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游历(六)
翌日清晨,天泽楼前花树下,来做早课的藏剑精英弟子们略带惊讶的看着大庄主身边站在一名陌生的银发少年。观其穿着,应是纯阳弟子,至于他那异于常人的银发蓝眸藏剑弟子反而不以为意。
杭州也算是繁华之地,他们见多了西域胡人的异色发眸,早已见怪不怪了。
叶英淡淡地说道:“开始早课吧。”
见大庄主并未说其他,藏剑弟子们便安分的开始做早课。
打坐过后,一遍又一遍的演练起四季剑法,问水诀与山居剑意乃是驱使藏剑剑术的根基,作为精英弟子,自当必须将二者熟练掌控,切换自如。
待藏剑弟子第三遍剑法演练结束之后,双目微阖的白发庄主微微偏头问道:“小友可想体会一番?”
“正有此意。”银发少年依旧背负着那柄赤霄红莲,却并未有将它出鞘的打算,而是拔出了腰间佩剑,一跃而下。
见他忽然跃下,藏剑弟子们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剑术演练,只听得他们大庄主语气淡然的说道:“这位是纯阳来客,你们且与他切磋一番吧。”
银发少年执剑礼,朗声道:“在下纯阳玉虚弟子明非染,前来领略藏剑剑术,还请诸位赐教。”
对方既已请战,藏剑弟子又怎会退避?
自是毫不犹豫的应战!
银发少年的面容看起来比他们任何一人都要年幼,因摸不准对方的实力又不想占他的便宜,十来名弟子互相观望了一眼后决定先派他们中实力排行中上游的第一个出战,也好让对方先适应一下藏剑的武学。
一听脚步声叶英便知应战者为何人,这十几名藏剑弟子几乎日日在他天泽楼前做早课,也没少被他指点,对于他们的实力叶英都了然于胸。此时见上阵之人实力排行中上,便几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这群弟子平日至多在杭州内行走,看来也该派他们出去游历一番了。看来这场切磋来得十分及时,也好叫他们懂得莫要以貌取人。明非染虽年幼,然实力却不可小觑,能够被纯阳高层寄以重望,本就非是易事。
也罢,输也有输的好处,总该有所得。
叶英心思通透,素来少言,此刻亦是如此,他安静的听着剑吟,不多时便分出了胜负。银发少年收回了架在对方颈间的长剑,语气平淡,“承让。”
在自家大庄主面前败的如此之快,令这名藏剑弟子心中羞愧,但见对方依旧平静如初的眼神,浮躁的心不由得安静了下来。他一脸爽朗地说道:“是我输了,你很厉害。不过接下来的师兄实力比我更强,你且小心了。”
“多谢提醒。”感受到对方的好意,银发少年微微一笑。
明非染此人就如一束月光,亦或是一捧白雪般简单明净,凡是与他相处过的人通常都会对他留下不俗的映象。
就如此时战败的藏剑弟子一般,对他不骄不躁的气度心生好感。
叶英静静地站在护栏边听着兵戈相接时的剑鸣声,感受着他们交手间的气流涌动,俊美的脸上带着一抹恬淡的微笑。
能够成为精英弟子除了资质外,必然心性也要过关,今日之后,想必他们也该静极思动。在明非染离开藏剑之前,这样的场面或许每日都能得见。
习剑莫忘修心,以心为剑,是为藏剑。
落英纷飞,在叶英眼中的世界,不仅仅是黑暗,还有藏剑山庄与亲人以及无处不在的剑道。
不知不觉中,明非染已经在藏剑山庄停留了大半个月。
每日与那些藏剑弟子们一同切磋,彼此间的关系也变得亲近了起来。偶尔早课时,明非染甚至还能得那位大庄主一二指点。
将自己的近况简略的写在信纸上,想了想,他又忍不住多叮嘱了几句让那个任性起来无法无天的家伙尽量收敛一些,明知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佳还总是挑衅旁人……如此行径实在令人担忧。
收起写好的信卷成一卷塞入竹筒中,银发少年微微翘起嘴角,将竹筒细细绑在了信鸽的脚上。
这只信鸽是莫雨安排的,恶人谷在主城中也有一二隐秘据点,只要将信让信鸽带回,莫雨迟早会收到他的传信。
放走信鸽后,明非染望着天空微微叹息,如果不是因为恶人谷……给莫雨寄信也用不着这么麻烦吧。
