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回太子的话，据饕餮所言，世子手中之扇，只怕是上古之物，已有自己的灵性智慧，不和一般妖物一样懵懂不堪，其妖力之盛，就连饕餮都没有把握能必胜。”
“竟然这样棘手？”
“其实要知道世子是否忠心很是容易。太子大可以问世子借扇一观，若是世子愿意，那也只怕不把扇子放在心上，若是不愿意，只怕……是要借扇之力。”
太子听后点了点头，又过了一会，太子提到了饕餮，侍郎一怔。
太子权衡利弊道，“饕餮是上古凶兽，你去陪陪他，别让他厌倦你。”
侍郎叩首道，“是，臣遵旨。”
内屋有椅子倒地的声音，帘子被人聊起来，一个少年悄悄探出脑袋，发迹间一对毛茸茸的耳朵，太子多疑而不安地脸上忽然露出一些无奈而温柔的笑，太子看了看滴漏，摇头笑笑，“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啊，罢了，你先回去吧。”
“喏。”
侍郎出了太子住处，在夜空下想了一会，直接去了饕餮那里。
这天晚上，侍郎陪饕餮喝酒，酒过三巡，饕餮轻轻亲吻侍郎的脸颊，伸手解开侍郎的衣带，侍郎没有拒绝。
烛火灭去。
饕餮在侍郎耳边唱着不知名的童谣，侍郎笑了，说，“别唱了，难听死了。”饕餮说，“那你喜欢听什么？我去学，学了再唱给你听。”
侍郎听了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侍郎坐起身穿衣服，“我得走了。”
饕餮从后面抱住侍郎，“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意接受我的爱？你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我吗？”
侍郎落寞地说，“我的命都不在我的手里，我又能做得了什么主呢？”
后来，来找饕餮告知命令的，就不再是侍郎，饕餮不开心，来一个吃一个。
一连吃了十几个，最后来的人，还没进屋子，就瑟瑟发抖，吓得屁滚尿流。
饕餮问，侍郎在哪里？
那人哆嗦地说，侍郎在天牢受理世子谋逆的案子。
饕餮打了个嗝，然后把那人也吃了。
饕餮去天牢找侍郎。
侍郎站在天牢外头，手里一条白色的丝带，随风飘扬。
饕餮喊侍郎的名字，侍郎回过头，泪眼朦胧。
饕餮觉得胸口的某个地方就好像被刀割了一样。
饕餮说，“我不想你再为了别人落泪，那样我会疯的。”
侍郎说，“可是，我好难受……”
饕餮抱住了侍郎，“有我在，就不许你难受。”
“大怪物……我这一生都战战兢兢，而如今，我想遵循自己的心意，做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是我怕我会后悔，所以……你借我些勇气好吗？”
饕餮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在你的身边。”
“我想……”侍郎想了一会，说，“皇上势必不会放过世子，但世子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你保护他去封地，别让皇上的人害了他。”
“好，我保护他去封地就是了。”
饕餮转身要走，侍郎喊住了饕餮，饕餮转过身，侍郎扑到饕餮怀里，侍郎靠了好一会，才说，“好了，你去吧。”
饕餮没有多想，就这么走了。
侍郎看着饕餮的背影，知道他们的缘分到这里也就散了。
或许，侍郎可以喊住饕餮，然后两人苟延残喘数年，可侍郎知道，那没有多大的意义。
太子已经登基，成了皇帝。
以前那些密不可言的事，也势必不能再存在这世上。
所以他决定放手。
侍郎放走了牢狱中的画扇。
皇帝几乎有些不敢相信，“朕这般信任你，然而你竟背叛朕！”
侍郎叩首道，“臣……愧对皇上知遇之恩。”
皇帝冷笑道，“天下之大，可通人性的妖物大多性情温顺，而可用来杀人的妖物，大多凶恶异常，你可知道，朕豢养那些又听话又能杀人的妖物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可如今，竟都成了那饕餮口中一缕亡魂！”
