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正准备离开去打点人手的刘值,没想到许晏之还有后话,一时语塞。
“我会尽快回去的,也不出这几日,刘叔你放心。”许晏之安抚道,“我只是想要好好休息一下,前几日实在有些劳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值也是无言以对,再看看许晏之通红的双眼,道:“哎,好吧,那你也要尽快回庄,多休息几日也是好的,一定要好好睡觉,我听他们说你好几夜都没合眼,这可不行呀。”
几夜没睡呢?他自己也记不得了,他根本无法入睡,若是难得稍有睡意,也会频频惊醒,梦里反复出现的是那个人突然从悬崖上消失的景象,想伸手却觉得双手有千斤重,想上前却发现脚上竟被藤蔓缠住,想开口喊停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然后眼前之人再次从悬崖边坠落,没有伸手求援,没有呼喊救命,没有惊惧,没有恐慌,像是跟他告别,更像是要逃离他一样,淡然地一跃而下。他怎么睡得着?
但是,他还是回道:“好的,刘叔,我会的。”
这时候倒是听话的很。
金铃最终还是把许庚带到了村长这里,许庚本以为金铃口中的村长应该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却没想到眼前之人看起来好像才刚过而立之年,面上带着与人三分亲的笑意。
“铃儿,你早该带徐先生来我这里。”村长虽然面带笑意,语气中还是略带严厉,“你一个女孩家,知道这样会给你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我这不是就把人带来了吗?”知道村长是为了自己好,不过在向来亲和好说话的村长面前,金铃显出了小女孩该有的脾性。
“这位先生,我是这里的村长白浅。接下来你就住在我这里吧,乡下陋舍,不过还是有几间客房,希望先生别介意。”村长对许庚道。
“白村长,打扰了,不过在下只需借住两日就会离开。”许庚心想自己恢复地不错,再住两天把外伤养好就该想办法回去找庄主了。若换做是以前他或许就觉得自己回去也是多余,不过这段时间他也感觉到庄主对自己的重用,不管如何,只要庄主还需要他,他必须尽快回去。
“你身体还没养好呢!”一旁的金铃听说许庚要走,急了。
“不知先生要去何处?”白浅一个眼神把金铃下面的话堵了,接道,“这里地处偏僻,三面环山,一面靠海,去哪里都不太方便。先生若是不介意,可以告知我,或许我可以帮点忙。”
“雁山。”
“这里倒是离雁山不远,”白浅顿了顿,道,“但近日听说几个武林门派把雁山围了个密不透风,不知先生现在去雁山有什么打算。”
“找人。”许庚也不想多说,
“从这里去雁山,虽然路途不远,但是一路需要翻山越岭,而且在荒山林地之中,非本地人很容易迷路,要不先生在这里多呆几日,我为你寻一个本地人带路如何?”
许庚皱起眉,有点为难,他想尽快回去,不想再多耽搁。
“我可以带路……”此时金铃在旁边弱弱插话进来。
“铃儿,不要胡闹。”
“我是说真的啦村长,你也知道我对这里的路最熟了。”金铃辩解道,“再说,集市的日子也刚过,没有谁家要进城的,下次集市要等到一个月后了。”
“铃儿,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你这次擅自留徐公子在家里,已经很不妥当,现在就不要再胡闹。”小小村子,人言可畏,接下去他还得为这个小姑娘的风言风语操心。
听到金铃这么说,许庚心里更是担忧,他可不能在这里干等一个月:“白村长,我不能在这里多等,如果实在没有人可以带路,能劳烦帮我画一张路线图,我可以自己想办法走出去。”
“这……”白浅犹豫,若不是这边山路实在崎岖难行,就算本地的年轻人如果不熟悉也很容易迷在林子里,否则他也不会提出找人带路的法子。
而一旁金铃闪着大眼睛,一副村长你看我你看我的表情。白浅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或许就此促成一段姻缘也说不定呢?
