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事吗?"梁景轩漫不经心地问道。 "老爷请大少爷回本宅一趟。"王管家不紧不慢的说道,言行举止极具上流社会的礼仪规范。 "我也很想回去看望爷爷,只是工作太忙了,等我忙完这一阵子一定回去。"梁景轩假装为难的说道。 "老爷说不管大少爷有多忙今天也一定要去,车子已经等在外面了,大少爷什麽时候可以走,通知一声就行。"王管家面不改色说道。 "那现在就走吧!"梁景轩说著站起身来,既然逃不掉了,那就去吧。 下了楼,果然已经有车子等在那里了,黑色的劳斯莱斯加长车,威严而有气派,是爷爷喜欢的典型,梁景轩叹了口气。 "我要自己开车去!"梁景轩瞥了劳斯莱斯一眼,慢悠悠的说道。 "老爷吩咐一定要让您坐车过去。"王管家一本正经的说道。 "难道我都已经答应要去了还会半途溜掉吗!"梁景轩不满的提高了声音。 "请上车吧,大少爷!"王管家丝毫不为所动,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哼!"梁景轩冷哼一声,只得上了车。 梁景轩的爷爷住在市郊的一所庄园里,视野开阔,空气清新,单说环境的话,梁景轩还是很喜欢的,小时候也愿意去玩,只是长大後便渐渐疏远了,自从爷爷插手楚云的事後更是不去了,所以现在,梁景轩一看见庄园用石头砌成的高墙时便觉得很不自在。 半明半暗的卧室里,梁老先生正躺在摇椅里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才缓缓睁开眼睛。 "你来了!"梁老先生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孙子说道。 "是,爷爷。"梁景轩礼貌的答道,态度还算谦恭,对於爷爷,这个掌管著梁家一切的人,他始终还是敬畏的。 "我找了你这麽多次都不肯来啊,是长大了啊!"梁老先生说著又闭上了眼,毕竟已经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再怎麽精神饱满也还是力不从心了。 "并不是这样的,爷爷,只是最近真的太忙了!"梁景轩解释道。 "呵呵..."梁老先生笑了两声,然後挥挥手示意一旁的王管家退下。 王管家鞠了一躬之後,迅速的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房间。 "坐下啊,景轩!"梁老先生指指自己身边的椅子,对孙子说道。 梁景轩没有说话,静静的在爷爷身边坐了下来。 "你从小就聪明过人,一定知道我今天为什麽叫你来吧!"梁老先生用老迈沙哑的声音说道。 "孩子大了,不好管了,听说你不久前还和你父亲大吵了一架。"梁老先生见孙子不说话,就继续说了下去:"罢了罢了,景轩啊,你从小就不是一般的孩子,不是能管得了的孩子,不过我很喜欢,年轻人嘛,就应该有个性,有想法,中规中矩的成不了大器。" "就是因为这样,我们对你大都采取放任政策,你的爱好也好,想法也好,都不太加以干涉,随你喜欢,你是有资本做你想做的事的,可是..."梁老先生的目光变得深沈,表情也严肃起来:"这并不是说,无论你做什麽我们都不会加以干涉,随你胡来,明白吗?!" 梁景轩微微皱眉,依旧没有说话。 "知道我当初为什麽把庄楚云送往国外吗?!" "知道。"梁景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牙齿也紧紧咬住了嘴唇。 "公司的新开发区的设计是他接手的?!" "是。"梁景轩咬了咬牙,说道:"您不都已经知道了吗!" "新开发区的设计图我已经看过了,做得不错,他,也已经长成有才华的年轻人了!"梁老先生依旧不紧不慢的说著。 "尽管不错,但我希望这是我们梁氏集团最後一次和他接触了,明白吗,景轩。" 梁景轩紧紧咬住下嘴唇,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开始在他嘴里弥漫开来。 "景轩,你是我的孙子,我是疼爱你的,所以,我并不希望采取什麽极端的措施,我不想这样做,你,明白吗?!"梁老先生表情平静的说著,时间赋予他这种不被任何事所动的平静,平静的近乎残酷。 "我明白。"梁景轩终於开了口,他完全的明白爷爷的意思,他别无选择,怎麽能在把楚云推下那麽不幸的深渊後,再给他带去危险呢,就因为自己无聊的执著而使楚云陷入危险的境地,这绝对不行。 "我明白。"梁景轩颤抖的重复道:"我明白,这次工作之後,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好孩子!"梁老先生轻轻摸了摸孙子的头,轻叹了口气:"人这一生中,总是要牺牲一些东西的,你还年轻,以後会明白的。" "是。"梁景轩仰起头,不让泪水溢出眼眶,他已经习惯了不在别人面前表露出脆弱的一面。 "回去吧!"梁老先生放开了握著孙子胳膊的手,慢慢的说道,他知道,景轩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可能再也无法弥合了,他一向最疼爱的孙子也许以後看他就像看陌生人一样了。 四年前,他把庄楚云送往国外之後,景轩就很少再来本宅了,每次来也是坐坐就走,从不住下,被自己疼爱的孙子责怪,即便是梁老先生也会觉得难过,只是他还是要这麽做,即便是被怨恨也不得不这麽做,身为家长,怎麽能任由孩子在迷茫困顿中徘徊不前呢?!怎麽能任由他在没有未来的路上任性的走下去呢?!不能。 梁老先生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悲伤,只是,他所疼爱的孙子早已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自始至终都不曾看见。 相忘(二十一)
