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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在西藏----西门某烨——

时间:2008-09-26 00:46:12  作者:
死在西藏
(有关地名、人名、传说、风俗纯属虚构,如有冒犯请见谅)

晚上做了一个梦。
广阔无垠的高山平原上,我拨开层层迭雾,近在咫尺的既不是白昼亦不是黑夜,唯一点青芒闪烁忽明,萦绕片刻后便消散在雾气迷蒙中。手上和膝上都绑着厚厚布垫的朝圣者,一跪,一趴,脸紧贴着土地,磕头,然后爬起身,重复亘古的动作,虔诚的五官在一次次轮回中模糊不清。我掀开厚重的烟云,在那纯粹的信仰里看见了不归的彼岸。佛祖盘腿安坐于开到荼糜的红莲骨上,垂眼顺眉,救赎世人。而我,只愿意把一切好的都给你。
在所有皆消散的刹那透明黑暗中,我摊开手掌,里面空无一物,只有最后落下的一滴泪珠。


西藏是很多人心中的圣地,无论是否信佛,它总有办法驱除人身上属于俗世的孽障。每个人的心中都住了一只鬼。一切只怪我闲来无事,偶遇一算命神棍,于是被告知"命中劫运,唯圣地方可净化"。我嗤之以鼻,信他的胡诌我才真是心中有鬼。
但是上了火车,却自嘲地将手肘支在玻璃窗旁,抚额苦笑:逃去西藏,便是出路么?
青藏铁路开通不久,人们蜂拥而上,仿佛不去西藏便跟不上潮流一样。对面的小情侣兴奋得跟捡到宝似的,朝着窗外不停地照相,估计按那速度,他们的数码相机还没到拉萨就没储存空间了。我叹口气,看着旁边那千篇一律朝身后闪去的荒凉,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有丝毫激动的念头。
如今这什么世道!我暗叹一句话,甚至后悔当初为什么头脑发热想去西藏了。去海南岛不好么,岛屿沙滩,碧海青天,再加上旅费便宜地广人稀,想自杀的话随便挑个偏僻地儿,屏住呼吸往海里一沉,十天半月绝对没人发现,要多省事有多省事,我何苦凑热闹往西藏钻呢?
我就想死了才往西藏跑!
正在忿忿不平地抱怨,手机响了,看号码是牧云。我犹豫不决接是不接,最后也不知是不是不小心就随便碰着了个键,他的声音就传过来,劈头就是:"你跑什么跑?"
本来还哆哆嗦嗦懦弱无比的我,听见这话,气得手脚冰凉,浑身颤抖,抓起电话,却吐不出一字,许多话都憋在嗓子眼里,一口气提在胸间不上不下。不错,我不跑难道在你身边看你们结婚不成?
耳边传来他的命令:"你快给我回来!"
一股傲意由心而生,我冷笑着,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凭什么?你管我!"
那边沉默了片刻,即使车轮轧过铁轨震耳欲聋,仍然能够听见他缓缓吐着烟圈的声音,他口气沧桑:"说吧,你想怎样?"
我也镇定自若道:"我不想怎样,就希望你当从来不认识我这个人。"
他怒了:"你闹什么别扭?这个时候跟我讲这种话?"
我平静笑道:"我没有。我现在很严肃的。"
他叹道:"我们不说这个好不好,没趣得很。你在哪里?告诉我我来接你。"
我掏出车票,指着上面的字一个一个念给他听,时间日期班次价钱,我从来不对他撒谎,也不想隐瞒。
他听了,在那边气急败坏:"你在我要结婚的时候跑去西藏去干嘛?这个先不提,当初不是说好一起去的吗?你竟然捷足先登!"
我笑了,是啊,是说好一起去的。那时候是少年见青春,万物皆妩媚,自觉一切伤悲都是命运,所有爱情都在心里,于是假慈假悲惺惺作态。何况他和薛挽玉也本是我心所愿,是我自己收不住心思情意,又心甘情愿将其他人推给他,千错万错,却着实怨不得他人。
我低声笑着,道:"也没什么。这一切都不算什么。只是到了该了断的时候罢了。"
眼前开始模糊,但我忍着,避开对面小情侣一探究竟的怀疑目光,扭头看向窗外,稍纵即逝的群岚旷野飘忽不定,在琉璃的阳光罅隙中好似一幅童话插图的碎片。
我哀道:"求你,以后别再找我,也别再管我了。"
更加别对我好,好得我不知该如何回报,寄此一世终不能忘怀。既如此,就让我一人背负,远走他乡寂然永寐。人生居世多屯蹇,我只愿给你我的所有,盼你幸福。
手指苍白地长按在关机键上,片刻间黑暗的屏幕吞没了他的话语。
我转头,恶狠狠地朝对面俩小情侣喊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吵架啊!"
