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小飞扭头瞟了他一眼,回头一边整理床铺,一边说到:“你住院那段日子,我都住这。”
“住我家?你不是有房子吗?”
“我爸被立案调查,我名下的房子车子全被查收了。”谭小飞神色平静,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伤心来。
张晓波裹在被子不说话了,顿了好久,还是没忍住:“那你还死乞白赖的给我送钱?你哪来的钱?”
“狡兔三窟不知道啊?”谭小飞再次将张晓波横抱了起来,放回了床上。他看张晓波低眉耷眼的模样,知道他心里对谭军耀的事不是滋味,轻弹了他的额头一下,笑道,“行了,别把你那脑瓜子再想裂了,我爸最多关几年,死不了人。”
上头的事一天一个风向,现在看着仗势挺大,但是毕竟谭军耀手里有过实权,上头怕他攀咬出别人来,是不敢对他怎么样的,这事,谭小飞一点也不着急。
第二十四章
“这是谭小飞!”张晓波冲着谭小飞指了指,“这个酒吧,他是大老板。”
弹球叼着支烟,一脚瞪着地,半拉屁股还挂在自行车上,仰着脑袋痞子兮兮的打量了谭小飞一圈:“这不是被你划了车那位吗?怎么的,还要你用酒吧抵债啊?”弹球是见过谭小飞的,因为上次他帮着送六爷去了医院,所以他对这人的印象也不算太差,就是习惯性的嘴上不饶人。
谭小飞没吭气,倒是张晓波一抬手就把他嘴里的烟抽了出来:“小小年纪不学好,谁让你抽烟的。”
“我说你怎么和六爷一个德行!”弹球挺不高兴的说到,“六爷说我我也就算了,我差不了你几岁,怎么不能抽烟了?”
提到张学军,张晓波眼睛里神色一暗,随即恢复过来,冲着弹球脑门上弹了一下:“你丫才几岁,抽烟喝酒你一个不落,书倒不好好读,成天就知道在胡同里瞎晃悠。”
“我要是读的上,那不就读了嘛!”弹球撇了撇嘴巴,他最怕人家叫他读书,就他那脑子,算个加减乘除都还得靠计算机呢。他两眼珠子一转,赶紧转移话题,“我说波儿,你回来都这么多天了,怎么不去看看六爷啊?”张晓波回家已经好几天了,却一次陵园都没去过。
“这不是忙嘛。”张晓波含糊其辞,然后对着弹球说到:“我看你也别成天瞎晃了,回头等酒吧开起来,过来跟我干吧。”
“等您开了再说吧!”弹球见话题转移失败,随即采取溜之大吉策略,脚惦着地向前滑了几步,骑上车一溜烟没影了。
“小兔崽子!”张晓波冲着他的背景轻骂了一声。
谭小飞在旁边看着张晓波一直没说话,见弹球走了,才问到:“今天有空,我们要不要……”
谭小飞想说要不要去看看六爷,话没说完,就被张晓波打断了:“要不今天咱们去潘家园逛逛吧?酒吧里需要添置的东西还多着呢!”
谭小飞眯着眼睛看着张晓波,足足看了十几秒,才点了点头道:“好。”
张晓波进了旧货市场就像老鼠进了米缸,一头扎进古旧家具堆里,摸着这个也喜欢,看着那个也稀罕。谭小飞租下来那个酒吧以前的装修虽然也能用,但是太没特点了。张晓波生在四合院,长在胡同里,他自己开的酒吧,那也得带着点京味的才行!他都想好了,摆上几张八仙桌,长条凳,还得在主座摆张太师椅,上面披张虎皮,再在门口挑一木匾,三面三个大字——“聚义厅”!
张晓波和谭小飞在旧货市场里一直晃到傍晚,才算淘齐了物件,零零散散的什么都有,他们租了一辆运货卡车,晃晃荡荡的往酒吧里拉。
酒吧里还没着人手,所以什么事都是两个老板亲自动手,等他们将淘来的家具整理好,天都黑了。
“你这想法也够新奇的。”谭小飞往那太师椅上一坐,翘着二郎腿说道,“这哪是京味,你这是要占山为王啊!”
“对啊,我就是这的山大王。”张晓波冲着谭小飞挑了挑眉,“你就是我的压寨夫人!”
谭小飞看着他那使坏的小模样,心里更是稀罕的不行,他伸手猛地一拉,张晓波便跌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张晓波想站起来,被谭小飞双臂一圈,死死的搂在了怀里,嘴唇轻磨着他的耳垂轻声说到:“我是你的压寨夫人?那你就是我的小傍家儿!”
张晓波被臊了个大红脸,挣扎着从他怀里站了起来:“你丫在北京这些年,都瞎学了些什么浑话啊?”
“我还学了不少,你想听,晚上我一句,一句说给你听!”谭小飞意有所指,眼睛不住的往张晓波的下半身打转。
“你丫还没完了!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贫啊!”张晓波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走吧,我饿了,咱吃饭去!”
