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悠悠到了外头,酒醉的神情瞬间消散,精明的眼中只有冷笑,哪还看得见什么“糊涂”。
方才他一直算着时间,差不多折腾够了就打算带肖扬去上厕所,免得真憋坏了可不好。
车还停在原处,里面的人影前后晃着,动作幅度不小。
郎钟铭乐了,心想他到底是等不及了,肯定在试着自己解开那套东西。
摸了摸兜里的钥匙,他得意地朝车子走去。
只是车里的情况似乎和他想象中有些偏差。
肖扬确实动作得厉害。
他双手使劲拽着方向盘,把头往上面砸,这会儿已经撞出一大块淤青,青黑色的皮下渗出血印子来。
郎钟铭吓一大跳,赶紧阻止他。
肖扬最后奋力地一撞,终于还是撞破了脑袋。
深色的鲜血缓缓流出,划过低垂的睫毛,转而沿着眼角流下。
郎钟铭搂住了发狂的人,一边安慰一边赶紧抱起他往停车场内的独立卫生间小跑过去。
肖扬情绪十分激动,拽着他的衣领子不断发出呜咽挣扎的低吼声,短短一分钟内眼泪伴着血迹就擦了郎钟铭一身。
郎钟铭把人抱到隔间,手忙脚乱地一边扶着他一边拿钥匙开锁,心里只剩一个念头:神特么情趣play,老子再也不轻信邱然了。
等到肖扬总算释放后,情绪才稍稍有所稳定,靠扶在边上人的臂弯里发着抖。
郎钟铭想不透,短短十分钟,怎么就把人逼成这样了。
肖扬平静了一会儿,渐渐没声。
郎钟铭以为他太累睡着了,就打算抱起人回车里。谁知刚一起身怀里的人就拽紧了他的大衣袖子。
“别……”
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恐惧中带着求饶的意味,低声下气得几乎辨认不出这就是当年那个在角落里挺直背站立的孩子。
郎钟铭只能尽力安慰他:“这儿冷,我先带你回车里去,再给你涂点药。”
谁知听到涂药,肖扬一下子激烈挣扎起来:“我不要!不要!我不——”
郎钟铭赶紧拍着他的背安抚:“好好好,不涂药,我们先回去再说,好吗?”
肖扬哪里肯,挣扎间从郎钟铭的臂弯中摔到了地上,瞬间连滚带爬就缩进了水槽下面的狭窄空间里。
郎钟铭一下慌了神,想把人拉出来,就感觉到一股大得出奇的阻力。
“我不想知道了……”
肖扬的声音太轻,郎钟铭没听清楚:“什么?”
“让我死吧,让我体面一点……我已经很脏了……你放过我……”
肖扬带着哭腔和颤音低声求着,郎钟铭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表情像是见鬼了。
眼前的人平日里太过于隐忍,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爆发的样子。大约是之前的事情还没缓过来,自己又欺负得太厉害了……
他其实没想太为难肖扬,说白了,不过是想些点子羞辱羞辱。
肖扬一下子这么大反应,他也惊讶,这时候再回头看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才怀疑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以前有固定伴侣时,也爱和小情人玩些花头,但那到底是偶尔,而且双方的关系摆在那里,怎么玩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不曾想强加在一个人身上时,竟就成了这么大的伤害。
郎钟铭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响亮的声音似乎吓到了肖扬,这会儿倒是停了哭,愣愣地看着他。
郎钟铭试探性伸出手,柔声说:“没事了,是我不好,我们现在就回家,你一会儿就可以进自己房里了,有暖气,有舒服的床,躺上睡一觉,什么事都没了,好不好?”
