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为她在葬月门那七年,她会变得内敛,就是他一样。但是却差了那么多。 "但你是否还能用这样的姿态对着他,这般对着他笑?" "会。" "如果他负了你,你又会如何?" "他不会。" 秦碧回蓦地侧回了身,眼底的坚定随着那抹明艳无双的笑溢了出来。 男子一袭金甲,在烈阳下耀眼无比。不由得淡淡地笑了:"如果累了,倦了,想家了,我随时敞开大门欢迎。如若我真的当上了皇帝,我封你为长公主。" 见秦碧回嘴边的笑意更是浓了。 她笑道:"我等着你当上皇帝,我更等着我被封为长公主那一天啊。" 便又是缓缓向前走去,那凛凛的白衣,袖袍轻扬,将一切显得更是如此纯粹明净。应是见了沉涧和魏言欢那般,蓦地,心结解了吧,抑或是其他也不定。 "对了,其实魏言欢,并不会真的恨你刻骨,当年爱得铭心了,便不会再有多少地方供恨刻骨了。"风中的话语,夹杂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腥甜气息。 轻垂眼帘。是吗?真的是会有回转的余地吗? 五年来的旧梦呵。 那似乎是已纠缠了千年万年的爱恋与思念,究竟是要从何道起、说明? 但似乎是连源头都无法找到的啊。 勒马调转回头,战场上的血腥味已是扑鼻而来。风微微撩乱了身后那三千青丝,那般的孤绝清冷。恨也罢,爱也罢,也无处再去深究是爱还是恨了。 爱得铭心,恨得刻骨后-- 会剩些什么?叹息?遗憾?悔恨? 都已是烟云,也都只是那一声"罢了"点下句尾,是吗? 伍 -归寻- 完。 陆 -血诺- 极目望去,一片殷红,染红了大片天空。 也许是因为母亲是葬月门大祭司的缘故,男子那深如墨玉的眸潭隐隐泛着深碧色,那样深的眼眸,却是空无一物。 他当年又何尝不愿与他一齐浪迹天涯。 迫于那些流言蜚语,他选择了起义,他势必要夺取到皇位。这样,也便是没有人能够阻挡得他。可他却忽视了另一人的感受。微微上扬起一个苦笑:那么现在夺取这个皇位还能够有什么意义?但是这一路看到那些黎民百姓受到的苦难,他愈是要夺下这个皇位。 然。 他离那把龙椅愈近,愈是恐慌。 那个权力的顶峰,却是无人能及的寂寞。 到了那时,他还能剩些什么?最爱之人早已离去,虽不谈阴阳永隔,但那般深似海的恨意,还如何去填平?用他的命吗? 剑眉一沉。 眼看那些大玄军队的士兵都围了上来。瞥了一眼那手执斩马刀的士兵,便劈手夺了下来。略微一挥,一斩。那些士兵便应声而倒。 "懿王爷。"身后缓缓传来一个女声。 "他的伤好些了吧。"男子头也不回。 "是,军中的军医也都在照顾着他。" "那就行了,我可不愿明日在战场上看到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那可不配作为我的敌人。"男子仍是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王爷请等一等。" "又是何事?" 一袭湖水绿的裙衫,微微飞扬。策马挡在了沉涧的马前。 目光微微一黯:"还请王爷应了碧翎此事。"抬头,毫不畏惧地对上沉涧的眼眸。那样深如墨玉般的眸子,隐隐泛着深碧色。 "说吧。" "请,王爷在登上皇位前的任何一天,亲手了了碧翎的性命。" 那深如墨玉的眸子,飞快地闪过一丝讶然。随即又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但我不会问原因,你自己先行回去吧。路上小心。" 碧翎微微释然,惨淡一笑:"多谢王爷成全。" "王爷为什么不再拉弓引弦了......当年还在葬月门时,王爷的箭术可谓无人能及,虽然有后来的碧回,但她还是不及王爷......" "闭嘴。这些似乎与你无关。"