谭小飞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倾身在他唇角浅啄一记:“吃你比较好。”
“谭小飞!!”
谭小飞嘴角扬起一抹轻笑,他就爱看张晓波又羞又恼的样子,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
两个人一路从酒吧溜达着回四合院,经过一家京味小炒,谭小飞停住了脚步:“要不,就在这吃点吧?”
张晓波瞄了一眼,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你吃不惯的,还是换一家吧。”
张学军以前就爱窝这家吃面,一碗面十块钱,再要碟花生,炒两小炒,就着他那矿泉水瓶里的二锅头,一坐坐半宿。
“我就想吃这家!”谭小飞不由分说,抬脚就迈进了屋子。
张晓波没办法,只得跟着他走了进去。
“来两碗面。”已经过了饭点,小饭店里人不多,两个人挑了个角落坐下,张晓波朝着老板娘说道。
“不,先上两瓶酒。二锅头!”谭小飞说到,“今晚咱们喝一杯。”
“行啊!”张晓波笑了起来,“老板娘,再炒两个下酒菜!”
“好咧!”老板娘的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
酒上的很快,谭小飞拿着那丁点大的小酒盅看了看,他以前喝洋酒,都是拿的水晶杯,拿这么小的酒盅喝酒倒也是第一次。张晓波拿起酒瓶给他倒了一盅,自己也倒了一盅,端起酒杯才想起来没有祝酒词,仰头对着谭小飞问到:“为了什么?”
“为了今天我们能坐在一起喝酒!”谭小飞举起杯子跟他“磕”的一碰,仰头一口喝尽。谭小飞第一次喝二锅头,没想到这酒这么烈,一下喝猛了,辛辣的酒味呛的他直咳嗽,眼泪都给呛出来了。
张晓波看他那样,顿时乐了:“叫你丫装!”然后拿起杯子,也是一口闷。
谭小飞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看张晓波傻乐的样子,抹了一下依旧火辣辣的嘴角,拎起酒杯,又给彼此到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酒盅“砰”的一声砸在了桌上:“这才带劲!”
张晓波自然不肯服输,也是一饮而尽,然后酒盅杯口朝下一甩,挑衅似得看了谭小飞一眼。
谭小飞笑了起来,又给彼此倒了一杯:“晓波,我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现在认识也挺好。”张晓波摇头晃脑的说到。
“不好。”谭小飞摇了摇头,酒劲上来,他有点头晕,伸手去摸张晓波脑袋上的毛线帽,“我不喜欢你受伤。”
“……”张晓波默默无语,拎着酒盅又喝了一大口。
“晓波,其实我有件事想和你说。”谭小飞直视着张晓波,目光深沉,“其实你爸走那会,是我在他跟前。他有些话,我想你应该会想听……”
听到说张学军的事,张晓波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拧着脖子直接回到:“我不想听。”
“你想听不想听,那都是你爸的遗言。”谭小飞说到,“你爸那会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我说了我不想听!”张晓波忽然一拍桌子,打断了谭小飞。谭小飞抬眼看他眼睛里全是血色,两人对视半响,张晓波站起身来就要走。
谭小飞一把拉住他,顿了顿说到:“行,不听这个,那我们说说别的。你爸桌上内照片,是你动的吧?”
谭小飞早上起床,看见张学军的照片倒扣在桌子上,他以为是照片倒了,把他扶起来才出的门。可等他买了早饭顺便带回些水果回来,准备把祭桌上的东西换一换的时候,他发现……照片又被扣上了。
“我动的怎么了?他是我爸,我爱怎么动就怎么动。”
“死者为尊,那是你爸的遗照,你不能这么对你爸。”
“谭小飞!”张晓波忽然厉声吼道,“你TM别以为咱们现在怎么样了就能管我了!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说话!”他现在的样子挺可怕,一双眼睛瞪的老大,像只发狠的野兽。
“晓波,你爸走了,这是事实你得认。”谭小飞的声音依旧沉稳,就算知道张晓波在犯浑,他心里也没有一丝的生气,取而代之的只有心疼。他知道,张学军现在是他心里的一颗毒瘤,他得将这颗毒瘤挖走。
张晓波拧着脖子不说话,眼圈却忽然泛了红。
“晓波,没事。”谭小飞起身坐到他的身边,将他的脑袋搂在怀里,轻声说到,“你还有我呢!”
