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公公默然。
离开上书房,姬月流一路避开侍卫和宫人,在各个宫殿之间闲逛。
“诶诶,你听说了么?这几日,冷宫那边好像在闹鬼呢!”一个宫女见四周没人,压低声音神秘地说。
“怎么会?”另一名宫女睁大眼睛,差点叫出声。
“怎么不会,这几日时常有人从那边经过,或者说看到黑影,或者说听到□□声,侍卫们还特意进去查看了,可是根本没有一个人。”
“那不是很恐怖!”
“可不是,要知道,冷宫那边肯定有些从前死去的宫妃的冤魂,指不定哪个冤魂正在伺机报复呢!”
“吓!这几日,我说什么也不靠近那边了,哪怕绕些原路。”
“行了,一会儿有人来了,咱们快走吧。”
两个宫女刚刚离去,就见姬月流从树丛里钻出来,一脸若有所思,眸光极亮,“正愁没有什么好玩的,这下可不会无聊了!”
姬月流不紧不慢地向冷宫走去。
冷宫所在的位置本就是阴寒之地,再加上少有人来,即使是在白天,也少有人来,尤其,姬氏皇族的后宫比其他历朝历代都太平得多,因此一荒废便是几十年,也就显得愈发破落。
姬月流不大的身子在草丛和宫墙回廊之间穿梭,颇有几分轻车熟路的感觉。
没错,就是轻车熟路!
要知道,有时候为了躲清净,他没少来这里,当然也知道这里只是荒凉阴森些,根本没有她们说的那么恐怖。
“咦?!”在他走过一处隐蔽的转角时,忽然停了下来,蹲下来,仔细端详那一滩异样的痕迹。
乌黑中带着些许暗红,看起来也就两三天的样子。
那一滩向某个方向延伸,每隔一些距离,就出现几滴相似的痕迹。
姬月流边走边用土将那些痕迹盖住,一直来到一处偏殿的门口。
他在门外晃了两圈。
门锁是完好的,但一有扇窗户却是曾经被人打开过,并且还没关严。
他故作老成的摸了摸下巴。
看样子,伤的挺重!
“出来个人!”姬月流对着空气唤了一声。
一个黑衣人冒了出来,“殿下有何吩咐?”
“给本皇子把门打开,动静小一些。”他走远了几步,指着门说。
“是。”暗卫应了一声,走到门前,在门锁上鼓捣一下,很快便听见“咔嚓”一声,门锁打开。
接着他小心的推开门,躬身请他进去。
姬月流嫌弃的看着那些肉眼可见的飞舞在空气中的尘埃,突然就不大想进去了。
动静小些,还是这么大的灰尘,真是糟糕!里面的灰尘肯定更重,要不然让人把这周围都打扫干净,他再进去?
姬月流很是矛盾的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咬咬牙,迈步走了进去。
暗卫当然察觉到屋子里有人,而且给他的感觉还很危险,也就没有退下,一同跟了进去。
姬月流没有预料错,屋子里的尘土味道确实很重,不过,比那味道更重的是,浓浓的血腥味。
这座偏殿并不大,进去是一套桌椅,往右隔了一张屏风便是内室。
显然,那个人在内室里。
姬月流并不打算在这个气味浑浊的房间里多耽误半分钟,疾步向屏风后走去,刚要绕过屏风,眼前忽然有寒光闪过。
“殿下小心!”
