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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缨——唐酒卿

时间:2017-03-15 17:18:42  作者:唐酒卿

  榕漾鼓气没吭声,朴丞看左右无事。轻骑退后休憩,自有另一批前顶。吴煜没下令,那就是没特别的事,这会儿大苑也不来。他领了榕漾,转头往自己住的地方去。走了几步,察觉榕漾还抖着身,又蹲下去。
  “你……你干甚……”
  “上来。”朴丞沉声不耐:“快!”
  背了人,走得才快。榕漾伏他肩头,摸了一手黏稠。朴丞这段时间个头窜得很猛,恐怕已经超了苏舟,身形也结实,背着榕漾毫不负担。感觉到榕漾瑟缩,还溜转了一圈,问道,“几时到的?我打这边过从没见到人。”又偏头看榕漾近在颈边的脸,吓唬他:“好啊你,是不是躲着我?”
  榕漾缩头,伏着肩飞快摇头,“没……没躲着。”
  “少臻哪去了。”朴丞背着他走得很稳,“他不是黏人精吗。”
  “少臻在家……我爹往青平府去了……”
  “青平府挺好。”朴丞把他往上抬了抬,继续走,“那怎么往这儿来了?”
  榕漾没答话,伏在背上瘦小一团。朴丞没追着问,手在他腿上撸了一把,惹得榕漾吃惊道,“你……你又干甚……”
  “真瘦啊。”朴丞侧脸已经褪了青涩,是棱角分明的另一种味道,他道,“这会儿我回过味了,你真是吓死老子了,方才慢一瞬,傻漾就没了。”他紧了紧手臂,又偏头,正色道,“我可得盯好了。”
  榕漾和朴丞对视,突然脸烫,幸好都是泥,瞧不出来。大约是太呆傻,朴丞倒没继续逗他,只背着人,道,“闭眼。”
  榕漾就闭眼,朴丞没再吭声。等到了地方,再看人,果然老实的靠肩头睡熟了。
  “傻子。”朴丞踹门的脚一顿,生生给变成了轻点,又自己恼道,“也太好骗了……”
  榕漾梦里也怕,趴他肩上的手臂露出红绳,白石头摇晃。朴丞止了音,别开头,将人轻放床上,也不在乎榕漾浑身泥泞,俯身给他脱鞋。拨开他碎发,还是张稚气的脸。
  朴丞坐边上,看了一会儿,也不知想什么,竟耐得住静,不觉烦。
  大苑这一场突袭按捺已久,山阴军往南一去,他们就汹涌而来。正是大岚南下待平,北上抗击,中腹空缺之时。靖军和大苑兵马打起来的同时,水通京都外三府的夹口,迎来了江塘钟家的众船。
  那一艘艘庞然大物停泊夹口,开水门的督察在夜雪中提灯迎岸,戴着斗笠,呼喊:“怎么这么多船?钟家此番是送什么货?外府没听着消息啊!”
  为首的船头立着一人,伞倾抖雪,对督察轻笑几声。灯笼朦胧中,露出钟泽眉眼含笑的脸。他道,“赶得急,还望督察大人担待。趁此刻旁船未至,劳烦开门通行,不碍着别家生意。”
  “这是……钟四少。”督察抬晃灯笼,照了照船,“四少这次送的是甚么物件?开一船让我等过个眼。”
  钟泽侧身,自有人引督察上船。开箱盘查,都是些菜籽,并无异物。督察蹲箱边仔细看了,忽地问钟泽:“四少这一趟人带的不少。”
  钟泽道,“如今水路纷乱,保不准遇见夷兵。人多,求个安稳到地。”
  这督察约摸四十多岁,守着京都外府夹口已近十五年,一双眼早就锤炼的毒辣。他打这船上一晃,就知道有些不对。心里头暗生警惕,面上不露分毫,起身对钟泽道,“那倒也是,如今不算太平,路上自是该小心着些。”
  督察下了船,钟泽的小厮提着灯笼跟着给照路,一路哈腰,恭敬到谄媚。督察神色无异,到了通传开门的应挂钟边。
  “劳烦大人。”小厮稍退一步,“大人请。”
  督察抬手,这钟边有烟炮,只要点了火,炸起了颜色,内通水门就会立刻紧闭,除非单梢炮能攻破这一层层铁铸垂门,否则外府绝不会在圣上下令前打开。
  督察的手落在撞钟柱上,倏地转抽烟炮。只是他来不及擦火,后心扑哧一声匕首没尽,从前边露出尖梢。
  督察没立刻倒下去,小厮从后扶着他的身,带着他的手,撞响了开门钟。墙沿上探头下望的士兵不觉有疑,一声“开门”响彻后边六道水门。铁铸的重垂门应声抬升,露出一条直通京都的水路。
  钟泽回身,淡声道,“走。”
  晖阳侯萧禁常住京卫司里,难得回趟府哄妻儿,人还没起,外边已经滚身来人通报不好了。萧禁穿袍,疾步外出,道,“长话短说。”
  京卫司人紧跟在后,急声:“今早江塘钟家四十艘船临靠内府。”他一顿,才沉声:“送来了四十船夷兵!”
