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楚云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打算在外面吃了饭再回去,反正回家也是自己胡乱弄一点,就在庄楚云准备过马路的时候,突然听见背後有人喊他,回过头去,是一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女子。 "真的是你啊,楚云,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漂亮的女子愉快的笑著快步走到楚云面前,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欧莲娜,你怎麽会在这里?!"庄楚云看到眼前的女子不禁有些惊讶,也有些许不易觉察的惊喜。 "我想要看看母亲的祖国是什麽样子的,所以就来这里了!"欧莲娜用带著轻微鼻音的中文说道,欧莲娜是中法混血儿,她的母亲是法籍华人,所以她的中文说得很好。 "你什麽时候来的,伯母也来了吗?!"庄楚云问道,欧莲娜是他在法国留学时的同学,因为是华侨的缘故所以比较熟悉,她母亲也经常请他到家里去,春节的时候还会包饺子,正是因为这样,使得独自在外的庄楚云稍稍得到一些安慰。 "我自己来的,妈妈要工作啊!"欧莲娜说得颇为不满,她本来是希望母亲可以一起来的,还能给她当导游,可是,天不如人愿,本来都排好假期的母亲,因为公司临时有事所以不能休假了。 "那你是来这里上学呢,还是读书?"庄楚云记得自己毕业的时候欧莲娜是打算继续深造的。 "当是读书啊,我是作为交换学生来的哦!"欧莲娜说得颇为得意。 "很厉害嘛!"庄楚云笑了笑。 "那当然,对了,楚云,你这是要干什麽去啊!?" "我正准备去吃饭,你呢,吃过饭没有,要不要一起去?!"庄楚云看了看表,已经快八点了。 "好啊,我来了之後还没尝尝正宗的中国菜呢!"欧莲娜十分高兴的接受了邀请,上前挎住庄楚云的胳膊。 "不要这样啦,欧莲娜,在中国,朋友之间是不这样的!"庄楚云解释道,他希望欧莲娜可以不要挎著他的胳膊。 "啊,有什麽关系嘛,现在世界都很开放啦!"欧莲娜笑著说,她对此实在不以为然。 欧莲娜身高一米七六,身材又好,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因为是混血儿的缘故,所以眼睛和头发都是深褐色的,十分好看,再加上走在她身边的庄楚云,俊逸不凡,一对俊男美女,引来不少行人侧目。 对於别人的注意,欧莲娜根本毫不在意,庄楚云虽然也不在意,但他还是希望可以赶紧摆脱这种被人关注的环境。 "对了!"欧莲娜想起什麽似的对楚云说:"你要当我的导游哦!要带我在这里好好玩玩啊!" "没问题,我这两天正好休假!"庄楚云爽快地答应了,在法国的时候受了欧莲娜和她妈妈不少照顾,现在理所应当要尽地主之谊,欧莲娜就像他的妹妹一样,能够再见到欧莲娜庄楚云也是很高兴的,只是他还不知道,欧莲娜亲密的挎著他的胳膊的这一幕,正好被路过这里的梁景轩看到了。 "张伯,回家!"梁景轩表情阴郁的拉上了车玻璃的窗帘,对司机下了命令,然後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喂,刘秘书,取消今天晚上的饭局,改天吧,好,就这样!" 张伯是在梁家工作了二十多年的老司机了,从梁景轩用车以来就担任他的专职司机,对於自家少爷阴晴不定的脾气他比谁都清楚,这种时候乖乖的听话就好了,任何语言都是多余而徒劳的。 梁景轩回了家,在母亲担忧的眼神中上了楼,不一会儿换了衣服下楼来,又在母亲担忧的眼神中出了门。 相忘(十九)
庄楚云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因为吃完饭後,欧莲娜又吵著要去广场看音乐喷泉,庄楚云只好带她去了,等到音乐喷泉喷完最後一次欧莲娜才舍得走,所以回到家时已近午夜了。 尽管周边地区都已经发展起来了,但这里却和以前一样没什麽变化,这幢楼和楼前的小公园似乎构成了一块特别的区域,始终都像是被隔离在外一样。 昏暗的路灯照在楼道口,映出一个修长的黑色轮廓,庄楚云正想著谁这麽晚还不回家,那人便转过头来,是梁景轩。 "景轩,你怎麽在这?!"庄楚云快步走到梁景轩身边,直觉的感到有什麽事。 "你去哪了?!"梁景轩抬起头,直直的看著庄楚云,仿佛要在他脸上找到什麽一样的看著。 "我?我去医院看妈妈了。"庄楚云被问的一愣,但还是回答了。 "然後呢?!"梁景轩皱起了眉头。 "然後?"庄楚云终於意识梁景轩在问什麽了,他可能是看见自己和欧莲娜在一起所以误会了,然而庄楚云还没来得及解释,梁景轩就发作了。 "你去哪了?那个女的是什麽人?!你们为什麽会在一起?!"梁景轩的声音陡然提高,在已近午夜的时段显得格外突兀。 庄楚云震惊於这样生气地景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麽好,可就是这片刻迟疑更加助长了梁景轩的怒火,那久违的强烈脾气再次发作了。 "你为什麽不说话,你说话啊!"梁景轩直直地瞪著庄楚云:"那个女的是谁,你说啊!" "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吧!"庄楚云被梁景轩激怒了,他知道梁景轩那优雅外表下深藏著的强烈性格,那脾气是像暴风骤雨一样猛烈而不讲道理的,根本不听别人的解释,但即便是知道,也仍然会被激怒,这一次也不例外。 "现在的我,除了工作上的事应该都不必向你汇报吧!"