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不信我,我原来手臂上有一块红色的……”
“不要再说了,你若是对王爷这样说,他会一寸一寸剥了你的皮,将你千刀万剐。”沿济道。
“为什么,我可以告诉他我们曾经做过的许多事,旁人不知道的事,我可以证明我自己的身份。”覃牧秋道。
沿济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王爷一直怀疑身边有宫中安排的细作,你若如此说,他只会怀疑你是宫里派来的人,不但不会信你,只会对你恨之入骨。”
覃牧秋几乎要崩溃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对沿济一点也不了解,似乎对李谨也不是很了解。
沿济又道:“我现在不信你,可是我也不会杀你。王爷不同,覃将军的死对他而言打击太大,现在谁若在他面前提起覃将军,便是找死。你若不走,他醒来后第一个想杀的人便会是你。”
“我想去看看王爷。”覃牧秋终于平静了一些
“不可能,现在跟我走,再不走便没机会了。”沿济说罢便出了营帐等在外头。
覃牧秋深吸了口气,脑袋里一团浆糊,无所适从,只得下意识的听从沿济的安排。
沿济带着覃牧秋出了大营,先前他骑得马还在,沿济早已着人取了来。
“你若不信我,为何要帮我?”覃牧秋道。
“我无法判断你说的是真的,可也证明不了是假的,只能留着你的性命了。”沿济道。
覃牧秋看了一眼大营的方向,道:“臭道士,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是覃牧秋。”
沿济没有说话,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他,他并没有接,转身便走。沿济一时愣怔,有些不解,却见走了没多远的覃牧秋打了个呼哨。
身后响起了马蹄声,沿济一回头发现是红枫。先前红枫一直徘徊在李谨的帐外,士兵不敢去牵它,怕惹怒了它。
红枫飞奔到覃牧秋的身边,拿脑袋蹭了蹭对方,覃牧秋揉了揉它的脑袋,回头看了沿济一眼,翻身上马,踏雪而去。
沿济看着一人一马消失的方向,立在那里久久不能平息自己的心情。这世上,除了覃牧秋,还有别的人能驾驭红枫?
覃牧秋骑走红枫,一来是为了让沿济看到,印证自己的身份,将来好有个相认的凭据,二来他与红枫感情深厚,只怕红枫若离了主人无法再继续留在常宁军。
只是他没想到,在回沽州的路上,却因为红枫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红枫通体暗红色,身材健硕挺拔,极为显眼,只要见过的人便会记住。覃牧秋在沽州城外不远处,被一伙在城外巡防的士兵拦住了去路。只因这些士兵在战场上见过红枫,所以他们断定覃牧秋是常宁军的人,欲杀之而后快。
巡防的士兵,一共有一十六人,覃牧秋若还是原来的那副身体,对付起来还是有把握的,可如今他是李逾的身体,这可麻烦了。
“你先下马,不然我等便先将这马斩了。”一个士兵厉声喝到。
“我与这马同命相连,先杀谁都是一样的,少废话。”覃牧秋边说着便揉了揉马脑袋。
那士兵原本想着捉了红枫回去领赏,红枫营主帅的马,想必是能拿不少赏钱的。如今见覃牧秋不下马,立时便有些不耐烦,提着刀便像覃牧秋腿上砍去。
覃牧秋本能的想抬脚躲开,但若躲开,那刀便砍到红枫肚子上了,于是他便忍住了抬脚的冲动。不过,预想的疼痛并没有袭来,提刀之人便捂着一只眼睛倒地不起。
众人都大惊,举着刀四处张望,如临大敌。
片刻后接连有人倒地,顿时呻吟声响成一片。
“趁你们的脑袋连着脖子,还不快滚。”一个比地上的雪还冷的声音道。
众人闻言纷纷爬起来逃窜而去。覃牧秋循声望去,见自己身后立着一个蒙着面巾之人,那人一身玄衣,看上去让人有种打寒战的冲动。
未等覃牧秋开口,那人便快步走到马前,单膝跪地道:“玄麒来迟一步,叫陛下受惊了。”
玄麒?玄衣麒麟!
