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沈梧忽然翻了个身把我压在下面,一边在我耳边哈气,黏黏糊糊的说些甜腻情话,手还不规矩地在我身上乱摸。
我闭了眼装死,后来实在被撩拨得没法,使了个小擒拿,就那么在床上跟他调换了个位置。
沈梧一手撑了身体,拉长了脖颈与我接吻,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滚动的喉结。
本来下定决心不理他的,来来回回到最后还是没忍住,把人给办了。
纵欲一夜的结果便是第二天腰酸背痛,险些起不来床。
有时候我真的很不能理解,明明是我上的沈梧,为什么第二天他看起来活蹦乱跳生龙活虎而我却像纵欲过度以至虚脱。
第二日我在床上躺到午时才慢吞吞爬起来吃了点东西,稍一动作腰就又开始疼,实在不堪劳作,于是分居行动延后一天。
第三日,我早早起来准备动手收拾剩下要带走的东西,刚用完早膳便听人传报说庄门口有人指名道姓要和我挑战。
当年我在无维谷杀黎亦远后,那天下第一的名号便落到了我头上。因为我年纪不大,看着又不怎么凶神恶煞,于是有不少人跑来找我比试,想做那个天下第一试试。
虽然我的武功能不能坐实“天下第一”四字还是两说,不过应付这些个倒还是绰绰有余,沈梧也不拦着,算是给我无聊的日子里寻个消遣。
我取了青吟,一路出了庄,果不其然在庄门口见到了前来挑战的三位。
那几个人甫一见我先是惊讶,远远打量着我,迟疑了会儿才开口:“这位小公子,我们是来寻那魔头楚鸿的,敢问他在……”
我拔剑,青吟剑身一震:“不必寻了,敝姓楚,单名一个鸿字。”
那几个人看着声势颇大,不料想武功实在差到一个境界,就算我如何放水,不出十招还是被打发走了。
等人走干净了,我坐在台阶上,开始擦拭青吟。擦了会儿剑,又开始盯着半空发愣。
结果一天就这么浑浑噩噩过去了。
等我晚上回到房里,见着坐在床头的沈梧了,猛然惊觉,今天貌似好像忘记了一件大事。
分居行动继续延后。
第四日,我下定决心今日一定要搬离这里,给沈梧点颜色看看,表示我对每天起来喝药这件事是何等气愤。
但是那天好巧不巧,杜嫣然来探望我了。
我虽和小姑娘没什么深厚交情,至少也算半个聊得来的朋友,就那么把人晾外面未免不像话。
所以我就暂且搁置了手头的事,跑去和小丫头胡扯乱侃了。
沈梧虽说是杜嫣然师兄,经过围剿毒宗一事后,对杜嫣然态度始终不冷不热,有着明面上那层关系虽不至于处处为难,但态度也绝对说不上好。
小丫头估摸着看出了沈梧心思,也不好上前找不痛快。但就是这样,她隔段时间还是会过来一趟,找我聊会儿天。
特别实在师父刚去世的那段日子,我整天过得浑浑噩噩,周遭除了沈梧又没其他说得上话的,但有些事对着沈梧我又无法说出口。要不是杜嫣然在旁边陪着,我怕是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
我我刚走上回廊,抬头便瞧见杜嫣然正站在不远处,而沈梧不知何时也来了,正背对着我和杜嫣然说些什么。
我快走两步到了近前,就听沈梧道:“…该说的话说完了,来人,送杜姑娘回去。”
语气里的不善连我都听的出来。
杜嫣然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为什么…?!”
可惜话未说完便被一左一右两个姑娘堵了嘴,两人同时按了杜嫣然肩膀,封了她动作,看架势是要硬把人架出去了。
眼皮一跳。
杜嫣然怎么说也是门主之女,如此作为未免太不给人面子了些。
“住手!”我实在看不下去,开了口。
沈梧看了我眼,唇角微勾,挽起一个笑来,语气依旧是温温的:“鸿儿怎么来了?”
我没理他,只道:“让她们放手。”
沈梧略微皱眉,稍稍抬手,那两位姑娘便松开了杜嫣然的桎梏。沈梧回过身来,握了我的手:“瞧着天色正好,今日便一起去游湖罢。”
我看了眼杜嫣然,只见她神情恍惚,脸颊上隐有泪痕,精神状态也不怎么好,直觉不对。
在沈梧面前我也懒得找什么身体不适的借口,直言拒绝:“游湖以后再说吧,我想找杜姑娘说说话。”
沈梧虚了眼,沉默片刻,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你们关系倒是不错。”
“托你的福才认识的。”
沈梧轻笑了声:“倒也是。”
他后退了些许,松开了我的手,附在我耳边道:“鸿儿想交朋友我也不会拦着,只是要是对旁人太热切了,我会不开心的。”
我忍不住笑了:“我现在一个月有三十天都同你在一起,还有什么可比较的?”
