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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年年念卿安——楚阿辞

时间:2017-03-05 17:32:23  作者:楚阿辞

    他看着乐皖,忽的发觉自己尚未曾仔细地看过他。昔日这狼还是那个,矮自己一个脑袋的少年,喜欢坐在一旁听他讲故事,喜欢朝着他傻乎乎的笑啊笑,也喜欢扯着他的衣袖左右一摇一摇……不想时光一晃,年岁悄过,眨眼间,他已高了自己一个脑袋,已不再喜欢听他讲故事,也不会再常扯着他的衣袖摇啊摇的。
    心头猛然一颤,原来在不经意之间,卿安早已将他与他的点点滴滴,俱是记在了心里。
    沉寂了半晌,乐皖终是问道:“何时要走?”
    “明日。”
    “那你为何要来找我?”若这人未起要留下的念头,只怕见一次,便进一尺相思,至最后害的却是自己。
    卿安不再说话,只站起了身,而后拂袖而离,不料才走几步,那狼已然叫住了他,卿安回首,却在一瞬之间,瞧见了那狼脸上的一丝失落。
    “你去哪儿?”话音刚落,乐皖也连忙站起了身。
    “我去那儿看看罢了。”他抬指一指桃林深处,语气淡然依旧,“你既不想见我,我也没留下之理,你……回去吧。”语罢,复转过了身,然后迈步,朝着那桃林更深之处走了。
    那狼愣愣地看着他,本是想跟上他的,奈何此时双脚如千斤重一般,如何也抬不起了,本是想要说些什么留下他的,奈何启了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到了最后,他只能默默地看着那人渐行渐远,任由眼前桃花落纷飞于天,乱了双眼,乱了心神。
    等到那身影已无了踪影,他方才轻轻唤道,“师父……”那一声如同轻叹,既是无奈亦是失落。
    他该不该去找他?
    只是那人,也没想过留下啊……
    那狼望着那片桃林犹豫了良久,后来终究踏出了一步,那藏于袖下的双手也不由紧握起来。
    踏入桃林,更进数步,他抬眸左右一瞥之间,恍然瞧到了,那在诸多桃红之中的一株梨树下,正立有一人,白衣翩翩,清冷似玉,在那人回首之际,仍见眉目如初,人如墨画。
    趁他尚未转回脸之际,那狼忙轻声唤道:“师父。”末了,上前几步,便伸手环住了那人的腰。
    那淡淡的水香,混着阵阵桃香、梨香盈鼻,那狼的下颔就搁在了卿安的肩上,他微微阖了双眸,只紧了紧环住那人的手。好久未曾这般抱过他,怕是已然不止半年了吧?
    “徒儿求你了……留下好不好?”乐皖轻轻地问道,“昔日往事与旧人,徒儿也求你忘了……只求你,能记得我与你的往事与如今便足矣。”说到最后,那狼竟是有几分哽咽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求他了,若果这人还不愿留下,他也不得不放手了。
    卿安闻言,而后愣了愣,他转过了脸,只看着前方淡然道:“我会留下,只是不是现在。”
    “……”
    “何况,你也娶妻了。”卿安微微侧了脸道。
    乐皖蹙眉,那环在卿安腰上的一手,忽的捏了一把他的小腹间的肉,“屁话!我何时娶的妻,我自己怎的不知道?”方才的难受浑然消散,现余下的唯有无奈。
    卿安脸红了红,只觉有些尴尬。
    “小爷我就看上你而已。”乐皖瞧他怔住了,不由咧唇一笑,尖尖的牙抵着下唇,仍如少年时模样。
    “呵……”卿安笑了笑。
    末了,那狼放开了他,步子向前跨了一步,随之便笑嘻嘻地跨至卿安眼前,他执起了他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卿安瞧着他那抹笑,只无奈摇了摇首,任由他牵着了。
    可他也说过,他会留下,但不是现在。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翌日午时,乐皖方才醒来,在眨了眨眼之后,便忙伸手往身侧摸去,目光也忙转至身侧,然后他怔住了。
    本该躺在自己身侧之人,此时怕是已然走了很久,他掀了被褥随之坐起,心下没来由的生了闷气。那人最后还是走了,不顾自己如何哀求,不顾自己感觉何如,那人终究是将自己一人留下了。
    笃笃——
    敲门声忽响,乐皖愣了愣,目光转至那扇朱漆木门上,只盯着那门徐徐轻启,不一会儿,那门后忽探了个脑袋,他认出了那是瑾婉。
    在这之前,乐皖的眼睛一亮,眸中带着少有的期待与温柔,奈何下一刻,在看清那是何人时,明亮的眸黯淡了下来,那少许的期待与温柔,也于那瞬间,化为失落与愠意。
    “乐公子呀。”瑾婉站在门前朝他一笑,双颊不由泛起一丝薄红,她双手揪着锦帕,不知在紧张什么。
