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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花(兄弟)----西门某烨——

时间:2008-09-26 00:46:11  作者:

书瑶冷笑了一声:"世人只道人情世故,却不知他们的热,分散给了那么多的人,都是虚的,是假的,是无病呻吟的。大人若是对一个人好,就一辈子,往最深处的好,连自己都可以不顾--他们又哪里懂得大人的真?"
舒夷笑出了声,清秀的脸上显出了黯淡:"可惜他不知道。就连我自己么,都是不知道的。"
书瑶静默不语。
车夫抡开了鞭子,驾车带着舒夷驶向了一个熟知而未卜的地方。每时每刻的分别,总是无法僭越的。正如同当年的故事,隔了一道久远的时间距离,也就再没有人能够说清纠缠其中的爱恨情仇。他想起书瑶总是不停地旁敲侧击,不停地猜想,不停地在脑中构筑一个连自己也看不上眼的轮廓。如今,这轮廓越来越清晰,渐渐地显现它的墙,它的瓦,它的门,寂寥地敞开着,无言以对。
夏府早已不复往日的嚣张。门前的灯笼也在一两天的哭泣中流干了血泪,空荡荡的褪得惨白的脸庞,孤魂野鬼般地飘落着,一瞬便熄灭了色彩。舒夷来去自由,推开障碍在身前的人,不顾一切地向里奔去。浮云,浮土,浮萍,浮名,浮华。浮生若梦。他的一生,都是淡淡的,浮在表像上的,没有着落,没有踏实感。短短的几段模糊不清的记忆,就连回首,也得极慢极慢,生怕动作大了,就惊醒了那些仅有的梦。大梦不觉晓。无论日出或是日落,甚至时间停住在某处,身边的景致都总会任性地缓缓逝去,就好像他的过往,禁不住他挽留的无疾而终,也一点点地闪过。从断然的决绝,到后来潜心的隐忍,一路的风光,既是他向之扑去的,又是它逐渐逼近的;他不是朝着已将到来的命运走过去,而是一点点,春蚕吐丝般地徐徐道来往日旧事。
庭院里早就空了。百草繁茂,向来不理会人世间的枯荣,只一心一意地炫耀自己。朝为红颜,夕成白骨。他的喜与悲,荏苒短暂的它们又怎会知?繁花似锦,在他的眼里,便如谢了一般。风吹雨淋后的残花,归于尘土,偏还要留下暗黄的尸体,苦苦挣扎。他踩在埋葬了旧年花尸的土地上,不由得痴了,紧紧盯着花木扶疏里的窗,看了良久,许是将一生一世都看透了,也盼不到窗开的时候。他迟疑着,宁愿相信这个费尽心思求得的梦,而不是似从前那样不断徘徊在窗外静静听房中人微弱呼吸的事实。但愿就这样沦陷,纵使下一刻死,也不过只是一梦不醒。
旁边的人犹豫着,谄笑道:"林大人,小的要清场了,未免尊躯受辱,还请您移驾他处......"
舒夷看也不看他,推开那紧锁的门,宛如揭开了尘封的过去,一点点细碎的光芒,侵入他的记忆,慢慢铺开一条路,朝着反方向蜿蜒爬去。散乱的浓墨长发纠结在地上,他顺着垂落的青结看过去,一眼便瞥见了那沉睡的面孔。
"夏孑--"他轻声唤着,宛如似有似无的叹息。
舒夷回府的时候,书瑶早已交待好下人收拾了一间房。有下人偷懒,嘴里直嚷嚷着用夫人的旧房,被她一口啐道:"亏你想得到!没得玷污了少爷!"指使人放轻手脚,办得周全。家丁无不带着疑惑的目光打量这个林少爷,摸索着他和主人的关联,全都毫无悬念地笑起来。书瑶自他们之间走出,娴静淡定地一如不是自己。世间的情与爱,似乎都不属于她,作为一个流年碧水间的旁观者,天地浩绝,岂能容她妄加言论?温柔的暮色徐徐浸透了整片天空,落日夕颜,如同每次听都会潸然泪下的歌谣般响彻云霄。她望着林夏孑婴孩般浅眠的脸庞,细小的呼吸近乎不觉,然而心中却因这小小的画面充满了异样的安定。就连舒夷,紧抿着嘴唇,却仍可从中窥见一丝前因后果。她不知道,那剪沿着往事的长廊向来处奔去的影子,执着而癫嗔,这么长的玄关窄道,究竟需要多少年的等待与追忆才能建构?芳菲终年。他所等待的所追忆的,是只单纯的一脉血亲,还是那为了多看一眼的不堪岁月?没有道理的,没有原因的,世上总是遗憾在所难免。
舒夷仍要忙别的事情,其它人他是断断放心不过的,怕他们照顾不周,最后只有将夏孑交给书瑶。他耳语般低声道:"有时候觉得你太聪明了--连我都害怕。"
书瑶笑吟吟地反问:"若什么都不害怕了,也终不算是人了。"
舒夷道:"我一直在想,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他扬起眼,慵懒地压低了声音,"一个人,如果像你这样,看透了所有的一切,究竟能够比我幸福多少?"
