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烨可真擅长处理这种问题。一出见义勇为的好戏在他嘴里娓娓道来,我笑着听他讲故事,别说是大爷了,就连我都觉得我这伤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得来的。
不过大爷也不是好蒙的,任你说的天花乱坠,硬是要让家长过来。
于我,要不要家长来实在是没什么差别,反正最后肯定是没有家长来的。
可宁烨显然不这么想。
那句“我是他哥”出来后,我已经没心思听他胡说八道。
第一次听见这话的感受绝对不能和此后宁烨当做玩笑话说相提并论。我想我是太缺爱了,宁烨这么一句不上心的话,足够我数年来翻来覆去的品味。
直到我回到阴冷漆黑的空房子,手上缝针的麻药才慢慢失效。疼痛提醒我今天,哦不,是昨天我经历了什么。
我想我和宁烨和好了。从此以后,没有人比我了解更真实的他。
早上的课我照常去上,宁烨意料之中的没到。昨天的事,今天该算账了。
网上的爆料来得很迅猛。没有人注意到老师播放课件时跳出的消息,除了我。
王氏集团股权变更,私生子占半边天的新闻在首页上出现,我拿过被同桌捡起来的水性笔,眼睛恨不得把投影盯穿。
还好,并没有出现宁烨的照片。
这是个分外煎熬的下午,等到终于下课,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进了网吧。这种除了小学时费尽心机要拿宁烨肩章才进过的黑网吧,实在不讨人喜欢,我还能分神想是时候让我那暴发户爹跟上时代发展。
宁烨的消息一点没被透露,这个结论在我浏览完几乎所有王氏集团的消息后才得出,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
真的放松了吗?
我近乎自虐的告诉自己,宁烨迟早得回他那大家族。自嘲地笑笑,难言的憋闷和愤怒压得我喘不过气。
回家的路那么长,我恨不得永远走不完,看不到那人,反倒少些烦心事。
不过宁烨素来不愿让我好受,生平头次不想看到他,他非要出现在我面前。
我坐到平日最常做的位置,能从最佳的位置看到路过的宁烨。安静的看着从我面前走过几十回的人现在竟然坐到了我的面前,实在是让我想都不敢想。
不过都发生了。
我帮宁烨叫了一杯咖啡,静静等他开口。
唉,难道他不住在我脑子里我就得住在他脑子里吗?当我意识到我以往的招数不管用的时候,只得开口。
宁烨笑,你会说话啊。
看来今天心情不错,不过很不凑巧,下午3点半之后我的心情实在不算明媚。
托了我这只手的福,宁烨还知道在他忙碌的日程里空出一段时间给我。同样是因为手伤,一年多以前我还能为此感天谢地,没想到一年多以后,同样的待遇已经无法满足我。
我从没想过探听宁烨的秘密,如果真相来得不那么美好,我宁愿不知道。
况且宁烨并没有做好袒露心声的准备。
今天有作业吗?
啊,这种时候宁烨还能把重心留在他伟大的学业上,不愧为老师的好学生,同学的好榜样。
我把作业拿出来,自己都想不通到底怎么会把宁烨的书本带了回来。真是可怕,潜意识里,宁烨已经渗透到这种地步。
宁烨挑眉,这略显轻浮的表情看得我心一颤。
罢了罢了,离开的情况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好担忧的,人实在不能太矫情,见惯了骄阳还不让乌云出来了吗?
