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晏冷眼里,只觉得心头一片冰凉。
如果他的手段没有那么卑劣,如果他没有对岑歌耍那么多的心机,是不是他和岑歌也会是别人眼中的温暖如意,是不是也会是那么多人口中的白头偕老……
晏冷听着周围的欢声笑语,看着这些市井小民的生活,触碰着周围热烈的温度,眼中流出泪来。
没有岑歌的他,竟会是这样的孤独。
当我一个人悲痛欲绝地
看着手机屏幕上反光的树的倒影
面前有那么多人一起嬉笑着走过
有自行车一辆一辆地从我身边跑过
而在这个城市的其他地方
也许有人和我一样
正被孤独和悲伤占据所有的心绪
可这钢筋水泥交错的城市
正在川流不息
明明我也曾和喜欢的人在蓝天下
轻快明媚地穿行过很多地方
我也曾和他一起写下这世界我来过
我也曾和他一起放下笔相视一笑
可当我们分开
转过身的时候
原来,在我走过的路上
什么也不曾留下
一切的一切,留给我的
只剩下刻骨的孤独和悲伤
第51章 刻骨
/太阳上山,太阳下山,冰淇淋流泪/
黄昏时候的江州真的很美,有着缭绕的烟火气,也有清爽的市井气,古朴的老宅和现代感的摩天大楼纷纭错落,形成了江州市独特的景观,很多选择在这个时间里出来散步的人,是最能欣赏江州特色美感的,可再美的风景,现在却入不了晏冷的心,再璀璨的烟火,都照不亮晏冷的心里。
晏冷在欺骗自己,岑歌只是心情不好,他没有猜到自己的欺骗,可这念头在晏冷心里反反复复想起又放下,一遍又一遍,连他自己都无法欺骗自己。可他又能怎样呢?现在的他,无比清楚地看透了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不是情圣,真的做不到放手任由岑歌离开,可他更不想伤害岑歌。晏冷陷入了两难,或者是,他其实更怕自己做出对不起岑歌的事,比如,再一次的囚禁。
看,他就是这样自私,他一直都清楚。
晏冷不再坐在长椅上发呆,也不再在树下默默流泪,他迈步走向了抚松路尽头的一家纹身店,这家店的老板他认识,而且很熟,虽然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来了?”
“来了。”
明明是这辈子从未见过的两个人,老板当作熟客的招呼,客人也当作熟客回答,默契而又奇妙,真的像上辈子的记忆留到了这辈子一样。
“想纹个什么样的?”这时的店老板还很年轻,也还算热情,比二十年后的他不知道要强出多少倍来。十多年后的晏冷失去了岑歌,在极度的悲伤和偏执之下,经人介绍,找到了这家店,在心口纹了一个永远都不能洗掉的纹身,任何方法都不能,哪怕是削掉那块皮肉。
而那时的店老板身上也有一个一样款式的纹身,是他爱人的名字,和晏冷心口的“岑”字一样,而他比晏冷更加得不幸,因为他连自己爱人离世前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一切的一切,都是从别人口中东拼西凑地听到的,何其悲哀!
这时的自己倒和前世的心境有些相似了,只不过人还活着,总算有些希望,有些慰藉,晏冷嘴角牵出一丝苦笑。
“借一步说话。”晏冷看着店里的第三人,伸手一指帘子后面的屋子,开口道。
老板虽然疑惑,但这样的顾客并不是没有,于是点点头,也道了声“请”,手一掀帘子,率先走了进去。
晏冷走进去一看,这蓝色花布的后面,和前世也没什么区别,一张板床,几张画板,随意堆在一边的颜料,还有那扇连防盗钢条都没有的窗户,昏暗得不能再昏暗的一盏小灯,还有挤满了尘埃的地面,灯光下,颗粒显出了形迹。
“我要纹‘骨纹’。”晏冷话音未落,就看见小老板猛地抬头看着他,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错了。
“……你听谁说的?”小老板深感差异,来到江州市以后,迄今为止,他只给一个人提起过骨纹,晏冷又怎么会知道?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给我支笔,我把样子画给你。”晏冷的话说得霸道,似乎根本不给小老板拒绝的余地,可只有晏冷知道,他当然不能说出消息的由来,看小老板这万分诧异的反应就能猜到,知道的人肯定不多。
“……行,不过我还得再说一遍,骨纹多少对人体会有损伤,而且因为麻药被管制得很严,一般的纹身也不用,可骨纹不一样,会很疼,非常疼,无以复加,可这都需要你自己克制,再疼也不能动……而且纹过了之后,这辈子都弄不掉了……你确定还要纹吗?”小老板很是郑重其事,因为骨纹确实很危险,也很遭罪,而且这一生都要带着这样一个印记,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纹。”晏冷根本就没再考虑,小老板说的一切他早就知道,再疼,他都能忍下来,至于后悔?又怎么会,别说这辈子,如果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永远不会后悔。
“……行。”这个字说得有点咬牙切齿,“那你等会儿,我把外面那个人送走,你把图样画给我吧。”说罢,给晏冷递了根笔,又翻出了张纸递给他。
“好。”晏冷点点头,随意坐在了支在墙角的一个马扎上,一点也看不出是要纹骨纹的人。
过了一会儿,小老板又走进来,“人已经送走了,店门也关了,你跟我来。”看了晏冷一眼,就走向了后面的一个小屋。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间屋子不像平时工作的房间那么大,但却比前面的房间精致了太多。
“你要纹在哪儿?骨纹的话,肩骨的危险性会小一点,锁骨也可以,琵琶骨也还好,如果你怕被别人看见的话,我的建议是纹在琵琶骨上。”毕竟不是寻常的纹身,不得不慎重。
“心口。”这是他唯一想要将岑歌放置的位置,不会有其他选择,这时的他又何尝没有那种侥幸心理,如果岑歌有一天发现了这个纹身是纹在了他的心口上,并且终其一生都不能祛除,他是不是可以对他说一句温柔的情话?他是不是可以宣告岑歌就是在他心里一辈子都唯一的人?
