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你看看,有谁来问过我狩猎节需要什么么?皇上的意思还不明显?我一跛腿王爷骑着马还不得把他的面子都丢光了?”慕容宜故意将声音拉长,眼中的余光看着不远处的奴才,他不笨,他知道那些就是飞逸派来看着自己的人。 “唉……这也没办法啊,小主子您就在宫里安生呆着吧!”小篮子上前,慕容宜忽然猛地将靶子推倒,吓得小篮子差点没有坐在地上,“主子?!” “够了!反正我就在这里憋死好了!”说完一脸铁青的拂袖而去。 当日的夜晚,慕容宜倚着回廊,看着波光粼粼的池底里安静的红色鲤鱼,忽然起了坏心眼,将一旁的柳枝折下,伸进池子里猛地一阵搅和,看着鱼儿仓皇着四散开来。慕容宜并没有感觉开心,柳枝荡漾着垂在水面上,没有丝毫生气。 “你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一阵温绵的嗓音不紧不慢的响起。第 47 章 慕容宜心中一惊,暗自平缓呼吸,然后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人摆出极度不耐烦地神情道:“怎么?陛下觉得我的心情应该很好吗!”然后侧着身子想要从立在廊柱边的飞逸身边走过。 就在擦身而过的刹那,飞逸猛地将慕容宜拉了过去,一个回旋,他坠入飞逸的怀中。慕容宜咬了咬牙,将手按在对方禁锢自己的双臂上:“放开我!” 飞逸的唇几乎靠在他的耳边,他的气息就似若有若无的撩拨,“宜儿,告诉朕,为什么发脾气?” 若是从前,慕容宜也许早就被他的声音所蛊惑,但是现在,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思及此,慕容宜的眼中一阵酸涩,飞逸就似看见了他湿润的眼眶般将双臂收的更紧,慕容宜看着自己和他的影子被月光拉扯得细长,孱弱着似乎快要断裂。 “为什么只有我不能去狩猎会?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山,看见水了……我是不是就要每天过着同样的日子直到自己老死在这里了?慕容飞逸……你在折磨我对不对……我从来没有妨碍过你什么……为什么这样讨厌我……” 飞逸在他的身后倒抽了一口气道:“没有,朕怎么会讨厌你呢?如果你想去狩猎会,朕会让人准备,只要你不离开朕的身边,你想要什么朕都会给你……” 慕容宜沉默了,心中一阵冷笑——我想要自由,你会给我吗?我想回到从前,你能办到吗?我最最想的就是让小羽回来,你能做到吗? 所有承诺终成空。 慕容宜默然地走回携芳殿,平静地告诉小篮子他们能去狩猎会,小篮子从一开始的高兴到下一刻的紧张,“小主子,我们会成功离开吗?” “谁知道呢?”慕容宜转过身来淡淡一笑,小篮子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半个月后,慕容宜如愿以偿地坐着马车行驶在前往狩猎的队伍中,车子里坐着小篮子,马车前面不远处便是慕容飞逸乘坐的龙撵。 “皇上看的挺紧的……”小篮子将脑袋从窗子处收回道。 “不知道四哥能想出什么法子……”慕容宜蹙了蹙眉。 白天,慕容宜骑着马背着弓在山林里转悠,他知道身后不远处跟着飞逸,还有大内侍卫,慕容宜冷笑了笑,变相的监视。 夜晚,回到营地,则是烧烤晚宴,慕容宜和小篮子回到自己的帐篷,几个侍卫鱼贯着守在门外。 “主子,我怎么觉着咱们插翅难飞啊?”小篮子看了看一脸不爽的慕容宜。 “九王爷,四王爷派人给您送来些水果和烤肉。”门外的侍从通报道。 “让他进来。”慕容宜知道,此时汀轩派人来送东西,一定是要告诉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送食物的侍从低着头端着食盘进来,慕容宜示意对方将食盘放下,道:“四王爷有什么话交待吗?” “他让您……跟着我。” 听着对方的声音,慕容宜呆在原地,感觉自己的思维在那一瞬间似乎经历了一场长久的流浪,终于沉淀了下来,心脏茫然着不知道如何跳动。 “你不愿意跟着我吗?”对方抬起头来,眼底的眸光如同蜿蜒的河流,温柔着包裹了慕容宜的心绪。 小篮子在一旁倒抽了一口气,一屁股哉在地上,“啊……啊……”了半天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良久,慕容宜缓缓走上前去,从波澜的心绪中挤出一丝力量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当然没有。” “真的是你吗?”慕容宜颤抖着伸出手指。 对方握住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胸膛上,“它是暖的,它会起伏,它的里面一直有你……”下一刻,慕容宜撞近了那个胸膛,眼眶止不住开始湿润,将眼前的世界晕染。 “真的是你……怎么可能啊……我是不是死了?小羽!小羽!” 如果说所有的美梦都有梦醒时分,那么现在的场景决不是在梦里。 