第74章
许晏之和金铃上路的时候,白浅在金铃手里塞了个小包:“这些口粮和银两钱你们拿去路上花,应该够你们在雁山附近的镇上小住几日。”
“多谢白村长。”许庚诚心道谢,萍水相逢,却如此大方出手相助,实数难得,“若有机会,在下一定会归还。”
“无妨无妨,徐先生不要放在心上,铃儿这一路就麻烦您了,小姑娘不懂事。”白浅看了一眼一旁早就整装待发的金铃,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呀。
“我不会麻烦他,我会好好照顾他!”金铃不服地瞪起铜铃眼,在村长面前,她总是像个孩子似的。
“那就有劳金姑娘了。”许庚对着金铃抱拳道。
金铃立马收了方才的气焰,低下了头,呐呐道:“你、你放心,我会带你找到你要找的人。”
白浅在一旁又是好笑又是叹气。
雁峰之顶,现在已渐近秋日,呼啸而过的秋风愈来愈萧瑟,飘荡的芦苇也吐出白白的芦花,偶尔几只野雁掠过,却似乎不想惊扰峰顶的一道墨蓝人影,没有发出一声鸣叫。
秋风吹得衣角翻飞不止,却吹不动许晏之脸上冰冷的线条,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此时终于有人过来打破这死寂,来人是暗羽,“庄主,人都已经走了。”
许晏之点了点头。
“刘叔执意留了几个卫楼的人在这里。”
依旧是微微颔首。
“庄主还有什么吩咐吗?”现在庄主身边只留了他暗楼的影卫,他必须安排妥善。
许晏之摇头,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暗羽沉默了许久,道,“庄主,是否让影卫几个下去再寻寻,他们更了解许庚的行事风格。”
虽然作为暗楼楼首,暗羽不像连成焱或者苏谦,经常有自己的见解和立场,大部分时候他和暗楼都以庄主马首是瞻,是以他也很少给庄主提什么意见,但是这次他想或许他该做些什么。
“不用了,”许晏之终于开口,声音被山风吹得有点支离破碎,“找不到的。”
“是。”
“找不到也好。”
暗羽听到一声细微的叹息,却很快碾碎在秋风中,听得不真切。
“多些念想不是吗。”
不需要别人回答的问题,暗羽缄默不答。
“是不是很可笑。”许晏之似乎自己都觉得很可笑,喉头震颤,发出压抑的低笑,却听起来比哭还难听,“他自己会回来的,一直以为不都是这样吗?”
“庄主,山间风大,”暗羽却回道,“早些歇息吧。”
其实在所有人中,暗羽算最清楚两人之间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了,可是他也完全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
许庚和金铃很快就上路了,出了村子后,就几乎是荒山野岭,别说露宿的客栈,连户人家都没有。这密林山路确实如白浅所言,九曲十弯,崎岖难行,很多山路甚至需要手脚并用才能行走,非常耗费体力。当然这样的山路对于许庚来说也不算什么,但是他担心金铃可能会有点吃不消。却没想金铃这一路走还一路哼着歌,似是非常轻松。偶尔还会来关切一下许庚的身体情况,许庚心里暗自高兴,本来以为会耽误脚程,看来不会了。
行了一天,等到太阳落山后,周围就很快暗了下来,本来阳光明媚树木繁茂的森林,在暗夜里突然就变得愈来愈阴森起来,金铃也随着渐渐慢下了脚步,最后停了下来。
“徐公子,要不我们今天就走到这里……”金铃左右扫了扫阴森森的树林,向许庚的方向靠了靠,“我们明日再走吧。”
许庚本想继续走,毕竟能快一点是一点,而且现在不过只是刚过了戌时而已,但是毕竟金铃是个女孩子,这一路脚程已经比他想象得快很多,也只能作罢。
“好,那就在附近找一处地方生火歇息吧。”
坐在火堆旁,两个人拿出白浅为他们准备的口粮。
“哇,村长亲手做的酱油肉。”金铃翻出一包用油纸包着的肉干,开心地直叫,“来来,徐公子你尝尝,村长做的酱油肉最好吃了。”
“多谢金姑娘。”许庚眼睛看也不看,拿出一个细面馒头,咬了一口道:“在下不食肉。”
“你别叫我金姑娘了,”金铃亮着眼睛,这一几日下来她觉得他们也算相熟了,“这样叫怪生分的,你喊我铃儿吧,村长都是这么喊我的。”
“好,铃儿。”许庚也不计较,无外乎一个称呼而已。
“那……”金铃抬眼偷偷瞄了一眼许庚,问道:“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这么多天了,我只知道你姓徐。”
许庚习惯性在外人面前隐瞒自己的身份,所以当时金铃问起他的姓名,他便以徐姓答之,现在金铃正经问起他的名字,他犹豫了片刻,道:“徐歌。”
“徐歌?徐哥?这么有趣的名字,岂不是白白占了人家好多便宜。”金铃一听这名字就乐开了,“那我以后可以叫你徐哥哥吗?”
许庚一开始只是随意找了个跟自己姓名相似的谐音代替,却根本没有想到这一茬,愣了愣,应道:“好。”
“徐哥哥,徐哥哥!”金铃觉得因为这么个称呼,仿佛一下子拉近了自己的许庚的距离,开心地连声叫了好几句。
许庚啃着白面馒头,不说话,也无非是个称呼而已。
“徐哥哥,你真的不尝一下嘛,村长的酱油肉在我们村里那是顶出名的。”
说着金铃递了一块到许庚面前,许庚摇了摇头:“白村长会武功?”
