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搁竹筛的木架被他方才一摔带倒了一排,地上满是混在一起的各色草药,满眼狼藉。
“无妨,我来捡!我捡得快!”
魏溪将他扶起,再飞快蹲下,手脚麻利地把地上药材分门别类地挑进竹筛里。然而他动作既快,血行亦迅速,几个来回间,方才匆匆擦去的血迹便又自肩头渗出。
他素来好动,身上的衣服破得比补得还快,本来多几个窟窿也毫不稀奇。魏溪进门时故意一手攀着背篓背带,如此遮掩伤势,并不易被觉察。只是这一下帮着苏晋之捡拾草药,才一时疏忽。等到他发觉肩头湿润,血迹已洇湿了一小片,再抬头看,苏晋之的脸色都变了。
那张常年微笑的温和面孔一下变寒,语声也是严厉无比:“阿溪,你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全面修文,师兄弟感情线改为双向暗恋粗箭头,前期主线基本不变,细节改动较大。主线情节进入铸剑山庄之后会有较大变动。还在坑底的朋友们,非常感谢大家坚持,我回来了……
第2章 疗伤
“师……兄……”
魏溪吓得把手上竹筛又打翻了一次。
“我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没想到,竟然是受伤这么大的事。”
苏晋之过来,伸手将他轻轻一拉。魏溪根本用不着他使力,便配合着轻轻松松被提起来:“师兄,师兄你别生气!”
“我如何能不生气!”苏晋之寒声斥道。
本来受伤能博师兄关心,当是件高兴事,但魏溪知道刀剑之伤不同其他,非但装不了可怜,还会惹得师兄大动肝火。
于是他立马就认了怂,恨不得弯腰去抱对方大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我是见到萧家堡的妇孺被谢家庄的护院追杀,这才路见不平的,我也没想到这堂堂谢家庄的人会这么阴险,竟然趁我不注意发暗器偷袭。我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惹事的,他们不知道我是谁,一定没法找上门来。你你你,你千万别生气!你气坏了身体,我就、我就只好打我自己了!”
说着,他抬起拳头,竟就要往自己胸上捶。
苏晋之明知他这是耍赖,依然捉住了他拳头,道:“怎么,你惹了事,我骂也骂不得了?”
魏溪把拳头放下:“那……你骂骂我就好,千万别……别生闷气,别……不理我。”
苏晋之好笑地看他:“不会不理你。”
魏溪见他笑了,心头大石才终于放下。
苏晋之执起他手,往屋内走。
魏溪回头看看一地狼藉,诧异道:“师兄,那这些药材怎么办?”
“别管它。”苏晋之头也不回,牵着他的手,径直踏着地上的草药走进屋。
以前他对这些药材总是视若珍宝,现在却毫不犹豫地踩在脚下。魏溪有些心疼,努力挑着没有药材的地方落脚,一步一跳地,尽量避免踩到师兄的宝贝。
屋内,魏溪坐在床上。苏晋之坐床边,伸手揭开师弟衣裳,将其外衣与中衣都剥了下来。
这伤口形成已约莫一个时辰,周围血迹仍未凝结,被暗器割破的地方亦不是正常肤色,创口自内至外由紫而红,更有诡异的血丝如枯枝般密密散开,延伸向四周。
苏晋之见状,眉头一皱。
“真的不严重的……连痛都不痛呢,就像、就像被蚊子,不,被蚂蚁咬了一口……你看……”
魏溪说得起劲,低头一看,才知道自己所说不对。
什么蚂蚁蚊子,分明是秃鹰抓过一样。
先前他也揭开看过,当时伤势分明还没有这么厉害。难道伤口也像活物,会自行生长?
