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你看出来什么了?”
潭子实委屈的拿袖子又擦了擦眼,道:“我看出来了,你很不情愿。”
潭溪没好气的将眼从他脸上移开,心道,把你的袖子拿来给老子擦眼泪鼻涕,看你情不情愿。
潭子实见他不回话,又道:“我看大神你未必就是神仙。”
潭溪翻了个白眼,道:“难不成你有火眼金睛?”
潭子实将头扭到一边,道:”若你真是神仙,就该救我出去,缘何你也同我呆在这里。”
潭溪道:“我即便是神仙,也未必就会救你出去,再说,这只是你的梦,待你醒来,自然就……”
潭溪的话还未讲完,只听外头轰隆隆几声响,潭子实忙跳起来,扒着铁栅栏往外头瞧。
潭溪也瞧去,只见不远处牢房里,有一个穿着囚服的大汉正拿脑袋往铁栅栏上撞,撞得铁栅栏轰隆隆震天响。
潭子实看的目瞪口呆,却见回廊里走来一群面目狰狞的衙役,个个手中拿着大刀铁烙朝那个大汉走去。
潭子实忙拉着潭溪的袖子,央告道:“我信你是神仙,快救我出去吧。”
潭溪摇了摇头,一脚踹到他屁.股上,道:“快醒了罢!”
一绺阳光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堪堪打在潭子实一侧脸颊上,门板呼呼隆隆一阵响,便是潭子实方才在梦中听到的响动,潭子实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喘着粗气道:“竟是场梦,还好……还好。”
门板哗啦一声大敞开来,东面才升的日头一股脑照在他脸上,刺得双眼一阵酸痛,待缓过这阵,再睁开眼是,已有两个小厮笑嘻嘻地立在面前。
潭子实揉了揉压红的半张脸,朝来人道:“你们主子呢?“两个小厮笑而不答,哈着腰退到两边,枫逸忽闪着一把檀木骨的翠扇,不急不缓地跨进门来。
“潭少爷,昨晚可好梦了?“
潭子实冷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沾的稻草,照旧把下巴往天上仰,“爷我好不好梦关你屁事儿,别在这里黄鼠狼给鸡拜年,如今爷我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又落到你手里,我认了,要杀要刮给个痛快!“枫逸“呲啦“一声阖上锦扇,哈哈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潭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贵小少爷竟是个这么有骨气的人。”
“哼,”潭子实嘲讽地一笑,道:“今儿就让你知道。”说着挥着拳头扑了过去。
枫逸忙护住鼻梁脸颊,一手止住道:“别别别,今儿我来不是找你动拳头的。”
两旁的小厮们也忙上前拦住潭子实。
潭子实斗鸡一样伸着脖子,恶狠狠地瞪着枫逸。
枫逸向后退了一步,朝门外侍立的丫鬟努了努嘴,丫鬟忙低着头,托着个食盒上前递到潭子实跟前。
“时候不早了,先给他用了早膳罢。”
说罢,枫逸抬手整了整袍衫,带着众人走了。
潭子实抱着食盒闻了一闻,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正要吃,忽想起这枫逸乃是个小肚鸡肠之人,怎么会平白无故的送早膳与他,八成是这菜里有毒,抑或是这酒里有毒。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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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孽缘(三)
潭子实嘭的一声将食盒扔到地上,又乖乖地做回到墙角。
到了晌午,有小厮开了门,将早上的食盒换了新的,复又锁上门退了出去。
潭子实看着热气腾腾的食盒咽了咽口水,扭头睡去。
潭溪倒是欢喜的很,他早是死过一次的人,也就不怕再死一次,趁潭子实睡着,偷偷将一坛子酒喝的精光,也躺着美美睡了一觉。
到了晚间,仍旧有小厮来送饭。
潭子实揉揉眼坐起身,见地上的食盒已换做新的,里头羹汤馒头热气腾腾,再摸摸咕咕乱叫的肚子,使劲吞了几口涎水。
潭子实一脸捱了两日,到了第三日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眼冒金星的趴在地上半死不活。
潭溪急的来回踱步,心内骂道,这个小白脸简直是要折腾死人了。
正急着,放外头有一人小声说道:“爷,他已经两天三夜没吃东西了,这会儿恐怕要饿死了。”
门外头一个略高的影子挥了挥扇子,房门上的铁锁哐当一声打开,枫逸推门走了进来,三两步行至潭子实跟前,四下里打量一番,没事人一般笑道:“我说潭少爷,做鬼好歹也要做个饱死鬼,你这是何必呐?”