沉涧斜睨着碧翎,"一切都是本王自愿的。" 讥诮地上扬嘴角:"果然又是他。" 又是魏言欢,无论如何,他现在的一切静动,似乎都是为了魏言欢!的的确确的可笑。明明魏言欢是如何恨他,他还是如此。 忽地夹紧了马腹,朝着与沉涧相反的方向急奔而去! 染红了一方苍穹的,是什么?湖绿的裙衫上斑驳的点缀,又是什么? 十几年来一切爱慕思恋,不过尽是一场梦,一场空。 罢,罢! 将来,她会葬在他手上,甚至他怀中。便是不负这场轮回。曾经,眼见他们的百般相爱,她不忍插足其中;如今,目及他们的万般仇恨,她更是无法涉足其中。 所以,她求的,不过是他能永远记住她罢。 不然,她还能求什么? 或许十几年前,她仍奢望着能与他一同浪迹天涯,相忘于江湖,成对鸳侣;放在现今,又该是如何的可笑? 如今的沉涧,是魏言欢最爱最恨之人,亦是能救天下于水深火热之境之人。 他拥有一名合格的帝王应有的一切。 他冷酷无情,亦是能体恤下属。尽管,依旧是会任性而为之。 但,她阻挡不了什么。连魏言欢都无法阻挡的。 念及此,不由心底隐隐泛痛。 这也便是他们如今决裂的缘故呵。 陆 -血诺- 完。
柒 -拭梦- 缓缓取下了挂在帐壁上的佩剑--离鸿。已经是五年了,五年来不曾再出鞘。 离鸿与惊影,并称通性双剑。 自五年前,惊影之主寄来的那封战书后,离鸿便不再出过鞘,染过血了。缓缓将离鸿拔出鞘,那深如墨玉的眸子里微泛的碧色竟是一沉。这般缤纷炫目,流光万千。但却无法掩饰去那些埋藏着的最深沉的悲哀。 终于到了这样的一天,亲手斩断羁绊他们六年之久的红线。 缠绕那般深沉的爱恋,编织五年之远的距离和不散的思念。 事到如今,唯有一战。 这五年来的日日夜夜,他亦设想过如今的局面。但不曾料到,竟来得如此之早。 这五年来的寤寤寐寐,他都想象着能回到曾经。但不曾料到,明日竟会是决战。 将剑轻轻地拭过了一遍。那双深如墨玉的眼眸,已经是渐渐升腾起了迷蒙的云雾。他怕他这一辈子,寤寐不忘的便是他们相守的那一个春夏秋冬,哪怕仅仅只拥有一个简单的轮回。 寸寸相思皆成灰的如今,亦只能靠那些曾经来麻痹自己了。 他也曾一度将现今这样的局面造成,怨怪那个昏庸无道的玄严帝。但过后细想,他只能是轻笑之。若是他当初放弃了起义,不再顾忌什么而入宫去救了魏言欢的话,那么就不会了。或许,那样,他们就的的确确能够厮守在一起。 念及此,沉涧的嘴边也微微挽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但明日的决战,他势必要取胜! 即使是那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也是必须要取胜!他绝不会看着那些黎民百姓在玄严帝以及那些外戚再那般去对待那些无辜的黎民百姓。 反正,只要等起义成功了,再推举另一位有才干的皇帝,他便可以离去了。 连秦碧回都能够那样淡然,他又怎么可能做不到? 那样,他就可以一辈子守在他身边。其实,再想想,他又何须去顾及他人如何去评论他们?但现在再这样看开,又有何用? 眼眸乍然凌厉而起。 最起码,他必须得胜。不论如何。 又轻轻将离鸿归入了鞘内。只是看着烛火忽明忽灭,摇曳不定。却依旧无法跃入那双深如墨玉,静如海的眼眸中。 仿佛梦中。 他说,他要他一辈子快乐,他要保护他一辈子。 他说,那他要一辈子快乐,也让保护的人一辈子快乐。 当年桃花,为谁嫣然,为谁憔悴,又染红了谁的衣衫。 "沉涧这一辈子都会因为我而快乐,对吗?""那我就在沉涧身边一辈子,然后沉涧就会一辈子快乐,对吧。""我不会离开的,我不管其他人怎么说,我就是要在沉涧身边一辈子!我喜欢看沉涧的笑......" 而那些过往,又是因谁而嫣然,因谁而欢悦,因谁而憔悴,因谁而零落。 夜倚阑干怨几重, 相思到头多少空。 与君一战共销魂, 今朝爱恨似离鸿。 而今,爱恨情仇;明日之后,又能剩几重,供他再回首? 柒 -拭梦- 完。