“自己点住神阙、气海、膻中三穴。”苏晋之命令道。
他没有内力,双手亦无力,只能叫魏溪自己动手。
魏溪知道事态严重,当即乖乖照做。
下一刻,苏晋之的头却凑了上来,嘴唇贴住了肩头的伤口,吮吸其中的毒血。
“师兄!”魏溪惊叫。
然而他已听命点住了自己的要穴,四肢气血流动极是缓慢,此时就是要挣扎,也不会比苏晋之更有力气。
这片刻之间,苏晋之已是吸了两大口毒血吐在地上,皱眉看着不老实听话的师弟,唇边淌下一缕深红色血迹:“这游丝毒是跟随气息流转而蔓延全身的,我身上没有丁点内功,即便有毒素渗入,受到的影响也极其有限。你则不同,你气血旺盛,内功根基扎实,一旦遭到此毒侵蚀,恐怕后患无穷。”
他说的明明都是道理,可那一厢,魏溪却一点都不想相信。
“再没影响,这也是毒啊!”
“不听话了?”
苏晋之的眼眸半是命令半是训诫。
魏溪立即惯性地把嘴闭上,死死咬着唇,不敢再说半个不字。
于是苏晋之把住他肩,再度埋首,柔软的黑发在他身前散落,如一匹滑腻的黑色丝绸映衬在白衣之上。
魏溪低头望着那墨一样的长发,心中一阵酸楚。这十年来,他都是由师兄一人照料长大,对他的决定有如何能有半分怀疑?唯恨自己不听劝告,非要出头强充好人,这下非但自己受伤,还连累了他……
片刻后,苏晋之吐出最后一口血,血迹落地,已是饱满鲜红。
“好了。”
他舒出口气,去桌边为自己倒了杯茶漱口,语气平淡:“我本就是个废人,这点微末小毒,多用些药就可压住。你若是残了,那还有谁来保护我?”
魏溪心中愧疚难当,眼角已然湿润:“你不是废人,我也保护你。”
苏晋之翩然一笑,走过来,摸了摸他头发:“是,师兄知道了,阿溪最厉害,一定能保护好我的。”
魏溪低下头,无声地拭了拭眼睛。
苏晋之不再理会他,在他头顶摸了一把:“乖,自己把衣服先披一披,我去拿药。”
魏溪默默地把衣服往身上一盖,十分落寞地坐在床上。
很快,苏晋之去而复返。他手上格外无力,脚力却与常人无异,进进出出,衣袂带风,如此轻飘飘地来又轻飘飘地去,犹如腾云驾雾,真真如那些看病的樵民所说,好像个发光的仙人一样。
如今这仙人一脸担忧,一下变了凡间的俗人。苏晋之端来了水盆、毛巾、纱布、药散等物,堆到床边,一面为魏溪擦拭残余血污,一面仔细地上药。
到了包扎时,他的手仍旧气力不济,只能叫魏溪自己拉住一头纱布,然后双手借力,为他仔细缠好。
一番忙碌下来,平素温文尔雅,一丝不苟的脸上,也隐隐有了汗珠。
魏溪的嘴扁得像是要哭出来,巴巴地看着师兄忙活,不敢给他添乱,也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苏晋之给他包扎停当,把东西都撤了,伸手在额上揭了揭汗,看见魏溪如此表情,还道他是忍痛想哭,轻声问:“疼么?”
魏溪摇摇头,一滴眼泪却从眼角滑落。
“别怕,师兄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说罢,他拉下魏溪的手,俯首过来,真的在他刚包扎好的地方吹了一吹。
气息又温又暖,又麻又痒。原本还刺骨的疼痛,真的一下就全消失了。
魏溪如个木桩一般,杵在床上。苏晋之却已直起了身,替他揭下沾有血污的外衣,抖开刚才取来的干净衣裳,要给他穿上。
“我、我自己来!”
魏溪连忙伸手抢下,然而动作太猛,疼得呲了呲牙。
“何必逞强?”
苏晋之抓住那衣服袖子,轻轻一扯,便从他手中扯下衣服,十分熟练地抖开,给他披上:“小时候我不是也这样给你穿的?”
“我、我长大了……”
“长大了也一样。”
魏溪无法反抗,让师兄给自己穿了衣服。
而后苏晋之倒了杯水给他,细问他方才未及讲清的来龙去脉:“萧家堡,谢家庄,这两家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结下这么大的梁子?”