换成毛毛就很方便了,那家伙几乎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有一封信寄来(谢渊略心塞,只觉自己被嫌弃了:……玄英,你有何问题大可与叔父直言,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如果不是路途遥远信鸽难以保障安全,估计次数会更加频繁些吧。
莫雨这两年来武学进展惊人,如今在恶人谷业已站稳了脚步,他先是直接挑战了一名‘十恶’,并成功击败了他取而代之,而后用实力与战绩证明了自己。
上次他来信时告诉明非染,他如今已是新任‘十恶’之一,前次的阵营之战,他已然一战成名。
其实,莫雨一直没有告诉非染与毛毛一件事。
当年他初入恶人谷,他再度发作,自在厅中血溅三尺。莫雨的武艺进展如此迅速,未尝没有借用红尘秘意压制狂症的因素在内。
在他心底始终都潜藏了一种恐惧,他害怕有一天彻底控制不了自己后,会亲手……杀了他最重视的挚友与兄弟。
夜深人静之时,他总是会做一个噩梦。梦中,他似乎亲手扼杀了对自己而言十分重要的存在。然而,当他醒来时,却又什么也记不得了。只是那种隐隐的恐惧始终折磨着他的内心,令他不得安宁。
偶尔,他也会想起很久以前,自己被人追赶着……离开了那个破碎的家。
究竟是谁杀了他的亲人,他仍旧不得而知。
恶人谷,小少林,莫雨占据了此地为首领。
两年来黑发长长了不少,身形也拔高了许多,曾经还有些稚嫩的少年经历了恶人谷的磨砺渐渐成熟起来。
此刻,他在思考一个问题,上次在昆仑一战中那个名叫林可人的女剑客……总感觉她有点熟悉,很像是早已死去的那个人。
毛毛当年过于年幼,怕是早已记不清她的模样,或许……还是应该告诉阿染。那件事,一直都是他的心结,如果那个人当年活了下来,也许阿染的心结也能解开。
思索了许久,莫雨还是做出了决定,他如今身在恶人谷无法前去查探,毛毛那傻孩子说不定也只记得小荷这个名字了,还是让阿染亲自确认清楚吧。
不再犹豫,莫雨抬手落笔,将自己的所见与猜测据实以告,随后封好信交给了莫杀,由他寄出。
莫雨站在高处负手而立,遥望着远处昏黄一片的三生路,无声轻叹,希望结果能尽如人意吧。
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收到的惊骇消息,明非染此刻正应邀与藏剑弟子结伴一同前往七秀坊一游。
叶芳泽一手搭在了银发少年的肩上,没脸没皮的笑道:“小非染,我跟你说啊,七秀的姑娘们可没我们这般皮糙肉厚,你到时候千万别又去邀人切磋,这也太不解风情了。我们这是去观看歌舞的,记住了吗?”
感受到肩上的重量,银发少年面无表情地用两根手指拎起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随手一抛,明晃晃的嫌弃之意令边上另外两名一身珠光宝气的二少爷毫不给面子的大笑起来。
“啧啧,芳泽啊,你这名儿起得还真没错,自个儿爱玩可别带坏了非染,小心被大庄主知道了有你好受的。”
“就是说啊,非染明显比你更讨大庄主喜欢,可千万别把非染性子带成了你那样没个正经的,到时候指不定纯阳玉虚一脉的师兄要来找你喝茶(决斗)了。”
被嫌弃的叶芳泽不以为意,他性子一向洒脱不羁,二庄主为此头疼了许久,可偏偏这家伙天赋过人又让人舍不得暴殄天物。叶晖对他可谓是又爱又恨,不止一次私底下大叹叶芳泽为何是这么个惫懒性子。
若不是大庄主,说不准这家伙早被丢到剑冢里磨炼性子去了。
毫不在意明非染嫌弃的视线,一身金灿灿藏剑装束的男子又嬉皮笑脸的将手搭了上去不说,还把自己大半个身子也一同压了上来,“别听他们瞎说,小非染,哥哥我就带你去好好见识一番,这行走江湖,怎能没几个红颜知己呢~”
无奈的叹了口气,明非染移开了视线,整日看这些金灿灿的装束着实有些伤眼,还是转换一下视界吧。
至于压在他肩上的某个没正形的家伙……
银发少年微微翘起来唇角,思索着该如何与二庄主提一提某人许是思春了,早点定下了也好,省得祸害无辜。
叶芳泽忽然打了个寒噤,抖了抖身体,喃喃自语道:“奇怪,似乎感觉到一股寒意。”
银发少年不动声色地说道:“别这么娇弱,这都什么天了还觉得冷。”
“娇弱?!”被说娇弱的某个二货顿时炸毛,把方才的预感当成了错觉抛之脑后,开始继续和银发少年喋喋不休起来。直到另外两个同伴忍无可忍抽出重剑一把抡了上去,“闭嘴吧娇弱的芳泽阿婆,就这么点儿事你都快说了一路,耳朵都听得长茧子了!”
