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奸商只有一点心存愧疚。
他因为这世上的好人而活了下来,可是他却靠着欺辱压榨这些“好人”而获得财富。
只是因为“人善被人欺”这五个字罢了。
要活得更好,便不能让别人觉得,你是个好人。
白天,奸商耀武扬威,机关算尽,可是到了夜里,奸商却又会为自己的罪孽而痛苦和愧疚。
“不是我……我也不想的。”奸商拼命地抓着周围的东西,好似一片浮萍想要抓到依靠。奸商抓住老鼠的手,怎么也不放开,老鼠把奸商抱在怀里,“我知道,这和你无关的。”
奸商终于在梦里安稳下来,轻轻靠着老鼠的肩膀睡了,梦里也不望咂咂嘴。
又过了一段时间,裕王终于忍不住了,他要反。
裕王抓了狸猫,逼迫学士就范。
奸商买通了狱卒,偷偷把狸猫和学士放走了。
那段时间,长安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奸商知道,自己是逃不过的了,这对半开的赌注,他不能不压。
奸商回了“家”,发现这屋子里,除了玉石器皿,金银珠宝,竟然空无一人。
哦,他为了省钱,从来没有雇过下人。
可奸商看到了老鼠,奸商心里有些感动,“你怎么会在这里?”老鼠说,“你在哪儿,我就在那儿。”
奸商没被这句话冲昏头,他看见过狸猫的下场,他更知道裕王的为人,于是奸商说,“我养你,无非是为了钱,你不能给我带来钱了,我又养你做什么呢?”
“钱钱钱,你的眼里便只有钱!”老鼠气得说不出话来,“那天晚上,你生病了,你靠在我怀里,说的那些柔情似水的话,难道也是假的么?”
奸商说,“那又怎么样?我靠你睡是你的福气,就算没有你,我也有钱,有了钱,有的是人愿意让我靠着睡,我又为什么要稀罕你这只死老鼠呢?至于我说什么,那是我乐意,谁让你偷听了!”
老鼠气得嘴唇直哆嗦,“好!好得很!”
老鼠走了,走得决绝,却是心灰意冷。
奸商知道,老鼠不会再回来了。
奸商这一生做的最大的生意,也是他这一生最失败的生意。
裕王倒台了,太子回朝了,他什么都没了,权力,财富,都成了流水,哗哗散了。
但是太子“仁厚”,留了裕王的党羽一条贱命。
奸商看着一夜之间灰飞烟灭的财富,觉得他这一生机关算尽,末了却是这样的结局,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奸商孤寂地坐在城门口的牌坊下面,乞丐还可以围着取暖,可他什么也没有。
忽然间,“噗通”一声,一个东西掉在奸商的脚边,奸商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只荷叶鸡。
那荷叶鸡透着香味,奸商吸吸鼻子,咽了咽口水,奸商抬起头,发现老鼠站在月光下,奸商冷笑了一声,把荷叶鸡踢得远远的。
老鼠一皱眉,厌恶道,“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鄙薄又自私的人,却偏生是你这样低劣到极点的人,竟让我心里欢喜。”
奸商噘嘴说,“你不过是只老鼠,你又懂什么呢?”
老鼠笑了,说,“是啊,我不过是只老鼠,我又能看不起谁呢?”
两个人相互嫌弃,却相互拉扯着不愿放手,此间真意,不可言说。
荷叶鸡还在冰冷的地上纳凉,奸商舔了舔嘴唇,对老鼠说,“去捡起来。”
老鼠说,“我又不是狗。”
奸商不开心了。
老鼠说,“好好好,我去我去。”
后来,奸商和老鼠离开了长安,去了海边安宁的渔村定居,奸商不再做些卑劣的买卖,两人做着足以温饱的生意。
这天夜里,奸商靠在老鼠的胸膛上,奸商说,“都说咱们是不世的灾星,可是咱们来了这么久,这个渔村也还只是个渔村啊?”
老鼠笑了,“因为,我们都只是普通人了。”
奸商看着老鼠,问,“你愿意和我一起一直做个普通人吗?”
