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宁也不客气,攀上殷昊承的身子,构住缠在狼牙上的白玉,但大灰狼也不是省油的灯,奋力地扭动着头颅,怎么也不放松,一旁的野狼集结,再度朝两人扑来,殷昊承放不了手,只得用脚踹死几只。
然后,当他听见钟宁大叫。「好了!」殷昊承快速地劈了几掌,解决了大灰狼和他的同伴。
风起,四周顿时充满了腥甜的气息。
远方狼号处处,再不离开,应该又是一场腥风血雨,钟宁扯住殷昊承的袖子。
「还不快走?!」
说完,他很没义气地拔脚先跑,但才跑了几步,脚下居然一空。手里的白玉就这样从他手中落到深不可测的悬崖底下。
以钟宁的内力,本可轻易跃回崖边,但那块白玉就在眼前,无论如何他也不愿放。使了内劲,追上白玉,将白玉入手的那一刻,一抹玄影更疾地将他包覆起来。
钟宁抬起头,对上一双绿极发黑的眸子,殷昊承将他抱得死紧,脸色铁青,他咬牙切齿的道。「宁宁,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我追到阎王殿找你索命?」
干什么这么吓人?不过,他好像也没有怎么被吓到,反而有点开心。但,这有什么好开心?钟宁在心里啧了一声,觉得这样想的自己有些蠢。
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从来到伏龙山境遇到这名煞星之后,总觉得自己乱了套,连做事也没了章法。被殷昊承扯着团团转也就罢了,连自己心里的想法都怪了起来。
虽然当初来此,只是单纯地奉师命探探非凡门的虚实,可现在知道殷昊承不与萧玉琛站同边之后,难不成这无赖就会同意与凤凰盟结盟?更甚者,他能将那件事告诉他吗?殷昊承会同意帮自己的忙?
钟宁的眸子转了转,怎么转也转不出答案来。
即将落地时,殷昊承腾出一条臂膀,朝地上击了一掌,接着,两人稳稳落地。
见他不语地靠在自己怀里,殷昊承有些感动,虽然很想再多抱他一下,可要是有其他的状况就不好了,想着便道。「受伤,还是受惊了?」
「我那有那么不济?」清醒后的钟宁用力推开他放在自个儿腰间的长臂,然而,手里的湿黏让他睁大眼,刚才在心头盘旋的算计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怎么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他看着手心的血渍,说得又急又快。「我还以为……以为我们……」
他话里的我们让殷昊承心情特好,装作打量着四周,潇洒地丢了一句。「只是小伤。」
可他料错钟宁的脾性,钟老板被他的态度惹火,气得将手里的白玉丢到他手上。殷昊承顺手接来,瞧见原来是这玩意儿让他俩玩了一个晚上,本想摔了,可一想到钟宁为了这个东西如此拼命,只是用力地按了按。
「你又知道了?小伤不医也会要人命的。」一旁的钟宁咬牙。「把衣服脱了。」
殷昊承不肯。「我八岁前都在西境练功,受这种伤很寻常。」要是他见了自己身上的伤吓昏了,浪费了与他独处的好时机,他才会呕死。
钟宁眸子里的怒气因为他的不以为意加重。「叫你脱就脱!」这个平日总是笑嘻嘻的生意人一发起怒来,比谁都可怕。虽然殷昊承不怕,但是,为了减少他的怒气,还是乖乖地将衣裳拉下。
合着月光,钟宁瞧着那付布满大大小小伤疤的身体,也许如同殷昊承所言,他真的很习惯受伤,但钟宁心头却紧了起来。尤其是他身上那几处新的咬痕,个个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一想到他方才是怎样护着自己,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看不到他的表情,无法得知他的心境,殷昊承一派地平常。「过几天就会好。」
「闭嘴!」听不得他若无其事的回答,钟宁急忙从侧背袋里找出一个红色药瓶,细细地为他上药之后,还扯了自己的内着为他包缠伤口。
殷昊承瞧着他利落而且准确的动作,恍然大悟地道。「原来,你是个大夫。」
钟宁的动作稍稍地停了一下,然后,才将他衣裳拉拢。「不值一提。」
殷昊承也不追问,只是看了他一下又道。「夜深了,山路不好走,前面有处山坳,先过去休息一下吧。」
*****
月亮已高升,山坳的视线变得依稀可辨。
即使殷昊承再三保证自己无虞,但钟宁强要殷昊承靠在山坳里,自个儿忙个没完。