“魂淡,你们还是不是兄弟了,竟然对我英俊的脸下手!待会儿若是被秀坊的姑娘们嫌弃了怎么办?!”险险避开的某人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脸,先是庆幸了一番,而后继续作死道,“哦~我知道了,你们一定怕我吸引了姑娘们的注意力,所以才想先毁了我英俊的脸对不对?真是太阴险了!!!”
被点名说阴险的两名藏剑二少对视一眼,阴恻恻一笑,“呵呵……说得没错,我们是想帮你多吸引点视线啊!不用客气,芳泽,我们是兄弟么。”
“来吧,别躲啊,接受我们的兄弟情谊吧!”说罢,两人默契的一左一右,重剑举起,然后……照·脸·抡——
“住手啊!!!”某人挣扎着发出凄厉的惨叫。
银发少年视若无物悄然闪到一旁,十分自然的避开了三人的争斗,望着脚下的大船略带忧郁的叹了口气。
叶芳泽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般口无遮拦呢,真是不长记性啊……幸好这船够结实,不然就让他们一路游过去吧。
……他一定会在小船上认真监督的。
好在藏剑山庄财大气粗,所属船只的质量也十分有保障。在三名小黄鸡尽量收敛的争斗下,这艘咯吱作响的大船还是安然抵达了七秀坊的码头。
银发少年下了船,回头望了一眼饱受折磨的船只,不由得唏嘘一声,真是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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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游历(七)
七秀坊是以女性为主的门派,虽然也收了些许男弟子,但数量并算不多,通常可见的还是女性弟子在四处巡逻。
秀坊的码头上人来人往,七秀坊的剑舞声名远扬,慕名前来之人多不胜数,况七秀十三钗之名亦是声名远播,江湖上钦慕者众多。
每月逢初一、十五之时,七秀坊便于水云坊内以剑舞会四方之客。也幸而七秀女子武力不容小觑,方才能维持住七秀坊的清静与稳定。
明非染听闻绮绣叶芷青乃是现任七秀坊坊主,七秀坊中"七秀"之首,与四师叔,唐门唐怀智,并称天下三智,对此略有好奇,不过他还不至于因此而特意去求见那位坊主。尤其是一想起自家四师叔的恶趣味,他就只想对与她同名的那两位敬而远之。
不过,天下三智,唯逊一秋。据说那位天策府的军师乃是诸葛孔明的第十代重孙,也不知传言是否为真。
一只大手猛得拍在银发少年的肩上,将他飞远的思绪拉回现实,叶芳泽懒洋洋地嗓音在少年耳旁戏谑的调笑道:“我说小非染,这才刚到地儿呢你就想入非非了?可别愣神,再过不久剑舞表演便要开幕,我们也得快一点儿了。”
……愚蠢的黄鸡,你才想入非非呢!你再继续加个“小”字试试!
感觉到那个二货将大半力道都压在连自己的肩上,银发少年微微一笑,冷不丁的抽身向前走了几步。
毫无准备的二货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个脸着地。
“噗——”看见这一幕的两名同伴扭(luo)过(jing)脸(xia)闷(shi)笑,完全没有伸手帮扶一把的意思。
叫你嘴贱!
该!
这货简直自作自受,明知道明非染最讨厌被人喊小还死性不改,活该被摔,也不想想自己每次这么喊人后经历了多少倒霉事。
唉,这家伙的脑袋定是进了水,总是记吃不记打。
眼疾手快用轻剑撑住了脸面的二货哀怨的望着头也不回的银发少年,他果然还是被嫌弃了吧……
你才明白呀,二货!
背对着那只二货的银发少年脸上少有的带上了一抹如沐春风的笑容,轻描淡写的拂去肩上被压出的褶皱,蓝眸一片深幽。
在四师叔的捉弄下生活了那么多年总不能半点长进也无吧,要知道就连四师叔现在也很少再这般唤他了,叶芳泽你果然学不乖呢。
下山后沉郁的心情疏阔了许多,比起在纯阳宫时明非染变得更开朗了。尤其是在交了许多新朋友,经历了不少事物,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缓起来。从他的传书中看出这一点的李忘生十分欣慰,能有此变化,非染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自多年前稻香村血案,明非染就仿佛身后有何事物在追赶一般,逼迫自己不断前进。长此以往,他的精神迟早会受创,身体也会达到极限,这令纯阳宫中的长辈们忧心不已。如今总算有了缓解,也使得李忘生等人得以安下心来。
自己养大的孩子与半路收养的弟子总归是有所不同,李忘生为那孩子操心惯了,自然会习惯性的多分出几丝心神关注着他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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