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浮。
他便又写。
依然横不成横。
姚程在一瞬间起了执拗,索性像小学生学写字一样练起了笔画,满满当当的写了一页,终于使那水笔写出来的字多了几分飘逸的感觉。
他便看着那骚气十足的字,满意地点了点头,擦了把头上的汗,另起一页,将他斟酌许久的话在上面郑重写下。
最后的告别了呢。
他想。
他终究不愿让他知道自己的病,不愿让他看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却又不得不通知他自己终究离去的消息。满腹心事都被他自言自语念叨了一遍,落笔时却格外吝啬,终于体会到了古汉语精炼的好处。
赵山南……我这一辈子,其实不少忧虑,却总是嘴硬愿说逍遥快活,看多了武侠小说,便真觉得自己也像人间侠客一样洒脱不羁。
其实就是个……中二病晚期呢,哈哈。
我画了一辈子荷花,画不出荷花的风骨,或许就是因为自己本不是硬气之人。
于是这塞北的冷荷让我染上了绯色,就如同和你那原本无关风月的相遇也让我生生扭曲的变了味道。
他记起十年前自己对着赵山南信誓旦旦的说:“你十年后再来,看看新闻报道都能找到我在哪!”
少年不识愁滋味啊,他笑,终于后知后觉的感到了丢人,脸都红了。
他记起自己曾经不伦不类的泼墨画残荷,看着赵山南为难的说出生硬的评价时那纠结的表情,心里偷着乐。
他想起他在得知自己此生将尽时的心情,提心吊胆的去问自己还能活多久,得知具体数字时提心吊胆的去数日历上那十年之约的日子,想起他看到赵山南是那一瞬间的心跳如雷。
……赵山南,苍山负雪,明烛天南,多好的名字,可你不明白。
我那么喜欢你,可你不明白。
不过你也幸好不明白,你若是知道了我这些见不得光的心思,我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你。
我特意将那副残荷挂在墙上,期待着你能一眼认出,你却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我。
笨蛋。
他抬手捂住双眼,感到眼中酸涩,身体也开始疼得厉害,他便叫过小护士来,把信交给她,交代了些话,便沉沉睡去。
梦里他遇见那个高大的少年,为他撑着遮阳伞,走在他身后带点无奈的陪他看荷花。
这一次他放心地握住他的手,知道这个人永远不会再走。
☆、旧荷新开
赵山南再一次站在西北荒凉的土地上。
他凭着记忆找到了那间画室,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开。
那一瞬间他似乎是听见了姚程的声音,告诉他之前的那封信只是个骗局,他暗自握紧了拳头,准备他一露头便给他当脸一拳。
可是推开门后,故人不在。
唯满室荷花依旧。
他抬眼望去,最先入眼的,是那幅泼墨残荷。
大笔铺散开来的浓烈,像是他挣扎着又倔强不认输的心。他定定地瞧着那幅画,似是明白了当年作画之人曲曲折折的心思。
画中藏有一个少年。
这时,门突然开了。
赵山南匆忙回头,只见门外漏进来的融融日光,柔和又明快地交映着,点点光斑汇到一起,大片大片的荷花重新开成当年模样,十年的沧桑都被碾成了沙尘,风吹过后,便散干净,站在他眼前的,还是当年的那个少年。
“山南……山南……
“再见了……再见了……
“这一次……可以好好说再见了呢……”
有声音……谁的声音在空中轻轻划过。
赵山南在那一瞬,忽地相信了神迹。站在一池荷花前,将尽而立之年的男子不知不觉地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点,就发完啦~
☆、跋
很多很多年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坐在公园的池塘边上,垂下钓竿后便开始打瞌睡。
开始时有路过的人好意提醒他一句,他便提提手中的鱼竿,发觉没有鱼上当,便接着毫不专心的继续钓他的鱼。
听说这老头其实是个很厉害的大夫,如今上了年纪,头脑便开始糊涂了,无事可做,便成日家坐在这池塘边上钓鱼。
听说这个老头喜欢画国画,前些年轰动一时的画展便是他和朋友办的。
久而久之,那个头发花白的佝着腰的老头便带了几分神秘感,他的遭遇他的过往,便渐渐成了邻人口中的闲聊。
放学贪玩的小女孩看见这个老头,便小心的凑过去问道:“老爷爷,你可不可以给我一条小鱼?”
老头便笑,“可是没有小鱼咬我的钩啊……”
“啊?那明天会有吗?”
“可能……会有吧。”
老头突然对这那一脸不高兴的小姑娘比了个“嘘”的手势,说:“你看,那边有个人在画画,咱们快别打扰他。”
“那爷爷……那个人在画什么啊?”
“荷花啊,当然是……荷花啊。”
不远处,新荷正盛,夕阳温润。
总有少年以梦为马,为自己绘出一个世界。
Fin.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完结了~
高三时候写的小说,修了修细节发了上来。
如果能够温暖到读到的朋友,给同样辛苦的朋友一点正能量的话,那实在是太好啦~
感谢耐心读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鞠躬)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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