姬月流感觉自己被猛地拽了一下,耳边一凉,鬓角的一缕发丝便断了。
他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
暗卫以为他受到了惊吓,连忙询问他有没有受伤。
姬月流这才回过神,淡定的摆了摆手。
暗卫见他表情镇定,不像是刚才差点受伤的人,稍稍放下心来。
姬月流偏了下头,看到那柄钉在窗框上的长剑。
剑柄很是普通,特别的是那柄剑的剑刃。
剑刃并不宽,只是平常大小,但剑刃的两面都带有雪花纹路。
“把那柄剑给我。”
暗卫将那剑拔下来,双手俸给他。
姬月流拿着剑柄,在光线下晃了晃,剑刃上的雪花纹路闪烁起来,就像是冬日里阳光下的风吹雪,晶莹美丽。
“雪刃?”他忽然想起了前几日,偷偷溜出宫玩时听到的江湖消息。
这样一把剑,只会属于一个人。
他抬步果断的绕过屏风。
暗卫一时不察,正要将他拉回来,结果发现没有危险,连忙跟过去。
而姬月流早已站在内室的榻前。
一个看不清容貌的,遍体鳞伤的年轻男人斜倚在床边,呼吸微弱,已然昏迷。
看来他刚才察觉到有人进来,便做好准备全力一击,谁知来人没有被击退,便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我就说嘛,哪里是什么鬼怪,分明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姬月流轻笑道。
他伸出手捏在那人的下巴上,调笑道,“长得倒是不错,就是太脏了!”
暗卫看着他神似调戏的动作,嘴角抽了抽。
姬月流像是察觉到什么,瞟了他一眼,暗卫赶紧低头。
“把他带回琉玥宫,暂且安置在偏殿,让人洗干净,顺便叫小太监去找个太医过来,不要惊动太多人。”
“是。”
暗卫上前架起那人,先一步回了琉玥宫,姬月流紧随其后,赶了回去。
他实在受不了那污浊的环境了,回到自己的宫殿立即叫人准备了热水,彻底的清洗了一番。
等他清洗完毕,换了一身新衣服,去偏殿的时候,太医已经来了。
“二殿下。”
姬月流挥袖免礼,问,“他怎么样?”
“回殿下,这位公子全身有三十几处刀伤剑伤,有些是还未痊愈又添新伤,不仅失血过多,还因处理不当,而产生溃烂;除此之外,他还有很重的内伤,幸好他内力雄厚,身体强健,才没有伤及根本。稍后,老臣给他剜去溃烂之处,敷上药,再配合汤药,卧床三月便可完全恢复。”
“行,动手吧!”说完,姬月流头也不回的走出去了。
他并不怕看到那样血腥的场面,只是没必要为了一个非亲非故之人,污了自己的眼睛罢了。
一个时辰后,太医开好药方,便离开了。
宫人们都撤了下去。
姬月流坐在床沿,又仔细瞧了瞧他。
看起来尚未及冠,如剑一般修长挺直的眉,高挺的鼻,薄唇,果然生得不错,就是不知道那双眼生的什么模样,表情也太过冷峻了些,看起来不大讨喜。
嘛!早就想弄个跟班了,天下第一杀手应该会有些用处吧!
姬月流如是想。
一日夜后,他醒了。
姬月流闻声而至,就看到宫人们在偏殿外室站了一圈。
“都杵在这里做什么?没事可做了吗!”声音虽然稚嫩了些,但对这宫里的人来说,简直不能更恐怖。
宫人们告了声罪,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姬月流走进内室,就看到那人满身警惕与戒备,寒气逼人。
一个暗卫突然现身在姬月流身前,“殿下小心!”
“没事,你退下吧。”姬月流从容绕过他,径自走到那人面前。
浅色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那双略显狭长的凤眼。
漆黑如墨,古井无波,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入得了他的眼,包括人命。
那确实是一双杀手的眼。
姬月流满意地点点头,“嗯,倒也没让我失望,这双眼看起来也是不错的,虽然没有我的漂亮!”
即使听到这番话,那人的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
“那么,就说说正事吧!”姬月流也不怕他身上的寒气,随意的在他身边坐下,“我是大周第二皇子,姬月流。从今天起,你就是晓安,至于你原来的身份,我并不关心,毕竟,是我救了你,你的一切就都属于我,由我说了算,包括性命。我现在正好缺一个跟班的,以后就你就跟在我身边,没有我的吩咐不准离开。”
“……”那人盯着这个漂亮可爱、身份高贵的男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姬月流眨眨眼睛,忽又话锋一转,“当然,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不会同意,你也离不开这里。”
那人浑不在意,只是觉得这个小男孩着实不简单。
不过,也是,在宫里长大的孩子哪有会简单的!