书瑶微垂下头,只露出黛色的眉和一抹额发,"既是看透,又何来幸福之说?"
舒夷笑了,头一次这样开怀,仿佛解了困惑已久的迷题。
他无不充满希望夏孑的好转,似乎以后的日子已经轻易定下尾局,只有这个,也只剩下这个了。他们的日子到了尽头,可以谢幕。
乾坤难测,世事翻覆。那出荒唐的剧目不但走了形,还朝诡异的方向发展下去。书瑶按着夏孑挣扎的双臂,眼睁睁看着舒夷掐着他的脖子硬灌下汤药。不受控制的四肢像傀儡般被强迫回归了原位,夏孑花白的面容慢慢失了色彩,只剩单调的尖叫声回荡在空空的房里,震得花朵惊魂甫定。书瑶瞪大了眼,声音如撕裂的布帛般沙哑:"他......"
抬头看舒夷,他惨白着脸,不可置信地俯视一地的凌乱。碗底的一滩药迹,死水般照出他黑灰的影子,泛起的涟漪回荡蔓延,他也跟着那细小的动摇一起颤抖着,熬不住地狂笑:"夏雪炎,你连死都不放过我们--"
书瑶倒抽一口气:"你是说--"
舒夷冷笑道:"想必他早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也怪我自己太急于求成,免不了露了马脚--所有的事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不愿却也不得不承认那人安排了一切:自己的报复,明珏的出嫁,他的死,还有夏孑的疯--眼前出现了狱中那个古雅男子睥睨的神色,他悠悠地直视自己,缺少阶下囚的姿态,眉宇间充斥着不灭的倨傲。十五年前他抛出了一个选择,如今却连选择也不给他,只有唇畔无声的笑提醒自己他的疯狂。他的狂妄自大,自是有他的道理,恰似好赌之人,总是热衷不可知的冒险。从一开始的布局,他就早已设好了圈套,等着人一步步陷入重围,再回首已百年身。
舒夷握紧了手,稳稳将碎花瓷碗放在案桌上,掌心被指甲掐得狠狠的疼,只听得硬物碰撞的声音,冷酷得近似悲泣。
夏孑的病原是多年的积怨。那个人将他囚为禁脔,一刀刀地凌迟他的灵魂。最初选择时的决绝以及后来暗不见天日的软禁一齐挟着九重的恨意,匆匆袭来,久久不去。他的身体,亦不再是自己,他的精神,亦早已毁去,剩下的,连行尸走肉也算不上,只能勉强带着一丝微弱的气息睡去,从此人鬼殊途。书瑶缓缓抚去他脸上薄薄的一层汗水,宛如圣婴的苍白笑容稍纵即逝在他的唇边,看了,便不由得心疼落泪。泼墨的乌丝愈黑,便愈是衬出他的苍白。且不是透明的纯洁的那种白,而是被污泥沾染了之后重新用面粉糊的、隐约见其暗黑底色的白。少年般未成熟的脸庞,仿佛有孩童那样欢欣雀跃的幸福,然而转眼间就已丧失了荜礴的明晰色彩。魑魅魍魉,如影随形。憧憧的鬼影栖息在他的肩头,不堪重负,并且无处发泄。他先是说什么也不让书瑶接近,只一味躲在床角,露出一双眼,带着恐惧的意味。待到书瑶好说歹劝,终于骗得他的些微信任,他便趁着她的疏松,砸了汤碗,泼了一地的药香。书瑶不敢唤来其它人,独自弯腰收拾着残局,又被他拣了空子,拾去断缺的一片瓷碎,紧紧揣在怀里。书瑶开始不知,待到发现时,夏孑白釉的、瘦到骨头嶙峋的臂早已多了几道伤痕。她凑上去掰他的手指。一根放开了,又同时加紧了另一根的力。他叫着,嚷着,嘴里说这莫名其妙的话,好似诅咒一般仇恨着。书瑶总是听不清,只但愿那些流浮在空中的字词是真实的,一旦出了口就不再有所保留,不再给他带去困惑。常常便是这样歇斯底里的哭喊,尖叫。断断续续,高亢得刺耳的语句,颠倒重复着,直到人疲了,倦了,累了,困了......他终于恬睡过去。
