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箓只当那一声酸溜溜的鼻音是对他的鼓励,于是再接再厉色诱小道士:“小道长,你怎地就知道这骚包是妖怪?”
小道士顿时精神一震,眼睛有神了,头抬得高了,说话也利索了,一口气说五句话不费劲儿!他指着张至深大声道:“美人都说了你是妖怪,你这狐狸精还不承认!”转而对南箓道,“美人儿,人跟妖怪是不会有结果的,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你跟了我吧,我会保护你!”
任凭张至深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小道士当着自己的面挖墙脚,于是立马咆哮道:“喂,臭叫花子!你没银子,买不到好吃的衣服,好看的食物,他是不会跟你的!”
小道士回道:“难道你就长了好多小鸡鸡,所以他才跟你?你这臭妖怪,美人是纯洁的,他才不会这么势利!”
“咳咳……”南箓调整了一下笑容,看上去更加纯洁,更加不势利,继续问道,“小道长,你是如何知道他就是妖精的?”
小道士老老实实回答美人问题:“我师父告诉我的,他说有一只很大很坏的妖怪,奸淫掳掠,杀人放火,连老人小孩都不放过,简直无恶不作,罪大恶极,令人发指……”
南箓一脸愤恨道:“这妖精真令人憎恨,太可怕了。”
张至深:“……”他在一旁瞪着一双好看的凤眼看道貌岸然的妖精继续使美人计,不,是美妖计。
小道士继续道:“而且他还挟持了一个纯洁的人类逃跑,所以我们要代表正义抓住那妖精,将他收服在圆龙瓶里,让它永世不得超生,从此不再为恶人间!所以,我要救出美人,让你彻底地离开这狐狸精的魔爪!”
南箓感动道:“道长你真是好人,你的师父更是好人,他现在在哪?为什么让你来这里?”
“他说算准了你们会走这条路,让我在这里堵着这臭狐狸等他来,所以你要多跟我……”
“深儿,我们走!”南箓忽然沉下了面色,张至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乖乖,这还不是套入了那臭道士的圈套里,亏得他还对这小叫花子道士调戏了半天!
南箓拉着他就跑,张至深还不舍地捏着那把粉色的伞:“箓儿,我们不飞么?”
南箓道:“要飞你自己飞!”
张至深暗暗叫苦,要是自己能飞还用叫你,早展开翅膀逃命去了!
好死不死地那小道士又拦在他们面前,还很是无辜地问:“美人,你为什么要走?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张至深怒道:“喂,小道士,赶紧地给本妖孽滚!”
小道士一本正经:“不,我师父说了一定要让我拦着你们,一个也不能走,美人,我叫胡露娃,你叫什么名字?”
南箓的目光由刚才的温和可亲便得冰冷无比,只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他搂着张至深的腰变换身形,转眼到了数丈远,只听见那小道士还在喊着:“喂,美人,你等等我啊!”
南箓准备再走,眼前一闪,那小道士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担忧着道:“还好跟上了,美人,我绝对不会让这妖孽带走你的!”
话才说完,那桃木剑又刺向了张至深,张至深那个匆匆一躲,还是没能逃离厄运,只觉得右臂上一疼,立时龇牙咧嘴地叫了起来,小道士得意:“妖孽,终于怕我的剑了吧!”
张至深捂着胳膊还不忘骂道:“去你大爷的臭叫花子!有一把破剑了不起呀!哎哟,疼死老子了!”
其实并没有那么疼,只是他白白为南箓挡了这一剑,就算不疼也得做出很疼的样子,好让那妖精心疼愧疚一阵。
不料南箓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人家白袖飘飘地挥了小道士一掌,小道士还躲了过去,他再挥一掌,漫天的雨水全被震成了雨雾,掌风过处,草木尽亡,那小道士身子一躲一闪,又被他闪了过去,张至深看傻了眼,他家箓儿果然是小妖精,连这么一个小道士都打不过……
小道士惊异地看着南箓:“美人,为何你会妖法?”