闻言,沈梧弯了眼角,似是愉悦,接着又和我说了几句有的没的,才转身离开。
我带着杜嫣然在园中石凳上坐了,小丫头睁着双杏核眼看了我半晌,接着眼眶一红,毫无征兆地就开始流泪。
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小姑娘咬着嘴唇也不说话,就那么直愣愣看着我。
把我看得那叫一个手足无措。
她说:“家父半个月前病逝了。”
就这一句,再也没了后文。
我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对她这么一个状态该从何下手,思前想后也没个结果,旁敲侧击地问了句:“不知令尊患了什么恶疾?”
这不问还好,一问小丫头哭得就更凶了,整个人哭得一抽一抽的险些背过气去。
就见杜嫣然抽噎了半晌,才腾出空来断断续续说了句:“不是…什么…恶疾,是中了…百日散……”
☆、十七
我坐在书房,右手边还搁着新磨出的墨,低头瞧了眼满手的墨汁,啧了声,顺便在窗子旁那笼鸽子身上抹了把。
就听见一片咕咕声。
平白挨了我一爪的那只倒霉玩意儿哀嚎一声,半死不活地扑棱两下,尔后缩在笼子的一角瑟瑟发抖。
“鸿儿在干什么?”
我转头,就看沈梧走了过来。
他今日一身月白道袍,长发未束,间或几缕垂在胸前,看起来比平日少了些公事公办的严肃,多了几分温柔随和。
他看见窗外那一笼鸽子,略微挑了眉梢:“画得倒是不错。”
我一愣,没想到会得来这么一句,一时脑子有些转不过弯。
我又瞄了眼外面那几只小玩意,一个被我在脑袋上用毛笔打了个大大的叉,一个被我在后背上画了个圈,因为中途小东西挣扎的太厉害,手一抖没画完全,似圆还扁似曲还直,总之十分诡异。另外几个都被我突发奇想在雪白的毛上加了几笔,白天还好,搁晚上乍一看承受能力不怎么的估计得给吓掉半条命去。
沈梧在我旁边坐了,抓了我手腕,拿出条素白的帕子,将我掌心的墨迹一点点拭去,动作仔细极了。
我用腾出来的那只手给他倒了杯茶,推到了他面前:“请你喝茶。”
沈梧先是一愣,目光在我和那碧玉小杯间徘徊片刻,略一勾唇:“看来你今日心情不错。”
我嘿了声,看他将那杯茶一饮而尽:“彼此彼此。”
沈梧低了头,继续替我擦那掌心墨迹。
从侧面看去,只见他眉眼低垂,阳光下肌肤是近乎透明的白,面容亦是难得的俊美。
盯得久了,我忍不住伸手,将指尖抵上他眉心。
沈梧也不躲闪,只略微抬了眼,柔和地望着我。
我悠悠叹了口气。
“怎么了?”他问。
“可惜了……”
沈梧微拢了眉头,显出些不快来:“可惜什么?”
“可惜白长了这么好的壳子,芯却是个黑的。”说罢,我便笑了起来。
沈梧先是一愣,旋即也露出一个笑,渐渐柔和了眉眼:“鸿儿,这世上哪里有干净的人?”
“是啊,可像你这般登峰造极无人能出其右的,很是稀罕。”
沈梧面上那点笑意终于完全褪尽,语气也冷了下来:“小师妹和你说了些什么?”他顿了顿,略微缓和了神情,又道“杜嫣然什么人你可能不清楚,但她绝对不是什么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听信一面之词,小心被她骗了。”
“我知道的”我将手抽了回来“开个玩笑罢了。”
沈梧还维持着方才的动作,沉默了会儿,忽然靠近,不由分说吻了上来。
过分的力道以至口腔中带了淡淡的血腥味。
我伸手,轻轻一拉,便将他腰间束带解了开来,敞开的衣衫下是单薄却有力的胸膛。
进入沈梧的时候,他罕见地发出了声音,细细碎碎,带了些微的颤抖。
沈梧骨子里有着一种唯我独尊的高傲,哪怕身处下位也从来不显弱势,是以每次做的时候他都显得沉默。
而今表现,大概算是一种讨好。
是夜,我又梦见了师父。
他背对着我,映入我眼中的是那看了千百次的背影。
我喊他,用尽全力,直至声嘶力竭,可他却始终没有回头。
我伸手,徒劳的想要抓住他衣摆一角,可我怎么追都追不上他,只能眼睁睁看他愈行愈远,最终消失在视线的尽头,余下只有一片漆黑。
我一惊,猛的坐了起来,察觉时,后背早已布满冷汗。
沈梧躺在我旁侧,与我十指相扣,卸去平日的伪装,面容是难得平和。
我就那么望着他,弯了腰,在他眉心落下一个吻。
然后,一点点的将他扣着我的手指掰开,起身离开。
我知道他不会醒来。
因为给他倒的那杯茶里加了迷药。
沈梧精于药理,却从来不会防着我。
又或者说他在饮下的那刻便有所察觉,只是没有点破,且顺着我的意喝了下去——在不知道里面是否为□□的情况下。
不管真相如何,我很感谢他。
这世上能待我如此的,除了师父,也就只剩下一个沈梧。
沈梧让我不要相信杜嫣然的一面之词,八成以为我在怪他害死杜嫣然的父亲,也就是归云宗宗主的事情。
其实我并不在乎杜嫣然的家事,也不在乎归云宗里那些权力更迭,或者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在意。
亲疏远近我还分的清楚。
让我真正在意的,是在谈话中杜嫣然无意提及的,关于无维谷的近况。