潭子实脸贴着地,有气无力道:“王八羔子,混账东西,你们枫家没一个好东西!”
枫逸也不恼,展开扇子摇了摇,笑道:“有没有告诉你不要逞口舌之快,若是换作我爹,这会儿恐怕你已经在阎王跟前儿了。”
潭子实艰难的动了动眼皮子,道:“是大丈夫就给个痛快,别他娘的来阴的。”
枫逸笑着摇了摇头。
“你……”潭子实只觉得全身力气要耗尽了,张张嘴,嗓子哑的说不出话来。
枫逸朝身后挥了挥手,丫鬟并小厮们缩着脖子退了出去,悄悄阖上了门。
枫逸收起扇子,挽了挽袍袖,从地上拿起食盒,朝潭子实走去。
潭子实听见他的脚步声,勉强睁开眼,费力地往墙根挪动,“你……你要干嘛?”
枫逸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将他从地上扶起,靠在墙上,亲自掀开食盒,拿了羹汤,用白瓷的小匙喂到他嘴边。
潭子实皱了皱眉,嫌弃地别开了脸。
枫逸不依不饶地又凑了上去。
潭子实烦了,一把将他的手推开。
汤水溅到枫逸的袖子上,枫逸放下羹碗,从怀中掏出一方白帕子,细细揩去,重又端起羹碗,凑到他嘴边。
潭子实费力地抬起手,想一拳锤翻羹碗,拳头挥到半空中,被枫逸的手毫不费力地接住了。
枫逸咧着嘴一笑,潭子实的胳膊咯吱一响,耷拉着垂在地上。
潭子实疼的眼眶里都是泪,咬着牙不出声。
枫逸的眼神忽然狡邪起来,一手钳住潭子实的下巴,迫使他将嘴张开,一手端着汤,笑道:“你莫不是怕这汤里有毒不成,呵,我还当你是条汉子,原来也是个这么贪生怕死的孬种。”说着,就着碗喝了一口,又道,“我枫某若是想害你,还不至于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说罢,将汤一股脑倒进潭子实嘴里。
潭子实想骂不能骂,被迫吞下几大口。
枫逸这才满意地丢开手。
潭子实趴在地上咳嗽了两声。
枫逸弯下腰,眯着眼打量着潭子实,潭子实也瞪着眼看他,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晌儿,枫逸皱了皱眉,又幽幽一笑,道:“我发现,我似乎不是那么讨厌你。”
潭子实一愣,随即挥起拳头又锤在他鼻梁骨上。
“哎呦!咝……”枫逸忙捂住鼻子,趔趄着向后退去。
外头的小厮忙推门进来,两个人上前按住在地上扑腾的潭子实。
枫逸摆了摆手,两个小厮又退到两旁。
“姓枫的,老子跟你们枫家势不两立!”
枫逸一面倒抽凉气,一面不解道:“缘何?”
潭子实拳头捏的咔咔作响,道:“若是没记错,那年在后山你本来是要害死我的。”
枫逸皱了皱眉,说道:“我若说那次不是我害的你,你信不信?”
潭子实道:“不信!”