山坳里外,接连着来去了两回,带回了干的树枝、树叶,快速地干树枝架了上去,成功地起了一堆火。然后,他又走到外头,又走回来,手里居然捧着一个长叶编成的盆子,里头有着一小洼清水。
接着,钟宁从小背袋里的白色药瓶里拿出某颗药丸,递到殷昊承嘴边。「吃下去。」
殷昊承望着他,想也没想地咽了,滑进喉里的东西带着一股淳厚香甜的气味,从喉间直透脑门。倏地,肩上的伤不那么痛了,但意识却逐渐变得模糊。
殷昊承知道这药里有文章,打趣道。「这值多少?」
「你不先问问能不能吃,就只在意价码?你忘了我是敌非友?」
殷昊承望着他,绿眸露出柔光。「我以为──你比较怕我。」
他直视人心的目光让钟宁心头紧缩,不由得瞇了眼,轻道。「也许。」
殷昊承将腿伸直,绿眸半合。「我真有──那么可怕吗?」
钟宁收回视线,看着火光。「这种玩法,一次就太多了。」
「我说过──我真心喜欢你。」
喜欢一个人是这样容易就能出口的事吗?钟宁的眼前浮现了某个身影,他摇头。「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我,但,这就表示我对你不是真心?」
钟宁被他问得话都回不出来,不想再被他弄得团团转,他呼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对着那张足以勾人心魂的脸。「真心要拿真心来换。」
那是自己说过的话。殷昊承睁眼,绿眸悠悠,接着,兀自地笑出来。
「有什么好笑?」
殷昊承反问。「你愿给我吗?你的真心。」
他那来的心?钟宁想也不想回道。「我对门主只有不值一哂的道义。」
「宁宁,这一切无关道义。」
「所以,我不用报恩,也不用感恩?」他以为像他这样的无赖,肯定要从他身上刮下些什么。
殷昊承举起手里的叶编小碗,将水喝完,温柔地望着钟宁许久,之后,才慢慢地合上眼,低沉的声音里不再带着威严,充满了轻柔。「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你不欠我,我自愿的。」
他说什么?
钟宁拿着水器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这个充满霸气的男人就这样坦然地在自己面前松腿闭眼。
伸出手,在他额前探了探,想到他那句──原来,你是个大夫。
钟宁咬唇,他是怎么瞧出来的呢?明明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还有,他今晚莫名其妙,霸气无比的相救,当然,还有他肩上的伤……
你不欠我,我自愿的。
他真的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吗?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自己还能将「整人」这个词强套在他身上吗?
看着天空,西沉的月亮,钟宁缓缓地坐在离殷昊承不远的角落,初秋时节,夜里瑟瑟寒风剌骨,让他不得不将身子缩得极小极小。
身体的真气因为寒风有些迟滞,这会是个难熬的夜晚吗?
身畔伸来一只长臂,将他勾进宽广的怀里。
钟宁一惊,扭动着叫了起来。「殷昊承,你做什么?」
听到自个儿的名字,大门主眸子掀了一半,露出爱困的表情。「宁宁,你不觉得冷吗?」他一边说,一边用双手将人搂得紧紧的,把钟宁好好地固定在自己的膝上,下一刻,用自己的下巴靠着钟宁的头,有些无赖地轻道。「好吧,我觉得冷。」
怎么有人能够用这样轻柔的声调说着浑话?钟宁整个人被麻住了,连话都说不好。「殷昊承!别再玩了,给我醒一醒!」他试着打了他几下,大门主手被打红了,但身子不动如山。
钟宁奋力地挣扎了一刻钟,山坳外,寒风吹得更疾了。
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真的睡了,还是假的睡了,听着他平稳的呼息和强而有力的心跳,还有暖呼呼的体温,钟宁靠在他的肩上,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这付宽广且坚实的胸膛真的很吸引人。
钟宁在闭上眼的那一刻想着,这实在很糟糕,这个人实在太危险,最重要的是,自己在他面前不只原形毕露,而且……好像还有些低能。
该怎么办呢?那有人被整,还这样投入?
