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一撩袍子在太子旁边坐下:“他正跟人说话呢,我闲着,来太子爷这儿暖和暖和。”
太子嗯了一声,抬手松了松自己的领口:“已经叫人小心地查看着饮食了,器具和食材都没问题,你一会儿小心着别人给他吃别的。”
卫风暧了一声,冲太子眯着眼睛笑了笑:“有劳。”
太子冲他指了指帘子:“没事儿了出去吧,我在这等人呢。”
卫风冲太子拱了拱手,后退着出去了,转身一看,林甘棠还在跟一名大臣说话,卫风正要走上去,边上一股脂粉味儿顺着风就飘了过来,接着就是一声聒噪如夏日蝉鸣的声音,卫风一转头,那名少女用帕子掩着嘴往他身边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云纹段子裁的裙袍,身上头上带着好些翡翠首饰,乌鸡似的炸开,一路上叮叮当当的,卫风一时想不起这是哪位,看着又确实有些眼熟,直到看见她头上斜插的玉簪才恍然这是林甘棠的妹妹林柯。
林柯没想到在这儿碰着卫风,自从上次见过卫风她就一直心心念念着,偏偏又对他的消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又拉不下脸面去问林甘棠,先前瞧见卫风站在这儿简直心花怒放,又恍惚听见边上的人叫他卫大人,心里又是惊喜又是为难,这卫风确实权高位重年少有为,只是爹爹一向告诫家里人离卫家远些,他瞧不上武将窝里出来的文官,觉得底子不正,尽是些乡野莽夫。林柯偷偷地抬头打量着卫风,这身段,这脸面,这举止,可不都是妥当的?哪里有半分粗俗之处了?带出去那可是长脸的事儿呢。
卫风冲林柯略扯了扯面皮:“原来是林家妹妹,可有事吗?”
林柯咬了咬嘴唇,两只眼睛瞪得圆圆地往上瞥着卫风:“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瞧见你了来打个招呼呗……”她抬手抚了抚头上的玉簪,有些埋怨地说:“上回还说请我喝茶,可叫我好等呢,你该不是随口唬了我玩儿吧”
居然还记着这个事儿呢。卫风挑眉笑道:“妹妹说笑了,实在是卫某这些日子太忙了,不然早该去妹妹那里瞧瞧去。”
林柯正要再说,那边林甘棠终于说完了话,禁不住对方的热情非要给他倒了杯酒,他本要仰头喝下去,余光瞟到林柯站那儿跟卫风说话,总觉得不妥,不顾那人挽留,端了杯子就径直走了过来:“卫大人,说什么呢?”
林柯被抢了话头非常不悦,又不好在卫风面前太放肆,只拿帕子掩着嘴,私下偷偷瞪了林甘棠一眼,面上又冲卫风笑道:“我跟卫哥哥说会儿话呢。”
卫风一下子就看见卫风手里斟满的酒杯,眼角抽了两下,不由分说抬手接了过来:“跟林妹妹聊得投机,实在相见恨晚,不知林妹妹酒力可好?”
林柯只当林甘棠那杯酒本要端来敬卫风的,她一向喜欢抢林甘棠的面头儿,这会儿听着卫风这么一问心里越发得意,抬手就要捧了来:“早就听说宫里的佳酿千金难求,既然来了那自然是要好好尝尝呢。”
卫风也没想到她就这么抬手把酒盅抢了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柯已经一口灌了下去,完了还冲他舔着嘴角笑了笑。
卫风心里直皱眉,又怕一会儿发作起来说不清,只笑着引她走到桌边随意抬手指了几样子:“这好些东西都是御膳房循着季节做得,平日里想吃都吃不着,妹妹该好好尝尝。”
林柯满脑子都是泛滥的心思,不疑有他,一边略得意地瞥了瞥林甘棠,一边真的坐下尝了些,再一回头哪里还有卫风的影子了。
林甘棠自然是知道卫风别有它意的,只是心里多少还有有些不舒服,略垂着眼睛,跟着卫风绕开人群慢慢走向另一桌。卫风瞧着周围人不多,探了手过去握住林甘棠的手指,林甘棠一僵,还是没动,任他握着,长长的袖管垂下来,掩住两人交握的手。卫风叹了口气,侧过头小声道:“一眼瞧不见你就可劲儿地去惹麻烦,别人给什么你都敢喝,当自己铁打的不成吗?”林甘棠没想到卫风倒是先教训起自己了,转过头看他,只见卫风板着脸,垂着眼睛看自己。林甘棠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捏住卫风脸上一点肉往边上一扯,硬是把那张俊脸拽得变了形,恨恨道:“卫大人能耐了,敢跟我摆脸色了?”