谭小飞的这句话击中了张晓波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的心像是一个被扎了个洞的气球,愤怒、委屈,瞬间全跑没了。张晓波双手从谭小飞外套里面伸过去,轻轻搂住对方的腰,声音闷闷的从他胸口传了出来:“会有人看见。”
谭小飞非但没放手,反而搂的更紧了:“看见就看见,小爷不在乎。”
两人旁若无人的抱着,良久张晓波才喃喃的说到:“我知道他走了……可我就是接受不了。”
“我知道。”
“我每次看见他就和他吵架,一次都没和他好好说过话……如果我知道,他这么早就要走,我肯定什么都顺着他……”张晓波继续说到。
“我知道……”
“其实我心里不恨他……”
“我知道……”
“其实酒吧里放太师椅,取名叫聚义厅,都是张学军的意思……张学军,其实我舍不得你走。”张晓波的眼泪顺着谭小飞的脖子流进了他的衣服里面,冰冰凉凉的滑下去。
谭小飞紧紧的搂住他,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他懂张晓波,他们两个人有着相似的经历,都在渴望着被爱之中长大。只是张晓波比他幸运,至少,张学军对他,是真的豁出命去的好。所以,他能理解张晓波没办法接受张学军已经走了的这件事情。
谭小飞轻轻吻了吻张晓波的脑袋,伏在他耳边轻声说到:“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你踢我踹我,我都不会走。”
张晓波窝在他的怀里,忽然崩溃,放声痛哭了起来……
后来的许多年,张晓波再也没有提起过某天晚上在一个小饭店,他趴在谭小飞的怀里哭的像个孩子的事情。只是每每当有人好奇的问起,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确信,自己能和谭小飞过一辈子的时候,他都会想起那个冬夜,谭小飞的怀抱比谁都温暖和安全。从那一刻他就知道,这是他可以躲一辈子的地方……
第二十五章
张学军的照片被谭小飞挂在了墙上,连带着张晓波他妈那张,被藏在保险柜里,已经发了黄的遗像,一左一右,静静的守着张晓波和谭小飞在这小小四合院里的琐碎日常。
聚义厅酒吧前期准备进行的异常顺利,大到进货、招聘,小到酒水单设计、器具采买,谭小飞都一手包办了。别看他以前天天飙车浑玩,真要做起事来,出人意料的稳重可靠。有了他,张晓波就成了一甩手掌柜,只能成天窝在酒吧练习调酒。弹球成天被他押着做试酒员,每天喝的不到中午都醒不过来,后来只要一听见调酒壶晃荡晃荡的响声,他条件反射的就想跑。
酒吧还没开张,侯小杰和殷茵就成了这里的常客,俨然把这当了大本营,日日准时报道。张晓波是后来听侯小杰说起才知道,他家原来是开酒厂的,这条酒吧街上,差不多四分之三的酒都是从他家倒腾出来的。酒厂家的小少爷一挥手,要什么酒有什么酒,送货上门不说,货款还能缓一缓。以前侯小杰在谭小飞那帮兄弟里,算不上拔尖的,甚至可以说没什么存在感,可现在,在张晓波眼里,那简直就是光芒万丈。别说他天天来玩,就是要睡在聚义厅里,张晓波都能点头。
酒吧开业的日子定在年后,初七,正好赶上情人节。为了这天,张晓波还特地去医院把脑袋上的纱布给拆了。可拆了之后,头发还没完全长出来的张晓波,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就像一颗卤蛋。谭小飞陪着他从医院出来,从上出租车开始,张晓波的长吁短叹就没停过。
谭小飞忍不住掀了他的兜帽,捧着张晓波的脸仔仔细细的看了两眼,状似认真的说到:“挺帅的啊……”两人对视了三秒钟,谭小飞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晓波脸上瞬间冻结了,气呼呼的甩开谭小飞的手,将兜帽再次带上,五官都遮在帽子下面,明显不高兴了。也不怪谭小飞没忍住,张晓波五官精致漂亮,和这爷们兮兮的板寸造型着实八字不合,怎么看怎么违和。
“行了,最多两个月就长出来了。”谭小飞安慰道,然后隔着兜帽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说到,“不然我回家找点纱布再帮你包上?”
张晓波一眼斜过去,下一刻谭小飞就被丢在了半道上,出租车绝尘而去,甩了他一脸的一氧化碳。谭小飞啧了一声摸了摸自己脑袋:“唉,媳妇真是不能宠啊。”
酒吧的营业时间定在晚上八点,聚义厅门口早就满满当当摆满了花篮,十几辆豪车停在酒吧旁边,看着就挺有架势。到了晚上十点,整间酒吧就挤满了人,老一辈的话匣子、闷三、灯罩,小一辈的侯小杰、殷茵,该到的都到了,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喝酒。今天正值情人节,酒吧里几千只谭小飞从国外空运过来的玫瑰,铺得到处都是。进门口搭了一个小舞台,请了一支小有名气的民谣乐队驻唱,悠扬的吉他声回荡在酒吧里,灯影交叠,觥筹交错,气氛倒挺不错。
只是酒吧里的酒客们欢声笑语好不热闹,可怜了张晓波一个人带着个宽檐礼帽,在吧台后面忙的是焦头烂额的。谭小飞被他半道甩在马路上之后,就不知道晃荡都哪里去了,到现在都没出现。侯小杰他们没看见谭小飞,只能抓着弹球打听。
人靠衣装,弹球穿着马甲打着领结,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他托着酒盘子穿梭在人群里一边送酒,一边还有空和侯小杰他们臭贫:“飞哥啊,飞哥给晓波丢大马路上了,估计是堵在三环上回不来了!他三环十二少,遇上下班高峰他也没辙啊,您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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