侍郎没有说话。
“爱卿可知道，当初你收复饕餮后，朕派了很多人去游说过它，可是，他们都成了一堆白骨。饕餮是个好用的妖物，可它只听你一个人的话。”
侍郎被行刑的那天，原本阳光灿烂，却忽的乌云密布，妖气弥漫。
饕餮一路杀进长安，横尸遍地。
城里城外收妖的阵法好似玩具般被打破。
将军带兵镇压，未果。
皇帝说，“军士不过血肉之躯，你手下一条蛟龙，骁勇善战，令它去战！”
将军说，“蛟龙虽善战，但之前与裕王手下凤凰大战已伤元气，恐不能敌。”
皇帝说，“你从来爱兵如子，如今，竟要为了一只妖物而苛待他们吗？饕餮凶恶，今日不除，往后必成大祸！”
将军哑然了，皇帝说的没错，只是皇帝不明白手心手背皆是肉的道理。
蛟龙被迫出战，将军说，“我看那怪物魔怔了，出招不在乎生死，你莫要与他纠缠。”
蛟龙说，“他法力本与我不相上下，而今他疯了，我若是惜命，势必大败。”
十数回合过后，蛟龙受伤坠海。
将军对皇帝说，“此处太过危险，还请皇上随臣离去。”
“嗷呜！！——————”饕餮又一次长嚎。
天地间阴云密布，风雨骤来，满城砂石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饕餮抱起侍郎，踏云而去。
尔后风雨既停，乌云散去，东方阳光灿烂。
“皇上，此乃天意……穷寇莫追啊……”
皇帝“……”
向阳的山坡上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饕餮抱着侍郎坐在花堆里，侍郎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饕餮的脸颊，侍郎的嘴唇有些发白，侍郎说，“你有几千年的寿命，你用不着为了一个凡人放弃什么。”饕餮说，“可我也是有感情的。”侍郎说，“时间久了，也就忘记了。”
侍郎那些那些小花，对饕餮说，“那天晚上，你唱歌给我听。我说你唱的很难听，其实，我是骗你的。你再唱歌给我听啊。”
饕餮开始慢慢唱着那一首首的童谣。
时光变得缓慢而悠长。
尔后花开花落，年复一年。
饕餮好似成了这小山的山神。
世人路过，都向他丢来石头，喊他“怪物”。
可饕餮没有看清那些人的样子，也没有吃掉他们，他眼前迷迷糊糊的只有一个人的模样，那个人在光影里慢慢回过头，却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而是又向远方走去……
饕餮捡起路边一朵小花，自言自语道，“你说过我会忘记，可是为什么时间过去越久，我反而……越思念你呢？”
向阳的山坡上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一个怪物坐在花堆里。
时光静谧。
作者有话要说：
做了一张关系梳理图，混乱的亲可以看看……
我有个非常不好的缺点，就是脑动太大，脑洞一黑我连我自己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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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麋鹿（上）
人在穷途末路的时候，眼前总是会浮现起一些往事。
他在这个江湖呆了这么久，却好像什么都没有遇到过，那些书里的故事，那些画中的奇遇，都仿佛与他无关。
他只做过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那在他看来无关紧要，但到了说书人的口中，却成了那些懵懂孩童心心念念的江湖传奇。
他想告诉那些孩子，江湖没有那么好玩，可是没人信他，别人都以为他是个江湖大侠，淡泊名利。
他累了，想要退出的时候，才发现他身上的枷锁太多，连乘的船都是逆流而上的。
侍郎把蜡烛点燃，对他说，“我知道你贪财，也知道你怕死。”
他听见屋外怪物的嘶吼声，侍郎说，“门外一只饕餮，只差一颗人头，就吃满一万个。或是用你的，或是用你师父的。”
