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过程中,乐乐是开心的,唯一的遗憾是文叔叔不能一起来。
文灏确实是累,但也不是不能支撑,前几天他还照常去幼儿园。这是乐乐跟应安年培养感情的好机会,他正好可以借机偷偷懒。
动用能力强行改变一个人的思维后,这个世界对他的排斥就加重了,走路做事就像在水中一样,始终有阻力。文灏这才体会到了什么叫疲惫,估计正常人类跑了一万米之后就是这感觉。
因为身体的变化,文灏总有一种空虚感,并不饿,就是想吃东西。他有听到应安年吩咐帮佣在家里多准备点吃的,应该是发现了。就现在,他旁边的小桌子上也放着水果和零食。
以前只觉得这个男性人类坚毅有担当,严肃有气场,相处久了,才看到他不动声色的细心体贴。几种特质在他身上却并不违和,反而让文灏越来越欣赏,深觉这真是人类中的优秀存在。
文灏对应安年有了新的认识,殊不知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形象也变得更为立体深刻。
得知幼儿园里发生的事,应安年也跟其他家长一样,感到深深的后怕,而他的感受又更为复杂。
没有看到事情的过程,但他亲自去了解了前前后后的细节,每多知道一点,心里的惊讶、庆幸和感激就多一层。
连从不随意在他面前评价人的徐助理都忍不住感叹,这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乐乐更大些后,他能进公司就好了。
除此之外,他还感到骄傲和担心,骄傲乐乐的勇敢,担心乐乐的心理状况。
应安年以前从未想过要做一名家长,乐乐是意外到来的责任。他经过深思熟虑后接下了这个责任,做他认为该做的事,但与真正的家长之间还是有区别。
相处的时间让他慢慢接近那个角色,这件事的发生则让他完全跨过了中间那条线,清晰地体会到了有一个孩子是怎样的感觉——你会为他忧虑,也会为他欢喜,你会为他担心,也会为他骄傲。
他没有意识到的是,这种担心和骄傲,并不只对于乐乐。
一边看着小孩儿,一边做着手上的事,应安年还分了一丝心神留意身后的青年。即便表面勇敢淡定,那件事肯定也让他吓到了,这几天不仅容易累,还容易饿,应该都是应激反应,需要人多照顾一下他。
太阳继续升高,身后的人轻声唱起歌来,听清楚了他唱的是什么,应总裁额头垂下黑线。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个瓜……”
第13章
别人在卷袖干活,文灏躺在椅子上晒着太阳,唱着歌。要是唱得好听也算助兴了,但……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个瓜,等到明天,吃掉它,啦啦啦啦。”
应安年即便没有常规的童年,也知道他唱得不对,但乐乐好像没有听清他的文叔叔唱的是什么,也跟着哼起来。
“叮叮当当当当当当,葫芦娃,叮叮当当当当当当……”
三句里有两句半不在调上,跟身后长发青年的声音形成了魔音二重奏,还是环绕立体声的。心志坚毅的应大总裁完美地维持住了严肃表情,种葱的手却在抖。
此刻的他很高兴乐乐能在有他在场的情况下完全放松,但也有了一种身为家长的遗憾:自家孩子原来没有音乐天赋啊。
葫芦娃是种不出来的,不过他们顺利地在午饭前完成了种葱计划。看着自己和乐乐种出的一小片地,应安年一瞬间老农民附体,收拾完自家两亩地般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小孩儿就更不用说了,蹲在地头左看看、右看看,换个方向再看看。文灏见他头上的问题已经变成了『什么时候长大啊?』
“来,拍个照。”文灏举起手机示意。
应安年自觉往旁边让让,文灏却招手提醒他:“安年,靠近点,跟乐乐站一起。”
安年,最开始听他这么叫还不适应,多听几次就习惯了,就像他们的相处,两个男人一个孩子,之前互不认识,现在生活在一起却很自然。
他们用的是葱根法,地里只露出一截雪白的葱茎,要把葱和人都拍到,应安年和乐乐只能蹲下来。文灏端着手机喊一二三,喊到二的时候,乐乐像是突然想起来了,抬手捧脸,做出开花状。这是幼儿园拍活动照时老师们教的必备动作,白白嫩嫩的小孩儿此时做出来,仿佛他才是地里长出来的植物,萌得文灏不断点拍照键。
等他拍完了,翻回去看,才发现前两张里,应安年没有面对镜头。男人斜侧着脸,目光向下落在身边的开花男孩儿身上,唇角微勾,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笑意。暖黄的阳光笼罩着他,在他脸上勾勒出层次分明的光影。
审美异于常人的文灏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个人类男性还很好看。哎呀,他怎么那么多优点?
家里的帮佣出来问是不是现在摆饭,应安年牵着乐乐去洗手,文灏看他两手都是脏的,十分顺手地就把他的外套挂在自己臂弯里跟着往里走。
想多看一眼文先生所以在外面停了停的帮佣:这怎么那么像一家三口?