南箓道:“妖怪会妖法有什么奇怪的。”
小道士更加惊讶了,指着还在一边龇牙咧嘴的张至深道:“那这风骚的家伙是什么?你莫要告诉我这长得妖里妖气的骚狐狸是人,美人,你不能这样对我……”
张至深听得一阵鸡皮疙瘩肃然起立,那双略带了媚气的凤眼微微挑高了睁大,大声道:“喂,你说谁妖里妖气呢!小叫花子!小爷我告诉你……”
他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腰身一紧,眼前一晃便有劲风刮在脸上,待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跟个麻布似的被南箓拎在腰间就抱着飞走了,他后面的话就在风中随着雨水飘散了。
这八月的雨缠缠绵绵下着总带了点雾气,这次南箓并没有停下,眼前的景物如一道线般不断掠过,张至深正面朝下地被拎着,腹部被压着便有一股想吐的冲动,想说话更是不可能,于是他双臂在两侧挥了挥,跟大鸟一样,那拎他的人没反应;他的腿再蹬了几下,南箓还是没反应;最后他伸出了舌头跟小狗一样被拎着,偏偏那迎面打来的雨水还弄了他满脸满舌头的水,再也没有比这更煎熬的逃命了。
张至深被这一次飞行弄得头昏眼花,就在他觉得自己下一刻要么死去要么吐得这妖精满身污垢的时候,南箓终于停了下来,然后他被那么随手一扔,像只无比悲惨的小狗。
“咳咳……去你大爷的南箓!你轻点行不行!”
南箓的声音显得无比冰冷,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它来了。”
张至深心里咯噔一声,觉得身上的水顿时变得无比冰冷,他忍着呕吐感环顾四周:“它在哪里?”
南箓从背上的包里抽出长剑,黄金打造的剑柄和剑鞘,晶莹透明的剑身,如同一把用寒冰凝结而成的剑,即便是在这阴霾的八月雨天里,依然能映出寒光流影,点点雨丝打在剑刃上,悄无声息地融入空中,化为乌有。
他用剑指着张至深,细长的眼深黑而危险,如同他手中冰寒的剑,他道:“他就在你身后。”
张至深那叫一个震惊,小心肝都快被吓出来了,慌忙转身,便惊见一双巨大而浑浊的老眼,枯黄的脸上爬了几条蚯蚓般的皱纹。他只能看见这么多,因为实在靠得太近了,以至于这过度的惊吓让他一时没能忍住,“哇”地一声便将忍了好久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吐了出来。
第七十二章:吐风波
待张至深回过神来时,只见他面前站了一个极度可怖的怪物,灰色的道士袍,有些花白的头发,但他看不清那怪物的脸,他吐出来的秽物还在优雅缓慢地从那个脑袋上流下来,这一幕实在太令人惊悚了,这个让南箓小妖精害怕得不停逃命的魔,就这么被他以吐了满头满脸的方式当了见面礼……
他看不清那满头秽物的家伙是什么表情,但就是用脚趾头也知道该处于暴走边缘了,这让张至深的小心肝扑腾扑腾跳着,冷汗流了满身,琢磨着该如何退缩才不至于死得太难看。
于是他趁那东西还没有动的时候退了一步,再一步,再退一步,才友好地笑着:“那个……不好意思啊兄台,你哪里不好站,为何偏偏要站在我身后,你看,我这一惊吓,实在没忍住,真不好意思啊。”
他面前的东西没有动,张至深再退了一大步,可怜巴巴地望着南箓,南箓美人拿剑的姿势都没改变过,那叫一个不动如山,冷冰冰地看着悲剧发生在他面前,美人如昔,倾城绝色。
南箓不理他,张至深再看一眼面前那不动的怪物,正准备撒丫子跑,胡露娃小朋友的嘶吼声冲破了雨幕将张至深的心都差点震碎了。
“师父!您这是怎么了?这臭妖精给你施了什么妖法?”
张至深再退一大步,转身就朝南箓美人跑去:“箓儿!救我啊啊啊啊!”
南箓的眼神说不出的复杂,深黑的眼里似乎有东西在不断地跳跃闪烁,嘴角有些止不住地发抖,张至深用袖子擦了一把嘴便紧紧抱着石化了的美人:“箓儿,我该怎么办?会不会死得很难看?”
南箓把剑放了下来,温和地安抚道:“放心吧,深儿,有我在。”
张至深感动得泪花浮现,将美人抱得更紧:“箓儿,你真是太好了!”
南箓继续道:“有我在,会保你一个全尸。”
张至深终于松了手,抬起那双好看的凤眼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泪光闪闪:“没有其它办法了么?”
南箓摇头:“没有,你会是死在我前面的那一个,记得先在阴间给我找个好地方,多挣些钱,这样我死了,还能再去找你,咱们结一段鬼缘如何?”
“……箓儿,你要不要这般爱财?”