“这……我也不知道。”这样深奥的问题魏溪当然答不上来,只是回忆着白天的情形,道,“那谢家庄的人说什么被萧家堡偷去了要紧的宝物,然后,就非要把人家一堆老的少的抓起来。我把人放了,他们就骗我,说丢了的东西很紧要,要是找不回来,连性命也难保。哎……这话多半也是骗我的,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
说到一半魏溪生生刹住,然而,苏晋之的脸已沉了下来:“就该什么?该把他们一剑杀了?”
魏溪吐吐舌头:“我可没这么说。”
“没有分清青红皂白就贸然出手,这事,本来就是你处置得不妥。”他叹了口气,“还记得师兄怎么跟你说的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太太平平,就是一世。”
“是不是非要罚抄,你才能记得?”
“不不不,罚练剑吧,罚练剑好了,我宁愿练剑一百遍,也不要抄一个字。抄书太没劲了。”
“学会讨价还价了是吗?”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师兄你继续教训,爱罚什么罚什么,我受着就是了。”
苏晋之也不是当真要罚他,叹了口气,悠悠地说:“这江湖上的险恶,你毕竟知道的太少了。有时做了好事也会遭人妒恨,信任的人会倒戈,施恩的人会报怨,人心叵测,正是复杂在此。”
魏溪拖着腮,听得云里雾里:“师兄你自己不也只是个大夫,怎么说得,好像下过山闯过江湖似的?”
苏晋之闻言,当下一愕。那神情,就好像被人窥破了什么秘密,瞬间露出一丝无措,整个人都僵了一僵。
但他素来沉稳,很快收敛心情,若无其事地淡然一笑:“做大夫的,见得人多,岂非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了解一点?”
魏溪想了想,心道也是。
于是他答应道:“好吧,还是你说的有理。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我死活都不再管了。”
苏晋之按了按额角:“也不是说一定不能管。”
他斟酌着字句,似是找不到合适的字句说服对方,抑或是知道自己不论说什么,以魏溪现下的见识都不能够完完全全懂得。
有些事,毕竟要自己亲身经历过才晓得分辨,单靠一张嘴,是教不会做人的道理的。
“总之,你我远离江湖就是了。既然江湖多有纷争,不去招惹,总是没错的。”
“嗯。”魏溪认真地点头。
第3章 对敌
第二日,魏溪一早便即起床,因担心之前犯错让师兄生气,想勤快些练剑,让师兄满意。未料,他才踏入院中,便见苏晋之站在那里,一回头看见自己手中玄色长剑,蹙眉:“这是干什么?”
“我、我起来练剑。”
“昨天说要罚你,忘了?”
魏溪缩了缩脖子:“你……还没说罚什么。”
他心中祈求千万千万别是罚抄书,罚练剑好了。练剑多好,这把剑是师兄送的,握着他,便像是师兄手把手教着,自己舞得好,师兄还能多笑笑。
这厢魏溪心中嘀嘀咕咕,苏晋之仿佛都能听得见,缓缓摇了摇头,道:“罚你三天不许练剑。”
“啊!”
“过来,陪我分拣药材,一会儿就到开诊时间了。再不分好,人一多就忙不过来了。”
“好嘞!”
魏溪简直开心得想跳起来,跟师兄一起挑药材,便能挨得他近一点,虽然现在每天都在一起,可他真的不介意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把剑放回屋内,挨挨蹭蹭地凑到苏晋之身边,与他一道,坐在小板凳上挑昨晚弄混的药材。
这样平静的早上,让魏溪都快忘了自己刚受过伤了。师兄弟两个并肩坐着,魏溪东拉西扯地聊天,时而数数天边晨起捕食的飞鸟,时而指指地上搬家的蚂蚁。说是两人一起拣药材,可一多半工夫,还是落在了苏晋之身上。
苏晋之也没说什么,一面安静地听他说话,一面微笑着干手上的活计。
就像一户寻常的杏林人家,满院子的中药芳香,熏得人心平如水、妥妥帖帖。
然而过不了多久,这平静就被打乱了。
院外脚步杂沓,单薄的柴门砰地一下被人猛力一砸。此刻门闩未起,那一砸没有砸开,又咚咚咚地传来三下粗暴的锤击。终于,第四下上,脆弱的门扉应声而破,一群面色凶悍的劲衣大汉一跃而入。
“就是这儿?”当首的黑衣人毫不客气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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