她不知道自己一时间的想法已经被偷看的对象捕捉到了,美青年疑惑了一下,在大脑里上网搜索“一家三口”,把搜索出来的图片和眼下的场景一对比,还真挺像的。
文灏有点理解乐乐为什么尤其喜欢自己和应安年同时陪在身边了,小孩儿心里还是渴望热闹的家庭环境吧。自己是个局外人,说不准哪天就会离开,乐乐想要的“一家三口”最终还是要应安年来实现。以他的人品,找的对象肯定不会是古今故事里的那种“坏后妈”。
联想到应安年的年龄,他就算短期内不会结婚,应该也会很快有对象,那时候乐乐也不再需要自己了,文灏想,是时候考虑以后的安排了,总不能一直赖上这家人啊。
因为有应安年的吩咐,午餐非常丰盛,大大超过了三个人的正常食量。不过有文灏这个新晋大胃王在,根本不用担心浪费。
在那么多人类美食面前,什么未来打算都可以靠后。文灏先给乐乐盛一碗汤,再给自己盛,脸上的幸福表情引得应安年不自觉地看过去。
有这个人在,乐乐吃饭从来不用催,他给盛的食物更是会认认真真吃干净,好像经了他手的东西要更美味似的。
文灏刚盛好汤就见应安年正看着自己,他顿了一下,把手里的碗放到男人面前,口中解释般地道:“藕炖排骨汤,冬天吃正好。”
应安年端起来喝了一口,又一口,回应:“嗯,这藕买得不错。”
午饭后消消食,小孩儿就该午睡了。文灏坐在乐乐床边,看着他睡。他掏出手机,打算把今天的照片发朋友圈,一打开微信,看到同事群里已经堆了几十条消息。
“陈启峰怎么退群了?”
“你还不知道吗?他周五提出辞职,园长已经批了,下周不来了。”
“这么快?怎么静悄悄的,也不来个告别活动什么的?”
“看来你们都不知道啊……”
因为从天而降的祸事,家长们那天的计划完全被打断了。等他们缓过来,开始的冲动也过去了,一个个找回了冷静。这时候,他们看文灏的眼光又不一样了。
这不仅是一个长得精致的、懂得很多的年轻人,还是一位在危险面前把学生护在身后的英雄、对学生关心无微不至的园丁、给孩子们带去正向引导的榜样。
这样的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是会对孩子下手的猥琐男。反倒是捅出这一点的那个陈启峰老师,出事当天躲得比谁都远,他往孩子们后面缩的样子,很多家长都看到了。这种人说的话,可信度是要打折扣的。
当然,一个人在某些方面人格高尚,不代表他就是个完人。问肯定还是要问的,但“问罪”变成了“了解情况”。最初那种兴师动众、气焰冲冲的场面没有了,几个家长作为代表,平静地踏进了金贝幼儿园。
这次最生气的变成了杨园长。听家长们说明来意,老园长那个火啊。真要有这种事,王欣早就告诉她了,还要等陈启峰发现?她心里的护园宝居然被人这么中伤,这不仅会严重损坏文灏的名誉,对整个金贝的声誉都有莫大的影响,泼脏水的人没长脑子吗?但她还得压着火好好澄清此事。
为了增加可信度,杨园长当着家长们的面给王欣打电话,只字不提真实意图,只说把海豚班的女孩子们都带过来,看看有没有孩子适合被选去总部参加表演比赛。
园长办公室里有一个休息室,家长们躲在里面,开着门,听园长一个一个地和孩子们单独谈话。
“我们来玩说真话的游戏,一定要说真话才能拿到奖励。就算以前有老师让你对有的事情保密,你也可以告诉园长奶奶,因为园长奶奶是最大的,所有老师都要听我的。”这是杨园长的开场白。
有的家长其实已经在家里问过孩子了,答案自然是没有,但他们还是无法完全放心。一是孩子太小,不一定说得清楚,二是孩子可能被要求保密。新闻里不是报道过吗?有孩子受到了欺负还被威胁,不敢告诉家长。何况文灏太受学生欢迎了,很多时候他说的话比家长还管用。
“好孩子,文老师摸过你吗?”
“嗯。”
“什么时候摸的呀?”
“我,摔倒。”
“那文老师抱过你吗?”
“没有。”
孩子们的回答大同小异,文灏作为幼儿园老师,不可能没摸过、没抱过小女孩,但基本都是在摔倒、打架、牵着走路等情况下。有口齿伶俐的孩子还说文老师都不帮她们整理衣服,只带男孩子去厕所。
只有一个特别活泼的妹妹头女孩儿,还对园长提上了要求,让园长叫文老师不要抱乐乐、东东他们,要多抱抱她。这孩子的家长也来了,在休息室里羞愧地捂脸,没想通怎么养了个如此颜控的女儿。
答应了给小朋友们发小红花,杨园长送走她们,才把陈启峰叫过来。
“我说的不是我们园的文老师,是听朋友说的其他城市的人。”面对问询,陈启峰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搬出来。他心里偷着乐,还以为这事成不了了,没想到只是迟了一点,不过家长们怎么没有闹起来?是闹过了他还不知道吗?