出云山庄的花园已经设计好了,庄楚云带著完成的设计图去给梁景轩,他惊异的发现一贯精神饱满的景轩更加疲惫不堪,似乎很劳累的样子。 "景轩,你没事吧?!"庄楚云担心地问道。 "没事。"梁景轩笑著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关系。 "你看上去很累!"庄楚云对梁景轩的说词明显不信任。 "真的没事。"梁景轩依旧笑著,却没什麽精神。 庄楚云深深的皱起眉,却没再说什麽。 "这是出云山庄花园的设计图!"庄楚云把设计图取出来放在桌子上,每次带设计图来,景轩都会和他一起讨论,然後看看没有什麽需要修改的地方之後才定稿。 "不错!"梁景轩盯著设计图,但目光明显有些涣散,精力集中不起来。 "景轩!"庄楚云担心的叫了一声。 "嗯?!"梁景轩抬起头来有些茫然的看著庄楚云。 "不,没什麽。"庄楚云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什麽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一样,开始只是一点点疼痛,继而不断扩大,越发清晰。 在讨论过程中,庄楚云发现梁景轩明显的心不在焉,时常接不上话,还有时愣愣的看著自己,不知在想些什麽,这绝对不是平常的梁景轩。 "景轩!"庄楚云终於忍无可忍的大声说道:"你很累,你必须回去休息,你这样没办法工作的,这样下去只会把你的身体拖垮!" "知道不知道啊!"庄楚云看著面色苍白的梁景轩生气的大吼道。 "你说得对。"梁景轩愣愣的看了庄楚云十几秒後,慢悠悠的说道,他用手撑住头,他确实觉得累了,浑身上下好像都没有力气了一样。 "我是累了。"梁景轩自言自语的说道,他觉得头很疼,非常难受。 "我看,我应该叫司机来接我!"梁景轩皱著眉站起身来,想要去办公桌那边拿手机,但还没迈出一步就又倒了回去。 梁景轩病倒了,一连三天高烧不退,这期间他一直处在半昏迷的状态,终於从无休止的工作中解脱出来,又受到那些模糊凌乱的记忆的折磨,直到第七天才终於开始逐渐清醒,真正康复足足用了一近个月的时间。 庄楚云自从那次之後就没见过梁景轩了,因为身份尴尬所以也不好上门看望,只是偶尔跟程然通个电话,了解一下梁景轩的病情,听说已经开始好转才放下心来。 ∷∷∷z∷∷y∷∷z∷∷z∷∷∷ J市已经开始进入冬天了,空气中明显起来的干冷感觉让庄楚云感到很舒服,比起粘腻的夏天,他更喜欢清冷的冬天。 这天下班之後,竟纷纷扬扬的下起雪来,一辆深蓝色的宝马停在雅默公司的门外,似乎已经等了很久,见到庄楚云出来便摇下车窗,是程然。 "楚云!"程然喊住了要往另一边走的庄楚云。 "啊,你怎麽在这?!"庄楚云看到程然也不觉得意外。 "我在等你呢,上车吧。"程然做了个手势,示意庄楚云上车。 庄楚云点了点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程然在酒吧里要了一个包厢,他想要和楚云好好谈谈。 "景轩,最近怎麽样?!"庄楚云皱著眉头,凝视著手里的酒杯。 "好起来了,可精神还是不太好!"程然也皱著眉,一脸凝重。 庄楚云没说话,他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感觉直刺到心里,反而让他觉得好受了一些。 "医生说,是因为精神压力太大了。"程然眉头紧锁的点起一支烟,狠狠的抽了两口。 "他似乎总是在强迫自己工作,景轩会那样拼命的工作本身就有问题。"程然把烟掐灭灾烟灰缸里,直直的看著庄楚云等待他说话,但依旧是沈默。 "但如果只是工作劳累还不至於病倒。"程然烦闷的又点起一只烟。 "我知道。"庄楚云终於开了口:"是我的原因。" "怎麽办?!"程然向後靠在椅子背上,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工作马上就快结束了,到那个时候,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只要景轩不见到我就会好起来的。"庄楚云说著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後一饮而尽。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程然突然烦躁起来,大声说道:"你明明就知道这根本没用!" "那你要我怎麽办?!你要我怎麽办?!就因为我们的事,我妈妈成了植物人,现在还躺在医院,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醒过来了,难道我能若无其事的继续和景轩在一起吗,你叫我怎麽再去见我妈妈!"庄楚云也吼了起来,他心里的烦闷程度不亚於程然,稍稍碰触便不可收拾。 两人都转过头去不再看对方,一阵漫长的沈默後,程然先道了歉。 "抱歉!"程然一脸疲惫的说,景轩和楚云的事他比谁都清楚,也知道其中的命运弄人和无可奈何,只是看著那样的景轩,程然实在没办法保持理智了,这样耗下去,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好过。 "没什麽好道歉的,你说的都对。"庄楚云用手撑住脸,掩盖起自己的真实表情,但声音却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伤神的痛苦。