    “瑾姑娘此来所为何事?”说着,乐皖披衣下榻,将椅子搬了出来。
    瑾婉闻言,而后走上前几步坐下,她垂眸支支吾吾道:“我、我其实……”话未完,她抬眸羞涩一笑,便将手里的锦帕送给了他。
    乐皖蹙眉接过了帕子,而后摆在了掌心,但见那帕子上绣的是一对鸳鸯,乐皖看了看帕子,又转了目光看向了瑾婉。柳叶眉弯弯,杏眸如星亮,脸上的薄红尚未淡去,眸中羞意更甚。
    “你又何必……”乐皖心下泛起微微的歉意,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只伸手揉了揉瑾婉的脑袋。
    她又何必为了自己要绣一对鸳鸯呢……
    “对了,我方才来找你时,是位公子替我启的门……他、他是谁呀?”瑾婉恍然想起方才所见之人,那位公子她还未曾见过,怎的会在这儿呢……
    只是话音刚落,但见乐皖执着帕子的手有些轻颤,那双黯然的眸里,终是被那话点亮了一般,不待瑾婉追问,也不待自己认真思量,只连忙转身拂袖而离。
    然,在步出府门后,他却不知该往哪儿寻了。
    乐皖握紧了手里的锦帕,只默默站在府门前,看着眼前花落纷飞,心早已乱成一团。
    师父他……是不是当真不要自己了,是不是当真要留自己一人于此了……乐皖有些难受,这些问题亦是愈想愈觉酸涩。
    他熬过了没有他的半年,本以为可以就此放下,却又在半年之后,再次与他相见,自以为苦苦哀求之后,那人至少也会留下几日,怎料翌日醒来,又找不着他了。
    那狼坐在了门前,而后自袖中取出昔年那人赠予自己的玉佩,玉上还刻着他的“皖”字。指尖轻轻抚着玉上的“皖”字,脑中却已不由得忆起了从前之事……后来,等他回过神时,眼前早已模糊了一片,有清风而过,只觉眼角微凉。
    “乐皖。”一道熟悉清冷的声音恍然响在耳畔。
    乐皖怔了怔,半晌,方才揉着眼缓缓抬首。
    在他抬首的那刻,卿安便瞧见了那双通红眸子,卿安不由愣了愣,随后伸手拍了拍那狼的肩,似是安慰又似是心疼。
    “哭什么?”口气温柔。
    那狼没有说话,他此时只觉在看见这人之后,那原本的哀伤俱是换作了丝丝的委屈。他别了别脸,而后举起衣袖狠狠抹了一把眼泪,这番举动自是好笑得很,可却让卿安不由得想起了乐皖尚是少年时的模样,受了委屈也是这般模样。
    接着,卿安便坐在了那狼的身边,他一手支着下颔,另一只手则徐徐地执起了那狼的手。微凉的掌心轻碰温热的手背,一时惊得乐皖心下怦怦乱跳,连呼吸也不由得屏住了。
    “我还在,别哭了。”卿安微微侧了脸,微笑着看着那狼,瞧着他通红的眸,还有那微红的鼻尖,心下忽生了淡淡的无奈。
    乐皖闻言,而后回过神来,他转过了脸,随后将脑袋歪在了卿安的肩上,他没有说话,只微微安心地眯了眯眸,随之阖起。他虽是明白那人终究会走,可却因那人的话,忽生莫名的心安,纵使他知道,这一刻他与他相距甚近,下一刻便是天地之隔,也不知再次相逢时,又是人间的第几个暖春时节。
    沧海终会成了桑田,盛世终会成了末世,妖与仙也终会成了一缕轻烟。
    “求你留下……求你……求你……”乐皖轻声喃喃,他挣了卿安执着自己的手,只反过来揪住了他的衣袖。
    “师父啊,徒儿一直都在想你。”乐皖眨了眨眼轻声喃道。
    卿安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从未试过会有人扯着他的衣袖,哽咽着哀求着他让他不要走,他是头一次知道,被人在意会是如何的感受。
    “你先前问我,我与你的归处何在,我只想与你说,只要往后的年年岁岁里,有你所在之地,便是我的归处。”
    那狼想得还是太过轻易了。
    可卿安却仍旧无言,话已至此,他却狠不下心来,告诉那狼自己留下来很难。
    后来再无人说话,那狼说着说着,也就渐渐睡着了。
    彼时柳絮风轻,杏花纷飞,正逢一年落花时节,门下,树前,那白衣公子指尖轻点那狼眉心,刹那蓝光一闪,那狼双眉一皱,便又舒展而开,随之睡得更沉了。
    然,他方才站起身来,一直待在房中的瑾婉恍然过来了,瞧见倒在地上的乐皖,便赶忙将他扶起,奈何她力气甚小,扶他起来自是费了好大的力,还险些与他一同再次倾倒于地,幸而卿安伸手扶了她一把,才没将人给带倒在地上。
    “小心。”卿安淡然道,“照顾好他。”
    “多谢公子。”瑾婉有些害羞,她转脸看了看熟睡的乐皖,心下不由一阵担忧,转过脸来本想要问卿安一些事时,却发觉人已无了踪影。
    ……
    桃林间。
    树下站有一人,在瞧见卿安后,便挑眉一笑道:“呆子,你与他如何了?”一听这语气,便晓得是那星君。
    “我施法,让他忘了我来过。”卿安垂眸道。
    星君怔了怔,问:“为何?”
