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讨厌吃布丁。"蔡均成有些忿忿不平地回答道,然后也不理男人什么反应,转身就走出了咖啡屋,然后迅速躲到咖啡屋边的转角处将刚才吞入口中的恶心物体全数呕出--看来除了提拉米苏外,他还是无法忍受任何甜品的恶心味道。 吐完了一身轻松的他不经意地转头,看见咖啡屋的门上竟然挂着"休息"牌,而更令他惊讶的是,这时,刘飞龙又将"休息"牌反挂了过来,上面写着"正在营业。" 蔡均成错愕地愣在原地,想到每次自己来时,店里都没有客人。 猛然想起,刘飞龙的妻子曾问起,为什么他每次来都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好象在故意躲人一样。他曾回答,因为身处娱乐圈,所以不想被人认出,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喝咖啡。 难道这是刘飞龙特意为了他,挂了休息牌的原因? 他不能理解! 自己与刘飞龙顶多算是点头之交。现在也最多算比较熟悉,连是不是朋友都不确定。他为什么要特意这么做?! 自己并没有要求他这么做! 为什么刘飞龙每次做的事都要弄得自己觉得有欠于他?! 这种强迫中奖一样的好意,让蔡均成觉得很不舒服。 他讨厌这种感觉,也讨厌刘飞龙的这种温柔和细心。 非常讨厌......今天他可以说又登上了一个新的高度。全新尝试的电影被大众所认可。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得很成功,首映式非常棒,得到各方好评,他可以想象这部电影上映后的上座率,投资方个个乐得眉开眼笑,所有最初质疑他的声音现在都变成了赞美与追捧。 但是蔡均成却一点高兴的感觉也没有,一点成功的自豪感都没有,反而觉得很累,一种深深地疲惫感。这些鲜花掌声笑脸都让他麻木,让他生烦。 该死的冬天!偏偏又下起雨来。湿漉漉寒冷的冬夜,真的令他很不舒服。从早上起就有些发热的头让他担心自己是不是又染上了许久不犯的老毛病。 一如往常,从旧楼的后门走向四楼的甜品店,掏出钥匙轻轻地打开甜品店的后门,径直走向店内,店内还亮着灯光,经过工作间时却没有发现刘飞龙的人影,正在奇怪的时候,看见一名女子背对着他坐在店内,那女子长发飘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刘飞龙立在女子对面,一如平常淡淡的微笑,没有任何异样,但是蔡均成心中却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是...... 女子微微偏过头,让半张甜美的脸映入蔡均成眼中。 蔡均成的呼吸当场顿住。 刘飞龙的前妻--汪紫宁! "哐当",手上的钥匙滑落在地...... 刘飞龙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喜欢看各种制作甜品的小册子,而且喜欢边走边看。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年蔡均成无论何时看见他,他都低着头的原因,不是自觉羞愧或是无颜面对众人,只是单纯的在看书。当然这也让他养成了不自觉低着头的怪毛病。 由此,蔡均成发现了刘飞龙的一项绝技,他可以在别人对他说话的时候选择性的将话听入耳,他要听的话,耳朵就比猫还灵。他不想听的或是觉得没必要听,就算你开个高音喇叭震在他耳边,他也可以晃若未闻,继续看他自己的书。 此外,当年被众人围攻时,他之所以一直笑,只是因为看书看得很开心罢了,没有蔡均成当年想的什么大智若愚或是嘲笑众人那么复杂。 蔡均成利用自己一次次登门吃提拉米苏的机会,每次都状似不在意的开口询问,结果就将这些不算秘密的秘密从刘飞龙的口中一个个套了出来。至于一惯秉承非己之事绝不关心、毫无好奇心的自己为什么会有问这些的八卦欲望,蔡均成归结为是每次光吃甜品太无聊,不得不找话题所致。 