这样哄孩子一般的话倒让冷静下来的肖扬有点羞耻,耳朵尖顿时红起来。
郎钟铭忍不住要笑,说到底,这人还是和以前一样要面子,被当个孩子哄立刻就不好意思了。
所幸肖扬总算是拽着郎钟铭的手爬出来了。
郎钟铭不敢再做停留,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往外面走。
经过卫生间外的盥洗室时,肖扬忽的狠狠缩了一下,脸转向内,似是要躲避什么,却又不敢碰到郎钟铭的衣服。
郎钟铭抬头一看,是面巨大的镜子——
肖扬刚才那本能的一转头,竟是在躲镜子。郎钟铭心里倏地一疼,加快了脚步。
这会儿第一批人已经准备离席了,停车场外一片热闹。
郎钟铭抱着肖扬穿过人群,对那些惊讶的问候统统报以急促地点头致意和没温度的笑脸。
他感觉得出来,怀里人在接近人群时就已经僵得整个人都绷直了。
一刻也不敢逗留,郎钟铭飙车把肖扬送回了家里。之前的那套东西自然被扔进了垃圾桶,谁都不想再看见它们。
到家后,郎钟铭哄着勉强给肖扬涂了碘伏又包了纱布。
期间肖扬一直躲,但情绪到底算是稳定下来了。
肖扬身上的刀口子结成的痂还没脱落,加上今天额头上新添的伤,自然不能洗澡。
郎钟铭坚持用热毛巾给他擦了上身,让肖扬自己收拾了余下部位,然后看着他躺进被窝里,合上眼睛。
待到床上的人呼吸渐渐平顺,郎钟铭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房间。
肖扬在他走后睁开眼睛,盯着头顶的灯光出神。
他想起今天那些衣着考究、妆容精致的人们,那是不属于他的纸醉金迷。
每个人都活得很好,而他唯一感受过尊严的大学时代却已经离他很远了。
郎钟铭回了自己冰冷的卧室,忽然觉得现在的气温确实变低不少,大概过不了几天连他也要开暖气了。
他坐在自己的工作椅上,忍不住要去回想肖扬刚才的样子。
肖扬讨厌他自己,甚至连镜子都不愿看一眼;也讨厌别人,处于群体中时的无所适从不是今天才有的……
刚才肖扬睡时,依旧紧皱着眉头,十分难受的样子。
郎钟铭想起十多年前,那荒唐的大半年时间。一切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年少气盛的他接受不了母亲难产过世的刺激,对父亲出轨的恶行更加憎恨,一心想以一己之力加以报复。
只是他没想过自己不恰当的处理方式,也给无辜人带去了麻烦,甚至给肖扬带来了长达十年的噩梦。
起初是父亲介绍给他的合作方千金——秦琳琳。
他知道秦琳琳是真的喜欢他,这姑娘温柔大方,他也挺有好感。
不过那时候父亲同时还介绍了另一家的女孩给他,依父亲的意思,是觉得秦家到底是小门小户,根基不深,不如另一家来得够分量。
一方面郎钟铭自己更中意秦琳琳,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和父亲唱反调,他一时冲动,好几次做都没用套,就想着有了孩子,可以直接结婚。
直到秦琳琳真的没到年龄就怀了孕,又在打胎时因为麻药过敏而一尸两命,他才知道后悔。
肖扬被他父亲推出来顶罪,所以秦占斌只以为自己女儿是被这个郎家养的白眼狼给糟蹋死了。
那时候郎钟铭不愿肖扬做这种事,却被父亲一棍子打跪在地上。
郎泉气得不轻,郎钟铭却觉得更加憋着气,才有了后来他盗窃宏盛机密文件并卖给聚丰高层,甚至在宏盛内部找了个帮手替他钻财务漏洞,从公司账中捞了不少暴利。
而这些事情,直接把肖扬送进了第二监狱。
后来郎钟铭才在成长中发现自己对男人——特别是相貌上比自己小一点的男人——控制不住的兴趣,遂开始不再去祸害别家女儿。
又因为肖扬这一下被他连累到这么惨,他才终于收了手。
只是郎泉到死都没和那女人断了联系,他至今觉得无法彻底原谅这个不称职的父亲。
因为父亲,他对不起宏盛上下一众股东和员工,对不起宏盛的合伙人,对不起秦琳琳和她一家……
最对不起的就是肖扬。
他嘴里强硬,但实际行动上却是既不愿意接受肖扬的感情,也不愿意拒绝这自己送上门的替罪羊。
肖扬替他担了多少罪名,甚至毁了一辈子,他却为了自家利益、也为了他可笑的立场和原则,连礼貌相待都做不到。
只希望肖扬能自己通透些,不要拿人情来为难于他和整个郎家,也不要去招惹他弟弟。
