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人的心,相生相惜的心。
韦曦抚着他手上的银环,黑色的眸子深沉幽远。「小天。」
「嗯?」
韦曦回吻他。「还说呢?你也不听话。」
*****
高轩昂想着韦大人那句──你也不听话。
他那里不听话了?但韦曦不说就是不说。
好,很好,每次都这样。
只身前来的萧玉瑾看着凤凰盟右使,非常明显地神游太虚;他再看看自己的黑令,非常明目张胆地盯着他家右使不放。于是他只能看着他的平南将军,方翔意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凤凰盟宗主,现任的太子索性弹了下手指。成功地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韦曦将视线移回萧玉瑾身上。「宗主初复太子之位,此次前来交州着实不智。」
萧玉瑾流气地道。「但我就是来了。」
高轩昂开口。「这一来一往至少也要月余,倘若被人发现太子不在京城,恐怕不是一句就是便能解决的。」
萧玉瑾耸耸肩。「说得有理,可那是在没有这个的情况下。」随手将袖里的东西扔了出来,众人一瞧,居然是封密旨。
密旨陈明平南将军方翔意通敌叛国,要求领旨人立即将人收押带回京城候审。
「原来是李贤要来,但我自荐来交州,皇上也就同意了。」萧玉瑾说着,脸上依然带着笑,就连事主方翔意听了也没有任何反应。
高轩昂抿唇。「是谁举发兄长通敌叛国?证据呢?」
「是兵部尚书陈文杰。」萧玉瑾回道。「与当年举发辅国大将军管佑通敌叛国的方式如出一辙,是一封印有胡越王玉玺的书信。」
韦曦看着萧玉瑾和方翔意,眸子转了转。「方将军这几年镇守交州,并无传出不当□□,为何朝廷会有此种臆想?」
闻言,萧玉瑾哈哈大笑。「好个韦曦,连这都猜到了。」他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心满意足地道。「当然是我放的消息。」
「宗主!朝中之事已在我们掌握之中,你怎么能够做出这等事来?」高轩昂完全不能明白,看着方翔意一脸淡漠,高轩昂瞇眼。「兄长,你早就知道了吗?」
方翔意摇头。「我猜到了。」他是方皇后的亲侄子,自小与萧玉瑾交好,如今太子初复,正是众人检视的时刻,找不着太子的错处,自然找到他身上了。
「兄长!」高轩昂揉起指间,正想开口,却被韦曦夺先。
「韦德何等聪明,此种方法绝不可能一用再用。」
「是陈文杰自作聪明,但,他是韦德的人,他做的事,韦德也脱不了关系。
当然如此,韦曦又问。「宗主可带了那封通敌的书函?」
萧玉瑾拿出另外一封信。
韦曦看了看,摇头。「这信与当年管将军那封笔迹不同,印信倒是相同。」
萧玉瑾问道。「你如何知道?」
「我曾在刑部看过那封书函。」韦曦回道。「胡越王在位二十年,此信若是他的亲笔,前后十一年笔迹不同于理不合,再说,无论是十一年前那封,还是这封,上头的印信根本就不是胡越玉玺。」
「你确信?」
韦曦点头。「年初时,我曾前往胡越,从友人手中得到一封书信,上头盖有胡越玉玺。」说完,他拿出那封信。
高轩昂打开一瞧,果然与萧玉瑾手里那封有些差异,最让他惊讶的是,那封信居然是胡越王写给父亲的。「这是胡越王写给我爹的信?」想到离开大都那日,父亲拉着韦曦说些什么,难道就是这个?
「是。」韦曦与高轩昂互看一眼。接着又道。「宗主,就算加上罗武一事,此招仍是险棋。」武卫营的罗将军近来因为侄儿罗尚谦流放一事,与韦德摃上,虽然还没闹到台面上,但罗武是个粗人,不懂得遮掩,多少有些风声泄露。
见状,萧玉瑾嗯了一声。「依你见解,我该如何?」
至此,韦曦总算了解凤凰盟宗主所想。
两人对望,久久不语。
方翔意会意地轻道。「轩昂,我们出去吧,让太子与韦大人好好说话。」
高轩昂是个聪明人,那里不知道他俩的心思?虽然知道萧玉瑾不是个小人,但,他太清楚韦曦的个性,这个人做到绝处时,是连自己的安危都不在意的。
韦曦查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来与他相望,如黑色般深沉的眸子里面有着浓冽的情潮,这是只有高轩昂才会看见的眼神。
见状,高轩昂揉了揉指间,不发一语地随方翔意离开。
门合上,脚步渐远,韦曦才道。「宗主前来交州,为的不是收押平南将军,而是我手里的东西吧?」
「是。」萧玉瑾坦白道。「当年你高中,不任御史,反而争取刑部主司,我便暗中生疑。韦曦,打从圣元元年至今,这三十年的大小案子,你都看过了?」
韦曦坦白道。「能看的都看了。」
「这里头可有能用的?」
「有。」
「除了这个,你手里还有什么?」
「宗主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我都有。」他这四年,可不是白过的。
「你可愿助我一振朝纲?」
「愿。」
萧玉瑾似是呼了一口气,抿唇露出浅笑。「你回得可真快。」
第40章 死中求生(二)
韦曦看着这个亦师亦友的人,若不是他的提醒,现下的自己还在丞相府里弯弯绕绕。他从没忘记当年他的赐药之情,也没忘了那时是谁带他去江州,还有,他对自己暗示的那些话。
当年自己向萧玉瑾学武时,他曾说过,自己受教于凤凰盟宗主靳九遥,是将来的宗主,碍于盟规,宗主只能收一名弟子,萧玉瑾已经收了钟宁,无法收他,因此,将他收为黑令。
但,当他向萧玉瑾问起高轩昂的事时,他是怎么说的?