更多的时候,夏孑只是昏迷着,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薄云锦被里,像幼童渴望着爹娘的拥眠,紧锁的眉头永远都舒展不开,手心里还怕冷似的拽着一截被角。他必是作了恶梦,时刻充满警惕,单薄的身体绷得直直的,嘴里无声地呼喊某个名字,哀绝而凄冽,委实受了不少苦。
当然也有清醒的时候。但是太短暂了,犹如朝生暮死的蜉蝣,禁不起端详,就早已逝去。有时他睁开眼,露出清澈见底的狭长眼眸,隐约透着撒娇的意味。他疑惑地问道今朝是何夕?书瑶告诉给他,他却并不在意回的是什么。问起夏雪炎的下落,只答往生了,他也并无高兴或如释重负的神色,静了很久才"嗯"了一声,似乎那人只是无关紧要的过客。
"春天到了?"
"要出去看看么?"
"不要。"
"为什么?"
"太阳好刺眼。"
"那就在窗边坐一会儿吧。"
都是些简短而普通的对话,一问一答,细若柳丝,听上去柔和安宁,似乎与寻常人家没甚两样,有时书瑶会错以为自己就是当初那个做出生死抉择的女子,因为一念之差而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于是死去的是一颗坚强的少年的心,而不是这个任性的孩子的。她虽非无情之人,但终归只是极淡极寡的,有那么些许算不上数的丁点情。明明只是一个旁观者,也一直彻头彻尾地作了下来,唯独对他,她存的更多的心是怜,是疼爱,是某个未完成的心愿。
还有时,他习惯性地向虚无的空中抓去,仍是那么个清浅天真的模样,恍惚可以看见他透过光明的手掌里泛着苍白的血色。严丝合缝的窗角裂开一道阳光,穿过他单薄的掌心,红色的脉络青色的纹理,交织着,清楚显现的,是命运的纠缠。她心中一紧,用自己的怀抱团团裹住他。他凄凄地哎了声,慢慢滑倒在她怀里,口中呢喃道:"你们不用管我了。他赌了命的要折辱我和哥哥--我倒不如死了,免去这一层......"
书瑶反手捣住他的嘴,柔声道:"我们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没有用。"夏孑悲悯地说,脸上渐渐浮现了桀骜的色彩,是嗤之以鼻,还是佯装冷漠?"那种毒早已经根深蒂固。除了死,别无他法。"
"千万别说这种话!"书瑶拥紧了他,似乎寻到了当年早已远去的勇气。"不要紧的,会没事的。"
明知道不过是骗人的话,他笑了一笑,不知怎地就转到其它话口上去了,"你把楚吟花搬来了么?"他微抬着下巴指向床前的花草,原本澄如明镜的眼睛已被病痛和幻觉毁坏。上次夏孑神志不清的时候,目光甫一接触到那株单苞的楚吟花时,立时落下两行清泪,神色也收敛了,竟慢慢恢复正常。书瑶心知内有隐情,待他睡去后,便将花摆了过来。
"是的。楚吟花,又称作双生花的。"书瑶心不在焉地答道,紧张他的病情,也不敢多说。
"才不是什么双生花呢!"夏孑提高了嗓子,"别的花都没有这样,说是说花开并蒂,却是非得第一朵花残,第二朵才绽开。双生花,前世原是同一个灵魂--今世竟无法同时生存,必得要互相压制,到凋谢时,连面都无法见到!"
