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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缘——长生醉玲珑

时间:2017-03-24 17:51:11  作者:长生醉玲珑

    “我在酒中下的药只能维持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你便可恢复。”
    那温和的容颜越来越模糊,舆图的身体慢慢倒下,渐渐变成一只灰色的兔子伏在地上,那样的姿势,竟也是无比的悲伤。
    “爹……”南箓扯了扯罗倾的衣裳,“不要杀他好不好?”
    罗倾放下南箓,右手一张,只听一声长鸣,窗外竟飞入一只无脚的乌鸦,落在他掌中化作一把利刃。
    “爹……”南箓更担忧地叫着,奈何身体实在无力。
    剑已经指向了地上的兔子。
    南华一急,咬了咬牙,竟扑过去拉着他袖子:“爹……”
    罗倾虎躯一震,慢慢回头看南华。
    南华眨眨眼,撒娇:“不要杀他好不好,他也是没办法的,他们已经很可怜很可怜了,现在都已经变成了兔子,你就手下留情好不好,好不好?”拉着袖子摇啊摇。
    罗倾:“……杀了他,我们还可以再拿到五百两银子。”
    南华:“……我们可以杀一只另外的兔子来代替。”
    “不可以。”
    “那……那我们不要银子了!他们真的好可怜,我好感动,这样的感情世间能有多少,你就成全他们吧,爹……”
    罗倾的身子又僵了僵,尔后,收剑,手往空中一挥,那剑又化作乌鸦飞走了。
    南华欢喜:“爹,你真好!”
    罗倾嘴角抽了抽:“丫头,你还是叫我老头比较习惯。”
    南华笑了笑,立马变脸:“臭老头,我们回家,你背着南箓!”
    言罢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返了回来将地上的兔子抱上床,放在小焉的胸前,这样,他们还是在一起的,就算小焉真的不记得了舆图。
    她是这样天真地想着,这世间的一切,都不要太过残忍,所有人,都该享受幸福。
    可是许多年后,当她的幸福都被一一夺走,她才想起自己可悲的身世,可恨的失败,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如此残忍,许多人,都享受不到幸福。只是当年那样纯洁天真的她,生活在罗倾营造的梦境中,以为那从出生就带着的伤痛被抚平,可梦境一碎,那个伤还在,那是她生来就注定的命运。
    南箓问罗倾那条锦鲤去了哪里,罗倾随口答着自然是放她回家了,小小的妖精有了不该有的妄想,惩罚过后哪里来便哪里去。
    南箓不言,碧玉最后看着他的眼神一直令他无法忘记,他去那千佛莲池旁站了许久,来赏荷的人们不由自主赏了他的容貌,他也毫不在意。
    那莲池中的锦鲤纷纷游到他的足下,红的,黑的,白的,花的,碧色的,那么多的锦鲤,他分辨不出哪个才是碧玉,于是一直在那里站着,由着那个妄想的小妖最后一次看个够,直到天色黑透,他对着成群的锦鲤道了声对不起,踏着夜色离去。
    天又下起了蒙蒙细雨,夜色中的灯火也跟着朦胧起来,街边茶馆的琵琶女依旧唱着同样的曲“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饥载渴。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声音依旧细腻而哀伤,他始终不知歌女心中是否真有这样的哀伤。
    离开时,明施城依旧下着细腻的小雨,路旁杨柳依依,远处青山云雾缭绕,那是舆图带他去过的古莲山。
    他问罗倾既然早已知晓舆图别有用心,为何还要让他毫无防范地接近他。
    罗倾却道这只是个教训,并非任何一个走近你的人都可以成为朋友,你要学会区分善恶,辨别人心,这样才不会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
    这句话,他记得很牢,牢牢刻在心里。
    在后来的年岁里,他与南华随着罗倾走过许许多多的地方,朋友并无几个,可那些朋友,值得以性命相托,也可以相托性命。
    就像南华与许穆。
    也像他与尚子都。
    尚子都是一只魈鬼,总爱化作人形勾搭山下姑娘,错把南箓当成了女子,结果反被姐弟俩捉弄一番,结果还厚着脸皮要与他们成为朋友。
    这样的朋友,起初总是不如何在意,日子久了,只还记得有这么个朋友,可以谈天说地,可相聚而欢,直到他为救南箓而失去了性命,才知是一个多么真实的朋友。
    从那之后,南箓越发不轻易与人成为朋友,在他的世界,只有亲人是最可靠的羁绊。
    可是,几千年后,一只叫青莲的蝴蝶大大咧咧地说我们都是妖精,我们是朋友,这只蝴蝶也厚着脸皮,巴巴地粘上来,赶也赶不走。
    他让南箓想起尚子都,也是这般的不会看人脸色。
    但是,青莲却说,你爱着一个不记得你的人,我爱着一个不爱我的影子,我们是如此相似,我们是朋友。
    这句话令他大恸,心里破了一个洞,如何才能填补?
