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一见钟情。」他见过那样的情爱,太沉太苦。
殷昊承回道。「若不是遇见宁宁,我也不信。」
这样的自信真让人讨厌。「门主是门主,我是我。」
「是或不是,该由时间来证。」殷昊承瞧着他,就算现在是,他也要让未来绝对不是。「敢不敢打个赌?」
不是要不要,而是敢不敢,殷昊承不只是个异类,而且真的有些懂他。
「你来非凡门,为期三个月,见证我是真是假。倘若这三个月,你喜欢上我,便是我赢。」
开什么玩笑?「门主真以为我是个闲散人,一两句话就要我放下买卖,进非凡门全心当个斥候?」
「宁宁要真闲不下来也行。」殷昊承嘴角上扬。「这三个月来非凡门当大夫吧。」
钟宁不得不承认,这个赌注的附加条件相当诱人。打小到大,他一直以为自己将来会是个天下第一的名医。要不是发生了那件事,现在的他肯定在某个地方研究医理,为人瞧病。何况,这绝对是个必胜之局,要真赢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向殷昊承要求那事。
「宁宁不敢吗?」殷昊承目光如炬。
「若是我赢,门主当如何?」
「条件你开。」
*****
钟宁半阁着眸子,跟在殷昊承的身后,才出了山坳,没一刻钟,非凡门的门众已经寻来。
「门主怎么了?」云长老看着殷昊承,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
从小到大他一直就被长老们包围着,应该要很习惯长老们爱护的目光,但殷昊承是觉得不太舒服。「还好。」
一干堂主瞧见他与钟宁一起,全都眉来眼去,谁也没有发出声音。
柳义、柳忠兄弟见到钟宁,只对看了一眼,然后摸了摸胸口,马上就要掏出银票。自家孩子况且要一千两的谢银,要换成门主的话,只怕要一大迭银票呀!
但是,钟宁只是穿过众人,直直往前走。
殷昊承从门众手里接过烈马,上马,跟钟宁身后而去。
纵然听见马鸣,但钟宁不闪不躲。
也不管门众是不是杵在他们身后拉长耳朵,正大光明地偷听,殷昊承大声道。「宁宁,跟我回去吧?」
他都说了几次了,居然还敢这样叫他,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钟宁回得更大声,带了咬牙切齿。「不要。」
殷昊承不死心地对他伸出长臂。「为什么不?」
钟宁拍开他的手,转身,恶狠狠地怒视着他。「殷门主,我好像没答应你什么。」
殷昊承露出困惑的表情,那张出色的面容少了霸气,更显得俊逸绝尘。「宁宁,你的确没答应。但是,我因你受伤,在我伤好之前,不用看照我一下吗?万一,我真有万一,你确定自己不会伤心失意,郁郁以终?」
一席话说得合情合理,至情至性,但,受到感动的,只有非凡门的门众。
门主受伤了?长老们急着想要开口,但是谁也找不到缝插针。何况,以殷昊承的个性,没他允许,谁也插不了。
钟宁生气了。「门主说过,这伤对你来说很寻常。」
「我想过了,凡事总有意外。」殷昊承皱皱鼻子,漂亮的绿色眸子微微地瞇着。「当然,如果宁宁觉得对我一点责任也没有,那也是我活该,毕竟你又不欠我,一切都是我情不自禁,心甘情愿。」
好个心甘情愿!亏得自己昨夜还把他那番话想了好几次。
大门主的无敌表白让非凡门人全部愣在当场,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发出声音,当那个扰人好事的恶主。
但钟宁不是,这个平日里巧笑倩兮,只管爱钱爱笑的卖货郎火力全开,恶狠狠地走向柳舒心。「这马怎么卖?」
「这个……」忽然被点名的柳舒心吓了一跳,看向父亲,该说这马值多少?一百两银子吗?