庄楚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梁景轩的眼睛瞬间瞪大又瞬间垂下,暴风骤雨般的脾气也迅速消退不见,只是寥落的向後斜倚在墙上,不再言语。 庄楚云痛苦的皱起眉,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为什麽明知道景轩是这样的脾气,还总是说出这种伤害他的话。 "景轩,你从来都是那麽信心十足,沈稳自若,游刃有余,什麽都不放在你眼里,你还是那个梁景轩吗?!"庄楚云有些忧伤的说道。 "你不知道吗?!"梁景轩抬起湿润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个梁景轩早就不存在了,自从他喜欢上你之後,就再也不存在了,我在你面前,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啊!" 庄楚云被梁景轩的话刺痛了,他确实知道,因此无话可说,有多少年没有看到景轩那略带邪气,玩世不恭的笑容了,也许以後也不会再看到了。 "对不起。"梁景轩低下头小声道了歉:"我很抱歉。" "我才是,很抱歉。"庄楚云看著情绪低落的梁景轩,握紧了无能为力的拳。 "请忘记我刚才的失礼吧,对不起,我走了!"梁景轩自始至终都没再抬头,他无法正视庄楚云,的确,现在的他根本没有资格再管楚云的事了,他早已失去了这样的资格却还跑到楚云面前乱发脾气,是多麽难看,一定又让楚云觉得困扰了吧,想到这里,梁景轩不自觉地用手使劲抓住另一只胳膊。 "景轩!"庄楚云向前迈了一步,他多麽想抱紧现在的景轩,那瘦长的背影在深秋的夜晚是多麽单薄,要是自己能去温暖他就好了,但最终说出口的却是:"路上小心点!" 庄楚云休假结束後又回到公司,继续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出云山庄的设计虽然不急了,但始终还是优先顺位,所以,因为一些设计问题,庄楚云还是要去梁氏集团找梁景轩商量。 两人似乎都有一种默契,再见面时对以往的不愉快都绝口不提,好像从来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只是慢慢回升的气氛又生疏了几分,每次见面只是谈谈工作而已。 梁景轩开始没日没夜的工作,早出晚归,一方面是想借此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一方面是想避开家里的人,母亲总是为这样的他担心不已,让梁景轩觉得十分愧疚,另外,父亲已经知道出云山庄的设计师是楚云,因为这个一直想要找他谈谈,但梁景轩却不觉得有什麽好谈的,因此一直回避。 但很多事总是无法回避的,终於,一天晚上,刘管家满脸歉意的在楼梯口截住了刚刚回家的梁景轩,小心翼翼的告诉他的少爷,老爷请他去书房一趟。看著脸色变得难看和不耐烦的少爷,刘管家直想往後缩,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做了个"请"的手势。 梁景轩没有为难刘管家,他不是乱发脾气的人,也很少迁怒,他没有说话,表情阴沈的进了书房。 "知道我为什麽叫你来吗?!"梁先生坐在高靠背椅上,脸色很难看。 "我怎麽知道。"梁景轩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对父亲沈重的表情视而不见。 "不知道?"梁先生冷哼一声,说道:"我听说负责新开发区楼盘设计的是庄楚云?!" "对,怎麽了?!"梁景轩都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因为这件事。 "你说怎麽了!"梁先生生气的拍了一下桌子,声音也提高了不少:"为什麽别人不选,偏偏选他!" "当然是因为他合适了!新开发区的设计你也看到了,有什麽可挑剔的吗?!"梁景轩把手一摊,一脸不耐。 "这不是好坏的问题。"新开发区的设计确实很好,但对梁先生来说这不是重点:"你不应该再和他有来往。" "只是工作而已,你已经答应了不过问新开发区的事的!"梁景轩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我跟本没有想到你会用他做设计师!"梁先生停了一下接著说道:"我现在收回之前的话了,你必须换人,让别的设计师来接替庄楚云!" "你说什麽?!"梁景轩的声音不大,但表情阴沈的可怕。 "我知道这样做不好,但必须要这样做,这是为了你好,景轩!"梁先生坚持自己的决定,他是一心一意为儿子好。 "为了我好你就别管!"梁景轩在书房来回走著,非常烦躁。 "我是不会换人的!"梁景轩这样宣告。 "那我就不得不亲自出面了!"梁先生坚决地说道,看来已经打定注意了。 "你到底想干什麽!?"梁景轩的声音陡然提高了许多。 "我为什麽这麽做你不明白吗?!"梁先生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地说道:"我这麽做还不是因为你,这几年庄楚云不在国内,你看著好像没什麽事,但是我知道,你还喜欢他,但你们是不可能的,他母亲成了植物人,他是不可能再和你在一起了,就算他愿意,我和你爷爷也是不会同意的,所以你们还是不要再接触的好。"梁景轩有些颤抖地说,他每次想到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就觉得无法接受,若非不得以,他是绝不愿提起的。 "够了!"