毒宗覆灭之后,无维谷换了新主子,名字也跟着改作了百花谷。
却并非种花养草百花齐放的百花,而是“毒中之毒”,制百日散最重要的一味药材——血百花的百花。
新来的那位谷主名唤白羽生,虽是个制毒起家的,武功却很是俊俏,一月之前,带人赶走了守卫无维谷的一帮正道门面不说,还占山为王,大兴武道,为恶一方,颇有当年苏无道的风采。
不过苏无道乃是一人为祸,饶是武功冠绝一方,毕竟势单力薄,能力有限成不了大气候;而这位白羽生,仗着人多势众,带领门下弟子,将无维谷所在那一省都搞得乌烟瘴气,一时间怨声载道。
虽说这白羽生为所欲为,比之毒宗在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正道还真不能耐他如何。
不说先前围剿毒宗伤了元气,一时间没人愿作这出头鸟;就是半个月前,归云宗宗主突然病逝,被誉为正道魁首归云宗一时自顾不暇,又哪有闲工夫去管别人家死活。
于是大家格外默契——只要不是百花谷的人打到门口,许多门派大概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些正道人行事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我却不能坐视不理。
倒不是我有多么心怀天下想为民除害,而是因为,那里是无维谷。
师父的死像一柄匕首,插在胸口,每每回忆起便会撕开伤口,直至鲜血淋漓。
我不懂那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无维谷,又为什么在最后关头收了手。
师父大可以待在山谷,不必管这里的死活。就算是因什么缘由来了,凭他的武功,想要离开,普天之下又有谁能拦得住?
这些都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当日毒宗覆灭,唯一的线索也在无维谷断了。
而如今,于毒宗总坛旧址之上,百花谷的出现,终于又遥遥看见了真相一角——如此机会,又如何能够放过?
☆、十八
我是从屋梁上看见的白羽生——那位百花谷的新任谷主。
有杜嫣然教与我的破阵之法,当晚我便离开了庄子,一路马不停蹄赶到无维谷,饶是如此,抵达的时候也是第二日黄昏。
我乘着守备换值之时,乔装打扮混入其中,看着正堂无人,使了个轻功翻上梁柱,准备先歇息片刻再做打算。
许是日夜赶路太过疲惫,等我再睁开眼,大堂之内,多了几个人。
我压低了呼吸,稍微挪动些许,从横梁上往下看,一眼便见着了为首那位——
那人看年纪也就二十□□,样貌偏阴柔,长得唇红齿白,不施而黛,微笑的时候,眉眼间无端透出些妩媚来——此般模样,搁在女子身上,大概是个红颜祸水,可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还是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我一向对人样貌不作过多评判,只是此人太过扎眼,特别是那一身大红大紫,立在古朴庄严的厅堂之中,刺得我眼角发疼。
当年我也算为恶一方的魔头,魔道之中有些名声的也见过不少,那些人长得不是五大三粗就是短小精悍,勉强几个过得去眼的也喜欢将自己倒腾的不人不鬼,见得多了我也算阅人无数,平常也便见怪不怪了——却没见过像眼前这位那么会作践自己的。
想到这里,忽然觉得庆幸——幸好沈梧没有此般爱好,否则整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还不如眼瞎来的好。
花公鸡负了手,在桌案前来回踱着步子,连带着脑袋上插着的那撮毛一晃一晃。
我闭了闭眼,终于不堪重负,把头扭了开来。
只听屋外传来微响,像是翅膀扇动的声音。
接着,只见一直白羽红喙的鸽子自窗户打开的一角飞了进来,直落在白羽生手臂上。
我猛的睁大了眼,心跳有了短暂的停顿。
浑身的血液都似逆流了般,一鼓作气冲到了脑袋里,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让我险些不能自抑。
只看那鸽子原本雪白的羽毛上,用墨汁,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
白羽生取下那鸽子脚下系着的纸筒,读罢其中内容,将那纸条在灯上点燃,转瞬便作灰烬。
此时,自门口走进一个黑袍老者,略一施礼,禀报道:“谷主,毒宗余孽已尽数伏诛,只是不知这位…该如何处置?”
我稍微移了下身体,看见那老头身后挡着的人——那人约莫四十出头,手脚皆被利器划开,约莫是被挑去了经络,血水顺着手腕滴落,已在地下聚了一小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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