    从此,他们成为了朋友,一起游荡在妖界与魔界。
    是啊,他们是朋友。
    可是,他利用了青莲,背叛他的信任,出卖他的爱情来换取炎弈的魔王尊位。为了一己私心,他做了同舆图一样的事,他不配成为朋友。
    第二百二十二章:愁风月
    离开明施城,罗倾带着他们去了许多地方,收服各方为恶的妖魔鬼怪,然后得到丰厚的报酬,可这些报酬总能让被罗倾轻而易举地挥霍一空,他从不说自己去做了什么。
    南箓问他:“我和姐姐本来就是妖怪,为何还要去管别的妖怪的事,他们做好做坏与我们有何关系?”
    罗倾却道:“等你们真正强大的时候,就知道我为何让你们让你们如此做了。”
    “那你每次都将银子花哪里去了?”
    罗倾一本正经:“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莫要管。”
    “我已经不小了。”
    “等你能打败我的那日,你就真正长大了。”
    他们虽然走南闯北,可每年春日都会回到霖山的家里,那一方小院被结界包裹着,外人根本无法看见,院子中布满各样的奇门阵法,也不知防的是谁。
    那个时候,春雨已经滋润了整座青虚城,不多久,紫淮会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山,夸姐弟俩长得好看,与南华一起欺负罗倾,南箓站在中间护着他,却偶尔吐出一句气死人的话,那山中岁月,每年春季都是最开心的时日。
    然而,就算几百年的光景,朝夕相伴,南华也从未吐露过自己的身世,而罗倾与紫淮也对自己的过去一字不提,仿佛约好的秘密。
    几千年后,当罗倾的过去呈现在他们面前时,南华才知,她的不说,只是因为罗倾早已知道;而罗倾的沉默,是因为他在布一盘很大的棋局,用了一千年的时光,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却漏算了局中变数。
    那一年,他们在秋季早早地回到了霖山,只是因为在一笔生意中,南华受了重伤。
    对手是从魔界逃出的大魔头,说来还与罗倾相识,知己知彼,更不好对付,罗倾不得已让姐弟俩打头阵,自己背后指挥,那真是一场苦战,那魔头被冰鸾剑刺中,迅速冻成了冰块,本来一切都结束了,不料他却趁南箓转身时炸碎了身上的冰块,那时,提醒已经来不及,南华一个飞身挡在南箓背后,再挨了那魔头一记狠爪,当时便不省人事。
    而那魔头也被凤鳞剑刺中,再无还手机会。
    南箓看着南华满身是血,呆呆地不知如何是好,好在罗倾喂了她几颗保心丹药,护住了性命,她那伤过于严重,需要静养,于是回到了霖山。
    之后,家中大小事务皆由南箓打理,罗倾整日里关在房中不知忙着什么,有时又出门到晚上才回,带着一身酒香,春风满面。
    南箓某次在山下采购时看见了罗倾,背对着他,散漫悠闲地走在大街上,南箓便偷偷跟着,他实在好奇,罗倾究竟把银子花到了哪里。
    于是跟到了一个叫天香楼的地方,姑娘们浓妆艳抹,裙带飘飘,娇笑着投入男子的怀抱,弹琴唱曲,词令喝酒,好不热闹。
    南箓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是想不到罗倾会来这里,他看见那散漫的男人大方地花着他和南华用血汗换来的银子,看见他搂着一个漂亮姑娘喝酒说笑,在那姑娘耳边亲昵地呢喃,那姑娘妩媚地推了他一下,他却抱着那个姑娘狠狠亲了一口。
    他呆呆看着,觉得心里万分的难受,不知身在何处,心在何处,只是看着这令他无法接受的画面。
    然后看男人抱着那女子入了厢房,关上门,门外传来女子的低呼娇吟,他站在门外,觉得身体掉入了冰窟,有千斤沉重,那一声声的媚叫都像利刃穿透他的身体,痛得无法离开,只能站在那里,活受罪。
    罗倾打开门时正对上南箓苍白的脸,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南箓却只盯着他,盯得他毛骨悚然,一字未说,花楼里丝竹靡靡,欢声笑语,他却觉得世界安静极了,静得能听见心碎的声音。
    然后他回过神来般,慢慢走了出去,罗倾站在他身后,并没有跟上来。
    回到家时,南华半坐在床上嚷着:“饿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老头没与你一同回来?”