两人觳觫一忽儿,赶紧用报纸杂志遮住脸。我还想骂两句,这时列车中途停站,我茫然地听着乘务员的广播,陡然起身解下架子上膨胀得巨大的旅行包,想也没想就下了车。
火车轰隆驶去,隔了好久我才想起抬头看站牌:上面是个没听过的名字。
低下头,有些发怔。
周围群众三两聚集,人声显赫却势单力薄,我有些不习惯地松了松肩上的带子。尽管数量少,但一有人气,我就不习惯,于是颇有点自闭倾向地皱着眉头,正在思考去哪找个旅馆住下,身旁有人狠狠撞我一下,还好死不死踩到了我的脚。
"啊!!!"我痛得差点没咬在舌头上,不知应该挺胸揉揉就要断掉的水蛇腰还是俯身搓搓没了知觉的金莲足。我愤怒地转身,心想人也不至于多到比肩继踵,你是故意的还是成心的?
那小孩儿竟然无耻地对我扯了一个笑容,浅黑的皮肤衬着他明晃晃的白牙,一时间让人抵挡不住那样纯粹的晕眩。
兴许是转身时用力过猛,兴许是我当真被撞得头脑发黑,兴许是不适应高原的缺氧,又兴许只是长久以来故作镇定的崩溃,我耳里陡然没了声响,就这样直直倒了下去。

朦胧的意识一下子警觉,我睁开眼,环视四周,然后放心道:还好还好,我的旅行包还在,似乎没被人趁火打劫。心中大石落地,这才呆呆望着前方。眼帘里是一片低沉的苍青,如蓝似绿,好似覆了一层水般,以为触手可及,其实摸到的只是表面那层幻影。碧蓝如洗的天空宛若巨大的温润玉石,与时间一起慢慢收走一切。
小孩儿凑过脸来戳我手臂:"回光返照?"
我猛地坐起身,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晕,颓然倒下,抽着嘴角骂道:"我借尸还魂!"
小孩儿撇撇嘴:"你还真把我当白痴了啊?"
脑里嗡嗡的胀开,明显能听见血液循环流动在太阳穴下面的声音。我虚弱无比地唤道:"你竟敢把我往地上扔......"
小朋友奇道:"我和你非亲非故,谁知道你是什么江洋大盗啊,守在你身边等你醒已经够仁义了,你还指望我拖你回房里面睡么?"
我张张嘴,想骂但是力不从心。
休息半晌,终于缓过气来,慢慢爬起身,背脊一阵恶寒,我回瞪他一眼:"你想干吗?怎么还不走!"
他摇头,装模作样的靠过来义正词严:"我一眼就看出你来这里干吗了。"
我一愣,下意识道:"我来这里干吗?"
连我自己都几乎分不清我来这里为的是什么,他分析起来却头头是道:"一般内地人来西藏要么旅游要么自杀。这里只是换水站,一没风景二没名气三没人烟,哪个旅客在这观光?不过要是想在这里自杀,我就要劝你换个地方了,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听得直犯傻,直到他拖起我的旅行包就要走,我才反应过来,拽着他大腿大叫:"抢劫啊--还我包来--"
鉴于用力过猛发声过响,我手脚抽搐两眼发黑即将昏过去。那厮惊出一身冷汗,边打我的手边尖叫:"我一个十二岁小孩能把你这成年人怎样?你放手快放手--"
场景混乱不堪,我只顾着奋战抢救我的包,忘了自己心疲力竭沉疴虚弱。
突然眼前暗了下来,我还以为自己禁不住动荡再次昏迷,坚持了一秒钟才发现原来是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遮去我大半视线。
"丹英!"