  “钟留青脑子被驴踢了!急着送死!”萧禁森然回首:“外府为何没报!”
  “多半……侯爷,钟家这一趟送来了近四万夷兵,如今只隔一座鹿懿山,临近京都!”
  京卫司有三万人,外府分去两万,留守京都日常的只有一万人。这一万人还不同地方府兵,多是京内贵门子弟。
  若是山阴军——来不及,平定王已经南下,如果此时回头,南下定还有幺蛾子!北上靖陲正压大苑,更加动不得。当初皇帝不肯妄动山阴军,防的就是今日这一遭,可谁能知道临近关头,江塘钟家先给了一刀!
  这一式调虎离山,京都如果破了……
  萧禁翻身上马,他立下调令:“立刻分兵屯守王宫!余下人马转至都门!”
  “侯爷!”小兵追着马,惊声道,“侯爷要放弃鹿懿山?!”
  萧禁只想说声弃你大爷,鹿懿山是什么?鹿懿山上还是他老家!可如今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他们若出京都防守鹿懿山,只会前后失顾。眼下唯有死守住京都大门,等待地方援兵。
  萧禁策马直奔都门,正见有人搀扶着老态龙钟的章太炎已在门前,他心里“哎呦我操”,赶忙滚下马背,骂道,“哪个龟孙子不长眼!此刻集兵,还不快送章老回府!”
  章太炎是甚么人,是当今圣上老师的老师,开辟清流左派,一手教出个贺安常,一把扶起个侯珂!如今都百岁了,老人家打门前磕着碰着,萧禁赔不起。
  章太炎如今需得人搀扶着支杖而行,眼也昏花,可老人家清醒,他摇头,只问萧禁:“你要调谁来支援?”
  萧禁搀着人,“这我也说的不算……那……那无翰吧,听闻无翰府兵未动,只要快马加鞭,不出七日就能赶到。”
  “不成。”章太炎浑浊的眼望墙头,“你晚了一步,无翰府兵已自调南下,随平定王去了。”
  萧禁一愣,猛地反应回来,“这他妈的——这该如何是好!”
  章太炎颤巍巍走几步,临到门前,他拐杖抬起来,敲在偏北方,“不慌。还有德州,还有襄兰。”
  可是德州……德州当年首爆内乱,平定之后,一直被靖军监管,他们哪里还有兵马?襄兰城地远,等赶来只怕要近半月,这半月怎么守?
  此时日才出东方,正是雪色晴空,晃眼的时候。章太炎紧紧攥握着萧禁的手,老人沉稳的气息带着萧禁渐渐冷静,老人凝目道,“不慌……如今新帝果决,北有靖军,南有平定王,太上皇还未出山,有何惧之?大岚经年修养,断然送不到外夷手里。还有人……还有人。”
  萧禁一手扶刀,想说些什么,后边人策马通报:“侯爷!”马上人快声:“罪臣钟燮求见侯爷!”
  钟燮?
  钟燮这个时候见他做什么?                       

    第63章 前夕

  萧禁不及细想, 宫中圣命已到。他只得搀着章太炎匆忙入宫, 钟燮一事便暂搁脑后。
  朝中吵闹,各方啧有烦言,言辞激烈,已然被夷兵突近吓坏了胆,恨不得辛明立刻下令动身, 大伙下一刻就跑。侯珂稳如泰山, 至此不慌不忙。清流一派如定心神, 跟着立在朝上, 不吵不闹,任凭督察院如同斗鸡, 见人就啄刺引战,也不回应。
  萧禁待人通报后, 搀着章太炎跨槛入殿。里边杂声渐止, 侯珂先退几步,让出首位。紧跟着辛明起身,快步下迎。
  章太炎靠萧禁扶着,缓缓跪下,恭恭敬敬的对辛明叩首。辛明立刻扶老人家,吩咐道,“章老免礼,殿上赐座,您请。”
  章太炎颤手握了辛明的手,被辛明一步步扶带到椅边,侧头望辛明:“圣上……外夷兵临,老臣不敢坐。”他声哑,在这已经静下去的殿中分外戳心,他字字缓慢:“靖陲诸将尚在浴血,南下众府仍未平定,京都危急,大岚经风。老臣不敢坐。”
  辛明微俯身,半带住老人家佝偻的后肩,愧声:“朕……”
  “圣上自登基以来,日夜勤勉。”章太炎握紧他,眼中微泛红,“老臣虽已年迈昏愦,但仍……想请命。老臣愿以身为墙,以血为障,请调京卫前沿,随同晖阳侯,共卫大岚!”
  辛明怔神,随即扶稳要再下跪的章太炎,道,“章老……”
  “臣,亦求请调京卫前沿。”侯珂掀袍,跪下去。“夷兵临城,晖阳侯将赴。臣为国相,岂能独求身安?”
  紧跟着,钟鹤应声而跪:“臣,亦求请调京卫前沿。此命轻贱,愿为我大岚殒身碎首!”
  中书诸人,上至侯珂,下至都事,皆跪身叩首,齐声求道,“臣,亦求请调京卫前沿!”