他父亲高默与我师尊是同门的师兄弟,十五岁就开始为盟里办事了。
靳九遥的师父靳八云亦是凤凰盟宗主,既是如此,高默如何会是靳九遥的同门师兄弟?
萧玉瑾是个聪明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他却故意放下这个伏笔,让他来想,让他来追,再再让他清楚,挡在他与高轩昂之间的,不是别人,便是老宗主靳九遥。只有他,才有能力阻了自己与高轩昂对外的探求,只有他,才能让萧玉瑾听命行事。
瞧着韦曦的目光流转,萧玉瑾便知道他都想明白了,虽然不知道接下来师尊会如何整治自己,但,至少玉成了一件好事。
韦曦与萧玉瑾的目光相视,心里清楚萧玉瑾发现了。便无所谓地回道。「我与宗主皆是孤臣孽子,唇齿相依,何来快与不快?」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萧玉瑾点头。「此次若有你相助,将如虎添翼,我希望你借着回京述职为名,与我一同进京。」
韦曦沉下眼。「在我答应宗主之前,请宗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韦曦接下来的陈述,让萧玉瑾片刻无言,果然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这些年来,高轩昂总是一个人来来往往,无论是东西南北,那个地方没有去过?然,这是头一次,留下来等待的是他。
高轩昂叹气,现下义兄被诬叛国,押解进京,身为副将的自己当然得留在交州待命,可,韦曦呢?想也知道,这一次他肯定会与宗主一同进京。
人家说,风水轮流转,那可能尽如人意?只是,与韦曦相守不过这两个月的事,不知怎么的,一听到他要离开自己,心里竟难受得厉害,好像整个人要被撕开了一般。
是被韦曦疼傻了吧?打从交心后,那道曾经隔着两人的厚墙没了,清冷寡言的韦大人似是换了性子,不但热情如火,话也多得要命,偏偏自己极爱他这样,宠着自己,一个劲儿地照顾着自己,有他陪着,太容易就习惯,上瘾了,再也不想与他分开。所以,光是想象,便受不了了。
好个任性的自己。
韦曦推门进来,走进内室时,就见高轩昂躺在床上,背对着自己的人形动也不动,显得异常孤单。
韦曦脱了外衣,放在架上,轻轻地走到床边,掀起被角,快速地钻进被里,不让高轩昂受一点冷风,从身后抱住了他,一个劲儿地吻着他的耳垂和颈项。
他的唇太冰,亲得高轩昂超有感觉,禁不住他的逗弄,□□出声。「嗯……小曦,别闹了,我已经睡了……」
「睡了还能说话?」韦曦笑出声音,还是吻着,双手没停。「真的睡了?都不等我的?」
高轩昂被他闹得没办法,索性坐了起来,但韦曦更快地起身搂住他。
两人眸子相望,唇角相对,韦曦蹭了蹭他的唇。「开始想我了?」
高轩昂任他吻着,吮着,应了一声。「好想,想得不得了。」
这似是任性的话让韦曦心头泛甜,抚着他的发丝,哄道。「先前你一直来来去去的,总得换你等我一次。」
高轩昂轻咬着韦曦的唇。「小曦,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你不会再回交州了。」
韦曦也不反驳他,只是问道。「如果我无法回来,你会来找我吗?」
高轩昂在他的凝视下轻笑。「不远千里,一定会去。」
闻言,韦曦总算满意了。「小天。」
「嗯?」
他只剩一件事要说。「如果心烦,别再到河边去了,多想想我。」
高轩昂为他的话眉眼弯弯,抚着韦曦的腿,轻道。「这是我要说的话,小曦,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做任何事之前,记得多想想我。」重新回到那个极度危险的地方,他又是那样不把自己的安危当成一回事的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要他怎么能够不担心?