书瑶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见他细嫩的脸上突然有了水渍,"为什么娘选的是哥哥?"他不健全的心智来来回回反复着,清醒的时候已经思忖出大部分的人心叵测,唯一不明白的也只有这十五年来的心结了。
"她又未尝愿意。"除了这一句,书瑶想不到还能说什么。
夏孑的病早已病入膏肓,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也爱莫能助。他不再有好转的迹象,清醒的时间也逐渐缩短,直到最后抿成极细的一线,再也看不出来了。他的生命,也同样缩短成一条线,幽幽地悬着,不知哪一天就会到了头。舒夷早已告病在家,根本不理朝政之事,上边派来打听的人也都被他不着痕迹地打发回去。府中自是开始有闲杂人传些有的没的,家丁里也一天天开始乱起来,然他顾不得了。他本也从没顾过。
"救出他来,已经抵得世上其它。"听得他轻轻道来,却重似任何承诺。
夏孑的脾气越来越坏,总是变着法子来折磨自己和大家,连人都认不清了,更无法控制嗜血的爱好,经常是在书瑶劝饮药的时候,他捏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琉璃碎片,反手就是一下。她也不跟他计较,于是每次喂药下来,总会搞得精疲力竭。到最后,他已是连药也灌不下去了,气若游丝,却仍有力气阻止他人的接近。
"捱不过三个月。"当初也是请过大夫的,然而两个月未到,夏孑早已衰败了。时光流转的季节逐渐逼近,春来夏至的好时节,正是百花争妍好景象,他偏偏凋落了,赶不上了,并且逝去得无声无息。萧条愁刹。舒夷的天空就此湮灭。
只有在他沉睡的时候才能够窥见从前的乖巧模样。然而浓密的睫毛打在合拢的眼睑上,勾勒出一圈青色的半圆阴影,犹如濒死的蝴蝶翅膀,怎么样看,都是危险的预兆。"我会救他的。"这样的话,就连舒夷自己也说得一波十澜,就别指望让书瑶心安了。两个人都存有小小的侥幸,而内心深处都不由自主地清楚,夏孑的将死早已注定,是无可奈何的,虽不知是何时。明天,或是下一刻?又或者,永远等不来,永远有个悬念,消磨他们的耐心,宛若一生都在等待中挥霍了,毫无前程而言......还是说,他早已经在多年前死去,如今看到的,只是小小的一只鬼,借着腐烂的身体,痴心妄想罢了?
最后的一个午后,夏日的阳光一如既往地普照着,强烈而粗暴,热意直达心底深处,像要将人里外翻一个个儿,汗水不停的涌出、蒸发,挥霍着热量,而最先寒冷下来的,却也是一颗心。
夏孑一觉睡醒,尚在迷蒙中,眼角还压着发丝的痕迹,雾蒙蒙的眸中一片水色。书瑶端来甜汤,哄着他喝,他竟然不哭不闹,乖乖张开了嘴--他已经虚弱到无力支撑起自己了。
"哥--"他忽而吃力地仰起头,朝舒夷伸出了双臂。
舒夷与书瑶暗地里都吃了一惊,表面上不动声色,但见舒夷一面应着,一面向他走去,搂住轻飘的他的身子。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夏孑的声音起起伏伏,说一两个字就觉得头晕得厉害,舒夷便为他顺着气,贴着他的背,这才发现他的荏弱。一颗淡漠的心,被那嶙峋的骨头硌得淌血。
"你是我弟弟,我们之间自然有割舍不了的亲情。"
"别说得这样无趣,"夏孑咧开嘴,嘻嘻地露出一口细碎的银牙,没笑两声,就止不住地喘息,"你尚欠我一个情!"
舒夷早料到他会重提这个问题,脸上毫无丝毫波澜。"你年纪还小,很多事都不懂。"他的年龄,从此只停留在那个抉择的日子,满腔的恨意,以及扭曲的人生,整个儿毁了他。"娘自有她的道理。"
夏孑淡淡地,不羁地笑道:"我一直想问娘,究竟是什么让她不顾一切带着我去了夏家--当初,夏雪炎看上的人可是你哦!"
宛如一惊乍雷,舒夷浑身都僵硬了:"你说什么?"
"不错,他是要娘带我们俩其中一人去交换爹的生死--他的确是这么说的,虽然爹最后仍是枉死,他也未能如愿,但后来他告诉我,他本来是看中了你。对他来说,淡定不惊的你才是最好的玩偶,最强的对手。"他侃侃而谈,自己似置身事外,然而一面说,一面的咬牙切齿,"他也的确是个人物。就算我代替了你,他仍然扭转了局势--你不是也认为他早就拆穿了你的居心,只是一直引而不发么?他比我们还要清楚你的报复和我的恨意。赢的人,总是他。大概此刻,他正在天上哈哈大笑,笑我们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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