卫风任他捏自己的脸,有些无奈:“我哪里敢,不信你摸摸我这耳根子,可软着呢。”
林甘棠真去他耳垂上捏了一把,忍不住挑了挑嘴角:“你当我真要喝那酒,还不是一低头就吐帕子里了?你这一闹腾他可不就知道我没喝了?”
卫风抬手在他嘴唇上轻轻擦过:“哪能呢,那人递了酒一转身就跑了,硕鼠似的,动作倒是麻利。”
林甘棠点点头,漫不经心地说:“以后离林柯远点。”说着略嗅了嗅鼻子:“一身脂粉味儿。”
卫风笑着凑过来:“甘棠别动,来给我亲一口把这味儿掩了去。”
林甘棠正要推开他,身后的梅树里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抬头正对上前面走过来的曹季夏。
曹季夏面上依旧是淡淡的,冲卫风和林甘棠打了招呼:“两位大人要去哪里?”
林甘棠慢慢送开卫风的手,准备收回来却依旧被卫风紧紧地握着,挣了两下没挣开。
卫风抬起林甘棠的手笑着说:“出来吹吹风散散酒气,林大人晚上瞧不清晰,我带着他略走走。你这是去了哪?”
曹季夏垂着眼睛,略瞥了一眼,抿了抿嘴角道“下官跟卫大人一样,不胜酒力,出来走走。”
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三个人都哪像碰了酒的样子。
但卫风对他到底去做了什么一点也不感兴趣,心里估计着林柯那儿差不多要开始了,去晚了耽搁他看戏,只略点了点头:“这里到底是冷的,我们回去吧。”
曹季夏应了一声,三个人各自拢着袖子慢慢地走了回去。
林柯确实是觉得有哪里不对,身上渐渐泛起热来,一开始她觉着这只是喝酒喝得太急了有些上脸,还特意走往没人的地方呆着吹了会儿风,结果非但没什么效果反倒是更严重了,连带着身上都要烧起来似的,她从没遇着过这样的事儿,往自己泛着痒意的脖颈上胡乱地抓挠起来,但那痒意好似深入了骨髓一般,吊得她总也不得要领,又急又恼,内衫都被汗浸湿了,腿间隐约有些滑腻的感觉。
该不会是中毒要死了吧?
林柯被这个猜想惊得一身冷汗,硬撑着酸软的两腿重往宴席主桌上走,这里的人她一个都不熟识,只认得林甘棠和卫风,一心只想赶紧找到他们,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卫风远远地就看见林柯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人群里乱窜,推搡地边上的人一个踉跄,二皇子正在皇上跟前,估摸着是说些祝酒词什么的,卫风不动声色地往略空旷的地方迈了两步,待林柯看见他往他这里急急地迈过来的时候又像没看见林柯似的往二皇子那里走了去,卫老臣提着自己的拐杖赶了上来,低声道:“卫风,你想清楚,你确定现在就要跟二皇子对上吗?你真的有实力跟皇子对抗吗?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赌注是是什么?你输得起吗?”