老鼠用手按着奸商的后颈,轻轻吻了下去。
老鼠只说了四个字,而这四个字散在夜晚的静谧里,显得有些郑重而掷地有声。
“求之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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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山魈
山精形如小儿,独足向后,夜喜犯人,故名曰魈。
村口的说书先生滔滔不绝地说着那些神鬼异志,很多孩子听着听着就入了迷。过了一会,村口来了一个小孩子, 背着和他人差不多高的竹篓子,怯生生地在人多的地方叫卖着,原先听书的孩子们见到那个孩子,全都一哄而散了。
嘻嘻哈哈的嘲笑声从四面八方的地方传过来,“小货郎,货儿郎,叮叮咚咚为了粮,忙里忙外没了娘~哈哈哈哈……”
为首的小胖子说,“你这个扫把星,别呆在我们村子里,我爹说了,你就是个拖油瓶,所以你爹死了,你娘也不要你了。”说完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往小货郎身上扔,有人起了头,那些孩子也都学着把地上的石头去丢小货郎。
小货郎护着竹篓子里的货物,全身上下都被打得又青又肿,额头上还流了血。
小货郎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小茅屋里除了茅草和一口铁锅以外什么也没有,小货郎缩在墙角,吃着半个冷了的馒头,屋子内外漆黑一片,小货郎吃着吃着,伤心地哭了。
这时,墙外传来了声音,那声音很温柔,“你怎么哭了呢?”小货郎说,“村子里的人都不喜欢我。”
“不喜欢就不喜欢,伤心什么呢?”
小货郎一抬头,瞧见一个白影子,上头一张大白脸,小货郎“啊啾!——”一声,打了个喷嚏,口水喷了那白影子一身。
白影子把鬼脸面具拿下来,看着身上的口水,又看看小货郎鼻子下面两根“面条”,还有那凄惨地小脸蛋,顿时泄了气。
山魈无奈道,“好吧,不吓你了。”
山魈把鬼脸白袍子放在地上,手指一动,变出水盆食物,山魈帮小货郎把眼泪擦干,然后喂小货郎吃东西。
小货郎这才看清,眼前的妖怪,不过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脸上却挂着老人才有的神态。
小货郎说,“你是妖怪吗?”山魈说,“我是鬼。”
小货郎说,“那你喂我吃东西,是要把我养胖了吃掉吗?”山魈头上全是黑线,然后才说,“我不吃肥肉。”小货郎挠挠脑袋,山魈又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说,“你先吃吧。”
第二天,小货郎又背着竹篓子去买东西,只是这次却是蹦蹦跳跳的去了村子。
那些孩子还是想欺负小货郎,缺一个个好似被人从后头拎了起来,可是回头一看,却空荡荡的,一群孩子全当中了邪,吓得屁滚尿流的,一个个跑回家找了娘。
小货郎原本见那些孩子吓得半死还在笑,可后来看见他们回家找了父母,却渐渐笑不出来了。
有人拍拍他的肩膀,小货郎神情落寞地回过头,看见山魈撑了一把伞,对他说,“回家吧。”
小货郎一下就哭了,然后拉着山魈的手,撒娇似的说,“恩……”
春去秋来,小货郎渐渐长大了,名气越来越大,生意越来越好,可山魈还是和以前一样,孩子一般大小,脸上永远带着沧桑的笑容。
元宵的时候,货郎送了山魈一个小铃铛,山魈收了起来,没有戴。
山魈不记得他活了多久了,这些年,或是看着爱人长大,或是看着爱人老死,或是从从前的阴影中走出,或是陷入更深而悲凉的困境。
因为即便他爱得再深,在别人眼里,他也只是个妖怪,亦或者是个孩子,他看着爱的人离开,看着爱的人和别人比翼,看着那一幕幕欢喜。
情深意切,只是和他无关。
可是这一切,他从未和别人说过,即便是最珍爱的人,也闭口不提。
后来,货郎去了长安,临行那天,货郎对山魈说,“其实,我不介意你的模样,即便你永远只是个孩子的外貌,在我心里,你也……”
山魈没有说话。
并不是他有多清高,而是因为震惊和不知所措,害怕让他披上了虚伪的表情。
货郎又说,“等我攒够了钱,我就带你去长安,阿爹说,那是天下最好的地方。”货郎说这话的时候站在阳光下,山魈躲在树影里,看着货郎开朗的笑容,只觉得那笑是带着阳光,带着光明的。
然而,他却是鬼,永远也无法触碰阳光。
第一天的时候,货郎没有回来,山魈坐在大树下荡秋千。
第七十三天的时候,货郎没有回来,山魈站在村口的路上,不停地往远处望着。
第五百六十二天的时候,山魈坐在山顶上,天空泛着青色,云层厚密,却无法阻碍阳光的到来。
山魈想,或许货郎永远也不可能回来了。
风神说,“鬼不可见光,遇日而亡……你已沦落至此,又何苦给自己一个这样的下场?”