    “他记得我来过,醒了若是知道我走了,他会更难受的。”卿安抬眸,说着,他淡然一笑,拂袖乘上了祥云,“该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入冬了 希望看文的亲们注意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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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自那时离了妖界之后,卿安更是寡言少语了,只整日待在文昌帝宫之中,除了平日里的上朝之事,便鲜少踏出过宫门。而他平日里,除了书卷与管事之外,便无其他了,不过倒是星君时常带着宋秋遥去找他,三人一坛酒,各自浅斟一盏桂花酒,然每次饮罢,最先醉倒的总是卿安。
    于是饮了几回,星君再带上桂花酒来,卿安却如何也不愿了。隔天星君再次往帝宫前去拜访,怎料他如往常那般踏入房门,想要找那人闲聊一番时,却不见了那人。
    星君愣了愣,随后便将守在门外仙童揪了过来,问道:“你们主子呢?”问罢,方才放下揪着他耳朵的手。
    仙童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随后答道:“帝君适才离了帝宫,至于去了何处,小奴也不大清楚。”他话音刚落,便觉身边忽有清风而过,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却见眼前有一道青衣身影一闪而过,但见星君脚下踏着层层白云,疾行间衣袂飘飘,不过几步,那抹青衣身影早已被云雾而覆。
    而此时,星君正朝诛仙台之地行去。他不知为何,在听仙童说卿安离了帝宫之后,他便立马想到了那人会是在那边儿。
    可他到底也没猜错,才至诛仙台外,他便遥遥望见那立在诛仙台旁的卿安。青丝未以玉簪而束,清风拂起缕缕青丝,却见墨发之中竟有数缕白发,那袭白衣胜雪,拂起衣袂而飘,侧容似玉,却不难得见那人神色不妥。
    “呆子!”星君走上前,唤罢,他微微蹙眉,正想要说些什么时,却见卿安淡然一笑。
    “你说,我下一世还会记得他吗?”卿安问道。
    “你、你难不成当真要……”星君诧异,他不知自己当初那随意一说,竟让卿安惦记了如此之久。
    不过一夜,竟有白发生,不过一夜,竟让他觉得,如今与卿安这一见,仿佛是隔了几百余年般。
    “凡人修仙,必先历劫,且不说妖欲成仙,所渡之劫是为天劫……凡人、妖怪无一不想成仙,而独独你却想剔之仙骨,只为了那个妖怪,你……你究竟值得吗?”
    “……我不知道,可我只知道,他想我留在他的身边。”卿安瞥了他一眼,而后转了目光,看向诛仙台下,“他望我留下,非是一时,而是一世。”
    那狼只求有他伴一生长安,然,他却别无所求,若有人愿伴一时,他也欢喜若狂,更不谈是相伴一世。奈何世事向来难如人愿,纵使他不顾仙妖殊途之说,留在乐皖之旁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亦或是一百年……可终有一日,他也会被天兵带回天界,所以不论最后结局如何,他始终不会留下的。
    只因他是仙,那狼是妖。纵使颠覆了整个天下,他与他仍是殊途。
    “那日……你为何不抹去他所有记忆?为何只独独抹去了当日的记忆?”星君怔了半晌,最后方才向他又进几步,而后轻轻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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