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寒青——

相忘（二十五）

"妈妈，我该要怎麽办才好？！"庄楚云把头埋在母亲的手边，痛苦的低声询问，就在刚才，程然打来电话，告诉了他景轩要出国的事。
"妈妈，我什麽也没有了，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我是真的喜欢景轩，但我宁愿重新开始，不要喜欢他，也好过这麽多人都痛苦。"
"妈妈，我该怎麽办，请告诉我该怎麽办？"
"妈妈，请你告诉我，你还在生气吗？原谅我吧！"
"妈妈，我是多麽想再听到你的声音，请和我说说话。"
"你的儿子现在很痛苦，他不知道要怎麽办才好了，妈妈！"庄楚云一声一声呼唤著沈睡的母亲，眼泪沾湿了床单。
感觉到有什麽想要为他擦去泪水一般轻微的划过脸颊，庄楚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接著又有了第二下，他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著母亲的手，手指动了，一下，一下。
"妈妈！"庄楚云欣喜若狂的握住母亲的手："妈妈，你等等，我这就去找医生来！"
庄楚云的母亲奇迹般地恢复了意识，不过两天就恢复了语言功能，上半身也可以活动，虽然不怎麽灵活，但就医生说已经是奇迹了，医生说这都是因为病人有著强大的意志力，不断地想要说话，想要恢复才能出现这样的奇迹。
医生说可以把病人接回家，每天做肌肉按摩就行，慢慢的就会康复起来，虽然身体可能不会像从前那样灵活健康，但康复後生活自理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於是庄楚云就把母亲接回了家，他一直希望有一天母亲可以康复出院，他也一直以为或许永远都不会有这一天了，但没想到真的盼到了这一天，庄楚云高兴的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妈妈，我们到家了。"庄楚云打开家门的时候这样对母亲说。
坐在轮椅里的母亲笑了笑，眼里闪出喜悦的泪花，这个家，已经多久没回来过了。
庄楚云把母亲抱进卧室放在床上，为他盖好被子，又端来水，放在母亲触手可及的地方。
"妈妈，从今以後我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再也不会让你辛苦了。"庄楚云紧紧地握著母亲的手。
"妈妈，我现在已经可以工作了，能赚钱了，你以後再也不用辛苦，只要享福就行了。"
"太好了，妈妈，太好了。"眼泪从庄楚云的眼里不住地流下来，声音也哽咽了："你能康复起来真是太好了，我...我...对不起。"
苏月娟抬手擦去儿子脸上的泪水，慢慢的摇了摇头，然後一字一顿的说："这些年..你受苦了，好孩子。"
"没有，我很好，妈妈。"庄楚云笑了笑说："你现在什麽都不用担心，只要好好休息就行，我以後一定会好好孝顺你，再也不顶撞你了。"
"我去弄点吃的，你先睡一会儿，我弄好了叫你起来。"庄楚云把母亲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为母亲盖好被子，才转身离开。
苏月娟想要说些什麽，但刚刚才恢复语言能力的她要说话还是很吃力的，所以她只好看著儿子离开了房间。
庄楚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给梁景轩打电话，他觉得应该自己告诉景轩他母亲恢复的事，毕竟这一开始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庄楚云知道景轩听到这个消息後一定会高兴，但没有想到景轩竟然在电话里就泣不成声了。
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景轩不断的重复著这句话，哭了好久。