覃牧秋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一身玄衣的暗卫,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玄衣麒麟由一男一女两名暗卫组成,男为玄麒,女为玄麟,是大余最顶级的暗卫,只效忠于皇帝本人,不受他人支配。
他们对皇帝有着绝对的忠心,既为皇帝做事,又暗中保护皇帝的安全。玄衣麒麟的第一条原则便是,若陛下崩,则麒麟卫随葬。所以,皇帝的安全,关乎他们的性命。
“起来吧。”覃牧秋道。
玄麒应是起身,随后提气踏着轻功紧紧跟在覃牧秋的后头一起进了沽州城。
覃牧秋一路上都在想,玄麒为何会出现在沽州,自己在皇宫待了两个月,为何一直没见到过麒麟卫?
难道是自己两个月前给麒麟卫下达了什么秘密任务?会是什么任务呢?覃牧秋很想直接问,可又觉得不妥。如今他要用李逾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从前那副漫不经心,随心所欲的性子要收敛一番。
否则,不知道哪一步行错了,便是杀身之祸。
他带着玄麒到了沽州城里的住处,尚等见他回来有些意外。虽然和赵清明留在沽州等覃牧秋,但是尚等并没有报什么希望,没想到对方真的回来了。
玄麒隐在暗处,倒是免了暴露身份的可能。
“清明不太好,先歇下了,你也歇下吧。既然回来了,便早便启程回中都,我也好交差。”尚等道。
覃牧秋含糊的答应了。实际上他对于回宫并没有特别大的欲望,可是不回宫,他又能去哪里呢?
他草草的洗漱了一番,回到屋里,见赵清明躺着一动不动,还以为对方睡着了,没想到对方突然开口道了句:“回来了。”
“你还没睡?”覃牧秋随口问道,然后脱了外袍钻进被子里。
“你那日为何会被扣押在军营,今日为何将你放了,在营中这几日你可曾见过……什么人?”赵清明沉声问道。
覃牧秋正想着该如何回答,门外突然响起了玄麒的声音,“陛下,那马不肯进马厩,微臣担心它在外头会冻坏,特来请示陛下。”玄麒感觉到覃牧秋对那马极为喜爱,是以不敢大意。
“外头是谁?”赵清明问。
“玄衣麒麟。”覃牧秋道。
玄衣麒麟。赵清明突然记起今日城楼上那玄衣人,又想起覃牧秋胸口那支箭,心中一痛,随即便起身提着剑,一脚踹开了房门。
第15章 红梅
覃牧秋见赵清明不分青红皂白提了剑出去,忙跟在后头。立在门口的玄麒被赵清明骤然劈过来的剑吓了一跳,往后一仰才堪堪躲开。
“你这是做什么?”覃牧秋抱住赵清明的胳膊,感觉到对方在发抖,似乎极为愤怒,不由有些迷惑。
赵清明转头看了覃牧秋一眼,纵然在黑夜之中,覃牧秋依然被对方眼中的冷意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对方发怒,不由便松开了手。
玄麒立在那里,一时有些愣怔,看着覃牧秋,似乎在等着他开口。
“你先走吧,这里有赵将军便够了。”覃牧秋开口道。玄麒领命,提气一跃便没了踪影。覃牧秋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赵清明,见他并没有去追,不由松了一口气。
两人都未着外袍,覃牧秋开口道:“先进屋再说吧。”
赵清明闻言一动不动,覃牧秋只得回房穿了外袍,又提了对方的外袍披到对方肩上。赵清明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我不知你好端端的为何要杀他。”覃牧秋说,“今日我从常宁军回来,半路险些丢了性命,亏得他及时出手。”他只听过玄衣麒麟,却并未见过,今日玄麒突然出现,让他对这个暗卫组织有着极好的印象。即便李逾易了容,对方都能轻易便认出来,又或者,李逾易容混到护卫中之事,他们暗中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倒是说句话呀。”覃牧秋道。
赵清明手中握着剑,一动不动,仿佛一块没有生气的木头一般。覃牧秋见他如此,索性转身去了后院,见红枫立在外头,不肯进马厩。
红枫自到了覃府,便有独立的马厩,后来到了宁安王府也是有自己的马厩,从不与其他的马待在一处。覃牧秋摸了摸红枫的脑袋,道:“不想进去便待在外头吧。”
覃牧秋牵着红枫到了前院,见赵清明还立在那里。红枫见到赵清明,打了个响鼻,对方见到红枫的那一刻,终于恢复了生气。
他有些僵硬的走到红枫身边,一脸的不可置信。覃牧秋上前捡起对方掉在地上的外袍,索性裹到了自己身上,然后看着眼前的一人一马。
赵清明这是在为自己的死难过?覃牧秋终于有些反应过来了。
“红枫,你的主人呢?”赵清明开口问道。
覃牧秋只觉这幅画面有些熟悉,然后便记起那日李谨见到红枫也是这般问的。果然,红枫闻言之后,便看着赵清明背后的覃牧秋。
“红枫怎么可能会跟着你?”赵清明终于开口。
“你问它,它怎么想的,我哪里会知道。”覃牧秋道。
赵清明沉默了片刻,将眼中的戾气敛了去,伸手摸了摸红枫,开口道:“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回去睡吧。”说罢,待覃牧秋先进了屋自己才跟进去。
覃牧秋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早已睡意全无,他窝在被子里,对屋子另一侧的赵清明道:“你不是问我为何会去常宁军么?”