一旁的蓝毓秀笑瞇瞇地走向前。「非凡门的马是不卖的。」他注意到自己说这话时,身畔的司徒一言眉儿抽了一下。
钟宁哦了一声,露出美丽至极的冷笑。「既然是非凡门的马,我将是非凡门的大夫,也算是非凡门的人,用这匹马刚好吧!」说完,一两银子也没付,迅雷不及掩耳地从柳舒心手里抢过缰绳,利落无比地上马,扬长而去。
殷昊承见状,笑得无比开怀。「宁宁,等你用饭。」
钟宁的马势更疾,殷昊承知道他听见了。拉起缰绳,就见非凡门大大小小的门众都望着自己。
柳长老轻叹了声,率先开口道。「门主,那个钟老板……属下是说,怎么又成了钟大夫了呢?」
云长老更急。「不是呀,门主,您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
「我身上的伤无碍。」殷昊承连闪避都没有,笑笑地道。「长老们为我的婚事愁苦多年,为了不让大家操劳,我决定遵从师命。」
「门主是说……那个……」柳长老完全说不下去。
云长老急忙接话。「门主,那只是个失误呀!」
闻言,殷昊承看了云长老一眼,那一眼更足以让年近半百的他心头发颤。
「云长老失言了。我极喜欢钟宁,长相、脾气,没一处不合意。」殷昊承边说,边扬起缰绳。「为避免我禁欲伤身,婚期就订在三个月后吧!」
「门主……」
众人还没问完,人已经不见了。
如此的狂言妄语,果然是非凡门的大门主。
蓝毓秀头一个哈哈大笑起来,马上惹来长老们的白眼。「少庄主,请自重。」
「不好意思,我天生丽质,应该重不起来。」
蓝毓秀一边说,一边上马。司徒一言随后跟着,接着,岳腾、江清夜走光了。只剩下几名长老面面相觑。
「柳长老……」
「别急,我们先找到老门主再说吧!」
「柳长老说得是,云长老,我们马上分头进行。」
作者有话要说:
再看一遍,續轉轉檔中。
第12章 开心见诚(三)
大门主的自在豪情在遇到钟老板的毫不留情之后,荡到谷底。
大清早,店小二一开店门,便瞧见非凡门大门主立在小店门口,一脸阴驇,犹如地府阎罗,脸色难看到让人想要自我了结。但想到家里的老小,店小二不禁潸然泪下,苦唉唉,颤危危地开口。
「这位……客人有事吗……」
他颤着声音,抖着腿和身子,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影子从自个儿与大门主中间穿过去。
「这个……」
还没来得及反应,殷昊承也跟着不见了。
是他还没睡醒吗?
难道方才都是一场梦?
*****
伏龙山境寒气太重。
现下还是初秋,钟宁便觉得自己全身冰冷,好几日睡到连醒都困难,事实上,就算醒了,也是半寐着,勉强能动而已。
但今日不行。
为了今日,昨夜他特意趴在桌上,连床都没沾,梳洗完毕,匆匆忙忙地出门,在还昏暗的路上走得歪歪斜斜。
跟在他身后的殷昊承脚步极轻,连声音都无,他注意到,方才钟宁经过过自己面前时,眸子是闭着的。
想起昨天一早,他对自己的依恋,殷昊承猜想他该是个恋睡的人,甚至是个喜欢赖床的人,可,到底为了什么?居然要在这样的大早出门?
走了一段路,寺庙出现在眼前,几名小沙弥正拿着扫帚打扫。
钟宁听见他们的声音,赫然清醒,睁圆了眸子,笑咪咪地道。「小师父早。」
小沙弥们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人,纷纷聚了过来,一名比较年长的沙弥开口。「施主有何贵干?」
「来办丧事。」
沙弥惊讶地在他身畔左看右瞧,但是啥也没有。「敢问施主,人呢?」
钟宁拿出袖里的断剑,极其认真地道。「不是人,是我家阿柴。」
*****
居然会有人拿一百两帮一把断剑办丧事。
虽然把钟宁这样的行为当成笑话,但是愿意付钱的就是大爷,而且这位大爷不但出手大方,要求也特别低。
「我家阿柴跟了我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前天,它为了保护我过世了。」
当然,钟宁是找过铁店王老儿帮忙的,但王老儿拒绝他的请托,而他也拒绝了王老儿推荐的宝剑。
「阿柴在世的时候,个性乖巧,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你要它往东,他不敢向西……」
钟宁絮絮叨叨地说着,也不知道住持是不是听进去了,没一会儿,现场摆出样子,开始念经颂咒。
钟宁看着自己的剑,继续道。
「阿柴啊阿柴,感谢你助我五年,我听说万物有灵,倘若你真有灵性,下辈子别再当剑了,你当剑太沉太苦,我会舍不得的。」
结束法会,钟宁离开寺庙,才走几步,便瞧见某人。
「门主怎么来了?」