山魈说,“怪只怪,神的寿命太久,久得仿佛没有尽头,而凡人的寿命却太短,短到敌不过春来秋往的更替……”
青色的天空渐渐变得透亮,阳光穿过云层照耀着大地,有晶亮的碎片慢慢出现在空气里,四处飘散,渐行渐远……
一片阴影打在了山魈头顶,山魈原本燃烧的头发灭去了火光,风神咳咳两声,消失不见。
山魈抬起头,看见货郎笑盈盈地看着他,货郎举着一把山水竹画伞说,“你看,这是我从长安带回来的,别的地方可都没有,好看吗?”
山魈一怔,他的眼泪还没停下来,货郎却蹲下身,帮山魈把眼泪擦了,就像山魈从前帮他擦眼泪的时候一样温柔。
货郎把伞给山魈,然后拍拍自己的肩膀,对山魈说,“走,我背你回家。”
货郎背着山魈,山魈撑着竹伞,阳光透过森林的缝隙洒在落叶上,盈盈的光点在枯藤草木间跳动。
山魈说,“你为什么才回来?我还以为……”
货郎说,“长安在打仗,我好不容才跑回来的。”
“那以后,你不要去那么远了?”
“好好好,都听你的。”
山魈靠在货郎肩膀上,不一会就睡着了,货郎把要滑落的伞接过撑起,为山魈阻挡阳光。
回家的路还有很长,货郎知道,长的不止是回家的路,还有他这一生。
树叶悄悄落下,埋藏了他们曾经走过的痕迹,但未来的路会怎么样,却没有人知道。
不过,货郎回头看看山魈,心想……
这样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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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白瓷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客为之通来,是为掮客。
西域沙海里头出现一个旧窑的遗址,很多前朝的古瓷被挖了出来,有掮客发现了商机,便买了瓷器,意图进献给中原的皇帝。
掮客独自进入沙海已经四天了,食物和水也几近用光,脱水的症状越来越明显,掮客坐在骆驼上,疲倦乏力。
沙海中午日头毒辣,连骆驼都已经无力行走,掮客只觉得重心失衡,下一刻,脸颊就触碰到了炽热的沙子,竟是整个人从骆驼身上滑落下来,眼前是骆驼和天空的画面交替出现,之后,掮客失去了知觉。
冰凉的液体顺着嘴角慢慢流入口中,掮客下意识地想咽下去,却发现那液体只有几滴,掮客强撑着睁开眼皮,面前是一个瘦弱的中原男子,一双眼睛格外好看,就像是要勾走别人的魂魄,那男子见掮客醒了,也不说话,只是一双笑眼盈盈笑着。
掮客身体脱水有些严重,四肢无力,他看着那人用水轻轻涂在他的嘴唇上,掮客想说些什么,可是喉咙剧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掮客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是身体却不听他的使唤,掮客只能无力地扭动着身体。后来,那男子把掮客扶起来,让掮客靠在他的胸膛。
掮客有些难受,因为他本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那男子的心跳,他竟然没有之前那样难受了,太阳的光线十分刺眼,掮客有迷迷糊糊地睡过去,耳边总是回荡着一些风声,就好像是沙子的呼唤。
之后几天,掮客醒来,或是看见那男子用水轻轻湿润他的嘴唇,或是那男子背着他在沙漠中行走。掮客趴在男子身上,听着男子平稳的呼吸声。
掮客的喉咙还是十分干涩,他咳嗽几声,还是用尽力气问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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