捌 -何殇- 那方夜幕,竟不如男子此时眼里的深邃。 不是晦沉无光。因为里面隐隐燃有一片燎原之火,烧得辽阔而空寂。直到夜风将那三千青丝张扬而起,直到东方已泛着鱼肚白。手里提着已出鞘的离鸿。 俊美的脸上犹自带有一丝倦容。沉涧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缓缓朝昨日的战场行去。 那些沙,混在风里,混在血腥里,一时间,竟是迷乱了他的眼。 那片在眼里的燎原之火,却还是无法看清。隐隐含着不安。待那片风沙吹尽过后,才看清面前的一切。 --魏言欢已是提着惊影,面色沉静地候在了枣红马的马背上。 但是魏言欢身后,黑压压,力可摧城的军队,象征着什么?将本先的一对一,换成了一对一个军队?沉涧蓦地哑然失笑。 不知魏言欢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在受了重伤的情况下,还能将原本涣散的军心收齐。五年不见,也的确是该刮目相看。 不知魏言欢现在的心情究竟是怎样?是很痛快吗?要亲手打败自己至爱至恨之人。 沉涧勒马停在魏言欢面前三丈左右,似乎在等着魏言欢先出声。 "我很高兴我能等到这一天,也很庆幸,阴谋和战争没能够将我摧毁,"魏言欢顿了顿,随即道,"但是你却要为自己悲哀了,懿王爷。"他眼中夺过一抹阴鸷,但不改沉静的面容。 "我也很高兴有你这样的一位,此天下再也寻不到第二个这样的对手了。"沉涧语含一丝自嘲之意。也是,以最爱之人为对手,此天下,他也无法再寻到第二个了。 不知魏言欢是否听出话语中的自嘲之意。 不知沉涧也是否会为最后的结局而抱憾。 彼此间,缄默如水,妩媚地流淌在二人之间。这是六年来,第一次,唯一一次,最后一次,以如此近的距离在一起罢?"你可曾悔过,当年之相遇,当年之相知,当年之相诺?以及,当年之背弃?"魏言欢抿了抿唇角,又扬声道,"沉涧,你可曾悔过?!" "我若曾悔过,我沉涧今日就不会站在这里,听你这一番话了。" 魏言欢一怔,随即高声朗笑道:"算你有种!沉涧。你也不枉了我这样一个......对手的好意啊,沉涧,你也没枉了惊影的期盼!" 只得见魏言欢飞快将剑一扬,直指向沉涧额心,却又不曾逼近半步。 然而,很快的,惊影便从魏言欢手中掉落在地,震起一阵的绝尘三千。 魏言欢剑眉一沉,又说道:"你我明知,大胤的气数早已尽了,况且,你也能造福于苍生,所以我也不能拦什么。当年也的确是我任性不识事。我已说服了这些军人们,他们也甘愿为你效劳,鞍前马后,绝无怨言。 "你我一段孽缘早就是该结了。所以,我今天就亲自把它结下,也为不羁绊你今后的一切。等你当了皇帝,坐拥天下时,最好就是在后宫粉墙中将我忘了。秦碧翎也已死了,她本心心念念要死在你的手下,却为了救我而死了。 "我已成了个废人,往昔的所有武功修为俱毁矣,我也省了那些牵牵绊绊的东西。这把惊影,你可要回去,让其与离鸿成双;也可置之不理,任其逐渐消散在人世间的记忆里。 "此生不见;奈何桥前、忘川河畔不见;此后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一语罢下,人已是勒转马头,缓缓行进了军队中。没有回头。那片黑压压的军队,力可摧城的军队,却蓦地都跪了下来。让沉涧对他的背影看得更为清楚。 沉涧微仰起头,那双细长秀美的凤目里,燃有燎原之火。 但此刻才能看清,那片深碧色的燎原之火,却是燃着满目的凄哀,无法熄停。 他宁可他永远都不要识世事。这样,今日的话,他定会死在惊影之下。这一切的结局他虽下定决心必要胜出,但不止为何,他却想要退缩。结果就连他,也要将他推向造福于苍生的位置。 原来,这一切都是无可改变的吗? 从此,天地间就是在任你逍遥了吗? 最后,是你成全了我,还是我成全了你? 但是这段情,又何处为殇? 捌 -何殇- 完。
