵魂现在不是已经在你体内了吗？"
"你......你......什么意思？"
"那是一个秘密，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秘密。有谁会想到呢？人民所敬仰的伟大的圣王居然和魔界三强中的暗夜公爵是......恋人关系。"
"恋人关系？那个、那个......斐路希和艾利恩？！"
"不相信是吗？我本来是不应该知道的，我那时还很小，而且被族里的人冷落。但是，偏偏就那么巧，有一次我偷跑出去，在坎特拉湖的湖边，被我看见他们两个人在接吻，而我左臂上的伤疤就是为此付出的代价。"
"难、难以置信......不对，你被发现后......艾利恩居然只让你受了一点伤？！"
"是斐路希，斐路希阻止了他。要不然我可能真的就死在当场了。"法莱恩停下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臂。
"其实魔公爵下手一点也不留情，即使斐路希亲自为我疗伤，仍然在我的左臂上留下了这个痕迹。"他自言自语道，"我后来又跟他们见过很多次，我一直深信他们是一对彼此深爱的恋人。但直到大陆之战开始之后，我才知道他们一个是人类的圣王，一个是魔界的公爵......"
"他们是夙敌啊！"我提高声音道，"艾利恩率领军队侵袭大陆，而斐路希在最后的时候把他封印！他们、他们怎么会是......"
"你和艾利恩有直接接触，难道就没听出什么来吗？"
我愕然。
[谁让你的外貌与他如此神似......]
[你怎么会......看着我！不记得我了吗！]
[我最爱的......斐路希......不想回答我吗？斐路希？千年前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你仍然要这么对我？！你一句话也不解释......是默认吗？默认你背叛了我！]
之前的经历一幕幕从我脑海中闪过，我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慌。
"没有......我不要再想下去了......"我拼命地摇着头，"这些跟我都没有关系！"
"你的体内有着圣王的灵魂啊，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圣王就把魔公爵带回来了。"法莱恩严肃地看着我，"你已经不再单单是一个克雷索，同时也是圣王！"
"请你出去......"
"克雷索......"
"求求你......"
我蜷缩起身体，不停地颤抖。
"......好吧，我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考虑。"
我听到他起身向外走，忽然又停下来说："帮我转告斐路希，艾利恩就在你旁边的院子里休养，他伤得比你重，还没有醒。"
随后，他便走了。
房间中只剩下我一个人。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
三十一、对抗
整整一个星期，我持续着高烧。
梦魇一直纠缠着我，我数次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一身冷汗。
不知道过了几个夜晚，当我再次挣扎着醒来，月亮已经高高地挂在夜空中，一抹漆黑的身影斜倚在落地窗旁。
"谁？"
我艰难地撑起上半身。身上的伤虽然几近痊愈，体力却没有完全恢复。我的动作略显迟缓，漆黑的人影迅速走过来，扶住我。
"谢谢......"
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眼，一瞬间因为脑海中涌现出来的复杂情绪而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斐路希。"我感觉他的手抚摸着我的脸颊，他有些迷茫地看着我，说："你不是斐路希。但你也是他。"
也许看到了我眼中的怨恨，他的手离开了。
"如果你是来见斐路希的，很遗憾，我不会让你如愿。"我恨恨地说。
"你们的个性完全不一样，你只是个莽撞的孩子。"艾利恩俯视我，面无表情，"我是来找你的。"
"有何贵干？"
即使知道他不可能加害于我，我仍然向后靠了靠。在我的潜意识里，艾利恩是个绝对危险的存在。
"我只是来告诉你，我准备出征。"
"是我幻听吗？你？"我提高声调，几乎是用喊的，"出征？你还想对这片大陆做什么！"
"我已经和你的国王做了约定，我会协助他阻挡魔族的进攻。"
"凭你？一个魔族！一个纯种又高贵的魔族！"
我歇斯底里地反驳他，他突然一个健步走上前来，一把抓住我的下巴，我被迫抬起头与他对视。
"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的灵魂揪出来，让斐路希享有这个身体！"
他的眼睛充满了愤怒的神情，我被他掐住下颌不能反驳，于是挥动着双臂努力想挣脱他的钳制。他看我的眼神一沉，紧接着，他用唇封住了我的口！
我由于震惊而呆在了当场。
我不是第一次被人吻，但是这个吻太过霸道，属于这个男人独特的气息迅速包围了我。我感到无比惊恐。
"呜......"