    南箓若无其事道:“为何要与他一起回来?”
    “你出门后他问我你会去哪几个店铺,我还以为他要去帮你的忙,莫非是没找到你?”
    南箓笑笑:“没有,我去做饭。”
    饭菜好了时,南华又问:“怎么做这么多,我哪里能吃完。”
    南箓道:“明日可以热热继续吃,你好好照顾自己。”
    “喂,南箓你……”她话还未说完,南箓已经出去了,只觉得这弟弟今晚怪怪的。
    罗倾很晚才回来,只见南华屋里点着灯,走进一瞧,姑娘早已睡着了,吃剩的饭菜碗筷放在床边桌上,他摇了摇头,一切收拾妥当,推开南箓的房间,果然是空的。
    第二天没有见到南箓,罗倾给南华做了一天的饭,也不过是将前天晚上剩下的热一热,南华抱怨着南箓难怪一次做那么多,原来是要偷懒。
    罗倾心里一抽,若无其事地问:“他可有说去哪里?”
    南华摇头。
    “你是不是欺负我弟弟了?”
    罗倾笑笑:“怎么会,一直都是你们姐弟欺负老夫。”
    南华撇嘴:“老夫老夫的,果真是个老头!”
    南箓离家五天后,南华终于觉出不对劲,死活逼着罗倾去找,否则便要自己拖着重伤的身体出门,罗倾暗想,五天时间,也够那孩子清醒了。
    他在百里外的小镇上找到南箓,那孩子躲在一个小屋里默默喝着酒,坛子都快堆了半个屋子,满身酒气,眼睛通红,孤零零的正伤着心,连朋友也没一个。
    南箓看见他,冷淡问着:“你来做什么?”
    “我来带你回家。”
    “家,哪里还有我的家?”他傻傻笑着,将手中坛子砸在地上,“让我这样的人到你的家中你能安心?我每日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你会让你如坐针毡,因为贪念一点温暖而靠在你身上会让你心惊胆战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我那点龌蹉的心思,才演出那样一场好戏让我死心,如今还来寻我做什么?我回去只会让你更加不安。”
    罗倾叹了口气,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小箓儿,我一直将你和南华当自己的孩子养,我不知是哪里出了错,会让你生出这样的心思,若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你可与我说,我一定改。”
    那眼红成兔子的死小孩躲开他的手,狠狠瞪着他,语气坚定:“可你并不是我的父亲,你是罗倾!我有资格爱你!”
    罗倾头痛地捏了捏额头,这死小孩平日里乖巧听话,一旦拗起来比南华难对付一百倍。
    “箓儿,你还小,接触的姑娘不多,所以才会有那样的错觉……”
    “罗倾!不准你那样说!就算你不能接受,可不能玷污我的爱情,我已经三百多岁了,我很清楚那是什么感情!”
    还玷污你的爱情,这臭小孩……
    罗倾站起来:“跟我回家罢。”
    “我不回去。”
    “那说说你今后作何打算,要去往何方?你虽学了些本事,可这世间危险重重,你能自保多久?再说,你真能离开我和你姐姐?你走了五日,她重伤未愈就想要出来寻你。”
    死小孩垂下了头,许久后又抬起,看着他:“可我难过,你那样对我,我非常难过,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是个坏人,很坏很坏的坏人!”
    泪水瞬间湿了他的脸颊,哭得特可怜特伤心。
    “痛快哭完就跟我回家。”
    他像往常那样去抱他,可南箓却躲开了,满眼带着泪水,淡漠地,生疏地看着他:“你不要再碰我,那只会更让我难过。”
    罗倾心里又是一抽,小孩长大了,都不让为父抱了,于是散漫地笑着:“慢慢哭,哭完后回家给南华做饭去,这几日伺候那姑奶奶,可没折腾死我。”
    南箓瞪了他一眼,本来准备的嚎啕大哭,却怎样也哭不出来,有骨气地离家出走五日,灰溜溜地被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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