枫逸摇了摇头,朝屋里的下人道:“罢了罢了,你们都给我看紧点,好好侍候潭小少爷,莫要倦待了。”说罢,捂着鼻子走了。
到了第二日,潭子实一早醒来,便见四周换了模样,地上铺着细细的毡子,墙上挂着精细的山水画,里间置榻椅桌几,外间又有水晶帘子相隔,潭子实正合衣躺在榻上。
潭溪坐在外间品茶,见他醒来,忙将手中的茶盅扔在几案上,潭子实看时,却见那茶盅自个儿飘了起来又落在几案上,以为是看花了眼,忙揉了揉眼。
潭溪忙定住不动,生怕再吓到他。
潭子实见方才的茶盅不动了,料想是看错了,舒了口气,坐起身穿衣。
外头的下人听闻里间的动静,忙开了锁,两个丫鬟低着头进来要服侍他穿衣梳洗。
潭子实这么些年吃苦成习惯了,忽然有人服侍反倒别扭的很,便从丫鬟手中抢过外袍,道:“我自己来。”
穿完了袍子,潭子实又命道:“将水搁在这儿,我有手,用不着你们,都出去罢。”
几个丫鬟笑嘻嘻地把水搁在一旁,抿着嘴出去了。
潭子实瞪了那几个没大没小的丫鬟一眼,自顾自地洗了脸,又胡乱地簪了头发,行至房门口时,却见房门早被锁的死死的了。
潭子实试着推了推房门,外头的大锁哗啦啦响,气得他又照房门狠狠踹了两脚,踹得脚生疼。
潭子实揉着脚,外头看门的小厮道:“潭公子,别踹门,小心伤着自己,我们少爷说了,叫潭公子安安心心在里头养伤,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别委屈自己。”
潭子实又踹了两脚,忍着疼道:“放老子出去,先前他害我性命,这会儿我早不欠你们枫家了。”
那个小厮人也老实,回话道:“潭公子莫要糟践自己,少爷说了,决计不能放你出来。”
潭子实揉着脚,气了会儿,又踱到榻边,倒头睡下。
潭溪见他日日颓废,不是对着窗子发怔便是蒙着头闷气,再或者那拳头往墙上锤,便时常入他梦中陪伴劝解。
潭子实常梦到昔日的潭府,也常梦到那几个儿时陪读的玩伴,潭溪瞧他在梦中倒是常有欢心时候,便不忍心扰了他的好梦,远远站在一旁看着,亦觉得人世间欢悦难得。
第68章 风雨急
枫逸隔三差五的命小厮们将房门打开,若无其事地坐在外间自斟自饮,偶尔也会往里间来,看潭子实闷闷不乐的躺在榻上,也不言语,看一会便走了。
这日交了初夏,潭子实如笼中小雀儿一般,关的久了自然也就习惯了,虽不甚自在,到底吃喝不愁,只是每日里畅快不来。
这日潭子实睡到晌午方醒,醒来只觉外头光亮异常,便眯着眼起身,穿好袍子,桌上早有饭菜齐备,漱了口,便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要饮酒时,伸手拿起酒盅,却空空如也,在那酒壶倒,一滴也没有。
潭溪坐在一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方才趁他没起,忍不住就偷喝了酒。
潭子实扫兴地丢下酒壶,闷闷地用完饭,凑到门边,隔着薄薄的窗纸往外头瞧了瞧,见外头红彤彤一轮大太阳在窗纸上映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圆盘,便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怎得日头这般毒?”
外头看门的小厮一夜未睡,听问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日头,回道:“潭公子你莫不是睡糊涂了,今儿乃是立夏,说不得明儿就该下大雨了。”
潭子实又问:“你怎知明儿有大雨,我看这天好着呢?”
小厮答道:“公子是富贵人家长大的,自然是不知,乡言道‘云往东,车马通;云往南,水涨潭;云往西,披蓑衣;云往北,好晒麦’,如今天上虽有大太阳,云却跑的快,六月的天儿,说变就变了。”
潭子实听了觉得很是有意思,便笑道:“有意思,你们乡野倒是比我们这深宅大院儿好玩的多。”
外头的小厮早跟潭子实混熟了脸,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只道:“公子说哪里话,天下谁人不想要富贵,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潭子实摇了摇头,苦笑道:“如若不然,你同我换换,你在这牢笼享富贵,我替你在外头看门如何?”
说着,两人都无奈的笑了一会,潭子实重又坐回几案边上,斟茶品了起来。
过了会,房门敞开来,一溜丫鬟进来收拾了残羹剩饭出去了。
小厮在外头重又上了锁,青铜的大锁咔哒咔哒响了三声,潭子实道:“关我何必用三把锁,岂不浪费,我早认命了,合该拿这条命贴给他枫家。”
外头小厮颇无奈又颇同情地笑了笑。
忽听房外嗡嗡的闹了起来,丫鬟老婆子们尖声尖气的吵嚷,依稀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快去叫老爷少爷来,大小姐跑了。”
守门的小厮忙站了起来,一溜烟跑了。
潭子实凑到门边看热闹,用手指在窗纸上戳出个洞来,将眼凑了过去。
只见白墙灰瓦的院墙外头,稀稀疏疏的窗棱格子里人头攒动,不知在吵嚷些什么。
潭子实懒得再看,便仍旧歪倒在榻上,拿扇子遮住脸,迷迷糊糊睡去。
一觉醒来,外头竟真就变了天,昏昏沉沉如日暮,仔细听时,隐隐有风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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