韦曦的胸口因为高轩昂极暖。「因为担心吗?」
高轩昂摇头。「因为──你是我的。」
如此强势的宣言让韦曦狂喜,他这一辈子求的一直就是他而已。「是的,小天,我是你的。」
轻轻地在他身上留下吻痕,高轩昂轻道。「记住,别再增加了,我不喜欢你满身是伤。」他一面说,手顺着韦曦的腿往上走,感觉到韦曦的呼吸变得紊乱,他撒娇地道。「韦大人怎么离开我的,就得怎么回到我身边来。」
韦曦还能怎么忍耐?疾速地覆上高轩昂的身子,两道人影迭成一道,共享漫漫长夜。
*****
萧玉瑾与方翔意、韦曦在两日后离开交州。
高轩昂非但没去送行,还继续着既定的行程。
近卫葛立清楚主子与韦曦并非只是好友而已,这几年他跟着高轩昂在交州,但,他对京城的局势还是知道一、二。「右使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如何?阻拦亦无用。忍着头疼,高轩昂轻道。「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事。」
宗主此去若能一举成功,当然甚好,可,万一不成,覆巢之下无完卵,谁都无法幸免。再者,胡越王生性软弱,易受朝臣左右,这四年来,要不是有兄长在交州守着,恐怕胡越大军早就来犯。此次兄长被解进京,那批好战之士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一想到自己肩上的重责大任,便想到那人。
如果心烦,别再到河边去了,多想想我。
即使人不在身边,心却在一起。京城凶险,交州亦然。小曦,我一定会好好的,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
韦曦没跟萧玉瑾一起回到京城,应该说,他在回京城之前,先去了一趟西玄,去寻那个开春便到西玄去喝喜酒的景王。
幸运的是,景王一行人正好在回京的路上,因此,韦曦还没到西玄,便遇见他们。
有别于几年前的面色苍白,现今的景王气色红润,犹如宝石般闪闪发光。
相较于韦曦的老沉持重,不苟言笑,钟宁一听他叫自己景王殿下便皱起眉头。
「凤凰盟左使、非凡门门主夫人,亦或者是钟大夫都好,就是别叫我景王殿下。」
想来这七皇子真是个妙人,天下人谁不欣羡他出身尊贵,可他却将自己的身份视若粪土,连听一声景王都觉得浑身不舒服。韦曦也不坚持,沉下眼便喊了一声门主夫人。
钟宁天性聪颖,从他的称谓中便听出其中的趣味,抿唇道。「你有喜事?」
韦曦也不隐瞒。「年初时,我与威远将军成亲了。」
高轩昂?竟是那个过度阳光的家伙?钟宁先是张大眼,一会儿便笑了。「那人与你倒是绝配。」
「其实,我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钟宁听着,凉凉地笑了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出手帮你?」
七皇子做事但凭个人喜好,韦曦绝不会自大到认为同窗或是同门之谊有什么了不起,他从袖里拿出一个极为繁复的结饰。「就凭这个。」
钟宁瞧着,立马从椅子上跳下,拿过韦曦手里的结饰,眸子红了起来。「这东西是从那里拿到的?」
「今年过年时,在胡越的街上,有一个从大渝来的商人,这是他卖的东西。」韦曦回道。「我曾在宗主的房里见过一个极相似的,当下便问了那人,他说,这东西也是辗转得来,只知道出自大渝,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钟宁闭上眼,一会儿才道。「你说的,我记住了,钟宁有恩必报。说吧,你要我帮你什么?」
韦曦开口。「请门主夫人救救我家夫人。」
「他出了什么事?」钟宁不解,但一会儿便想明白了。「是那个吧?他告诉你的?不,」钟宁摇头。「他不会说的。」与他同在傅太医的医庐两年,高轩昂即便吐到喉咙发痛,晕到连下床都不能,却从未听过他喊过一声痛,掉过一滴泪。记忆中,他总是笑着,若无其事,开开心心地笑着。那是个比自己还喜欢假装的人。
韦曦回道。「是我岳丈告诉我的。」
第41章 死中求生(三)
那一日要离开大都时,高默不顾妻儿反对,将韦曦拉到一旁。
他将一纸信封塞到他手里。「有一天,你可能会用到这个。」
韦曦展开一瞧,竟是胡越王写给高默的亲笔信。
「我曾经帮过他一次,这是他写给我的谢函。」高默说道。「胡越王生性软弱,若不是受了朝臣的威逼,是不可能对大梁出兵的。他曾告诉我,当年他未曾写信让管佑携回大梁,我猜想,先前那信可能是假的。我知道你与太子有些私交,也许,会有派上用场的一日。」
韦曦点头,当下将信收好。「谢谢伯父。」
高默嗯了一声,将目光探向别处,粗声粗气地道。「你……你叫我什么?」
韦曦怔了,立马开口。「韦曦与小天感谢爹的成全。」
听闻他叫自己的儿子小天,高默心头百感交集。「成全什么?你与小天都是我的儿子,除了希望你们都好,我今生已无所求。」
「爹,我会好好待小天的。」
高默举起手臂制止他。「你对小天的好,我自是明白。可,有件事我还是要先知会你一声。经过了这么多年,小天头上的旧疾,一直没有全好。」
「因为他娘的关系,小天自小便学着打理着教里的一切,被要求着为大局想着,造成那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什么都不说,一个劲儿地把苦往肚里吞。让人看了都要心疼死了。」
韦曦听着,胸口拧了。「他严重吗?」
高默摇头。「听傅太医说,头应该时不时地会发痛,也许还会影响眼睛。」
头痛?影响眼睛?韦曦轻道。「那……会不会……危及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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