端着水果入帐的侍从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死去”多时的慕容羽。 “十……十……”小篮子在慕容羽的警示下压低了嗓音,“您到底是人是鬼啊?” “呵呵,当然是人了。”慕容羽轻轻安抚着身旁的慕容宜,抬起他依然有如梦游的脸庞,在他的唇上落下了恍若隔世的吻,“我来带你走,然后我们离开这里,做我们想做的事情,过我们想过的日子,好不好?” “只要是你,无论你要带我去哪里,我都会紧紧跟着你,上天入地,都无所谓……”慕容宜紧紧抓着小羽的手,害怕着他又会突然不见了,“现在,我什么都不怕。” 他想要大哭一场,这两年的痛苦刹那被再次见到小羽的喜悦冲走,他迫不及待想要感激上苍,以往的那些甜美的梦想再次涌现,他小心翼翼地想要呵护他和他之间的一切。 “可是……您不是都葬到皇陵去了吗?您怎么爬出来的啊?” 慕容羽扑哧一笑道:“谁告诉你,皇陵里葬的就一定是我慕容羽了?” 第 48 章 原来,慕容羽所受的箭伤久治不愈引起了四哥汀轩的怀疑,终于被他发觉崔太医在慕容羽的药里做的手脚。汀轩虽然想救小羽,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就算拆穿崔太医,飞逸要杀小羽的意味已经相当明显。于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汀轩带了“寐魂”让慕容羽找机会服下,待所有人都以为他伤重不治之后,将假“慕容羽”安葬皇陵,来了一招偷梁换柱,本来想在这之后找机会带慕容宜出宫同小羽团聚,无奈飞逸看的太紧,这两年连汀轩都想不到合适的方法带他走,直到现在…… “看看外面,殿下,我们怎么可能溜走,”小篮子指了指门外,确实,那儿站着九个御林军的士兵,“就算我们逃跑了,陛下一旦发现了,派出人马抓住咱们不是难事。” 慕容羽颔首笑了笑,有几分深浅莫测,“那就让陛下无暇顾及我们。” “哈?”小篮子一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傻样。 忽然,帐外传来一阵喧嚣,不远处的营地一片火光,半空中弥漫着乌烟。 “怎么回事?”慕容宜走出帐外询问看守的士兵头领。 “禀王爷,似乎是陛下的营帐起火了!” 慕容宜心中一惊,随即将汀轩的计策猜出了五、六分。不错,现在大部分人马都聚集到飞逸那儿灭火,如果自己趁现在逃走了,等到飞逸发现,恐怕自己也已经离开了京城的范围。于是他正色对那领队道:“那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去救火!” 领队行了个礼道:“皇上吩咐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让我们守护在王爷身边,寸步不离,否则吾等必会人头分家。” 慕容宜气急,看来调开他们是不大可能了,回头看了看帐内,小羽略略施了个眼色,慕容宜会意,对领队道:“皇上的营帐起火,吾等呆在此地实在不妥,你们随我前去看看!” 那领队得令后,便和其他八人跟着慕容宜朝皇上的营帐走去。 不肖多远,小羽轻扯了扯慕容宜的衣袖,忽然铺天盖地的渔网落了下来,将他们围在其中,被围住的御林军纷纷拔刀,“你们是谁!” 树林里有人举着火把走了出来,为首的打了个响指,便有几个人过来将慕容宜身上的渔网扯了下来,另外牵出三匹快马。 “九王爷,我们的主人能为您做的到此为止了,希望您万事小心。” 慕容宜点了点头道:“替我谢谢你家主人,他的恩情慕容宜只有来世再还了。” “九王爷!您跟他们……为什么?”已经被捆绑在树上的御林军头领显然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没有为什么。”慕容宜笑了笑翻身上马,身后跟着小羽和小篮子。 树林枝叶在风中摇晃,马儿骏驰如风,慕容宜转过头来看了看小羽,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拼命的跑,一刻也不停歇的跑。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顺利离开了京城范围,小羽一把将他搂入怀里。 “从现在开始,我们可以过自由的日子了!” “但是,我们也不再是我们了!” 奔走了将近一夜,他们不敢走官道离开州界,只好走一些荒无人烟的山林。 小羽轻轻抚摸着在自己腿上熟睡的慕容宜,露出温柔而欣慰的笑容,不远处是跳跃着的火花,还有时不时拨弄火堆的小篮子。 “许久没有见到小主子睡得这么香了……” “小篮子,尽管汀轩想要瞒着我,但我还是知道了,”小羽低垂的眉眼透露出几分酸楚, “当他堕马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他真的会死,那么我一定会追随他而去。” “十殿下!”小篮子抬起脸来。 小羽随即一笑,抬头看了看墨色深沉的夜空,“我从来没有在宫里见过这样美丽的星星,每一次在汀轩安排的小筑里抬头仰望,就会觉得孤独……现在,真的很好。” “小篮子也觉得很好。”