小子看见那个叫丹英的人立刻想要扑过去,无奈被我窥见他的企图,紧紧抱着他:"放下我的包,不然我叫警察了!"
也不见那人是如何行动的,当感觉到他陌生的步伐以及不羁的气势时,手中俨然一松,那小贼片刻间已经被他救走了。
我怒从心中起,破口大骂:"光天化日之下怂恿未成年儿童抢劫你居心何在......"
突然就没了声音,之前的恶向胆边生完全就是虚张声势,我素来欺软怕硬见好就收。面前这人高我一个头,宽敞的藏袍挡不住满身肌肉的倾向,腰中别着的藏刀怎么看也不是纯作装饰或者切切牛肉用的,而他负在背上的那个长长黑黑的可疑物体说不定是匪帮火并用的枪支。何况他双眉紧皱,眯起一双如刀出鞘的眼,面部线条凌厉,一如武侠小说里面形容的杀气四起。听说个人进藏要签生死状,不是怕适应不了高原气候导致身体衰竭死亡,而是怕死于原始野蛮的土匪手下。土匪长什么样?对照电视,就是眼前这个人,一模一样!
越想冷汗越往外冒,我撑起脸上的肌肉笑道:"这位大哥,我跟你的小弟开开玩笑,刚才那些话你当没听到......"
小朋友乐了:"哟,当我们土匪呢!"
我干笑道:"土匪小弟,刚才多有得罪,你放过我吧!"
小朋友道:"那我把你这包拿走也没关系?"
我变色,扑上去欲抢,却被他躲在土匪大哥身后。
"啧啧,真看不出你这么财迷!"小鬼鄙视道,"你身上能有多少钱?还不希罕要你的呢!丹英有的是钱,是吧,丹英?"
土匪大哥压根不想回答他,挡在我身前,反问:"苏冥说的就是这个人?"
土匪小弟翻着白眼:"对,就是这个人。慢死了,我等了两班车才等到。"
我总算猜到了一点,稍一细想又觉疑窦丛生,叫道:"我没让人来接我。"再说我下车是临时决定的,难道他未卜先知?
土匪小弟乜眼看我:"你以为我愿意?哭哭啼啼地下了车,下车没一会儿就晕了......"
我插嘴:"我没有哭哭啼啼,晕了也是被你撞晕的。"
土匪小弟抽抽嘴角,一副不愿理我的样子:"醒来又财迷你的包,还怀疑我们是土匪--真不知道师父怎么跟你这种俗人有关系。还好师父让我在这里等,没有白跑一趟。真麻烦,你要自杀就自杀去呗,我又不是慈悲为怀,才不救你呢!"
我张嘴,喉咙有些干涩:"我没想要自杀。"我最贪生怕死,遇见土匪兄弟要低头哈腰,平生不乘飞机不搭轮船,过马路的时候绝对不闯红灯,生个小病就去医院大费周章全身检查,我最怕的就是两眼一翻啥事不知的死翘翘,怎么可能想自杀呢。"我从来都没想要自杀。"再次重复一次,生怕被他这么一说,我就当真这样想了。
土匪小弟挥挥手:"行了行了,快点跟我走吧。"说完就来拉我。我一缩,对着丹英伸手:"把我的包给我。"
土匪小弟作状大惊:"免费帮你拿行李也不要?你就这么宝贝你的包?"
丹英到现在为止才说了第二句话:"包坏了。"

在抢夺过程中,我的质量不好的盗版名牌旅行包开线了。最后,我不得不掏出里面的东西包在丹英脱下来的大氅里,打了结,像古代侠客那样挎在背上前行。
土匪小弟迩亚指着我,瞠目结舌道:"我还以为你那包里面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呢!"
也不是没什么值钱东西,一本红楼梦我是用来当枕头睡的,一本金刚经我用来消灾解难的,一本西藏地理志当然是因为我初来乍到买来识路的。我得意洋洋地摇摇剩下的那个铁盒子:"嘿嘿,值钱的东西在这里。"
"那里面难道还有钱不成?"
"比那还值钱!"
"不会是走私文物吧?"
一个不谨慎竟让我说溜嘴了,眼见迩亚眼离闪过狡黠的光,我紧抱着铁盒子恶狠狠地瞪向他:"这些都是我的,不准跟我抢!"