庄楚云一直喜悦的心情突然冷却了下来，开始隐隐作痛，对於景轩，他还是什麽也做不了，只是希望这件事给他带去的伤害可以就此磨平，再也不要成为他的恶梦。
当景轩亲口告诉庄楚云他要去美国的事时，庄楚云竟无话可说，庄楚云痛恨无力的自己，又是内疚又是痛苦，虽然母亲恢复了，但问题依旧没有解决，能不能接受他们是一回事，只是，这几年来他的拒绝不断地伤害著景轩，又怎麽有脸再开口要求景轩和他一起去面对说服母亲的问题，而母亲的态度怎样，这又是另一回事，事到如今，怎麽能再让他受伤害。
庄楚云觉得自己还没有厚颜到那种地步，所以，只有选择沈默。
苏月娟很敏锐地发现到儿子低落的情绪，尽管楚云在她面前总是极力的隐藏，但她还是清晰的感受到了。
她向儿子招招手，要他坐到自己身边。
"有什麽心事吗？！"苏月娟的语言能力恢复了不少，已经可以比较流畅的说话了。
"没什麽，妈妈，工作有点累，不用担心。"庄楚云笑著拍拍母亲的手，让她安心。
"是因为景轩吧！"苏月娟我住儿子的手，她看见楚云先是惊讶又接著黯淡下去的眼神，更加的确信了。
庄楚云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沈默不语。
"其实，第一天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了。"苏月娟的眼神变的柔和："只是，那个时候我说话还不太方便。"
"妈妈.."庄楚云想要说什麽，但被母亲用手势制止了。
"我虽然昏迷不醒了这麽长时间，但并不代表我完全没有意识，其实，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得见，只是我没办法回应你们而已。"
"我一直都知道的，你出国了，不在我身边，我都知道的，我有多痛苦啊，明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吃苦，却什麽也做不了，真是太难受了。"苏月娟说著眼睛湿润了。
"妈妈！"庄楚云握紧了母亲的手："我并没有吃苦的。"
"你走了以後，我很寂寞，又寂寞又难过，就像一个人在一间黑漆漆的大房间里一样，什麽都没有，我很害怕，但有一天，来了一个孩子，他还带来了一束白百合，我看不见，但我可以问到它散发出的清淡的香气。"
"那个孩子啊，他开始总是不断的道歉，说些请求我原谅的话，还说不是你的错，都是他不对，叫我千万不要生你的气，他告诉我你去外国是学习，很快就会回来的，让我不用担心，安心养病就好。"苏月娟笑了笑继续说道："真是个傻孩子啊，天下的母亲哪有会责怪孩子的，我想告诉他我早就不生气了，但我说不了话。"
"那个孩子，经常会来看我，在你还没回来的那段时间，都是他来医院照顾我的，经常会一天一天的呆在那里跟我说话，即便我没法回答他他也不在意，他给我读报纸，讲一些外边发生的有趣的事，有的时候还会唱歌给我听，但最让我高兴的是，他还会时不时地说起你的事，告诉我你在法国的情况，说你很好，让我安心。"
"每当这种时候，他说完总会沈默好久，然後又说些对不起之类的话，我早就不怪他啦，但我却没办法说出来，我著急啊！"
"妈妈.."庄楚云痛苦得眯起眼，他知道母亲说的人是景轩。
"後来你回来了，他也不再来医院了。"苏月娟痛苦的抽了抽鼻子："你说的话我也都有听到阿，楚云，我知道你难过，我很痛苦，我这才知道你们受了多麽大的伤害。"
"景轩是个好孩子，妈妈很抱歉，因为妈妈的固执，让你们这几年来受了那麽多苦。"泪水从苏月娟的眼眶中溢了出来："楚云，对不起，都是妈妈不好！"
"妈妈，别再说了。"庄楚云为母亲拭去泪水："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对，没能考虑到你的心情，是我不好。"
"楚云。"苏月娟看著儿子，心里万分难过。
"别再说了，已经都过去了，你能好起来就是最好的。"
"好好休息吧，妈妈！"庄楚云的眼神温柔而忧伤，他为母亲盖好被子，轻轻带上卧室门。