“你疯了?!!”小老板拧着眉毛,声音突然变得高亢,话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没错,他是疯了,而且早就疯了,从上辈子岑歌死在他怀里之后,他就彻底地疯了。这辈子,他好不容易才得老天垂怜,重新见到了一个活生生的岑歌,能够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甚至能够同床共枕,还能耳鬓厮磨,浓情热吻,这是他两世的一场奇迹,再次失去,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不敢去想。
和前世一样的位置,比起再三地考虑,晏冷其实更担心的是岑歌知道后的反应,是的,他就是在赌。和岑歌的这场爱情的博弈中,还没开始,他早已输得一无所有,如今,他所拥有的筹码,就只剩下他自己了,所以,这次纹在心口的骨纹,他就是在用自己去赌。
第52章 铭心
“纹在心口前的胸骨上。”和前世一样的位置,比起再三地考虑,晏冷其实更担心的是岑歌知道后的反应,是的,他就是在赌。和岑歌的这场爱情的博弈中,还没开始,他早已输得一无所有,如今,他所拥有的筹码,就只剩下他自己了,所以,这次纹在心口的骨纹,他就是在用自己去赌。
“你疯了?!!”小老板拧着眉毛,声音突然变得高亢,话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没事的,我信得过你的手艺……把‘生死状’拿出来吧,我签。”晏冷驾轻就熟,上辈子这家伙就是拿了一张‘意外死亡责任公正书’吓唬他,那时候晏冷简直就是半死不活,又怎么会被这东西吓到?当时晏冷调笑了一句,将这张责任书戏称为“生死状”,并骂了句胆小鬼。
“……行!反正是你纹又不是我纹,你都不怕,我怕什么?!纹就纹!”小老板像是被晏冷的态度气到了,直接把生死状甩个他,拿着一支电容笔就在晏冷身上比比划划。
两秒钟后,晏冷的大名就出现在这张无比瘆人又可笑的生死状上,说它瘆人,是因为这上面的条款全部是如果出现意外、如果出现被纹身者死亡、如果日后后悔等等,而说它可笑,是因为这张没有经过公布的责任书,从法律上讲,实际上是不具备法律效力的,再说,如果自家要找他的麻烦,又岂是一张漏洞百出的责任书能推卸得了的?
“你……得了!我也懒得说,反正该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那我就开始了!”小老板说完这句话之后,一股脑地亮出了一系列看起来颇为奇特的武器,有尖锐的,有钝的,有扁平的,也有针尖的,还有带波纹的,这些都将会是作用在人的骨头上的东西,不免带了些血腥和寒光。
会骨纹手艺的人万中无一,其工序极为复杂,对纹身师的手艺要求也极高,不仅是熟练,也讲究天分,这是对这些顾客的负责。
皮肉被剖开不算,小老板还拿了一根棍儿状的东西进去搅啊搅的,疼得晏冷一口气没能喘过来,一直撑到现在。
小老板除了集中精神地“解剖”晏冷,也不时地给晏冷擦擦汗,并且不厌其烦地叮嘱晏冷,一定要挺住。
对面在晏冷的要求下,摆了个镜子,让晏冷能够亲眼看着自己被解剖的全过程,当这个要求提出来的时候,小老板翻了个白眼,狠狠地骂了句变态。
一个小时了,晏冷看着墙上的钟,做了一个苦笑的表情,只是在面容扭曲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来。
一个半小时了,晏冷望着对面的镜子,却发现因为过度的疼痛,他已经看不清东西了,看着镜子上的模糊一片,晏冷一边忍得异常辛苦,一边回想着,大概二十分钟以前,面前的家伙已经抄家伙把自己剐得差不多了,估计最难的时候就要到了。
“马上就要到最疼得时候了,你可千万要忍住,你要是不小心动了,我这刀没准儿就插进你心脏了。”小老板倒出手来,给自己擦了把汗,气喘吁吁道。
“知……道了……”晏冷刚才根本没怎么敢呼吸,现在也是趁着他暂停动作,狠狠地喘着气,尽管上辈子已经纹过,可一点都不影响这辈子的疼,一点折扣都不打,也一点情面都不讲。
随着小老板操刀在他的骨头上来回摩擦,他觉得心脏都在一瞬间抽紧,超出极限的疼,难以忍受,可他必须清醒着接受这剜肉刮骨的酷刑。
第一秒,他还能听得见刀子在骨头上刮着的声音,可下一秒,他怀疑自己的耳骨已经疼到碎裂,眼前闪过白光,连思考的本能都已失去,一瞬间,晏冷拗断了右手食指的指骨,以痛克痛。