任由我挣扎也摆脱不了这个男人的控制，他在我口中恣意妄为，仿佛要从中吸取我的灵魂，将之啃食殆尽！而他的手也探进我的睡袍中，不安分地摸索。
该死的！有什么能让他从我身上离开！一根棍子或者其他什么的都好！
我焦急地想着，手无意识地伸向空中。一个物件刚刚从我脑海中闪过，下一刻我的手心便感到一股暖流。我迫不及待地挥动手中的什物--
艾利恩从我身上飞了出去，撞在对面的墙上。他的身体被一个银色的光束束缚着，光束的另一头连接着我手中的东西。
"乌苏特......！"
我手中拿着的正是法杖乌苏特，原本幽蓝的水晶球现在发出银色的光束，将魔族公爵牢牢地束缚起来。
艾利恩显然有些吃惊，但他很快冲破了乌苏特的辖制。银色的光束消失了，只余下我紧紧握在手中的法杖发出的幽蓝色的光。
"哼......你要感谢你体内斐路希的灵魂，法杖乌苏特从来不会听从人类的召唤。"
艾利恩说着，往前迈进一步。
"别过来！"
我用乌苏特指着他。
"也罢，今天就先放过你。"魔公爵冷哼一声，转身出门，"你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你体内还有斐路希的灵魂，我劝你别轻举妄动，等我替他守住他为之奉献终生的地方，再回来找你！"
屋内恢复了寂静，除了我自己喘息的声音，再无其它。
"这简直糟透了。"
我低声咒骂。
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穿好衣服，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屋子。一路上侍从以惊恐的眼光看着我。
"克雷索大人！您怎么起来了？！"
"法莱恩......王上在哪里？"
"王上已经前往议事厅......"
我成功地在法莱恩前往议事厅的路上截住了他。
"克雷索！"
"我听说你和艾利恩做了约定？"我稍微定了定心神，问道。
"......他找过你？"
"是真的吗？"我有些急促地说，"你相信他？曾经让大陆陷入黑暗与恐慌的魔族！"
"你太激动了。"法莱恩皱起眉头，"冷静点！"
"但是......！！"
"克雷索，你认为单凭人类的力量能抵挡魔族多久？"
我怔住。
"我们需要他，虽然也许这样做让你难以接受，但是为了我国......甚至大陆的民众着想，暗夜公爵是不可或缺的一个力量。"法莱恩拍拍我的肩膀，"我召集了紧急军事会议，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暂时先回去休息吧。"
"......艾利恩......也参加这个会议？"
"不，他昨天晚上就动身了，他没跟你说？"
"动身了？去哪里？"
"拉乌拉大裂谷方向，我国与贝鲁迪帝国的交界，那里的魔族规模最大。"
我沉默不语。看着法莱恩的身影渐行渐远，我转身奔了出去。
他在贝鲁迪帝国边境！
当我带着随行的提箱骑上飞行龙的时候，德沃克--皇宫的内务总管--已经得到消息，匆匆赶来。
"克雷索大人！您要去哪里？！"
"德沃克，转告王上和我姐姐，我去找暗夜公爵！"
"大人！您不能擅自离开首都！请您下来！这样做太危险了！"德沃克大喊道。
我没有理会他，驾着飞行龙向北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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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法西利奥王国多山丘的地形相比，贝鲁迪帝国拥有广袤的平原地区。越接近贝鲁迪帝国，王国地势渐低，森林越是茂盛，富饶的平原便隐藏在这层层密林之后。
我乘着飞行龙连夜兼程，三天后终于抵达拉乌拉大裂谷。大裂谷在接近两国边境的地方变得窄小，最终愈合。附近森林繁茂，原本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景象。而现在的情况，饶是我游历颇丰，也不禁瞠舌。
颓靡的枯木随处可见，焦黑的土地翻涌着。四处尽是毒气沼泽，绿色的气体弥漫在低空，所及之处将所有生命物体吞噬殆尽，有毒的物质正在侵蚀着这片地方的生气。然而不止这些，低等魔物潜伏在沼气的伪装中，贪婪地盯着误闯这片禁地的牺牲品。
大地在悲鸣。