他沉默着放松身体向后躺下,微微阖上眼睛。
既然没有危险就先暂且在这里待一阵子吧,以他的武功,以后若是想走,又有谁能困得住他!
“哦,对了,你的那把剑,我看着还挺漂亮的,以后就不还你了,作为补偿,我会交给你另外一把剑,毕竟是我身边的第一跟班,总不能连一把趁手的兵器都没有。”
他睁开眼侧过头,清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闭上了眼睛。
“福顺!”姬月流起身走到一边,坐在内室靠墙的矮榻上,唤道。
“奴才在。”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躬身俯首应道。
“去把那些话本子拿来,本皇子这几日就不出宫了。”
“是。”
姬月流懒洋洋的把手肘支在桌子上,撑在脸下,浅褐色的桃花眼看着床上的人,一动也不动。
晓安自然察觉到他的目光。
无非是被看几眼,又死不了,晓安依然如故。
这件事自然是要通知给武帝的。
武帝听说此事,也没在意,“不过是个江湖人,只要不伤到他,他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
因此,曾经名动江湖的第一杀手雪刃便以当朝二皇子的跟班的的身份留在了宫里。
此后的一个多月,姬月流除了去上书房上课、给父皇和母妃请安,大多数时间都待在琉玥宫的偏殿里。
幸亏平日里搜集的话本子够多,倒也不算无聊。
只是,往常每周至少偷溜出宫一次,也因为他的关系而停止了。
当然,姬月流也快熬到极限了。
毕竟,自他懂事起,他已经难得安安分分的待在宫里这么久了。
所以,当一个多月,晓安第一次不用人扶便能下床走动的时候,姬月流差点高兴地蹦起来。
而看惯了他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晓安对他喜形于色的孩子样,难得的挑了挑眉。
果然还只是个孩子。
“喂,你刚才挑眉了吧?”姬月流忽然拉住他的衣服,将他的身子拉低,凑到他面前,一本正经的说。
晓安又挑了一下眉:那又怎么样?
姬月流从他的眼中读懂了他的意思,“什么嘛?原来你不是面瘫啊!”他庆幸道,“不过,我可从来没听说过第一杀手是个哑巴,你说句话给我听听。”
晓安直接移开目光,不做理会。
姬月流浅色的眸子闪了闪,“啧啧,这么大个人,竟然像个孩子似的赌气,真不嫌丢人!”言语很是嫌弃。
晓安闻言转回目光,可是姬月流已经放开他的衣服,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走了几步又忽然回过头,冷道,“你不是能走路了吗?杵在那做什么,等本皇子扶你吗?”
晓安看着他小小的背影,无声摇头。
这样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故意嘲讽人的样子才是小孩子吧!
晓安莫名觉得这个聪慧、漂亮得不像样子的孩子很是可爱。
似是体谅他大病初愈,姬月流也没有走太远,只是绕着琉玥殿走了一圈。
“既然你的病好了,从明天开始,我去哪里,你就跟到哪里,明早我出门的时候,要看到你,听到了吧?”
姬月流也不管他有没有回答,接着又说,“他的病好了,这偏殿他就不能再住下去了,福顺,让人把这里收拾了,以后他住在琉玥殿主殿的耳室里。”
“是。”
琉玥殿主殿的耳室是专门给守夜的奴才睡的,但姬月流一直不喜欢有人睡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所以一直都空着。
直到现在,晓安住了进去。
从那天起,宫里人尽皆知:二皇子姬月流身边新收了一个跟班,地位比贴身小太监福顺都高。
别人都当晓安是个下人,福顺好歹也是看着姬月流长大的,自然知晓二皇子绝不仅仅只把晓安当作跟班,不过,真让他说,二皇子把晓安当做什么人,他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56/61 首页 上一页 54 55 56 57 58 59 下一页 尾页 |