几个月过去了,虽然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但是却让他慢慢发现了与记忆中不同的刘飞龙,经过了改正、修订,原来记忆中的刘飞龙变得现实而饱满。 刘飞龙很幸运,在别人还在流浪、在思索未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找到了自己热爱的未来--当个甜品师傅。 刘飞龙很执着,喜欢制作甜品,就一门心思沉醉其中,无论自己做得如何,都会一辈子做下去。 刘飞龙很简单,只做自己喜欢的事,与制作甜品无关的事,他一概不了解,也不在意。 刘飞龙很善良,无论对谁都是那样温柔、细心,即使别人恶语相向,他也温和以对。 刘飞龙很难懂,一个不把情绪流露于外的人,经常让自己有解剖他的欲望。 刘飞龙很单纯直接,有时做出的事让别人尴尬的要命,他却一脸无知。 刘飞龙,刘飞龙......为什么自己最近脑袋里总是冒出这个人的点点滴滴,而且总会同时想到自己当年是如何的自以为是、眼高于顶,甚至将刘飞龙看成小偷。这让他觉得郁闷而难堪。不知道刘飞龙看到自己会想到些什么,不知道他有没有讨厌过自己。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才出口,蔡均成就愣住了,他怎么能将心里的疑问问出来呢?如果男人回答是的,自己以后还怎么有脸再来这里?!可惜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刘飞龙明显一愣,也许是觉得这问题问得可笑,嘴角边的弧度忍不住地轻轻挑高,声音却仍是低柔,"不会啊。你人很好。" 呼,蔡均成心里长舒一口气,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屏息着等待男人回答,就像犯人等待着最终的裁判一样,为什么他会害怕不能再来这个小小的咖啡屋,为什么他会如此在意男人的回答?这些,他没有去想,当年的他以为只是单纯的怕大家以后见面尴尬,多年后的他才猛然醒悟。 "我人不好。"这是实话,虽然他总是面带微笑,但是那都不是真心的,他用笑容在自己与他人之间筑了堵墙,既融在众人间,又远远的,事不关己的冷漠看着。他是那种看见小孩跌倒在眼前,只会加快脚步而不会伸手的人,因为他怕麻烦,他坚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无事不要惹的一身腥。 "不会。"男人微笑着却很坚定的反驳,"很久以前有一次,我被当作小偷,是你帮我解了围。" 他曾帮刘飞龙解过围?蔡均成愣住了,将脑中最深处的记忆一点点挖出,啊!他猛然想起来了。 "那次我不是为了帮你。我只是随口说的。"那被自己当废纸丢进了碎纸机里的遥远记忆,刘飞龙竟然还记得?更何况,那次,自己只是为了能早脱身才随口说的。根本不是为了帮他!不必感谢他!一种莫明的羞愧让蔡均成脸微微红了。 "可是,那次多亏了你。我才没被抓去警局。"刘飞龙温柔的笑了,仍然很感谢他。 掩饰着脸红,低着头的蔡均成,眼角瞄到那温柔的笑,视线忍不住顺着那略略上扬的弧度爬上男人总是不让人看清眼眸,四目相接,第一次看清男人的双眼。 他惊讶地发现,男人的双眼竟然是宿命的双眼皮。 干净而清亮。 只是远远瞅见一个穿着蓬松宽大羽绒衣的身影背对着自己,低着头,站在休息台旁,不知为何,刘飞龙三个字便立马浮现在蔡均成脑海中。 不可能!刘飞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工作。蔡均成第一时间甩掉这个让他觉得荒谬的想法。 自己这是怎么了?蔡均成猛然一阵心惊,最近头脑中满是刘飞龙这三个字还不够吗?现在竟然发展到看见个人影都以为是他的地步?!他无法解释自己怪异的心思,只好归结到最近自己拍摄不顺,太累了,才会胡思乱想,脑子一片混乱。 那个人不可能是刘飞龙! 心思回到刚才NG的画面,蔡均成皱紧眉,下意识的盯着前方的人影,觉得有些不舒服。 