“什么?”金铃似乎对于许庚的问题感到非常奇怪,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武功?”
许庚点了点头。
“村长会武功?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金铃歪着头对着许庚,满脸疑惑。
“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低头继续啃馒头。
一时无语,两人都默默地吃着自己的口粮,这是金铃似乎又意识到周围是漆黑的暗夜,悄悄地又朝许庚的方向挪了挪。
“怕黑?”恐怕再迟钝的人也发现,许庚看到金铃的样子问道。
“恩……”金铃轻轻点了点头,“这黑黢黢的林子,看过去好像到处藏了一些看不到的东西,看着心里怪慌的。”
“如此。”许庚不置可否,他无法理解金铃这种恐惧,黑夜于他更有一种安全感,继续啃馒头。
“徐哥哥是不是觉得我娇气?”金铃偷偷瞄着许庚,看许庚不说话,连忙解释,“其实我是不怕黑的,只是小时候曾经一个人迷路在密林里面,被困了一夜,第二天才被村长带着村民寻了回来,所以才特别怕黑黑的森林,在其它地方都不会怕黑的,真的。”
金铃没有说,其实那时候她是跟着抛弃她的母亲,一路哭着追到了林子里才迷得路,一个小姑娘在林子里哭了一宿,想起儿时的回忆,仿佛耳边又响起了自己的呜呜的哭声,缩了缩身子。
“无事,今日不是一个人。”许庚并不是有意安慰,不过就事论事。
听在金铃耳里,却顿感暖意,她似乎也不那么惧怕此时的黑暗,因为黑暗让她可以更加靠近眼前这个男人。
“徐哥哥,你要找的是什么人?”金铃觉得此时两人之间莫名亲近,于是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话,“是很重要的人吗?”
许庚不说话,点了点头。
“是你的家人吗?比如妻子或者孩子……”明显带了私心的问题。
“主人。”
“主人?那你是……”
许庚顿了顿,答道:“家仆。”
金铃诧异,她没想过这种答案。从许庚被自己刚救下那日的穿着,她还以为他是那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不过家仆又怎样,徐哥哥还是徐哥哥,他也一定是主人家里最忠勇的家仆。
许庚不知道金铃心里这么多心思,一边添柴火,一边心里琢磨着按这样的脚程大概多久能到雁山。按照白浅告诉他的距离,若是日夜兼程,其实明日一早便能到雁山镇,然后再买上一匹快马,明日午间便能赶到雁山脚下。可是若是夜间不赶路的话,大概要到明日傍晚才能到雁山镇了。
第二日一早,天蒙蒙亮,许庚早已经穿戴整齐,靠在树边,远望着东边的天空。其实他早就醒了,只不过看天还黑着,于是一直看着天边等天亮。
此时寅时将尽,天边鱼肚一点点泛白,许庚看周围已经渐渐有了亮光,走到还在熟睡的金铃身边,伸手推了推。
金铃平日有早起打渔的习惯,所以只要许庚轻轻一推便醒了,看眼前是许庚,喃喃唤了一声“徐哥哥”。
“恩,天亮了,可以起来赶路了。”金铃一听,二话不说就连忙起身了。
经过这一个晚上,金铃觉得自己和许庚之间关系又拉近,一路更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虽然许庚总是以哦恩或者沉默来回应,却丝毫没有浇灭她聊天的热情。
一日奔波,果然如许庚的预计,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他们赶到了雁山镇,他们在镇子上找了一家客栈,一进到客栈里,店小二就上前招呼了。
“客官里面请。”
“还有空房吗?”许庚问道。
“有的有的,客官您要几间上房。”
“两……”许庚刚要开口说两间,又突然住了口,似乎思考了一会儿,道,“一间普通的房间就好。”
“好嘞,请跟我来。”
一旁的金铃早已经红了脸,她没想到许庚会这么说。
“铃儿,晚上我睡地上。”许庚边跟上店小二的步伐边解释道,“我要买匹马,银两可能不够,委屈你了。”
其实白浅给的银两足够他们一路吃住,甚至多出很多,只是他没想到许庚打算买匹马,一匹马的价格昂贵。许庚方才在心里预估了一下开销,于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一个房间比较好,再说昨夜两人也是一起在林子里过夜,那么睡在一个房间里也没有什么差别,反正这里人生地不熟,也没有人认得他们,这样也无损姑娘家的名节。
恩,主要还是能省钱买马。
“嗯嗯,没关系……”金铃低着头红着脸跟着,却也没有提出异议。
店小二带着二人一路进了房间,“客官需要用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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