二皇子近在眼前,后面林柯也已赶至,这么个恰当的时机对卫风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他不肯放弃这到嘴的肥肉,转头冲卫老臣笑了笑,他是如此志在必得,甚至声音里还带出了些俏皮的小翘音:“外公累了,这手杖我替你拿着吧。”下一秒,卫风倒拿着那根手杖,略微一斜一提,那弯处正勾在林柯脚踝上,林柯这一路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这会儿都伸着脖子正好奇地看着她要做什么,结果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直直地扑向了二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举起卫风,给大家摸摸卫大人柔软的耳朵。
卫风:……真是够了,你能不能正常一点,能不能少丢点人?
今天艾酒的琴弦断了两根,心塞T_T那是初恋啊
初恋琴弦断两根,这究竟是人性的丧失还是道德的沦丧,琴弦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阴谋?欢迎收看本期远离科学:一只酒坛的麒麟臂
卫风:够了!你给我回来!太丢脸了!
←_←总之,大家早上好
☆、第二十八章
二皇子早就安排了人衬着敬酒的功夫往林甘棠杯子里加了东西,今日来的女眷又多,又尽是些权臣的家属,随便唐突了哪个都够他喝一壶的,好叫他颜面扫地,他甚至想好了接下来怎么把这盆脏水泼到卫风身上,将这对儿太子的得力助手一齐斩断,为了避嫌他甚至中途事发地时候离开了一会儿,那敬酒的人也很快离开了现场,装病回去了,他这一整日为这个一箭双雕的妙计欢喜,好似太子已是他的手下败将了一般,却实在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一转身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陌生女子扑了个满怀,这投怀送抱的真不是时候,简直能把他吓死了再吓活回来,出生入死般地刺激。况且别人暂且瞧不出他心里却是清明儿的,这样子分明就是喝了自己寻人配来的那药的缘故。
怎么会这样?
二皇子很惶恐。
太后在皇帝边上已经气得站了起来,龙头拐杖往地上一墩:“这是谁家的姑娘?怎得教养成这副样子!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林柯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她其实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心里又只想着自己中毒的事情,紧拽着二皇子的袖子不肯松手,甚至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贴上去,大声哭喊道:“要死了,我要死了,你们快救救我!”
二皇子被她纠缠得一时脱不开身,太后本就不喜欢二皇子,这会儿瞧着他跟个没教养的女孩儿拉拉扯扯心里更看不上,却也不急着发落,想叫皇帝瞧瞧自己这儿子养成个什么样子,一听着林柯这样叫喊也有些不妥,叫了两名御医来把她扯下来,按在一边把了脉。
那御医皱着眉查了脉,躬身对太后行礼道:“回禀太后娘娘,这是……受了春药了。”
御医声音小,蚊子似的,太后听得直皱眉,转向林柯:“你是谁家的姑娘?怎得做出这般下作的事来?”
这么多人瞧着她出笑话,林柯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身上又难受着,也顾不上行礼,只坐着哭道:“我是林家的林柯,你们怎得还不给我解毒?等着看我死在这儿吗?”
太后身边的婆子看她如此口无遮拦着实不像话,瞥了眼太后也是不大喜欢的样子,上前抬手给了她一耳光,小声念了几句百无禁忌,又站了回去。林柯捂着脸,俩眼扑簌簌地眼泪直往下淌。
卫风站在人群里,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来,卫老臣在他身边叹了口气:“剑至刚易折啊,你还是太心急了。”
那边二皇子的母妃齐贵妃扶着婆子急急地赶了来,不是说要她等着瞧林甘棠的笑话吗?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的儿子站在中间?她瞪着眼睛,一瞧见这么个陌生女子哭哭啼啼地纠缠自己的儿子一股气涌上胸口,怒斥道:“哪来的小娘皮,自己吃了下作玩意儿还跑出来害人!”