但从休息室里出来的家长马上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听杨园长说“园里各处都是有监控的,大家要是还不放心,可以看监控记录”,心已落定的家长们不仅纷纷拒绝,还态度很好地道歉,误会了那么好的老师,耽误了杨园长的时间,一定会在所有家长当中澄清这件事,然后又赞扬起金贝从普通老师到园长的工作态度和能力,说把孩子放在金贝真是一百个放心。
种种好话当中,唯一被隐隐指责的,就是陈启峰不该在孩子们休息的时候打电话,不该当着孩子的面说些不合适的内容。
陈启峰一脸所料未及地看着事情的发展。这怎么跟想象的不一样?他急着想辩解,却被杨园长狠狠地瞪了回去。
最终,文灏毫发无伤,心有愧疚的家长们把他捧上了天,一切的源头却罪有应得地当着一众家长们的面被扣了奖金。
客观上看,陈启峰的错误不算严重,毕竟是“误会”嘛。但这些身家不菲的家长又不是傻的,这个人要不是故意的,那就是蠢,要是故意的,那就是又蠢又坏,看他就不顺眼起来。
陈启峰自尊心受打击,又感觉到了家长们冷淡甚至明显不喜的态度,心知在新一届学生入园之前,他的目标是不可能实现了,顶了没两天就自动辞职了。
第14章
同事群里聊得火热,从多个边角拼凑事情的真相,文灏看了两句就退出来了。
家长们找来的当天杨园长就把这事跟他说了,文灏全程平静淡然,搞得老园长那些安抚他的话都没有了用武之地。他一点都不愤怒,不是因为大度,是真的不在乎。无趣又杀伤力低的人类有什么好在意的?还有那么多有意思的事等着他做呢。
比如,发朋友圈。
从今天拍的照片里选出最喜欢的几张,可见对象选中“老大”分组,发送。
别人尤其是小孩子的照片不能随便发,所以这个分组里目前只有一个人,那个头像是一张办公桌的先生。
今天说好陪乐乐,应安年接下来没有别的安排。他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乐乐午睡的时候他去书房工作。他也没有用朋友圈的习惯,但处理完几封邮件后他却点开了朋友圈。
果不其然,头像是一朵棉花糖的“问号”已经把上午种葱的照片发了出来。惯常地没有任何文字描述,却引得人一一把照片点开。
乐乐皱着小眉头撬土,乐乐在水溅到脸上的一瞬闭上眼睛,乐乐微笑着双手按在葱根两边的泥土上……每张照片都准确捕捉到了小孩儿那一刻的情态,让人恍然原来这个时常板着脸的孩子有那么多表情。
被“捕捉”的还有他自己,帮乐乐挽袖子的、给乐乐擦脸的、侧头看着乐乐笑的。照片里的他随和、接地气,一如应安年认知中的自己。但他其实知道外人是怎么看自己的,冷硬、古板、高高在上,是他多年前套上就脱不下来的伪装。
拍照的人看到了他的另一面,或者,他自然而然地在拍照人面前展示出了另一面。
想到没有在照片中露脸的人,手指像有了自己的意识,浪费时间地继续翻朋友圈,发现想看的内容淹没在了一堆他完全不关心的信息里后,更加浪费时间地把为数不算多的微信好友的朋友圈都屏蔽掉,只留下那一个人。
设置完的朋友圈清爽整齐,只有一列白净的棉花糖,他们没有共同好友,每组照片下面都只挂着一颗心,来自:应安年。
除了分组发的有关乐乐的照片,“问号”的相册里没有自拍,也没有其他正面人像,都是一些生活碎片,像是一棵歪脖子树、一只馒头小手、一个水坑倒影。不分美丑,不讲构图,没有内涵,仿佛一个孩子随手一指——看那里有个XX,有种棉花糖般轻盈简单的甜。
看到这些的人或许会被拍照的人吸引,却无法了解他更多。他真实到与各种细节相连,又缥缈到不知来处,不知落点。
而应安年这样生活在他周围的人,对他的认识每多一分,看到的矛盾也随之多一分。他外形学识都不缺,却似乎无家可归,可又没有相应的愁苦焦虑;从不掩饰自己的聪明能干,却单纯无害到让人提不起任何防备;擅长探析人心如耆老,对事物的好奇心却似稚童,与人交往又像普通不谙世事的青年那样直来直去。
从没遇到过这么有意思的人,有意思到应安年放下了继续寻根究底的打算,只想等等看还有什么惊喜。
脑中浮现长发青年兴冲冲地告诉自己以后照片会发朋友圈,让自己去给他点赞的样子,应安年走出书房,准备去看看他现在在做什么。
文灏什么都没做。乐乐已经睡着,暂时没有需要他做的事,疲惫变得明显,他有了一种近似于困的感觉,就在乐乐床边趴了下来。
应安年走到乐乐房间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床上熟睡的孩子和一脸恬静趴在床沿的长发青年。鬼使神差地,他拿起手机对准了后者那张干净无尘的睡颜。按下按钮的瞬间,男人莫名有点心虚,又偏移镜头,给乐乐也拍了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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