这绝不是他勤练武艺、强逼自己在这个让人想跳江跳湖的武林讨生活的目的。
最恨的就是,要说讨厌,却也──讨厌不了。
斜斜地靠在大门主肩上,方才打人的手缓缓地搁在殷昊承的大手上,细长的指尖在他的手背上无意识地画了又画,没一会儿,瞌睡虫上身,钟宁睡着了。
怀抱他的双手更紧,闭上双眼的那人嘴角噙着浓浓的笑。
第11章 开心见诚(二)
天色蒙蒙。
山坳里的两人相依着。
殷昊承屈了一晚,手脚有些麻了,但一想到钟情之人在自己怀里,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反而开怀。细细地调了个让人安稳的姿势,钟宁嗯了一声,双手跟着揽了过来。
享受着他无意识地亲昵,殷昊承眉眼弯弯,像是得到什么宝物的孩子一般,兀自笑得开心。
钟宁就这样又睡了半个时辰,山坳外天已透亮,啁啾的鸟鸣吵得他不得不张开眼,轻轻地动动手脚,接着,再度往温暖的里钻了下,然后,在听见殷昊承轻笑时倏地惊醒,当他想要蹦跳开来,腰间被一双铁臂实实困住。
钟宁不甘被钳制,死命地拉着殷昊承的手臂,没好气地道。「殷昊承!放开我!」是说,他很清楚大门主的武功是有比自己好一丢丢,但也没有悬殊到这等地步吧?
看到他这付嫌弃到不行的模样,殷昊承瞇了眸子,绿色的眼瞳闪着茫然的光芒。「宁宁,你好伤人。这么快就忘了昨晚我们是如何亲密地相拥而眠吗?」
一件简单的事却他说得如此□□。「那里不同?两个男人靠着一夜而已!还有,别叫我宁宁!」听起来简直就像个女人一样!钟宁喊着,手没停下,但殷昊承依旧不动如山。「殷昊承,你放是不放?」
殷昊承沉下眼帘,放在钟宁腰间的手劲加重,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对你而言,只是平常小事?」
「不然呢?要不要生死相许,共此一生?」钟宁一向心高气傲,几时被人这样为难过,要不是被他钳制着动弹不得,肯定要赏他几个巴掌。
殷昊承直勾勾地望着他,深沉的绿眸闪过一重又一重阴驇的光芒,薄抿的唇发出声音。「宁宁,你真以为我是个随便的人吗?你既然敢来招惹我,难道没想好要付的代价?」
钟宁被他这样一瞧,心底莫名发颤,竟然还好好地想了一回,自己是不是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在确定没有之后,又觉得生气起来。「殷门主与我有何关系?倘若门主指的是昨夜的救命之恩,在下已将贵门信物归还,若你还是执意整人,我也不会善罢干休。」
殷昊承松开手,钟宁伺机跳开,刻意离了他数步之遥,下一刻,就见殷昊承将代表非凡门信物的玉石扔了过来,钟宁伸手接住,怒视了他一眼。
「我要的只有你。」殷昊承冷哼一声,有些无奈地加上一句。「绝无他意。」
他一向是个冷静自持的人。总能够从别人瞧不清的地方瞧出端倪。因为太清醒,所以不懂情爱。因为太明白,所以可以把周遭人的苦闷当作笑戏来赏。
但这一切放在钟宁身上,却乱了套。
一直以为自己无心,再见他才知道,这人竟然一直活在自己心里,生根、发芽、茁壮如斯。他终于知道自己之所以可以笑看世人,只是因为尚未遇见。
听闻他独自进入西境,更是让他心魂俱失,急急地赶来,看见他与狼群拼斗,让他几乎要失去理智,他在那一刻明白,要是他有了闪失,他会将自己凌迟至死。
看不透他的心思,钟宁咬唇。「你以为我会信?」
「为什么不?」殷昊承望着他,柔软地问。「难道,宁宁曾经被人伤过,所以不信我吗?」
他的话剌中他心中最沉的痛。「是又如何?」
殷昊承沉下眼,没一会儿,眸子再度透光。「但,你现在遇见我。」
他不知道他那来的自信,可钟宁心中忽然有了定见。「原来──门主真是断袖?」他绝不信他抱了自己一个晚上,没有抱出来他们两个是一样的。
殷昊承倒是坦然,起身拍了拍自个儿的衣裳…「这一辈子我从未将情爱挂在心上,唯独对你情有独钟,我想我应该是吧。」
钟宁是个好胜的人,可他不得不承认殷昊承直视着自己的目光令人吃不消,他垂下眼,将手里的玉石捏得死紧,手心发痛。「门主确定我没有娶妻生子之想?」
殷昊承定定地追着他的视线。「宁宁,娶妻生子没什么大不了,我比谁都好。」
钟宁不得不承认,殷昊承真的玩很大。他在心里暗暗翻了白眼,提起勇气直视对方。「我与门主才见了几次面。」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你不懂我,我也不懂你。更何况,要亲就亲,要抱就抱,他以为自己是何人?再说,钟宁也不觉得这算那门子的真情真爱,顶多是轻狂浪薄。
殷昊承不以为然。「真要相许,一眼就够了。」对于自己的眼光,他一向有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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