但是随着他越走越近,那背影却与他所认定的相反,越看越像刘飞龙...... 这怎么可能?蔡均成心跳忽然有些加快,等到他走到人影面前,看清那真的是刘飞龙时,他惊讶地瞪大眼,真的是他!他怎么来这里?! 低着头的人影看着手上的书册太过专注,没有察觉有人靠近。 蔡均成一把将他的书册拿走,刘飞龙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抬起头来,看见是蔡均成,一抹淡淡的笑本能地浮现。 看到他淡淡的微笑,刚才因为拍摄不顺而糟糕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蔡均成猛然一震,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起,他烦躁而疲惫的心情总会在这淡淡的笑中化为乌有,何时起,他的情绪竟然被男人的笑轻易控制。 "你怎么会来这里?"掩饰自己混乱不安的心情,蔡均成尽力持平声音问道。 "啊,"把另一只手上提着的蛋糕盒递给他,"你昨天走的时候定的提拉米苏。"他昨天走得很匆忙,忘了把地址留给他,不过好在,他记得蔡均成曾和紫宁谈起他的工作,当时有提到他工作的片场的地址。当然要进来这休息室,还真是困难。 蔡均成微怔的接过蛋糕盒,昨天自己只是随口说如果明天也能吃到提拉米苏就好了,根本没有定蛋糕。如果刘飞龙今天不送蛋糕来,他压根就忘了自己说过那句话。 "你......"还没等他开口,拍摄组的其他成员就陆续回到了休息室。 "呀,好漂亮的蛋糕盒啊。" "是啊。" "你是哪家甜品屋的啊。有没有电话?" "是啊,冲着这包装,里面的甜品也一定不会差。" "有什么好推荐的?" 一下子,所有剧组的人都围了上来,把刘飞龙团团围在中央,问东问西。 看着众人将自己与刘飞龙隔开,蔡均成心里突然很闷,他提着蛋糕面无表情地瞪视着刘飞龙。 刘飞龙对于如此热情的状况,虽然一如少年时那样不适应,却已能应付过来,他淡淡地笑着,温柔地回答着众人提的每个问题。 "你最拿手的是什么?"剧组里的一名少女问道。 "Tiramisu(提拉米苏)。"低柔的嗓音缓缓地吐出标准的意大利文,温柔的笑挂在嘴角,刘飞龙温和的看着少女回答道。 轻柔的意大利文像情人的间的私语,让问话的少女突然胀红了脸,旁边的众人也一下子被刘飞龙无意间电到。天啊,真是温柔得杀死你。 看着少女羞红的脸,察觉到刘飞龙无意间放出的电流,一股无名之火猛然窜了上来,蔡均成冷冷地打断众人的休息,"开工!" 啊?不是说休息一小时吗?怎么还没休息就又开工?众人们被蔡均成的命令当场弄懵,却只能乖乖听令,一哄而散,各自回到各自的岗位,谁要他是大导演呢。 完全没察觉到刚才自己在无意识的放电,众人散去后,刘飞龙轻轻地松了口气,虽然开心有人认同自己的甜品,但是他还是无法适应众人的热情。偏过头看向蔡均成,却发现他脸色极为难看。 难道他又身体不舒服了?刘飞龙有些迟疑的想开口询问,"你......" "以后不要来这里!"蔡均成冷冷地打断他,这气来得没头没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只知道心里很气、很痛、很难受,很像小时候,一件本来只属于自己的宝贝,硬是被众人发现,并被夺走的感觉。 那对谁都一样,低柔好听的嗓音,那温柔的笑,一下子变得刺人起来。他无论对谁都这么温柔,根本没想过可能会在不经意间电到别人,这一切都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但令他更不舒服的是,为什么自己心底竟然有种酸涩得像妒忌的感觉?!为什么自己的情绪要受男人的影响,男人想对谁笑,便对谁笑,男人想对谁温柔,就对谁温柔,这一切和他有什么关系?! 是啊!他和男人连朋友都谈不上!他们有什么关系?!他又凭什么去管男人的笑,去管他的温柔,去管别人有没有被他不经意地电到?! 要管也是男人妻子的事!关他什么事?! 捏紧拳头,硬是吞下心底一片的混乱,将所有的不对劲全部归于拍摄的辛苦与不顺,强硬的说道,"你以后不要来这里。"