迩亚一脸无奈:"饶了我吧,这么小的盒子,能装多少东西?谁希罕跟你抢......丹英,你说这个人是不是智力低下?"
丹英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别人怎么样也不关你事。你快把人带到,跟我回去。"
迩亚垂头丧气:"我就说你怎么特地跑来接我,原来是捉我回去。"
丹英蹙眉道:"废话那么多,想挨打是不是?"
迩亚立即噤声,像只乌龟一样把头缩在衣服里大气不出。我心里看的痛快,立刻对那位强盗般的土匪大哥好感了不少。为了挫挫小孩子的锐气,我决定与丹英结盟,一致讨伐迩亚。第一步当然便是巴结这位核心人物,那个什么,同仇敌忾嘛。
我没话找话说:"丹英大哥啊,我见你相貌堂堂,一看就知道是人才啊。那个,你是做什么的?你家也在这里吗?"
丹英冷冷瞥我一眼:"与你无关。"
迩亚在一旁嗤笑:"告诉你,丹英最讨厌你这样居心不良的人。"
我怒目横眉:"你竟然说我居心不良?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居心不良!"正欲跳过去逮住那小鬼将语言化为行动,丹英猿臂一伸,居然拎兔子一样把我抓起来丢在路边。我大窘,刚抬起头,就被他箭般的目光钉在原地。
他森然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游手好闲。想活,就别废话乖乖跟我们走。想死就趁早说,我多的是方法让你人间蒸发。"
果然是土匪,太恐怖了!我站直了身子,想象着要是我不听话他会用怎样的满清酷刑来炮制我,顿时欲哭无泪,涎着脸凑上前去:"我,我当然想活。"
丹英一甩手:"那就闭嘴。"
于是三人行。我本着多个朋友好过多个敌人的想法,不肯放弃合纵连横的计划,偏偏一旦有跟他搭讪的企图,都被他一掌挥开。迩亚见气势不妙,哈哈笑着来插科打诨调节氛围。我落在后面,可怜兮兮地说:"人在异乡,我就想多交个朋友而已。"
迩亚心思单纯,语气老成:"你还是死心吧,丹英不喜欢你,你再怎么讨好他都没用。"
我仿佛被人窥中心事,脸唰地变青,半晌方道:"这么明显?"
迩亚叉着腰,笑嘻嘻道:"你这副趋炎附势的嘴脸,谁看不出?"
我掩面。这么小的孩子竟然都会趋炎附势这个词,而我,连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这是什么世道啊,当真是人心不古!

这可不像我的作风。我会这样放心大胆的和刚认识的人去陌生的地方吗?何况其中一人还貌似马贼的后裔,一身桀骜且跋扈的气息,动不动就把打啊杀啊的挂在嘴边,着实是个危险人物。要是以往,我早就报警然后逃之夭夭了。笑话!我可是善良的小公民,怎么可以和黑社会混在一起?
我小声嘀咕:"还有多远才到啊?"再不到,我可真要怀疑你们是黑社会来绑架我了!
迩亚敷衍我:"快了快了。"而丹英就更过分了,不仅没答话,脚下还加快了速度。我本就不擅运动,乍来高原,才刚适应了这稀疏的呼吸,干瘪的肺叶却着实跟不上丹英步履的节奏。额头有寥落离失的隐痛,耳膜向外无限裂开。我举起发胀的手指按着眉角,视野里闪过重复的荒郊,然后稍纵即逝,一如我不由自主的脚步,迈向尽头那孤注一掷的落日。
其实并不遥远的。比起角落里暗无天日的隐忍与等待来说,土地的广袤无垠并非不能征服。我只是惶恐得无法思考,于是缔造了孤冷的梦境,无声无息,唯有奄奄待毙的色彩,流淌着渐渐漫漶不清,最终消失殆尽于漠漠洪荒中。在那片单调黯淡的鸿蒙之初,没有往昔,只剩下少年牧云那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望向我,带着一直以来的骄傲与自负。
他问我,我该拿你怎么办?
正因为太清楚那是幻觉,于是无法克制地模糊了双眼,跌跌撞撞地朝前奔去,不管不顾身后迩亚的惊呼,直到丹英拦腰挟持了我,生生将那迷离的梦境化为乌有。他怒极吼道:"你疯了啊!乱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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