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你去游历山水了，还能怎么说？最近皇兄为了廖边事情烦恼，也没心思管你。”
“运道严格管制是不是你弄的？”
端王略微思索了一下，就猜出来了，“小十一，你是去廖卑玩了吧。”
莫习莽也不否认，点头，接着问道：“对蒋安琦，你是怎么处置的？”
“小十一，你问的问题，都是关乎廖边战事的，难道你想上战场？”
“我想做皇帝。”
这句话出来，端王再闲适淡然都被吓了一跳，他缓缓坐直了身子，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我记得，你说是打死都不做皇帝的。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王叔，你只要给我一句话，你还帮不帮我？”
“帮，怎么能不帮。”端王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茶水映出来自己的模样，笑道：“把你从一个不起眼的皇子拉扯成为如今能与三皇子四皇子争夺天下的太子人选，我废了多少心力。你要是不当皇帝，才是我的失败。”
莫习莽看了看他那惆怅的神情，淡淡然道：“姐姐已经死了，你也该放开了。”
端王嗤笑一声，倚着厚厚的垫子，看向莫习莽，“如果忘记那么容易，我怎么会一夜白头？这十几年，我又怎么会照看一直照看你？”
“这是姐姐的遗愿，是吗？”莫习莽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遇到这么好的姐姐。要不是有她，或许他现在还是在地上爬任人欺负的皇子。
“她临时前，唯一提到的就是杨世衎，还有你……而我，在她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
莫习莽眼眸微微抬起，他不知道王叔对姐姐的倾慕从何而来，这段感情注定没有结果。
“我一直不明白，王叔你明明知道姐姐爱的是杨统领，明明可以阻止父皇赐婚。为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做？”
“那是因为她求我成全她的。”
“……”莫习莽愣住了，“为什么？”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杨世衎，是被史绍害死的。史绍不是不知道萱婉爱的是杨世衎，他劫过杨世衎和萱婉的来信，自然是你看到过的那些。人啊，有时候就是一念之差，就这么做了。”
端王摇了摇头，蓦然笑道：“怎么就说起这些往事了？果然是人老了吗？”
莫习莽沉默不语，姐姐为了替杨统领报仇，嫁给了史绍，那毒……说不定就是故意……
“小十一，你以前都很排斥我给你讲这些，怎么突然就好奇起来了？”
“因为，外面流传的佳话，姐姐和姐……史绍的故事被传得很不像话。”
“恐怕不只是因为这个吧，”端王虽然人至中年，但是还没有老眼昏花，看东西还是看得透的，“你愿意当皇帝，肯定是为了得到什么……也许是为了什么人吧？”
莫习莽被戳中心事，神经突然绷紧了些。
“你最好老实交代，都干了些什么。你知道我的手段，没有什么查不出来的。”
端王都这么说了，莫习莽也不扭捏了，直接就说道：“我是偷跑出宫的时候，偶遇廖卑王袁凛，然后央着他带我去了廖卑。之后就在王宫里生活了几个月，然后因为粮草出现问题，那什么国师怀疑我，我就跑回来了。”
“你说的，不是完全的吧……”端王自小看着莫习莽长大，对他的行事了如指掌。
“就是这样！爱信不信！”莫习莽才不会承认他和袁凛告白，还被拒绝了呢。
“按照我的想法，你刻意接近袁凛，毕竟你是见过他的。然后你就装疯卖傻赖着他，他呢，只当你是不谙世事的孩子，就带在身边。再看你还挺聪明，讨人喜欢，就有意要培养你，这招你对我使过，很灵。后面的，你回来，恐怕是另有隐情吧？”
莫习莽冷了脸，只觉得自己真不应该和这老狐狸说这么多。
端王见他不说话了，也不探究，反正最后所有的答案都会呈现出来的。
“不管怎样，你想做皇帝了，那一切就跟我之前策划的一样就行了。不过三皇子和四皇子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晋元内乱，可给了廖卑可乘之机了。”
“我知道，廖卑军队在进入晋元元都之前，在江汉地带就会停滞不前。那时候，王叔，你搞定三哥四哥，我登位，再把廖卑打回去！”
端王默默听着，随即提出疑问：“你怎么知道廖卑江汉地带会停滞不前？”
“因为，廖卑的骑兵虽然英勇，但是不习水性。他们登船过河，我们设伏击，肯定会折损过半。而要是绕过江汉地带，他们粮草还是供应不足。”