江柯,你可真会享受。
宁烨窝倒在座位里,舒服地长叹口气,平日一丝不苟的人任桌上摆着乱七八糟的书本。这副模样看得我又心旌微动,平日的效率大打折扣。
我第一次看见宁烨睡着的模样,在这个咖啡馆厚实的棉布躺椅里。
睡着的人和醒着一样,一身柔和的光华让我再没有心思做其他事。
直到打烊,我才恋恋不舍地把人叫醒。
摊在面前的练习册一如两个小时之前,我低头苦笑,有些人的吸引力实在无可取代。
☆、第 28 章
XX10年1月21日
期末考结束调换了位置,我毫不意外自己会成为老师重点关注对象,从最开始自由选择的最后一排调到第一排,是班主任对我这个前状元的特殊关照。这是我权衡良久做出的决定,怨不得任何人。与其受绝大多数人的关注,一个人的关注往往好接受许多。
当然,这事能把宁烨的目光引过来是一箭双雕,而把他人也拐过来……
这发展确实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我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一个月以来的进展,饶是我对宁烨持之以恒地数年关注,也把握不太住宁烨的脑回路。
太近了。
宁烨突如其来的示好这让我莫名的不安。
我知道有些事撞破了就没必要装,按宁烨的性子之前选择把我排除出去很容易理解。可惜他没想到我实在不是个好对付的同学,甩不开,躲不掉不说,还能撞见他精心设计地苦肉计,更何况,我反而成了他这套子里的受害者。
这不算什么,我自认自己吃得苦,区区小伤简直不足挂齿。
我很清楚宁烨并非表面上的好人,至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他的处事原则看起来完美无缺,实则简单粗暴。
俗语言君子之交淡如水,这话形容宁烨不算贴切,倒也可以一用。不过宁烨往往神通广大,给人造成愚不可及的错觉。
从我知道自己转瞬就成了过眼云烟我就隐约明白,宁烨眼里没有特殊待遇,妄图把自己摆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不过是陷入了一场美丽的误会。
宁烨乐见其成,任由众人在其中自得其乐。这是他的本事,我无话可说。
越来越近的距离打碎了我沉浸在分享宁烨小秘密的美梦。当我终于醒悟过来自己已经深陷这迷阵许久,我冷汗涔涔地开始反思。
我终于发现自己陷入一个悖论,如果说我一直追求的是离这个人更近一点,甚至说,就是成为那个于他而言特殊的人,那么现在的发展很是顺利,可我又很明白,这不符合宁烨的本性,或者说,这件事本身带着不可行性。
我开始想,如果结果注定是一场无疾而终的虚幻,那我到底是在做什么?
我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所求是何。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如果对信仰出现信任危机,那信徒很显然会陷入迷乱。我没把宁烨当信仰,我只是忽然不知道自己把什么当成了信仰。
期末考结束的这天下午,是这一个多月唯一一次我的对面没有人坐着打盹。我难得能够保持脑子清醒地思考。
13号之后,一起坐在咖啡厅靠窗位置似乎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行为。宁烨很忙,从前我需要在咖啡厅坐到接近七点才能在蒙蒙夜色中看到他清瘦的身影。从右边转角拐上来的时间不足7秒,却是我一天中最享受的时刻。
这种享受,超出任何更近一步的接触。
我初时不理解。在宁烨第一次大大咧咧地在我对面的卡座坐下,很是豪放地放下一摞书,然后像往后许多个日子一样,把整个桌子铺满,我尚且能强压下跃起的震惊。
好在我从来表面功夫不差宁烨,镇定地好像理所当然,从第一次就养成了及时挪开杯子,收起书本,点上饮品的习惯,即便他这天没来也是一样。
我第一次生出逃避的想法在此后不久。因为一件已经想不起来的小事耽搁而晚到的我,明显受宠若惊地发现自己成了被等待的那个人。
帮你叫了咖啡。
主宾颠倒说的正该是这种情况。
我早就没有因为盯着打盹的人而忘记写作业的心情。
我不理解,不理解为什么生出了这种和自己渴望相悖的想法。
宁烨把他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书桌挪到我旁边后,我几乎想要落荒而逃了。
这不是我想要的。我的内心终于呼嚎而出。
如果只是一轮美梦,我不需要。啊,我知道了,说到底,潜意识里的拒绝和不信任让我把这一切当成泡沫,时刻等待它的破灭。
哪里不好理解,多好理解。
宁烨到底没有打破他的记录。这一天的最后我还是看到了早该坐在我面前的人。
累死,就知道你还没走。说话的人然熟稔地把桌上的牛奶一饮而尽。
看看,宁烨啊宁烨,你这副口吻可真够让人迷惑的。
我想我刚刚厘清的头绪又一次被敌方强大的干扰能力打乱。