郎钟锦做事没城府,又男女通吃不讲规矩,有时在外面放肆完了还要求着他帮着擦屁股,和年轻时的自己简直一模一样。
肖扬如果真对他这弟弟动了哪怕一点点的心思,郎钟铭都没法放过他。
郎钟铭揉着微痛的太阳穴,只希望肖扬能老实本分,就算内心里还抱着些许念头,只要不表现得太明显,也没什么关系。
如果肖扬懂分寸,他何尝不想对自己的恩人好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注:本章里小羊崩溃的原型来自于家中做绝育手术中的小母喵
第18章 第十八章
自从肖扬崩溃后,郎钟铭再也没有难为过他,甚至开始主动避免和他独处。
日子就这样如水般滑过,肖扬调整过来后就一直保持着淡漠,不与人说话也不太出门。
额头上的伤口看上去更加可怖,但实际上的疼痛已经减轻不少。
肖扬其实对郎钟铭的态度有些意外,以前在狱中情绪如果控制不住,只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所以他那时候是真的疯狂的想死,才会不顾一切发起脾气来。
但凡他还有点心力坚持下去,就不会任情绪外泄。
不过现在事情过去了,极端的想法也渐渐淡弱下去。
工作多少还能替他转移下注意力,郎钟铭也不常在他面前出现,日子好过不少。
很快,在外溜达了近一个月的郞德文爷孙俩终于回来了。
老爷子本是笑呵呵跟着小孙子走进屋里的,一看到肖扬,却瞬间变了脸色。
“你脸上这伤哪来的?”
这几天额头破皮的地方都愈合了,肖扬也没有再用纱布,看上去面目狰狞的大块淤青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
只是老爷子问得关切,却忘了他脸上还有一条比这小得多、也不起眼得多的疤,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不小心撞到东西了。”
肖扬不愿多说,低头回了自己卧室。
不久后郎钟铭回来,肖扬隔着房门,听到老爷子气急败坏地质问他肖扬额头的伤是不是他造成的。
郎钟铭居然也没有申辩,任由老爷子拿拐杖一顿敲打,要不是郎钟锦在一旁劝和,大概要打到他这大孙子跪地不起了。
肖扬心里知道老爷子对他的维护其实不少,不管是为了回报他十年付出还是什么,到底这世上善待他的人已经不多了,他还是感激的。
但他也明白,郞德文真正关心的依然是他自己的孙子,严格要求郎钟铭,宠溺疼爱郎钟锦。
而他到底只是个外人。
肖扬在床上翻了个身,沉沉闭上了眼睛。
郎钟锦来叫他下去吃饭时,他的噩梦才做了个开头,大概没睡多久。
下楼的过程中,这个在热带彻底放飞自我的二世祖更加肆无忌惮地对肖扬施展他的黏人功力。
肖扬可以冷脸面对折辱和伤害,却总是无法自如应对他人的善意。
这会儿知道郎钟铭也在楼下看着,他就更加不自在,尴尬地往后缩了缩身子,快步走到位子上坐好。
他不敢抬头,所以也没看到郎钟铭皱着眉头阴沉的脸色,以及呈咬紧牙关效果的腮帮子。
肖扬依然保持着之前的状态,不敢多吃,以防郎钟铭又一时兴起来折腾他。
所幸他适应力强大,这么长时间缩衣节食下来,也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郎钟锦看他只扒了一点点饭,满桌的菜更是动都没动,又热心肠地替他夹起菜来。
肖扬牵着嘴角勉强笑着,只低声说了句“不用”,就被郎钟铭冷冷的声音打断。
“钟锦夹给你你就吃,多吃点。”
郎钟锦得了哥哥的肯定更加起劲:“就是就是,看你都不动筷子,哪有这样上餐桌的。你这样的放在以前要被打的,是吧哥~”
郎钟铭装模作样假笑了下,算是敷衍了弟弟。
他心里憋着股无名火,又不好发作。
一个是向来捧在手心里的弟弟,一个是他刚想要善待的人,偏偏……偏偏他俩绝对不能有什么。
他自己不想去祸害女孩子家,自然把希望都寄托在弟弟身上。
将来弟弟的孩子,也会是郞家产业的继承人。所以肖扬这样有歪心思的人,绝不可以过于靠近郎钟锦。
堪堪把火气压下去,这顿饭郎钟铭吃得索然无味,肖扬则是充满不安,同时许久没撑大的胃在吃了太多油水进去后,也开始不适起来。
14/48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