“我现在不想知道了,睡觉吧。”赵清明道。
“那你告诉我,你与玄麒有什么仇?”覃牧秋问。
“原也与他无关,他不过是条听命与人的狗。” 赵清明道。
覃牧秋叹了口气,两人各自无话。
次日一早,尚等便打点好一切,三人一同启程。覃牧秋骑着红枫,一路上虽然劳累,却不似来时那般疲于奔命。赵清明仿佛换了个人,原本便有些漠然的性情,更加冷了几分。
看着骑在马上的覃牧秋,赵清明甚至起过一剑杀了对方的念头。
他记得那年,红枫刚长起来,覃牧秋骑着红枫第一次去郊外跑马。赵清明见红枫甚是喜爱,便想骑上试试,没想到覃牧秋一口便回绝了。
“我最好的东西从未对你吝啬过,怎的你连马都不舍得给我骑?”赵清明一脸笑意抱怨道。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覃牧秋正经八百的道:“我爹说了,这马只认我一个主人。除非哪天我死了,到那个时候谁若能驯服它,它便会跟着谁。”
赵清明忙呸了一口,责怪道:“莫要胡言乱语,你爹万不会说这样的话咒你。”
“嘻嘻,第一句是他说的,后头是我自己加上去的。”覃牧秋说罢跳下马,将缰绳递给赵清明,道:“你试试,看红枫肯不肯让你骑。”
赵清明接过缰绳,没想到红枫转身便挣开了他手里的缰绳,惹得覃牧秋在一旁哈哈大笑。
“红枫当真是不给面子。”赵清明耸了耸肩道。
覃牧秋笑完之后,打了个呼哨将红枫唤回来,自己先跃上马背,然后伸出一支手给赵清明,道:“你上来坐到我后头,红枫不给你面子,我给你。”
赵清明面上一喜,拉着对方的手一借力便跨上了马背,这回红枫倒是老实的很。
覃牧秋心疼红枫,也不让它跑快了,两人便这样共乘一骑信马由缰……
“红枫,你可记住了,今生除了我之外,便只有他才能驾驭你。”覃牧秋拍着红枫的脑袋道。
“若是有一日,旁人妄想做红枫的主人,我便一剑杀了他。”赵清明道。
今日红枫的背上便坐着旁人,可是赵清明食言了,他不能动手杀此人。大余不可一日无君,哪怕此人来路不明,哪怕此人与覃牧秋的死脱不了干系。
玄麒亲手射杀了覃牧秋,当着赵清明的面。而“李逾”被扣留在常宁军,最后竟是和玄麒一道回的沽州。
赵清明帮着“李逾”回到了常宁军,可他万万想不到此举竟导致了覃牧秋的死。至少在他看来,覃牧秋的死和“李逾”此行脱不了干系。
可是他没有立场去追问,甚至没有立场替覃牧秋报仇。
李逾是他的君,无论真假,只要对方在那个位置上,他便没有质问对方的资格,否则便是不臣。覃牧秋与他早已形同陌路,即便报仇,那也是常宁军的事,是红枫营的事,甚至是宁安王的事,唯独与他赵清明无关。
常宁军中,一片沉郁。
红枫营主帅覃牧秋战死,尸骨无存,宁安王李谨喋血后昏迷了两日。常宁军元气大伤。
因为覃牧秋没有尸体,只留了半副残甲,于允便揣测李谨的心意,做主暂不为覃牧秋立冢,待到中都之日,为对方建陵。李谨醒来后,对此事并未发表意见,算是默认。
沿济见李谨醒来后不言不语,便在一旁立着,也不言不语。
“将那人带来见我。”李谨沉默了半日,突然开口道。
沿济深吸了口气,道:“两日前,贫道擅自做主,将那人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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