☆、第 29 章
XX10年1月23日
一只指节匀称,略带薄茧的手从腰脊缓缓上移,隔着薄款线衣都能感受到手上的灼热温度,也或许,是手下的那片肌肤本身的温度。所过之处带来的战栗让人欲罢不能,那只手移到颈后,再到下颌,微微抬起手上的肌肤。
带着蛊惑意味的声音响起。
睁开眼,看我。
手上的人沉浸在巨大的享受中,依旧紧闭着双眼,似没有听到命令意味十足的话语,那人另一只不知何时探寻到身下某个隐秘地方,握上的瞬间让人如坠欲海,沉浮不得。
直到柔软滚烫的唇贴上早已被摆成适合接吻的地方,始终不肯睁眼的人终于被巨大的快感冲击得发出难耐的声音,随着一声沉沉的喘息,眼前豁然大亮。
这一睁眼顺带惊醒梦中的人。
我还记得腿间的濡湿感,黏腻,潮湿,在温暖干燥的房间异常突兀。
这是我第一次遗精,伴随着一场春梦。
佛洛依德将梦看做强烈的、无意识的、被压抑的愿望的符号表达,我不是个探究的学者,无法保证这种说法是否真的具有科学依据,不过它确实让我一度迷茫的欲望找到了一个合理解释。
在我一度拒绝成为众多迷恋者之一,或者说沦为宁烨世故的手段下的猎物时,一场春梦把我拉了出来。
梦里面的实在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人。
原来我对宁烨有欲望,□□。
我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地接受了这一不可辩驳的事实,不过倒还是提醒了我这欲望的不同之处。宁烨再受欢迎,到底还是只有小姑娘生出些不同的心思,我无疑是个异类。想起来,我短暂的人生里面,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背离伦常轨道的分叉口。
同性恋三个字倒不奇怪,只怪我孤陋寡闻。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这三个字不足以概括我难言的心思。那些被我迫不及待翻阅过的关于同性文化的书籍早就不知道被我丢到哪里去。我很失望,因为我发现这不符合我的情况。
常人把人类类别分为男人和女人,即便时代发展,多了个不男不女的第三性别,还是没能离开大范畴。而到我这,怕是只有宁烨和别人之分。只对同性产生爱情和□□的现象很难套在我身上。
很明显,□□这个东西,只是青春期发育带来的附加产品,把这个东西投注到宁烨身上,是件很容易解释的事,毕竟,我乏味的世界甚至找不到其他意淫的对象。
青春期的躁动是十分具有存在感的,就在我打定主意测验它的时候,它就迫不及待地把答案告诉了我。
我的七天计划在第二天就宣告失败。什么时候起我竟然耐不住两天的时间把视线脱离开那人。从第一个周末看到宁烨拿着厚厚的生物学书坐在卡座上,到单方面决定冷静七天的时间里,我很确信宁烨会一如既往的坐在那个背窗的位置。
就在我连两天都坚持不下去,游魂一样出现在玻璃窗外,看着穿着乳白毛衣窝在卡座看书的人时,我告诉自己,算了。
这鬼测验有什么用?没错,是□□,多年的执念早就不知道跟更多的欲念纠缠成什么模样了。
从书本里抬起头的人看着我笑了笑,你昨天没来。
对啊,我故意的,我在心里笑,这个地方没有你路过,跟我空荡的房子没有太大区别。
我对这个咖啡馆不存在执念,倒是宁烨养出了点不同寻常的偏爱。
宁烨不喜欢回家,这在我住进这小区的第一个周就发现了。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的门,也不知道他所去何处,倒是每天都能从我那正对对面大楼的窗户里看到顶着蒙蒙夜色归来的人影。刻在脑海多年的人,只消一眼,我就能认出。
直到我这隐秘的心思宣告结束,我才知道宁烨的秘密阵地,在此之前,宁烨给我的,是一个又一个暧昧的机会。
我看到面前摆得乱七八糟的资料,十分不理解为什么在学校永远一丝不苟的人在这里如此不拘小节。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这可是一种难得的接待。宁烨能在一个人面前露出他不愿视人的本性,实在不是易事。
我把占了大半桌子的资料挪到一边,醒目的黑字跃入眼帘。生物知识竞赛大纲。
宁烨喜欢生物学我知道,单看他每天抱着厚厚的生物学书籍都能窥之一二。
我问他要参赛。
宁烨头也不抬地嗯了声,说了句三月选拔。
我望着对面的人一时出神,如果说这么多年硬要在宁烨身上看出点外露的喜好,除了篮球,也就现在对这生物学孜孜不倦的模样表现的比较明显。
我一心未雨绸缪,苦恼参赛准备势必要把咖啡时光削减,没想到,日后这可爱的生物学倒是给了我绝望中的一线生机。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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