梁景轩喊道,他生气了,顺手抓起旁边桌子上的一个精致的玫瑰色骨瓷花瓶向对面的书架扔去,"砰"的一声重响之後,是一连串细碎的声音,书架的一扇玻璃面被砸坏了一大块,狰狞成一个可怕的缺口。 梁先生震惊的看著自己的儿子,就像看到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样。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嗯?!你以为自己很明白吗?!"梁景轩此刻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闲散和漫不经心,他瞪著眼,就像一只痛苦的困兽,他那优雅外表下的强烈性格如暴风骤雨般显示出来:"你说你知道,你是知道阿,你明明知道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我明明都说了只是工作,你为什麽还是要干涉,你说你知道,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嗯?!" "我就是不想让你痛苦才这样做的阿,景轩。"梁先生惊讶的看著自己的儿子,表情变得痛苦,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会这样的生气,好像要吞噬一切的火山一样爆发著。 "你根本就什麽都不明白!"梁景轩甩开父亲伸过来的手,大声说道:"你们都只是想到自己而已,做的都是自己认为对的,你知道我痛苦,为什麽还要再提那件事,阿?!" "你知不知道,每次想起楚云的妈妈,我的心都像有刀子在割一样,那是我做什麽都无法补偿的!我那麽爱楚云,可是我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比谁都更清楚!明明是想要保护他才伸出的手却把他推进了不幸的深渊,我有多难过,你知道吗?!你要是真的知道,就绝不会再提这件事!" 梁景轩不是不想控制自己的脾气,但是内心升起地愤怒是一股强大的无名火,根本无从压抑,书桌上的文件,摆设,漂亮的书架全都成了牺牲品,原本整洁的书房变得一片狼藉。 "你可以换设计师,但我以後不会再管公司的任何事,也不会再去你的公司!"梁景轩留下这样的话就摔门而去,只剩下他气地发抖的父亲一个人在书房里。 这场纠纷最後以梁先生的妥协而告终,毕竟新开发区马上就要完成了,而景轩又是公司未来的接班人,怎麽可能为了这样的事闹僵,更何况梁先生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没可能了,所以才最终妥协了,当然,这样的结果让他很不满,而梁景轩也因为父亲的干涉心情郁结,这导致之後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父子的关系都很恶劣。 相忘(二十)
庄楚云再见梁景轩的时候发现他精神非常不好,似乎很疲惫的样子,虽然梁景轩平日里为人懒散,但这种没精神的疲倦却是很少见的。 "景轩,你没事吧,你看上去好像很累的样子。" 庄楚云担心地问道。 "啊,呵呵,可能最近睡得不太好,没事的!"梁景轩笑了笑说,自从和父亲吵过架之後心情就很烦闷,最近爷爷又不断要自己回本宅去一趟,想也知道是因为楚云的事,尽管梁景轩不断推辞,说工作忙回不去,但他可不认为爷爷会就此罢手。 "你还是回去休息得好!"庄楚云坚决的说道。 "在家里也得不到休息啊!"梁景轩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他确实是很累了,非常累。 "什麽?"庄楚云微微皱眉。 "啊,没什麽!"梁景轩若无其事的笑道:"我们走吧,发布会就要开始了!" 庄楚云担心的看了梁景轩一眼,却没再说什麽,他们今天被邀请出席在世贸中心举办的一个设计发布会,是关於世界最流行,最新颖的设计师的著作的发布会。 梁景轩和庄楚云刚从办公室出来就被梁景轩的秘书给拦住了。 "总经理,刚才来了一位客人,说是老董事长家的管家,要见您,我请他在会客室等著了,您看?!"秘书小姐报告了情况。 梁景轩皱了皱眉,然後说:"我一会儿就过去。" "是。"秘书小姐得到回复後便离开了。 "楚云,对不起了,我今天可能没办法去了,真是抱歉!"梁景轩不好意思的向庄楚云道歉。 "没关系的。"庄楚云担心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想了想终於还是问了:"景轩,你家里有事吗?" "不是什麽大事了,没关系的。"梁景轩笑著说道,他不希望楚云担心:"快去吧,不然就要迟到了。" "那我走了!"庄楚云上了正好下来的电梯。 "嗯,路上小心!"梁景轩看著电梯门完全闭合後,才轻轻的叹了口气,爷爷的管家,到底想要干什麽。 梁景轩一推开会客室的门,就看见西装革履,带著墨镜,头发整整齐齐的梳向脑後的王管家正笔直的坐在沙发上,就像正在冥想的日本武士一样,片刻都不放松的警觉著。 还是那麽一般正经阿,梁景轩在心里暗自感叹道,脸上却没有什麽表情。 "王管家,你来了!"梁景轩礼貌的打了招呼,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是,大少爷!"看见梁景轩进来,王管家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身来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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