我在一处尚未被侵蚀的平坦地带降落。一路上巡视过附近地带，都没有发现艾利恩的踪迹。我懊恼地放任自己躺在落叶上，看着头顶阴沉的天空。
这样千里迢迢追寻着暗夜公爵，到底是我自己的行为还是潜意识中斐路希的行为呢？
艾利恩很可能是杀害我养父母的凶手，而这样的他竟然是斐路希的爱人。这些天来，斐路希的记忆有时候会混淆我，让我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自己，还是他。
我在落叶上辗转反侧。
飞行龙突然焦躁起来，我急忙起身安抚它，然后，我听到了从附近矮丛中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乌苏特！"
银色的法杖立刻在我手中现形。自从斐路希进入我的身体后，乌苏特似乎确实如艾利恩所说，不用咒语就能回应对我的召唤。我紧紧握住乌苏特的杖身，环视四周。除了声音之外，我见不到对方的身影。我不知道对方的数量有多少，但他们至少从三个方向对我虎视眈眈。
风带着污浊的空气开始转动，迷雾一般的绿色沼气渐渐聚拢过来。
我翻身跃上飞行龙，龙拍打着翅膀准备离开地面--
来了！
第一只巨型猛兽飞速扑来，接着第二只、第三只......余下的几只也按捺不住紧随而至！但它们都未能接近我身，就被我设下的防御魔法弹飞出去。
飞行龙带着我在低空驻足半刻，我清楚地看到地面上露着八颗獠牙的家伙们恼怒地狂吠。这些头上有三对眼睛、长着细长耳朵的犬型兽，已经不是地面上原有的生物，它们来自于魔界，是魔界有名的残忍的捕食者，牙狼。它们和狼一样有着群居的习性，在地面上很少有猎物能够逃脱它们的追捕。
这附近应该有几个小镇，但是看这样的情况，不知道还有没有幸存者，我不禁想。
我朝着一个镇子飞去，没多久就看到它了。但正如我料想的，这里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地面黑压压的一片，数不清的拉乌姆栖息在建筑物及街道之上，视线所及的部分全部被它们所覆盖。
拉乌姆是背后长着类似蝙蝠翅膀的魔物，擅长飞行，我曾经遇到过。尽管不是特别令人畏惧的魔物，不过如此规模的数量仍让我颇为惊讶。而且不幸的是，它们似乎已经发现我的存在。"吱、吱"声此起彼伏，有几只率先张开翅膀离开地面的附着物，几秒之内，成群的拉乌姆犹如黑色的蛛网向我移动过来！
我操纵着飞行龙直奔高空。趁着它们没有追赶上来的时候，我发动火焰的魔法，大量火元素急速聚集在法杖乌苏特的周围。
"能烧尽一切的火焰啊，宛如蛟龙般降临吧！"
霎时，一条火龙蜿蜒而下，旋转着吞噬掉它碰触到的每一个物体，低空因而形成一片火海。拉乌姆尖锐的叫声不断冲击着耳膜，尸体焦糊的味道随着上升的气流弥散在整个天空。
我无心恋战，因为拉乌姆这种生物很执拗，猎物不到手它们绝不死心。但我终究晚了一步，因为就在我的前方偏下的位置，另一群拉乌姆已经涌上来。
"真是死性不改。"我低咒道。火元素再次聚集在乌苏特周围--
接下来的发展出乎我的意料，从天而降的迅雷无情地穿透每一只拉乌姆，它们有些甚至连临死挣扎的叫声也来不及发出就直直落下地去。不仅是天上飞的，哪怕是在地面上停留尚未飞起来的拉乌姆也无一幸免。
大地陷入一片黑色的死寂。
我还未从震惊中回过味来，一阵狂风从上方袭来，我立刻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阴影之下。
"人类！远离这里！"
我闻声抬头望，由于逆光我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只看到一对巨大的翅膀。
"前方有你们的聚集地，跟我来。"他说着，飞到我身前。
"你......你是魔族！"
原来我以为是飞行兽的翅膀赫然长在对方背后！这对巨大的翅膀伸展开来竟与飞行龙的双翼不相上下。他岩石色的肌肤上覆盖着战甲，手指像利爪，而脚部完全就是兽爪形状。
"少罗嗦，跟上来。"他不耐烦地说。
"我从法西里奥的皇宫来，带我去见暗夜公爵！"
他回头看看我，不冷不热地回答道："能不能见到他，要看你的运气了。"
三十二、边境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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