“……”端王看莫习莽志在必得的模样，道：“那廖卑王肯定会后悔信错了你。”
莫习莽手下一顿，无论如何，都会信我的人，知道了这些后，会不会还信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是平等的，没有办法让另一个人站在自己身前替自己做什么。
☆、结局
在启程之前，郭世阁收到了来自晋元的密信，他打开看后，瞬间就激动了。拿着密信就往王上住帐篷去，未等他撩开帘子，袁凛已经从帐篷里走出来了。
袁凛这半年憔悴了许多，气质也内敛，显得愈发地沉稳深重。
“王上，天助我也！密信中提到，那晋元皇帝驾崩，廖边的三皇子和四皇子都赶着回去给皇帝奔丧。此时进攻，定能无往不利！”
“群龙无首……”袁凛拿过密信来，细细看了，呢喃道：“那下一任皇帝……”
郭世阁打断了他的思绪，激愤道：“王上，此时正是振奋军心的时候，出发吧！”
“嗯，出发吧。”
袁凛率先上了马，目光如炬地盯着那廖边萧索的城墙。这一刻，终于来了吗？
在几位皇子争夺皇位斗得水深火热的时候，廖边军队一路破关斩将，最终止于江汉河流。
袁凛知道这儿离元都不远了，他不打算让军队坐船过河，而是命兵将搬来巨石，一路搭出一条一人宽的石路出来。廖卑人不缺力气，这种体力活可比杀人简单多了。
趁着休息的时候，袁凛审阅着从前方传来的关于晋元夺位的消息。眼睛瞄到“十一皇子莫习莽得端王相助，胜券在握”的时候，很是不能相信。那孩子，要做皇帝了？
郭世阁调配好了人手，看自家王上看着密信发愣，就凑过去一看。
“果然，那小子就是狼子野心，说什么不想做皇帝，这不跟自己的哥哥都抢起来了。”
“嗯，若是……”若是莫习莽当上了皇帝，他们该如何面对彼此？
“王上，您不会忘了我们筹划这么久是为了什么吧？为了让廖卑的百姓过上好日子，这皇位就必须您来坐！你觉得，那小子在廖卑呆了几个月，他能了解我们百姓的痛苦吗？”
袁凛收起密信，心思百转，他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他不相信，莫习莽会对他拔刀相向。
石路还没有铺就，就听着一阵马蹄奔腾的声音，为首的将士肩膀上戴着一条三角丝巾，甚是威风凛凛地喊道：“本将军乃是萧煌义，奉皇上之命，给廖卑王让路！”
“什么？怎么回事？”江晖豪正搬着石头，一听这话，就跟听天书的，没听懂。
“你们皇帝是谁啊？”姜旭倒是猜测到了一点，就问了。
萧煌义面不改色，喊道：“十一皇子！得先皇遗诏，即日就登基为帝，叛贼三皇子及四皇子及其部下均已拿下，现邀廖卑王参加登基大典！”
“这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圈套啊？”江晖豪走到姜旭身边，询问道。
“不会有埋伏吧？”
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但是郭世阁依旧坚持，攻入元都，管他耍什么手段。
袁凛思索良久，拿不定主意。半年的谋划，如今要是毁于一旦，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郭世阁生怕袁凛一松口就是撤退，然而袁凛一直在思索，并没有下决定。
王上不发话，江晖豪耐不住无作为，当即就冲着河对面喊：“萧煌义！我们才不听你们的鬼话！肯定是设了圈套等着我们呢！”说罢就要去搬石头。
“……等等！”姜旭拦住了江晖豪，拧紧了眉头，“你没看到他们都拿着弓箭吗！”
“这……怎么办？”江晖豪不善于思考，就将目光投向他们的王上。
袁凛在思索一个问题，为什么会偏偏是在江汉这带被拦住，按道理在他们攻入廖边的时候，就应该有军队来拦截。而现在，萧煌义那神情，就像是等着他们的。
难道……是早就有备而来……
袁凛被自己脑中闪过的念头惊住了，难道还真是他……
对面的萧煌义看了看手里的稻草，已经烧尽了。他翻身下马，举起手里烧尽的稻草，朗声喊道：“时间到了！让行！下桥！撤退！”
“是！”
受过训练的军队将弓箭都放在了地上，下马，牵着马往两边散开。在他们的身后，是一座于河身等宽的木桥，几十个壮汉气势汹汹地搬着放到了河面上。
“碰”一声，荡起了极大的水花。
做完这件事，萧煌义上了马，深不可测地看了看身后已经愣住的一干人等，领着军队飞快地朝着元都飞奔而去，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新皇帝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但是既然有端王爷的扶持，那就要服从他的命令。
等人都跑没了，袁凛眉峰微拧，凌厉地一挥手，“前进！”说罢，率先过了木桥。