殷昊承望着他,目光悠悠,早没了大清早时出门的凶残。「也许,我只是担心你不认得前往非凡门的路。」
他又不是路痴,那会找不到路,钟宁白了他一眼。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天已清亮,偶尔也有几名路人与他们擦肩而过,虽然钟宁美得让谁都想多看两眼,但瞧见一旁的门主大人,只得装作没事一般,默默走开。
走了一段路,钟宁饿了,习惯性地拿出腰袋里的食物,在放进嘴里前问了一句。「门主应该还没用饭吧?」
钟宁指的是早餐,完全没想到身畔的人其实等了他一个晚上。但他能想到自己,还是让殷昊承感到开心。「没有。」
虽然自己只是客套,但他敢说没有,他不敢请客吗?钟宁利落地将自个儿的早餐分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殷昊承时加了一句。「昨天剩的。」
殷昊承伸出手,虽然想碰一碰那冰凉透心的指尖,但钟宁却机敏地将馒头放进他手里,殷昊承见状,也没说什么,开怀地吃了起来。
不过是隔夜的馒头,又干又硬,他却一付像是吃着什么人间美味的神情,让钟宁看了直想笑。
「门主很饿啊!」
「看得出来吗?」那双眸子透亮着诱人的精光。
钟宁咬唇,移开视线,抢在他说那些有的没的话之前开口。「门主曾经请我一顿饭,但钟宁能力不及,感谢门主不弃。」言下之意就是,你请我一顿,我还你一餐,咱们两不相欠。
殷昊承听了,眉头微紧 。「我们之间需要分得这样清楚吗?」
钟宁回道。「我这人就是这样,你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你。」
「所以,」殷昊承意味深长地望着钟宁,一对瞳子充满期待。「我对宁宁情深似海,宁宁也会对我情深似海吗?」
钟宁抿唇,接着咬唇,他居然忘了这家伙个性古怪,不能用一般的方式对待。这下好了,搬石头狠砸自己的脚。
「请门主记住,我只是到非凡门当三个月的大夫。」这跟情深似海绝对无关。
殷昊承忽然笑了。「我当然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但你,也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钟宁不以为意,从小,他就以记忆过人自豪,他说了什么,自己说了什么,这么新的事,那可能忘得掉?
*****
当天黄昏,钟大夫出现在非凡门的入山处。
钟大夫的确厉害,虽然第一回上非凡门,但一条路也没走岔,背着他的藤木箱子、小桌子,将马匹的缰绳甩给守门的岗哨,一路走上伏龙山顶,连气也没喘过一回。
再好看的人,脾气坏,武功强,还是门主指名的未来当家主母,谁敢得罪?除了恭敬,只有非常恭敬。
钟宁被引进一个有着偌大园子的宅子,干净、舒适,却无造景、林木,简单空旷得吓人。
虽然他只当三个月的门客,可,这园子也太荒凉了些。倘若有景,该是怎样?落下阿藤、阿桌,钟宁想着。本来只是随意一想,谁知道眼前竟然出现了什么一般。钟宁细细地望了一会儿,看出了什么:那是景,是人,是笑语,是回忆,虽然是那么多年的事了,但他没有一刻不想。
他摸着、走着、瞧着、想着,像野兽般在园子里行走、攀爬,如无人般地四处走动跑跳,然后,当他立在那里,对上了天中飘渺无依的明月时,钟宁忽然眼眶泛红。
他在做什么?想什么?早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见了,那还有什么跟什么?
殷昊承提着食篮,站在他身畔许久。打从知道钟宁来了,他便无法忍耐地冲来,但当他来了,见了钟宁无我无人的模样,心头再热,也只能站在那里望着,看着他露出如梦似幻的笑脸,开怀地在空无一物的园里爬上爬下,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天际。
殷昊承的心里有些疼,也有些苦。为了钟宁的失落,为了他竟然瞧不见自己。
很久很久以后,当钟宁回神,走回阿藤与阿桌身边,将他们拿进屋里时,瞧见了殷昊承。钟宁皱眉,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虽然很想忽视他此刻的表情,但是,殷昊承心里还是有着落漠,提起食篮,浅笑。「不是约好一起用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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