  “众卿……”辛明眼眶微红,他道,“章老之心,朕已明了。众卿之心,朕亦明了。外夷鬼祟,此战将至,朕……与众卿同往!”
  萧禁深知此时不适开口,故而只能跪身在心里转了个“我天老爷”。各派争议,朝堂纷吵,必定引得京都人心浮动。章太炎跨门就先呈一番慷慨赤心,侯珂听弦会意,清流这么一跪,跪来的不仅是各方暂稳,更是圣心。
  唯有辛明不乱,京都方能不乱。老姜辛辣,前人诚不欺我也。
  朝中一退,京门轰然紧闭。萧禁率领京卫司上设工防,木女头运备,夜叉檑挂钩,悬眼皆开,弓箭入位。辛明披甲出宫,众臣皆往,结果一宿夜雨,先淋倒了一半。萧禁本就忙的焦头烂额,见状又赶忙将人都送下墙头,别挨着事。
  钟鹤挽袖随京卫司上糊墙,弄得灰头土脸的下来。雨滴答了半身,正遇着一轿。
  “元温。”周璞掀帘下轿,撑了伞挡了钟鹤的身,只道,“怎地不打伞。”
  钟鹤道谢:“稍后还要上去,不碍事。你往哪里去?”
  “我……”周璞苦笑:“我去看看如辰。”
  钟鹤颔首,并不多言。待灰擦尽,便又要上墙。周璞望他出伞入雨,那背影,不知让周璞想起了谁,竟一时移不开眼。谁知钟鹤陡然回头,目光炯炯。
  “来日平定,钟家必是留不得。你与他也算相知,可知他为何这么做?”
  周璞未答,看着钟鹤:“元温,事已至此。纵然侯相今日借章老以振人心,可强攻之下,明日还存忠心的,又有几个。”
  钟鹤也不答,反而问道,“你本可不回来的……你为何回来?”
  钟攸已察觉,钟燮也知道,如今侯珂诸人必定已收到消息,周璞此时送钟燮归京,来日证据确凿,他如同自入绝境,是死路一条。
  周璞寂静,伞沿微扬,他就露在雨中。钟鹤见他不答,也不强求,转身要离去,忽听着一声:“我从未下过注,我如今,愿赌一赌。”
  钟鹤立雨里半晌,才想出这一句“赌”,是赌的命。他再回首,周璞人与轿子皆不见了。
  狱道延长,周璞的伞淌了雨,跟着脚步,一同往里边去。钟燮在牢房里,戴着铐链,正在地上画着灰,听到声音,抬头见是他,又垂了下去。
  狱卒开门,周璞入内。
  “笑笑楼的点心,不贰楼的茶。”周璞将食盒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推近钟燮,“往年你归京,都会挨个尝个遍。”
  “瞧着像送行。”钟燮擦掉地上画的东西,抬眸冷然:“你来拿命了吗?”
  周璞拿了筷,自己拣了块点心,缓慢的吃。他道,“这一味芙蓉糕,我是最喜欢。往年你……”
  “纯景。”钟燮面显颓色,别开眼。“别谈往年……留我一个念想。”
  周璞拣着点心,塞满口中。他用力的咽,挤的喉咙发涩。筷子搁在碟上,他垂首,芙蓉糕堵在胸口,分外难受。就像他做过的事情,没有办法忽略和忘记。
  “对不住。”他道,“……对不住。”
  钟燮不应,周璞涩声:“如辰……”
  “钟燮。”钟燮漠然:“周大人,直呼罢。”
  周璞一滞,竟弯腰咳嗽起来,不知是不是呛着了。钟燮不动,他咳的辛苦,掩唇的袖甚至见了红。他攥紧袖,探眸望钟燮,竟是万般痛苦,“你竟是……我早知今日……”
  “你早知今日。”钟燮陡然俯身,“你早知今日,你竟还这般做了。周璞,你疯魔了。”
  “我咎由自取,来日纵然不得好死……也全无悔意。”
  铁链“哗啦”作响,钟燮一把拎拽着他的衣领,怒斥道,“全无悔意!夷兵铁蹄所践,皆是你助纣为虐!你时至今日,竟还能说得出一句全无悔意!”
  周璞被拽斜身,他忽地冷凄笑出声。他由着钟燮拽,只道,“钟如辰……你也不如此,你何曾有过悔意?”他目光嘲讽,扒住钟燮的袖,寒声:“你欠钟白鸥的,又何曾悔过?多年至交!多年……”他凄声:“哈……想必你还是不知道的。”
  钟燮呼吸急促,心口突跳,听着周璞清晰道:“钟白鸥离京,你以为是何缘故?可笑你……你竟有脸再寻他。”
  钟燮手脚冰凉,他艰涩道,“……什么。”
  “当初中书省空缺,欲留舍人之位,以待来日直升参知政事。此事钟子鸣对你多有提及是不是,你真以为侯珂选中的人是你吗?若非钟白鸥身退……”他冷笑:“可笑他一番心思,你却还是往青平去了。把这职留给了钟元温,便宜了江塘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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