“我就是这么势利爱财。”
“……”张至深的泪花终于滚滚而下,鼓起最大的勇气望向被自己摧残的可怜道长。
胡露娃小朋友真是个贤惠的徒弟,手灵脚快地将自己师傅收拾得妥妥的,那老道长看上去还特么整洁端庄,就跟一个慈祥和蔼的大叔一般,可就是这慈祥和蔼的面容,张至深依然不敢直视之。
“师父。”胡露娃喊了一声,道长没有反应。
“师父,您醒醒啊。”道长依然没反应。
“师父!师父!您好可怜啊,被这妖精的妖法弄得失去了意识!师父!您醒醒啊,您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待哺小儿,您不能将这些重担都丢给徒儿啊!师父!师父!”
小道士抱着自家师父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老道士终于动了动,眼睛扫了一圈,定格在一点红色上,张至深那身衣服可真是鲜艳啊,鲜艳得让人过目不忘,一眼定格,想躲都躲不了!
老道士指着他,手指在剧烈地颤抖,抖了半天才挤出一个字:“你……”
张至深知道自己躲不过,不得不从南箓后面走了出来,无比友好地笑道:“道长好,那个……我真不是故意的,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嘛,我不小心吐了您一身,这叫相濡以沫,是个好兆头,您看,多少人第一次见面,哪里比得上咱们这般盛大,终身难忘,我们实在是有缘,呵呵,有缘……”
一番话下来,老道长的手就没停止过抖动,指着张至深,唇角抽搐,眼睛那叫一个愤怒,简直就要喷出火来了,张至深心想,这回真活不了了,就算有南箓在,能不能留个全尸都说不准。
谁料到那道士嘴角抖了半天,猛地一吸气,张至深浑身一抖,正准备等死呢,结果道长“噗”地一声喷出长长一串血雾,看得张至深目瞪口呆,胃部又翻滚了起来,恨不得也痛苦地再呕吐一次喷出长长一道秽物,跟他比比到底谁厉害!
然后,他又被自己恶心的想法给恶心到了。
不过他更奇怪的是,自己这一吐竟然威力如此之大,都让人家吐血了,还是如此壮观的分量,不知是被恶心到的还是被气到的。
小道士胡露娃担忧地扶着自家师父:“师父!您怎么了?那妖精到底施了什么妖术?”
道长虚弱地摇头,小道士更加心疼,小心为他擦去唇边血迹,泪花闪现:“师父,您不能有事啊?您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待哺小儿,您不能脚那么一蹬就将您的责任交给徒儿,徒儿还小……”
“贫道还没死呢!你哭这么欢快是做什么?”老道士终于恢复了力气,也没心思指责这不争气的徒儿,他目标锁定张至深,以报这“一吐之仇。”
张至深被那阴寒的目光一扫,精神抖擞地打了个寒颤,还要维持友好真诚的微笑:“道长您好,真是太对不起了,但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道长嘴里还含着一口血呢,阴沉沉道:“你竟敢……竟敢……你好大的胆子,贫道杀了你这狂妄之徒!”
张至深道也是愧疚无比,他拿出了十二分的真诚,道:“道长,是我的错,是我不识好歹,我胆大妄为,竟然不知您躲在我的身后,才会吐得您满身污垢,有辱您高贵正义的形象,但我真知道自己错了,请看在我诚心认错的份上,请让我给予您一定的补偿,多少钱都无所谓,保证您上面八十的老母和下面待哺的小儿都一辈子衣食无忧。”
这世上最俗气也最有效的方法往往都是金钱攻势,张至深不确定有没有用,但他总得尽量保住自己的小命啊。
道长一口老血喷出来后,手不抖了,唇角不抽了,说话也利索了,听了张至深一番话,更觉得在徒儿面前老脸都丢尽了,他尽量挺直了腰背,表现得正义凛然:“你说什么都没用,贫道上无八十老母,下无待哺小儿,金钱根本无法收买贫道的尊严,今日贫道便先杀了你,再杀那只妖精,你们到了阴朝地府向阎王哭诉去!”
说完,一挥手中佛尘便朝张至深走去,张至深一抖,望向南箓:“他……他来了,我该怎么办?”
南箓细长的眼幽幽地浮了一层白雾般,如同铺了一抹神秘的月光,无比的魅惑好看,看得张至深移不开了目光,他只是轻轻道:“你死定了。”
张至深更是欲哭无泪,怎么所有倒霉事全给自己遇上了!
那道士的佛尘挥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忽然停下了脚步,走回小道士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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