相忘（二十六） 完结

夜幕开始降临，这块被城市遗忘的地方又沈寂在静谧中，庄楚云若有所思地靠在窗户边，只要一抬眼就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小公园。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发出蓝光并轻微的震动著，自从母亲回家以後庄楚云就把它调成震动了，他害怕影响到母亲休息。
"喂？！"来电话的是程然，庄楚云拿起手机去了阳台。
"景轩的飞机是後天下午的。"程然这样告知。
"哦。"
"哦什麽哦！"程然焦急的提高了声音："你想点办法啊，就这麽看著他走！"
"以前你拒绝景轩，是因为阿姨的事，现在阿姨已经康复起来了，你不觉得你应该做些什麽吗？！"见庄楚云不说话，程然继续说道："只有你才能留住景轩！"
"你叫我怎麽说得出口，先前因为母亲有病所以拒绝景轩，现在母亲康复了又可以接受景轩了，这样不太自私吗，自始至终都没有考虑到景轩啊，你叫我怎麽能再....."
"你在说什麽傻话啊，庄楚云！"程然不耐烦的打断了庄楚云："亏你也意识到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是多麽可恨了，那你还不赶紧补救，你不觉得你应该做点什麽吗？！"
"景轩去美国可都是为了你，你能看著他继续痛苦吗，既然事情有了转机，你难道不应该做出最起码的努力吗？！"
"对，你说的对！"庄楚云的眼神又迷茫痛苦变得坚定："我必须去的。"
"这还差不多，景轩现在在海边别墅，你直接去哪找他吧！"程然告诉庄楚云景轩的所在。
"我想现在就去，可这样我母亲就没人照顾了。"庄楚云为难的说道。
"你把钥匙放在门框上，我去替你照顾阿姨，你赶紧去景轩那里吧！"程然豪爽的说道。
"谢谢你了，程然！"庄楚云真诚的道谢，这些年，许多事，他都要感谢程然的。
"谢什麽啊，不过这次你要好好待景轩，再让他难过我可不绕你！"
"放心吧！"庄楚云下定决心般的微微皱起眉。
梁景轩把跟来别墅照顾他日常生活的佣人和保镖都打发回家去了，他想自己安静的过一个晚上，然後明天回家去收拾一下去美国的行李。
门铃响时，梁景轩以为是程然来了，开门之後才发现，居然是楚云。
"楚云，你怎麽来了？！"梁景轩的眼里有一丝惊讶也有一丝欣喜，但更多的还是想要逃避的痛苦，要知道他做了多麽大的努力才下定决心要离开这座有楚云在的城市的。
"景轩！"庄楚云上前一步，紧紧抓住梁景轩的肩膀："景轩，你不要去美国好不好？！"
"什麽，你说什麽？！"梁景轩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做了那麽多伤害你的事，我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没资格向你提出什麽要求，但是，我还是厚著脸皮来到这里，我希望你不要去美国。"庄楚云痛苦的皱著眉头说下去："我母亲现在康复了，也不反对我们的事了，这样的话，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留下来吧！"
"阿姨，她不反对了？！"梁景轩有些迟疑的问道，他似乎不敢相信事情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专机。
"是，我妈妈说很感谢你这几年去医院照顾她，说你是个好孩子，不再反对我们了。"庄楚云直直的看著梁景轩的眼睛，然後愧疚的说："景轩，这些年我一直以母亲的事拒绝你，疏远你，伤害你，真是非常对不起，我本不该厚著脸皮来这里，我不想让你觉得是因为母亲好了我才再接受你的，但我...我不能这样看著你走，我不想再放开你的手了，我爱你，我一直爱著你，从未改变过，别去美国吧，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让你幸福！"
"楚云！"梁景轩看著庄楚云起誓一般的眼神，忍不住哭了出来，就像是被判了比死刑更绝望的无期徒刑的犯人突然被宣布无罪释放一样。
"景轩，对不起。"庄楚云又是内疚又是怜惜的抱住景轩略显单薄的身体，深情的亲吻他的头发。
"不要道歉啊！"梁景轩抬起著含著泪水的眼睛，看著楚云，心中充斥著难以言喻的感情，不断膨胀，他抬手抚摸楚云棱角分明的脸，终於可以在这个人身边了。
"我哪里都不去，就在你身边！"梁景轩笑著说道，脸上的泪却依旧止不住，也许太高兴了反而会想要哭。
"谢谢！"庄楚云俯身亲吻梁景轩脸颊上的泪痕，轻柔而细致。
庄楚云没有回家，半夜，他睁开眼想要好好看看睡著的景轩，毕竟，已经很久都没有仔细看过景轩了，但让他意外地是本以为已经睡熟的景轩，也正看著他。
"怎麽了？还没睡？！"庄楚云把景轩搂进怀里，温柔的抚摸他的头发。
"你不是也没睡吗？！"梁景轩把头埋进庄楚云的胸膛，淡淡的说道。
"嗯，我想好好看看你！"庄楚云说著抬起景轩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景轩美丽的桃花眼在夜里格外明亮，有著星辰一般的光辉。
"我爱你，景轩！"庄楚云说著吻上景轩的额头，深深地一吻，只为传递自己的心意。
"我也爱你！"梁景轩回吻了庄楚云，他觉得很安心，只要能在楚云身边，他这一生便再无所求。
"如果有一天我老了，变丑了，你还会爱我吗？！"梁景轩突然问了个傻问题。
"爱啊，傻瓜，等你变老的时候，我也已经老了，你担心什麽啊！"庄楚云更加用力的抱紧景轩，他知道，自己给景轩带去了很多痛苦和不安，以後他一定都会补偿他，加倍爱他。
"嗯！"梁景轩安心的笑了。
梁景轩的左手和庄楚云的左手在胸前心脏的位置相握，即使睡著了也没有放开，相握的手不放开，一辈子都再不放开了。

（完）
PS：终於完成了《相忘》，又是喜悦又是寥落，真是复杂的心情，但高兴的心情还是要多一些吧，非常感谢这段时间一直支持我的朋友，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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