小篮子傻呵呵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天边开始泛起了鱼肚白,小篮子姗姗将火熄灭,小羽转醒。 不远处传来狗吠,还有树丛被拨动的声响。 “怎么回事?”小羽蹙眉问。 “大概是猎人吧!” 小羽将慕容宜摇醒,然后静静听了一会儿道:“如果是猎人,未免人数太多了!” 慕容宜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小羽道:“怎么了?要走了吗?” “对!而且必须快!”小羽快速将火堆掩埋,拉上慕容宜往前赶,此时慕容宜终于有几分清醒过来。 “是有人来追我们了吗?”慕容宜看着前方小羽的背影,急促而不安,自己被攥紧的手腕也开始发疼。 前方的树丛中出现人影晃动,小羽拉着慕容宜和小篮子蹲了下来。 慕容宜从树丛的缝隙中看过去,不由得一阵抽气,“这么多人……”是的,整个山都布满了御林军,不用怀疑,很快他们就会被找到。 此时慕容宜只能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还有手心小羽的冷汗。 第 49 章 “我们怎么办?”慕容宜深吸了一口气道。既是在问自己,也是在问小羽。 “害怕吗?”小羽回过头来,款款一笑。 “害怕……害怕我们会再分开。” 慕容宜以为自己再次见到飞逸,一定会颤抖,说不出话,甚至求他放过自己。可是当他看见骑坐在马上的飞逸时,意外地,内心开始平静。 □□□¤□自¤由¤自¤在□¤□□□ 清晨的阳光缓缓擦过飞逸精雕细琢的脸庞,即便是阳光错落的阴影也显得神秘让人意图探究,就似现在他的双眼,慕容宜从中看不到任何的情绪起伏。他高高在上,慕容宜的角度只能看清楚他细致的下巴勾勒出骄傲的弧度。 “你以为你能离开我,对吗?”飞逸的脑袋微微偏了偏,慕容宜能够看见他姣好的眉眼,被自信和高傲掩盖的哀凉。 “我从来也没有在你身边,不对吗?”慕容宜浅笑,似乎自己永远处于被保护的地位,而自己所有的反抗和挣扎都是徒劳,但是无论如何,他永远只是他自己,没有人和人能够改变。 飞逸看了看慕容宜身旁的小羽,嘴角向上滑动,唇线里流露出一种了然于胸的气质:“十弟,十弟——你知道,我有的时候也会想把皇陵翻过来,然后看看,你是不是安安分分地躺在那儿,不过很可惜,你似乎不大喜欢那儿。” “没有人会喜欢那里的,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小羽直落落站立着,仰着头,他隐藏了太久也忍耐了太久,时至今日,纵然站在无尚的权威面前,终于可以显露出内心中洒脱的姿态。 “我能分开你们一次,”飞逸优雅的食指抚过自己的鼻尖,“也能分开你们第二次,然后绝对不会有第三次。” “没有第二次了,六哥。”慕容宜轻笑,在飞逸的眼中泛滥开清澈的波纹,荡漾着他的心神,却在下一刻冰冻得不能动弹,“让我们走,或者,让我死。” 抵在慕容宜颈间的匕首锋锐得几乎刺伤了飞逸的眼球,痛楚从眼睛开始蔓延,以难以察觉的速度猛地扎入心中,那一刻,他有一种从高处坠落的错觉。“放下刀吧,就算你们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还是会找到你们……朕有一万种方法折磨你们,让你们再也不想看见彼此。” “六哥,您以为我想要的是什么?不能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快乐地活着……那就一次死去好了。六哥,您还记得扑火的飞蛾吗?纵然结局是必然的,但是没有什么能够改变飞蛾的方向。” “哈哈哈哈!”飞逸抱着双臂大笑了起来,张狂着翻滚着苍凉的错觉,“那只飞蛾……绝对不是你们!”是我,你太明亮,我却执着的追求,终于还是要被你焚毁了翅膀蒸发了血肉。 御林军形成包围圈缓缓收拢,慕容宜将比首刺入肌肤,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扎进去!” 士兵们犹豫着进退两难,慕容宜带着小羽和小篮子向山下退去。 “放我们走,六哥……或者我把我所有的血都送给你!”慕容宜睁大眼睛注视着远处的飞逸。 他的胳膊缓缓抬起,就似峰顶历经冰雪乏力的松柏,在刹那间倾倒。 慕容宜领着小羽和小篮子朝山下跑去,他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他体会到一种痛苦,无法向任何人诉说,就算是小羽。 再见,六哥。 慕容飞逸依然骑坐在马上,保持着遥望的姿势,却没有人能够分辨他凝视的目标,散乱而空虚。天空中开始下起雨来,顺着他的发梢,落在姣好的颈间。眉眼间的纹路,化作储存雨水的沟壑,漫溢着无法收拾。 汀轩骑着马,远远看见飞逸的背影,低下了头。 “陛下,回去吧,下雨了。” 飞逸不说话,世界在他的沉默中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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