就这样完结了我的第一篇BL文。我想我今后应该也不会写BL了。 关于魏言欢的离去,不知道各位是否认为那是必然的。本想是打算就让死在沉涧剑下算了,但是想想,那样的结束是不是太残忍了。但是就让魏言欢掷下了那样一句永不相见的话我觉得会更揪心一点的,不知道各位是否会有那样的感觉。笑。 还有后记,也为他们两人留下了一定的空间。
后记 同年。因大将魏言欢率全军降于懿王沉涧军中,帝都千龙的最坚固防守线已不攻自破,懿王沉涧得以挥军直逼帝都,严帝自刎于銮殿之上。 次年。懿王沉涧登基称帝,尊称炎神武帝,是为炎高祖,改国号炎,改帝都千龙之名为炎煌,改年号为炎宸。 炎宸一年。神武帝采用"修生养息"之策,减免赋税,减轻劳役。同时,进行一系列政治改革,提拔数位有才干之人,并将义弟龙延皇立为皇太弟。 炎宸二年。神武帝身染恶疾,驾崩。 炎宸三年。皇太弟龙延皇继位,为炎苍帝。 "此生不见;奈何桥前、忘川河畔不见;此后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那些爱恨情仇,便这样为你所斩,为你所绝。 就这样空留我一人,你可想要为我剩些什么? 空自留我。 独瞰苍茫九州;独看辽寂沧海。 空自留我。 独忆爱恨情仇;独品悲欢离合。 全文完。 应该这样就算是完结了吧。 突然有那么一阵子的不舍。 关于《沧世赋》,原本是想要写很悲很惨的结局,但想想,还是留下一些想象的空间不更好?毕竟,关于神武帝沉涧的死,不知道各位看官是否就认为他就这么死了?连我这个作者都不想写那么直白的,毕竟死与不死,他们都是难以再相见。 关于沉涧: 绝对是个美男子。不敢说天下第一。但是我的喜好就是,我笔下的美男子,绝大部分都是丹凤眼......(这算个什么鬼喜好?!)他应该是个情种型人物。可惜赋予他的任务就是要拯救及造福于苍生,不然,我的确也是很希望他能和魏言欢携手相忘于江湖,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又可惜于我是个喜欢写悲剧的人。= = 关于魏言欢: 又一个情种。我有时也很喜欢他这种爱恨分明的性格。里面有一句,沉涧说宁可魏言欢依旧不识世事。其实那样的人才会让人疼惜。虽然沉涧也很不错。= =写起来,感觉他应该是那种被权谋斗争所害的吧。其实胤严帝虽然昏庸,但是也还是很有头脑的,不然怎么会知道如何去利用魏言欢呢? 关于秦碧翎: 不可否认,这文里太多情种了。我也不一一说太详细。但是可能会出篇番外特地赠予她。 关于秦碧回: 关于她嘛,会有另外一个坑专门讲她的故事的。
行文至此,故事也讲完了。希望大家能够喜欢。也很感谢这些看文至今的看官,谢谢你们的点击支持。鞠躬。希望还有朋友能多多支持那几篇番外,我会尽量在暑假前完成的。再次鞠躬。 番外之谁以相思换 星水四漫,泻下一地的旖旎。女子眉目静好,却难掩其间那股愁绪、随星水徐徐漫开。 一袭白衣,逶迤的爱恨情仇。秦碧翎艰涩地微扬起嘴角,展颜低笑。最终,自己种的种子,收获须自己收获,自己埋下的孽债,也须自己来背负。 她蓦地想起了,在自己刚与沉涧说完话后,碧回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依旧同以前一般,轻轻地唤她:"姐姐。"她的声音如此轻,轻得似一片飞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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