接下来的拍摄要在欧洲进行,他将有一段时间不呆在国内。 有些捉摸不透他的火气从何而来,刘飞龙微愣了愣。 "就这样了!"说完,蔡均成转身便走,没有看见身后男人欲言又止的表情。 本来想告诉他一声......不过,现在看来是不用了。刘飞龙微一笑,与蔡均成相背而行。 而等到蔡均成从国外成功拍摄完他的处女片,大获成功回到国内时,他开心地想再去品尝那久违的提拉米苏时,却发现已经物是人非。 第六章 听到声响,女人立马站起来,转过身-- 蔡均成怔住了,几年不见,她还是那样甜美,那漾在脸上的开心笑容让时光几乎倒流。 "啊!是均成啊!好久不见!"汪紫宁没想到会见到他,开心地笑了起来。 "好久不见。你一点都没变......"蔡均成脑瓜一片空白,无意识地打招呼。 "你也没变啊!还是这么帅气啊。飞龙也没变,还是笑得那么温柔,想当年,我就是被他这么轻轻笑着笑着,迷恋上他,然后开始倒追他的,他那份温和的气质就是最大的魅力。让人会不自觉地沉醉在他温柔的微笑里。"汪紫宁开朗的个性一如容貌也无丝毫变化,开心地拉过呆愣的蔡均成坐到她与刘飞龙中间,继续着刚才被打断的话。 蔡均成眼神发直,呆呆地坐着,脑袋还没消化这条惊天消息。 回来了! 汪紫宁回来了! 消失了多年的人回来了! 她为什么要回来? 她不是结婚了吗? 怎么只看见她一个人? 难道她是为了飞龙回来了? 想到这种可能,一阵莫明的慌乱瞬间笼罩心头,觉得身上一阵寒气冷得打抖,蔡均成猛然抬起头,看见男人始终微微笑着听着汪紫宁眉飞色舞的说话,心口一阵紧缩。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回来吗?"汪紫宁发现刘飞龙始终只是静静地倾听,忍不住逸出一声叹息。太不甘心了,他还是这副样子!自己回来了!为了他特意离婚回来了!他难道就不兴奋吗? 刘飞龙仍是那样温和的表情。他不知道她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那段曾经令他淡淡感伤的婚姻好象是许久许久之前的事了......时间真是可怕,让他几乎要记不清她当年的面貌,只有淡淡甜美的回忆。那份从来就不曾波澜壮阔的爱来的悄无声息,淡去的也无影无声。再相见只有老友相逢的温暖感动。 "我离婚了。我这次是为你回来的!"汪紫宁单刀直入,她太了解飞龙的个性,如果她想要再要回他,必须主动出击。 一句话让室内的空气顿时凝结。 我这次是为你回来的!这句话狠狠砸在蔡均成的脸上,他似乎听见了心底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心好痛,像有人用刀子在搅,好痛...... "老天!均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你怎么哭了?!"汪紫宁惊讶地叫起来。 蔡均成表情木然地转向声音的来源处,觉得神魂飞离了肉体。 他哭了? 茫然地摸向脸庞,竟然摸到一片湿润...... 他哭了?! 他瞪着手中的水痕,惊呆--多少年没再见过自己的泪水?!为什么自己竟然会如此的失态?! 再也无法忍受自己,再也无法忍受这一切,蔡均成不顾一切地弹起身,冲出甜品屋。 "他怎么了?"汪紫宁被蔡均成的反应吓到,转过头来问道。 啪啪啪,大雨急促地敲打着玻璃窗,外面在下着大雨!愣住的刘飞龙猛然惊醒,脸色一变,总是温和的眼神一暗,跟着冲了出去。 汪紫宁愣在原地,表情变得僵硬。 雨越下越大,阵阵打落在身上,带来冰冷与疼痛,蔡均成却好象丝毫没有感觉一般,呆呆地伫立在街口,冲出了甜品屋,他却不知该去哪里,心一下子被人彻底地掏空,一个没有心的人该去哪里?他的脚像生根一般,想动,却动不了,头好昏,脸上不知雨水还是泪水,好热,心仍是好疼,疼得他全身抽搐...... "均成......"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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