郭世阁一句“小心有诈”都没有说出口，就见自家王上矫捷地过了河，噎得他不知道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那可就太丢人了。
廖卑军队起拔山河地攻入了元都，都没有遇到极大的抗击力量。
袁凛都怀疑这元都已经成为一座空城了，一路攻过来，略有损失的地方竟然是在廖边，莫不是在唱空城计？
“都到这儿了，成败在此一举，王上，前进吧！”
“前进！”
不管有没有危险，是不是圈套，他们都没有退路了。而只要完成这最后一步，袁凛就可以放开这王位，如果莫习莽如他所愿，能够宽待廖卑的百姓。
元都并不是没有人，只是百姓都躲在家里瑟瑟发抖。街道上的血染成河，肩膀上缠着的红三角、绿三角和黄三角巾的士兵交杂在一起，可见当时的争斗有多严酷。
袁凛着眼都是尸体，心里深深的困倦与无奈，每当这个时候，都要经历这么一遭的。
在他们进入皇宫之后，几名将领、国师郭世阁随着袁凛进入了宫殿。偌大的宫殿里只单单站着三个人，高高在上坐在龙椅上的莫习莽，侍立一旁的萧煌义还有端王。
袁凛见到那身着龙袍，嘴角挂着笑意的美貌少年，心里颤动，可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江晖豪等人并没知道莫习莽的真是身份，此时见到这少年睥睨天下的气势，都愣地说不出话来。江晖豪还好，姜浩的脑筋转得快，王上对莫习莽是怎样的，他都知道。可以说廖卑的所有，莫习莽都掌握了，所以他能够在江汉拦阻，但是却放行了，这又是为什么？
“袁凛，看到我高兴吗？你廖卑顺顺利利地攻入了我晋元的皇宫，是不是完成你的使命了？”莫习莽站起身来，还不合身的龙袍微微拖地。
“是，看到你做皇帝，我很欣慰。你是不是还记得我说的，对廖卑该如何？”
莫习莽撇了撇嘴，抱胸道：“我说了你做皇帝，这只是暂时的。等天下稳定了，我就禅让给你，到时晋元廖卑一统，粮草由各粮仓供应，廖卑就不用再受冻受饿了。”
“皇上！您要让位给廖卑王？”萧煌义愣住了，上前一步，跪在了地上，“这天下乃是晋元的天下，廖卑土地贫瘠，人文都不如晋元。若是廖卑人做皇帝，怎么能统治好天下？！”
莫习莽挑了挑眉，转眼看向一言不发的端王，“王叔，你怎么看？”
端王脸色微沉，眼里似乎蕴含着风暴，可是他却笑了，盯着莫习莽，道：“皇上，您还兜兜转转地哄他们做什么啊，本来在江汉设伏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您不是说为了减少伤亡，让他们都进宫来，然后团团包围住，决不会有漏网之鱼吗？”
“那就是时候了！弓箭手准备！”
莫习莽微微敛了眉，就听着大殿外沉重的一声“碰”，那是大门关上的声音。
“你这叛徒！亏王上如此看重你！你既然出卖我们！”江晖豪怒吼着，却动弹不得。
隐藏在角落的侍卫都冒出头来，剑端都指着闯入的不速之客。
莫习莽看着袁凛，后者面无表情，眼睛直直地盯着莫习莽，那里面太多情绪，太复杂。
“不是……不是这样的……王叔！我才是皇帝！”
“是，但是您被迷惑了，我知道您仁慈，不愿再多添伤亡。”端王徐徐走到袁凛面前，接过侍卫的剑，剑端已经微微刺入袁凛的皮肤，“不如，就只杀了他们的王。”
“王上！”郭世阁这时候也慌了，没有王上，群龙无首，那就更无翻身之地了。
“端王！我命令你！放下你的剑！难道你要抗旨吗？”莫习莽眼睛赤红，不顾形象地喊。
端王站直了身体，看向莫习莽，手中宝剑很稳，“皇上，这是闯入皇宫意图灭我晋元的贼人，您难道要放过他们？您别忘了，当初您说的，是要把他们一网打尽的！”
“我，我那是……”
莫习莽咬了咬唇，他知道王叔虽然对皇室感情不深，却是忠于晋元的，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意图让位给袁凛，指不定就不会帮他取得皇位，才那么说的。可是，等到他登位，王叔还是控制着一切，他竟然无力还击，这让他很是挫败。
“皇上，即便没有廖卑王，你依旧可以一统晋元和廖卑。我同意您宽待廖卑的百姓，但是这个王，留不得！”
端王说着，就要动手。
莫习莽一下子抽出跪着的萧煌义的佩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皇上！您这是做什么？！”萧煌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皇上竟然为了那叛贼……
“王叔！我知道自己斗不过你，你杀了他，我就陪着他死！”
端王恨铁不成钢地看向莫习莽，已经隐隐猜猜出来了，果然是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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