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和景轩明明还有感情的。" "是啊,要是没有感情就好了。"庄楚云痛苦的叹道。 "现在的景轩就是在最快乐的时候也还是痛苦著,或者说自那之後,他就没有真正快乐过。" "我知道。"庄楚云深深的自责著。 "这是你的责任!"程然毫不留情的说道。 "是我的责任。"面对程然的指责,庄楚云毫不反驳,这个世界上如果真的有人有资格指责他,那麽这个人一定是程然,这个人比自己认识景轩的时间更长,从来都是诚心诚意地为景轩著想,一直在景轩身边默默的守护著他。 庄楚云知道程然一直喜欢景轩,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庄楚云奇怪为什麽一向冷漠的自己会知道,现在想来也许是情敌的直觉吧,但要说程然是情敌,似乎又不合适,他从未在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面前表露过一丝一毫对景轩除了好朋友之外的感情。 那唯一的一次也是庄楚云先说起的,那是他要出国的前一天,程然去看他。 "景轩,就拜托你了。"庄楚云依旧记得当初的谈话。 "那还用说,你尽管放心吧,有什麽需要尽管找我就是了。"程然一向豪爽。 "你一直都喜欢景轩吧!"虽然是猜测,但庄楚云心里却是肯定的。 程然点了点头,爽快地承认了,然後又说:"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了解景轩的,你不是也了解他吗,除了你,他心里再也没有别人了,对我,也只是当作好朋友,我很清楚的。" "你啊,快点完成学业回来才是!"程然眼神清澈,素来没有什麽私心杂念,是个秉性正直的人。 庄楚云知道自己不在的这几年,程然一直在照顾景轩,以好朋友的身份,从未表露过自己一丝一毫的感情,两年前还去法国留学,说是留学,其实是为了替景轩照顾自己,这些,他都知道。 "如果景轩喜欢的是你,就好了。"庄楚云半叹息半惋惜的说道。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讽刺。"程然苦笑道:"若是我有半点机会,在景轩身边的人就绝不会是你了。" "是啊,那样也好。"庄楚云垂下头,叹息道。 "除了你,再没人能为景轩解开这个结了。" 程然有力抓住楚云的肩膀,迫使他直视自己:"想想办法吧!怎麽也好过两个人都这样痛苦下去!我这句话可能不中听,但就算你这样无视你们之间的感情,疏远景轩,阿姨可能也一辈子都不会恢复。" "我明白,我会想办法的,这毕竟是我的责任。"最後,庄楚云疲惫的说道。 相忘(二十二)
庄楚云和程然分开後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医院,他感到非常烦闷焦灼又无能为力,他只想到母亲身边去,像儿时一样在母亲身边得到安慰。 "妈妈,我该怎麽办?!"庄楚云拉起母亲的手贴在脸上,他从小就是个早熟的孩子,很懂事,不太向母亲撒娇,但即便是这样的孩子也总有一些时候会希望得到母亲的指引,告诉他应该怎麽做。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庄楚云看著沈睡中的母亲平静的脸不断的道歉:"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我不该不听你的话,都是我的错。"庄楚云万分自责的垂下头。 "但是景轩并没有错,不是景轩的错,为什麽,为什麽他也要跟著痛苦呢?!" "这一定是对我的惩罚,所以才要让他也一起痛苦,我该要怎麽办才好?!" 庄楚云知道他应该割舍掉关於那个人的一切,不再留恋,但随著时间的流逝,却只是越发的明白想要忘记是不可能的,他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他们之间已无可能,应该出发去寻找新的幸福,但最终他还是明白了,没有了景轩,便没有了他想要的幸福。 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究竟要如何是好,无法放下不该继续下去的爱大概本来就是一种罪,有罪就有罚,那麽随之而来的锥心刺骨的痛就是惩罚,只要还爱著就无从逃离。 那麽至少,让一个人得到解放吧,庄楚云在黑暗中留下泪来。 "我有事想要请你帮忙!"优雅的咖啡厅里,庄楚云不紧不慢的说道。 "什麽事,这麽一本正经!"欧莲娜笑著说道,虽然她知道楚云一贯严肃认真,但像今天这样郑重却实在不多见。 "我知道这个要求实在无理也很唐突,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答应!"庄楚云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声音里多了一丝决绝。 "是什麽事?!"欧莲娜收敛起笑容,严肃起来。 "请和我结婚吧!"庄楚云一字一句的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异常。 室内装潢的设计图终於完成了,出云山庄的设计算是大功告成了,庄楚云把最後的设计图带给梁景轩的时候,一块带去了自己的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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