晏冷还能苦中作乐地想,看看哪个能更疼。
一边是任由别人刮骨刻字,一边是愈加用力地按着伤处,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酷刑。而晏冷,亲自为自己挑选了这样的酷刑,在这样一个小小的纹身馆里苦苦煎熬,如同身陷阿鼻地狱,没有尽头。
岑歌……岑歌……
岑歌……
岑歌……
岑……歌……
“喂!快醒过来!就差最后一点点了,你要是晕过去,你前面的苦就都白受了!”晏冷在将将步入昏迷的时候,耳边传来小老板的喊声。
可是……好疼……不想醒过来……
晏冷狠狠皱着眉头,像是已经昏了过去,摸不清楚状况的小老板一时间也不敢下刀,生怕误伤、甚至误杀晏冷。
“……继……续……”正当小老板还在犹豫之时,突然听到了晏冷的声音,虽然微小,但不容置疑。
“你确定?”事关重大,小老板再次确认。
“……继……续……”晏冷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也不知到底昏过去没有。
小老板一咬牙,狠狠掐了晏冷一下,然后继续在晏冷身上动刀,先是把一点红色膏状东西轻轻地覆盖在骨头上,然后把刚才剖开的皮肉缝合好,最后用酒精来回地擦拭,又拿了支电容纹身笔在这块皮肉伤快速地纹了图案,敷好大量的消炎药,结束。
在小老板把皮肉缝合好之后,晏冷已经彻底地昏了过去,整个人落在小老板手里,任人鱼肉。
直到天都亮了,晏冷才从昏迷中醒来,和预想中一样,他发了高烧,整个人虽然醒了过来,但依旧有些神志不清,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也不认识人,嘴里断断续续地念叨着什么,嘶哑破碎得喉咙发出的声音,小老板并不能听清楚,只是依稀仿佛是在叫什么人不要走。
好像有一个“歌”字,应该就是这纹身的主人刻入骨血里的那个人吧,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有些欣赏晏冷,名副其实的刻骨之痛都能熬过来,是因为曾经受过更深的伤害吗?还是因为心里的痛盖过了所有?
即便在神志不清的时候,依然念念不忘,这份感情,也称得上是铭心刻骨了吧。
隔一段时间就给晏冷喂一次药,一天后,晏冷终于不再高烧,让小老板长出一口气,再这么高烧烧下去,怕是好人也烧成了傻子。
至于右手被他自己拗断的食指,小老板则是偷偷找了隔壁骨科诊所的老大夫,帮晏冷正了次骨,还是小老板自己掏的腰包,虽然这钱小老板是肯定会同晏冷一分不少地要回来的。
又过了半天,晏冷睁开了眼睛,虽然还看不太清东西,但神志总算是清楚了。
“……你来了。”终于到了宣判的时刻,晏冷闭上了眼睛,身体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等待着判决。
如果恳求有一点用,我愿意匍匐在你脚下,用我所有的心意恳求你,可对你来说,这些手段都无所遁形,我已别无选择,除了默默祈求你的垂怜。
第53章 危险
什么我来了?小老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这儿就是小爷我的家,什么就我来了?
“哥们,你睡糊涂了吧!诶,别是疼傻了……这是几?”小老板叨叨叨说得晏冷头痛,一见他伸出两根手指在自己眼前晃,就觉得一阵发昏。
“别晃了。”晏冷心里不知道是有点庆幸还是有点遗憾,不是他的岑歌。
“诶……算了算了,小爷我不跟病号见识,承惠五千块,还有你的医药费是五十四块六,一块儿给了吧。”小老板依旧叨叨个不停。
晏冷一阵头大,这人怎么这么聒噪,真想一拳打在他脸上,好叫他闭嘴,可惜的是,他现在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身上难受得很,不单单是疼,更是浑身乏力得很。
这感觉和上辈子一模一样,当时他以为是伤到了元气,但是这人跟他解释了原因,并不是因为伤到了元气,而是因为从骨头进入身体的药物,会有少部分进入血液,一个循环下来,全身都会有点反应,不过等到水分循环一个周期后,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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