冷汗从他的腋下，脖子，手心不断渗出来，他手里拿着刀，却几乎拿不稳，师父屋子里的烛火还亮着，他将拿着刀的手藏在背后，就这么走了进去。
师父看见他来了，和蔼笑了，师父同他说了很多话，有从前的，有现在的。
师父说起他小时候有多么听话，又说起他现在是多么出息，师父说，他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他手心都是汗，心里都是愧疚和后悔。
他走出房门的时候，夜空悬着半轮明月，他手里一颗人头，掉在地上，饕餮大口一张，那人头就吃了下去。
第二天，他穿着华服，坐上了武林盟主的位子。
人生的很多事都是无法选择的，他不知道他有的路究竟是对还是错，但他只能走下去。
任何人都没有后悔的机会。
他也不例外。
功成名就未必能给人带来多大快乐，人前的潇洒虚伪都要用人后的落寞苦寂来奉还。
在这样纸醉金迷的日子里，他不知活了多久，也不知这样究竟还算不算活着。
这天他喝了很多的酒，头晕得厉害。他怀里一个女人，青楼里最美的女人，那胭脂香味，烈焰红唇，足以让数不清的男人沉沦不归。
但在酒意的朦胧和歌伶的弹唱里，他却变得异常得清晰。
他看到他很多后悔的事情，他看到那只他梦里的麋鹿。
那个时候他还年轻，不听长辈劝诫，染上了贪杯的陋习。
那天他喝得迷迷糊糊的，有不和的师兄弟围着他要和他比武，他连路都走不稳了，胡乱耍了几剑，就被人推下了山崖。
如果他就这么死了，可能黄泉路上还真多了一个迷糊鬼。
可他一觉醒来，才知自己好命，那山崖下头，竟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是一只麋鹿救了他，麋鹿才两百年的修为，还是只小妖，化成人形，到处透着少年的青涩。
“桃源”是一个巨大的山谷。
青鸾火凤领着百雀在天空盘旋，奇珍异兽三五成群，百妖融洽，山谷中间一棵神树，郁郁葱葱，安然不动。
麋鹿告诉他，神树结的果子都有神奇的力量，有的能长生不老，有的能增加修为，有的能控制风雨，不过每个人一生只能吃一颗果子。
他看着树上或红得出奇，或绿得出奇的果子，觉得很不正常，他心里不放心。他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和人间的野果差不多的一个果子。他用衣服擦擦果子，咬了一口，发现不但长得像野果，味道也是野果的味道，很酸，很涩，吃进去嘴巴苦苦的。
他有些好奇地问麋鹿，就好像是在问自己以后的命运，“那我吃的这颗果子能做什么呢？”
麋鹿摇摇头，眼睛里都是清澈和天真，“没人吃过这种果子，也没人知道这种果子能做什么。或许是别的果子长坏了才变成这样的吧。”
他听后才觉得后悔，他懊恼道，“要是能有让时光倒流的果子就好了。”
麋鹿笑了，说，“你们凡人真贪心，就算真的有，你也不能吃第二个啊。”
他听后憨憨笑了，摸着脑袋，不知所措。那时他也年轻，两人朝夕相对，不知不觉就越了伦常。
他一直在想，如果当年的他不是那么虚伪，不是那么急功近利，他们之间，会不会有更好的结局？
如果……
可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痛觉就会刺到心里，他一直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也自然没有那个觉悟去承担后悔应有的痛苦。
夜半时分，风起了。身体本能的战栗让他酒意全无，他睁开眼睛，黑暗里，那一对红烛像是在淌着眼泪，他怀里的女子已然变成一具枯尸，面容狰狞，死相凄惨。
他吓得滚到了地上。
窗沿上坐着一个人，一头白发飘逸，发迹间生出一对鹿角。
时隔多年，他看到他，心里五味杂陈。
麋鹿晃晃手里的酒壶，“盟主大人可真是好兴致，喝喝酒，睡睡女人，用自己师父的命换来的荣华富贵用得可真是逍遥自在~”
他耳边没听到麋鹿的奚落，他只能看到他眼前这个人的模样，尽管已经多年过去，再见到他，他心里的爱意还是和从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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