太后瞥她一眼,冷笑着看她:“齐贵妃消息灵通,倒是知道她吃了什么。”
何贵妃自知失言,讪讪地解释:“臣妾就是瞧着她这副样子就不像好人家的孩子。”
一边的淑妃抿着嘴笑道:“何贵妃见多识广,经验多的很呢,我倒不知这看一眼这么大的功力,不然还不得俩眼鼓得蛤蟆似的了。”
何贵妃气得咬牙,背后伸脚在林柯脚趾上重重一碾,林柯痛的跳起身来,哭道:“你这老婆娘好生无赖,怎得还背后使阴招呢!”
林甘棠看得都有些呆了,他知道林柯娇纵,但不知她竟放肆愚蠢到这种地步,这会儿竟当着众人撒起泼,抬手就想撕扯齐贵妃,何贵妃虽是带着两个婆子,毕竟都是女眷,一时倒也制不了林柯,纠缠之中林柯头上的玉簪掉了下来,在她小腿上弹了一下,直滚向太后脚边。
太后一眼瞧出那簪子不一般,边上的婆子拾起来给她一看立刻变了脸色:“你这簪子哪来的?”
林柯被齐贵妃的婆子狠狠抽了两耳光,两颊都充血肿了起来,猪头似的,跪坐在地上一味地哭也不肯说话,倒是太子瞥了一眼奇怪道:“我瞧着像二弟的呀,二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是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出去了那自该好好地待着这位姑娘,这会儿叫她当众难堪又是怎么个意思?”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接着有些恍然,难不成二皇子与这姑娘……
二皇子一见那簪子也是心里一惊,这簪子是太后送的,每个皇子给了一支,先不说玉质难得,意义上也是不同凡响的,他一直妥当地放在书房里,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女人头上?
林柯瞪着眼睛瞧着那簪子,喃喃道:“那是我的。”
太子笑眯眯地看着她:“你瞧那簪子上面还刻着我二弟的字呢,怎得就是你的了?他送了你的不成?”
林柯奇怪地摇头:“不是,这簪子是卫大人给我的。”
二皇子心里有什么飞快地掠过,一转头盯着卫风,卫风上前道:“林家妹妹可莫要胡说,我怎么会有二皇子的东西?更何况你我今日刚刚见面,我又怎么会送你东西呢?”
林柯又羞又恼:“你胡说!明明是你对我一见钟情,说林大人能有什么好东西给我,非要送我这根玉簪,还说得了空邀我喝茶去的!”
卫风略摊摊手,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姑娘这样说卫某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了,这些个子虚乌有的事情,你可有证据”
人群里发出一阵压抑着的笑声出来,卫风待人一向是行事妥当举止风雅的,这样的人物儿对这么个没脸没皮的姑娘一见钟情,还巴巴儿地要送根簪子上去?这真是这一年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林柯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证据就是这跟簪子,明明就是你送了我的。”她急急忙忙地抬头,指向林甘棠:“你,你当时也在,你知道的,你快说!”
林甘棠垂着眼睛,上前道:“家妹举止实在不妥,还请皇上恕罪,只是法理不可混为一谈,臣不敢隐瞒,但臣确实不知家妹头上这簪子从何而来。”
林柯傻了,林甘棠竟然敢不站在她这边帮她。林甘棠这话说得含糊,他若是给个确切的说法反倒引人怀疑,这么一来却是叫人浮想联翩了。
太子笑着看向二皇子:“二弟,这姑娘哪里不好,都这样了还为着你说话,死死咬着卫大人不放,不知道的还以为卫大人得罪过你呢,你可就别再同她闹别扭了,可怜见的。”
皇帝最为敏感,一听这话顿时不悦了,他最厌恶皇子私下接触朝政上的相关事务,怎么着,他还活着呢,一个两个的这么急着要做什么?他端坐着身子,瞥了二皇子一眼问他:“你之前在何处?”
二皇子背上全是冷汗,垂首道:“回父王,儿臣先前去外面略走动了会儿。”
“可有证人?”
二皇子被自己断了后路,哽着脖子,像是被捏住喙拎起来的呆头鹅:“不曾……”
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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